“那挺远的。”

“火车也都不开了,也找不到出租马车。我刚刚自己都在担心可能要睡在公园里!”

“你的朋友不能帮忙吗?”马洛里问。

女孩仰首看天,意思好像是说,她根本懒得答理那些人。她白白的脖颈上露出一条机器制作的蕾丝花边。“我想回怀特查珀尔。你能带我回去吗?我没钱,连两便士的硬币都没有一个。”

“行啊,”马洛里说着,让女孩挎起他的胳膊,“步行距离五英里——不过你的腿简直堪称完美。”

女孩挽着他的胳膊,对着他笑。“我们可以去克里默恩渡口,乘坐河道蒸汽船。”

“哦,”马洛里说,“你是说,沿着泰晤士河航行?”

“也不太贵。”他们走下巨妖舞场的台阶,走进斑斑点点的煤气灯照耀下的夜色中,“您不是伦敦本地人吧?我猜您是出来旅行。”

马洛里摇摇头。

“要是我跟你睡觉,你能不能给我一个金畿尼?”

马洛里对她的直率甚觉意外,一时没有回答。

“你可以待一整个晚上,”她说,“我的房间很舒服。”

“行啊,我就想要这样。”

马洛里在碎石路面上绊了一下,女孩扶住他,然后大胆地直视他的双眼说:“你有点喝多了,对吧?不过你看起来心肠不坏。别人叫你什么?”

“爱德华。多数人叫我内德。”

“我也叫爱德华,真巧!”她说,“海瑞特·爱德华兹,结尾有个字母‘e’。这是我登台演出时的艺名。但是朋友们都叫我海蒂。”

“海蒂,你的体形简直像女神一样美,我一点都不奇怪你会登台演出。”

海蒂的灰眼睛放肆地直视他:“内德,你喜欢坏女孩吗?我希望你喜欢,因为今天晚上,我很有撒野的兴致。”

“非常喜欢。”马洛里说。他突然揽着海蒂的细小腰肢把她抱住,一手抚摸着她隆起的胸部,亲吻她的嘴唇。女孩小声惊叫了一下,然后就用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他们在老榆树的阴影下热吻了很久。马洛里感觉到女孩的舌头探寻着他的牙齿。

女孩把他推开少许问道:“我们先回家好吗,内德?”

“行啊,”他喘着粗气说,“不过我想先看看你的腿,行吗?”

女孩前后张望了一下,然后把裙子掀开到膝盖的高度,随后放下。“真是完美啊,”马洛里感叹着,“你都可以为画家当模特了。”

“我当过,”她说,“可是挣不到钱。”

克里默恩渡口传来汽笛声。他们快步奔跑,勉强赶上了蒸汽船。这么一用力,马洛里的威士忌酒劲儿就上来了。他给了女孩一个先令,支付四便士的船资,然后在靠近船头的位置找了张椅子坐下。这条小渡船逆流而上,船身侧面的拨轮拍打着乌黑的河水。“我们去船上的沙龙吧,”女孩说,“那里有喝的。”

“我想看看伦敦城。”

“可是我觉得,你不会喜欢这条航线周围的景致。”

“只要你陪着我,我就喜欢。”他说。

“你可真会说话,内德。”女孩说着笑了起来,“挺有意思的,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你是警察,因为你看上去太一本正经,不过警察不会像你那样说话,不管有没有喝多。”

“难道你不喜欢别人夸你?”

“那倒不是,漂亮话谁都爱听,不过我更喜欢香槟。”

“等会儿。”马洛里醉得比自己想象得严重,他站起来走到船头,紧紧握住栏杆,用力让手指恢复知觉,“城里真他妈黑!”他说。

“是啊,当然了。”女孩站在马洛里身边说。她身上有汗腥味,玫瑰茶香,还有女性私处的味道。马洛里突然开始好奇,不知道她阴毛多不多,会是什么颜色。他想得心痒难挠。“这是怎么了,内德?”

“你说什么?”

“为什么这么黑?是因为有雾吗?”

“是因为煤气灯。”他说,“因为政府已经做出安排,关掉城区的煤气灯,以减少排烟。”

“他们真聪明。”

“哼!现在城里的人正在漆黑的街道上乱闯,见什么砸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

马洛里耸耸肩。

“你真的不是警察?”

“我不是,海蒂。”

“我不喜欢警察。他们说起话来,总好像知道些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还不告诉你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马洛里说,“我也愿意告诉你,可就算我说了,你还是不会懂。”

“内德,我当然会懂啊,”海蒂的声音清亮得像新刷的油漆,“我最喜欢听聪明人说话了。”

“现在的伦敦,就是一个失衡的复杂系统。就像是…就像是一个酒醉的人,已经醉得完全失去理智。这个醉汉处在一个放着威士忌酒瓶的房间。威士忌已经被藏起来了,所以这个醉汉总是走来走去找酒喝。如果他找到了一瓶酒,他就拿起来喝一大口,可是一旦放下酒瓶,他就把所有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然后他就继续到处走着找酒,就这样周而复始。”

“然后他的酒喝光了,就得去买更多。”海蒂说。

“不,他的酒永远不会喝光。有一个恶魔会不断把他的酒瓶灌满,所以这才被称作开放式动态系统。这个醉汉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永远就这么走下去,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走到哪里。一切都是盲目的,无法预知。他可能会走圆形路线,也可能走‘8’字形,会走出溜冰的人走的任何路线,但他永远都不会越界。然后突然有一天,房间里的灯灭了,他立刻一头扎到了房间的外面,走人无尽的黑暗。这时候可能会发生任何事情,任何事都有可能。因为外面这层黑暗叫做混沌。现在就是混沌状态,海蒂。”

“你喜欢这种感觉,对吗?”

“你说什么?”

“其实,我没有听懂你刚才说的话;但是我听得出,你喜欢它。你喜欢考虑这类问题。”她自然而然地把手放在马洛里裤子前面摸了一下。“可真是硬啊!”她把手缩回去,得意地笑了起来。

马洛里慌忙向周围看看。还有其他十几个人在甲板上,好像没有人注意他们的样子,不过在浓雾和夜色里,他也无法确信。“你在挑逗我。”他说。

“你把那玩意儿掏出来,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挑逗。”

“我宁愿等等,找个更合适的时间和地点。”

“没想到居然有男人会这么说。”她说着又笑了起来。

拨水轮的哗哗声突然变调,乌黑的泰晤士河水散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恶臭,同时传来汩汩的气泡破裂声。

“哦,简直臭死了。”海蒂叫道,她用手捂住嘴巴,“我们到沙龙去吧,内德,求你了!”

一份奇特的好奇心把马洛里钉在了原地:“下游比这更糟吗?”

“糟糕得多,”海蒂从指缝里说,“我还见过有人被熏得晕倒呢。”

“那为什么渡船还继续开放?”

“渡船天天都有,”海蒂半转过身说:“这些都是邮船。”

“哦,”马洛里说,“我能在这里买邮票吗?”

“里面有,”海蒂说,“你也可以顺便给我买点东西。”

在弗罗尔和迪恩街楼上居室的狭小门廊里,海蒂点燃一盏小油灯。马洛里终于摆脱了怀特查珀尔雾霭重重的黑暗街道,非常高兴地从海蒂身边挤进客厅。厅里有张方形木板桌,堆放着大摞的画报,尽管城里恶臭成灾,这些刊物居然还能按时送来。在昏暗的灯光下,隐约还可以辨认出字体粗大的标题,为首相大人糟糕的健康状况表示担忧。老拜伦总是爱装病,一时说跛脚,一时说肺炎,一时叉说肝脏长了结石之类。

海蒂举着油灯走进客厅,身后墙纸上退色的玫瑰仍在怒放。马洛里把一个金畿尼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他痛恨在这类事情上纠缠不清,总是会预先付费。海蒂留意到了金币的声响,不禁微笑起来。然后她踢掉泥污的羊皮靴,摇摇摆摆走到一间房门口,把门打开。一只灰猫跑出来,喵喵叫着,女人爱抚着老猫,抚摸它,叫它托比,然后就把它放到外面楼梯去了。马洛里眼睁睁看着她做这些事,站在原地不动,强迫自己耐心等待,却很不开心。

“好了,现在轮到你了。”她侧着头甩了甩棕色发辫。

卧室很小,也很寒酸。有一张橡木双柱床,还有一面诱迹斑斑的高大穿衣镜,这东西原来可能还值点儿钱。海蒂把油灯放在破旧床头柜的面板上,开始解女式衬衫纽扣。她把胳膊从袖子里挣脱开来,就把衣裳丢在一边,好像衣服全都是累赘似的。她迅速脱掉长裙,然后就开始脱胸衣和浆硬的衬裙。

“你没戴裙撑。”马洛里哑着嗓子说。

“我不喜欢那些东西。”海蒂解开衬裙腰带丢在一边,又灵巧地松开胸衣搭扣,让束带松开,扭动腰身让胸衣从腰间滑落。她就这样站在那里,只穿着镶有蕾丝花边的无袖衬衫。

马洛里脱掉了上衣和鞋子。他的阳具早就顶在裤子暗扣上了,他也很想快点把它从裤子里解放出来,可是又不想在灯光下展示它那副坚挺的样子。

穿着无袖衫的海蒂跳上床,破旧的床垫弹簧大声抗议着。马洛里坐在床边,床上有浓烈的廉价橘子水味儿和海蒂的汗味。他脱掉了裤子和内裤,只穿一件衬衫。

他探身解开钱袋的一个开口,取出一个法式安全套。“亲爱的,我要戴上点儿东西来做,”他嘟嚷着,“你不介意吧?”

海蒂翻身坐起,用胳膊支撑着探身过来说:“那我得看看。”马洛里让她看了一眼羊肠子做的卷作一团的安全套。“不是什么古怪货色,”她明显像是松了一口气,说,“随你了,亲爱的。”

马洛里小心翼翼地把那东西套在自己勃起的阳具上。这样就好多了,马洛里对自己预先有所准备非常满意。这样一来,就好像他更加清楚自己来这里要做什么,而且现在可以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同时,确保花掉的钱物有所值。他爬到那条破旧的床单底下。

海蒂那两条强壮的胳膊揽住他的脖子,张开大嘴热烈亲吻他,就好像要把嘴巴粘在他身上一样。大吃一惊的马洛里只觉得对方的舌头像条润滑温热的鳗鱼一样在自己唇齿间游走。这奇妙的感觉大大提升了他的兴奋程度。他压到海蒂身上,透过极薄的衬衣,丰满的肉体让他感觉美妙至极。他笨拙地摸索着衣物,直到把所有衣服都上推至海蒂腰间。马洛里在她两腿间湿润多毛的区域摸索时,海蒂发出充满激情的呻吟。最后,她似乎已经急不可待,毫无顾忌地伸手下来,握住他的阳具,插入自己阴门。

交合开始后,海蒂就不再吸着他的嘴巴。很快,两人就都像蒸汽车一样气喘吁吁,床在他们身下颠簸震荡,吱吱作响,像是调错了音调的自动钢琴一样吟唱不息。“哦,内德宝贝儿!”海蒂突然把八根指甲掐进马洛里的后背,尖声说,“你的那家伙好大好威猛!我不行了!”然后她不由自主地在马洛里身下剧烈扭动着身体,像是中风了一样。马洛里大吃一惊,因为性交的时候突然听到对方说英语而觉得茫然失措。他突然开始射精,就好像体液并不愿离开身体,却在对方阴部剧烈抽动的刺激下难以自持。

两人都在剧烈喘息,半晌无语。海蒂带着被欲望征服的女人含羞带喜的眼神,亲吻马洛里长满胡须的脸颊。“刚才感觉真是太棒了,内德。你真善于做爱。现在咱们吃点东西,好吗?我都要饿死了!”

“行啊。”马洛里说着,从海蒂汗湿的身上下来。他现在对海蒂心怀感激,就像对之前每一个赏脸满足过他的女人一样,同时又有些为自己感到羞耻,也替海蒂感到羞耻。但他也的确很饿,已经很多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

“我们可以从楼下哈特家的店里买到很棒的宵夜,凯恩斯夫人可以帮我们端上来。她是我的女房东,就住在隔壁。”

“行。”马洛里说。

“不过你得出钱,还得给她点儿小费。”海蒂翻身下床。无袖衬衫已经乱作一团。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不过瞬间看到那完美背影的马洛里还是感到一阵惊喜而且满足。海蒂用指节断断续续敲了几下卧室墙壁。过了片刻,另一侧传来回应的敲击声。

“你这位朋友睡得挺晚?”马洛里问。

“她习惯了做这事儿,”海蒂对他说,然后又回到床上,床垫又是一阵吱吱嘎嘎的合唱。“你不用因为凯恩斯太太觉得不好意思。她每个星期三也会猛干她老公,搞得整座楼的人都没办法睡觉。”

马洛里小心翼翼地除下他的法式安全套丢进夜壶。这东西虽然已经变形,但并未扯破。“我们打开窗户好不好?天儿太热…”

“不行,亲爱的,还是不要把臭气放进来得好。”海蒂在灯下笑着,蜷缩在床单下面搔痒,“而且,这儿的窗户根本就打不开。”

“为什么?”

“窗框全部都被钉死了。是因为去年冬天住在这里的那个女孩…是个性格古怪的小东西,脸蛋漂亮,气质高雅得跟上流人似的,不过整天被她的仇人吓得提心吊胆。我估计,就是她把所有的窗户全部都钉死的。不过她最终还是没能逃脱毒手,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