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萧然的肉身尽毁,一颗青色的魔珠顺着雪花轻轻落尽官云璃的手心。官云璃握紧了手,终是呜咽出声,继而哀极而嚎啕大哭。

哭声盘绕在惑林的山头,久久不愿散去,惊泣了天地鬼神。

萧然,记住了,下辈子一定不要再遇上我。

白钰…你回答我,何故留我一人独自存活?!何故留我一人独享寂寞?!

萧然说,你没死对么。只要我活着,你就没死,是这样的么。只要我活着,你就没死。

惑林的雪,整整下了一千年。原本青葱翠绿的一片山林,变成了一座千年不化的皑皑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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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啦啦~~~~~小云的正文在这里就告上一段落啦~

其实这个结局小云在传稿的时候是很哀伤的~这部文小云几次落泪~虽然也笑了~可能自始自终小云打动的就只有自己。

咳咳,废话不多说~后面还有番外,各种终极大结局~继续支持小云~\(≧▽≦)/~啦啦啦

番外 应逢离月

番一 日出日落

“小混蛋,给老娘滚出来!”官云璃站在屋里,叉着腰大骂。

此时,椅子脚下,正趴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糯米团子,在拼命把小小的身体往椅子脚里边挪,无奈小屁股有点肥,怎么都挤不进去,只得卡在外面。

“官雪!”

桌上轻飘飘地搁着一张白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黑字,官云璃越看越火。

还好,糯米团子很识时务,抱着小脑袋,耸着肩膀怕怕地嗫喏说:“娘亲,要是你不生气了,我就出来。”

“嚯?”官云璃眉眼戏谑地扫了下那独独搁在椅子脚外面的小肥屁股,操起一旁专门用来对付小操蛋的鸡毛掸子,将掸子头甚是和谐地在手心里敲了敲,然后戳了戳那小肥屁股,“真不出来?”

这一戳,戳得糯米团子当下一阵哆嗦,那小身子抖起来颇有些筛米糠的意味。她抱着小脑袋慢吞吞地挪了出来,看了眼官云璃,眼珠一顿,倏地撒手死死抱起官云璃的腿来。

小团子的身体很是扭捏地摇晃着:“我的娘啊,您不是去集市买东西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雪儿还想着一会去集市接您呢。”

看她那一副怕挨打的可怜巴巴的模样,又要装作撒娇撒得很欢,官云璃心里一软,差点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撒娇可是那小混蛋的拿手好戏,每次要挨打时总能被她蒙混过关。有时候,官云璃不只一次抚额长叹,当年她怎么就捡了这么个磨人的小东西呢!

让官云璃焦头烂额的小团子名叫官雪,长着一张粉嫩精致的小脸,两只大眼睛像宝石一样镶嵌在那如瓷娃娃一样的脸皮上,小樱桃嘴子一嘟,任谁见了小心肝都跟着颤了颤。

雪儿是几百年前官云璃上惑林雪山时捡的一只小白狼,初见时不知是饿着了还是冻着了,四肢僵硬奄奄一息。官云璃将她给拾了回去,还给她渡了好一些修为,才能让她捡回了小命,还这么快修成小小人形。

因是在雪地里捡的,所以官云璃给她取了名字叫官雪。

官云璃一本正经地说:“这不,我急着回来检查你的课业。”

随即,官云璃两指拈起桌上那一张薄薄的纸,撂在小雪儿的面前,阴测测地说:“雪儿是不是皮子在做痒,需要我给你抽一抽啊?”

雪儿小声嘀咕:“不劳烦娘了,我皮子痒自己挠挠就是了,何必要娘伤筋动骨。”

官云璃暴吼:“那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这上面写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雪儿一耸一耸地伸手颤颤接过纸,更加小声地念了出来:“天苍苍,野茫茫,娘亲半夜要爬墙…娘啊,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雪儿死死抱着官云璃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全往官云璃身上揩。揩完,继续嚎。

“官雪,你给我站好!”

雪儿身体一抖,老老实实地站好,作了个揖:“娘亲有何吩咐?”

官云璃哭笑不得,本来心里就没多大的火气经她那滑稽的动作一逗,齐刷刷全熄灭了。真不知道,她哪里学来的这么多名堂!

官云璃正儿八经地问官雪:“我出门前才教你的诗是这样的吗?”

雪儿摇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样的?”

雪儿摇头晃脑了半天,才甚是有感地念出:“天苍苍,野茫茫,一枝红杏要出墙。”罢了,她还向官云璃邀功:“娘,我是不是孺子可教?”

官云璃闭眼点点头:“嗯,还凑合。现在娘就考考你。”

雪儿闻言,立即兴奋地脚一并,肥手往额上一搁:“没问题!”

“咳咳”,官云璃清了两声,道,“雪儿上街,若是遇上大美妞,会如何打招呼?”

雪儿当下伸出两指摩挲着圆滑的下巴,汪汪大眼睛一挑,咧嘴笑道:“唷,小妞,这是要上哪儿去呀?要不要大爷我陪陪你呀?啧啧啧,瞧这凝脂雪肤,瞧这梨花带雨,不如许了我一夜吧,包你腰好腿好精神好!”

官云璃眉梢抖了两抖,随即朝雪儿伸出大拇指,好。雪儿兴奋得快没下线了。

官云璃又问:“雪儿上街,若是遇上翩翩公子,会如何打招呼?”

雪人两眼冒金光,砸吧砸吧着口水,手不自觉地往衣服上搓了搓,甚是腼腆中带着猥琐道:“嘿,小美人儿,我看上你了,跟了我吧。等我玩腻了再把你送回来,你觉着怎么样?”

官云璃伸出两指不自觉地撇了撇下巴,又问:“那要是雪儿遇上坏人了呢?”

雪儿当下胸一挺:“直接拳头招呼!”

官云璃一把将小雪儿捞起,抱在怀里,捏捏她光滑的小脸蛋,笑:“雪儿果然有娘亲当年的风韵。”

雪儿一听,骚乱了。她搂着官云璃的脖子就一阵狂啃:“真的咩?真的咩?”

三月的清风徐徐扑来,留下一屋子的清然。官云璃和雪儿在屋里闹作一团。

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官云璃一直如这般努力地寻找着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乐趣。

傍晚时分,懒懒的阳光渐渐昏黄了下去,有股华丽丽凄美的味道。官云璃手里牵着雪儿,一大一小,缓缓往屋子后面的雪山里走去。

对,她们一直住在惑林雪山的山脚下。住了记不清有多久。

站在惑林山巅上的时候,雪花依旧未停,只是有些淡。她们正好赶上在雪地里看远方的日落。年年如此,日日如此。

雪儿每次都会说:“娘亲,日出日落没有娘亲·美。”

官云璃安静地站着,发丝上沾满了雪花。每每这个时候,雪儿就会特别懂事,轻轻地爬到官云璃的肩头,伸出小手摘去官云璃头上的雪花,还问:“娘亲冷不冷?”

官云璃兀自抱紧了雪儿,头蹭着雪儿的小颈窝:“冷,好冷。”

白钰,都这么久了,为何我迟迟等不到你回来?你没死对么?只要我活着你就没死对么?为何,为何我见不到你,触碰不到你;为何我只能一遍一遍在脑子里想你?

等待,真的是太寂寞了。我没有力气了,我不想再等了。死真的一点都不难,怕只怕,怕只怕我去了黄泉,却还是找不到你!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官云璃怀里的小东西突然蹭起小身体,肉肉的手掌摸上官云璃的脸,替她擦去脸上凉凉的东西,还抱着她的脖子,可怜兮兮地说:“我抱抱娘亲就不冷了,娘亲不哭。”

官云璃闻言,却将小团子抱得更紧,仿佛这世上唯一温暖的东西就只有她了。山头上,一阵阵若有若无的低咽声。

待日落了,天黑了,官云璃才再牵起雪儿往回走。

路上,小团子憋了几百年,终于忍不住问官云璃:“娘,为什么娘每天都要来这里看日出和日落?都看了好几百年了娘亲还没腻么?”

官云璃身子顿了顿,手握着小团子的力道大了些:“因为,娘在想,有一天,他会乘着七色云彩归来。”说这话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勇气,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颤抖。

雪儿将她的神色瞧得清楚,每次从这里回去,娘亲就是这样一副表情。好像很难过,好像又期待着什么。

雪儿吐了一口气,随即天真地歪着脑袋问:“娘亲是在等谁呀?是不是在等爹爹呀?你要是那么想要个爹爹的话,雪儿就去给你找来!”

官云璃好笑地看了雪儿一眼,心情褪去沉重,说:“是我想要爹爹还是你想要爹爹啊?”

雪儿沉思了一会儿:“其实,我是不大想要的,要是娘亲那么想要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好了。”

官云璃手抚额:“败给你了。我的爹爹你应该叫爷爷,你的爹爹我应该叫夫君,怎么能混在一起?”

雪儿甚是无奈地瞥了官云璃一眼:“我的还不是你的?”

官云璃眉眼一挑:“那你的小妞、你的小哥呢,还是我的吗?”

雪儿戒备地看着官云璃:“在这个问题上,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没得商量。”

一路上磕磕碰碰,一大一小两人儿倒也和乐。可是,眼看她们就要离山脚不远了,突然横出一个岔子来。

雪地上,似乎躺了一个人。

番二 麻烦上门

官云璃和雪儿一大一小动作顿时整齐划一,一模一样。她俩弯着腰,踱着步子走近,一手撑着腰,一手两指摩挲着下巴,细细端详了地上的人一会儿,才出声。

“娘,他死了没?”

“不知道。”

那是个男人,穿着一身隐隐看得出是麻布的衣服。旁边散落了一个筒子,里面尽是各种刀剑,还有貌似布陷阱的用具。

雪儿看着那些东西直皱眉:“娘啊,我觉得他不是好东西。”

官云璃睨了雪儿一眼:“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你看他带这么多刀什么的,莫不是来山里捉兽群?”

官云璃思忖着点点头:“嗯,甚有道理。”

雪儿两眼汪汪地朝官云璃看去:“娘,不如就让他冻死在这里吧?”

“说不定已经死了。”官云璃拉起雪儿,准备踏过那人而去,“走吧,我们回去,不管他。”

可这时,刚刚还了无声息的地上的那人突然伸出手死死掐住了官云璃的脚踝!官云璃怎么甩都甩不开!

只听那人虚弱地求救声:“救…救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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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林山上终年为积雪所覆盖,且天气寒冷,但山脚相比之下却是温暖许多,尽管现在已是十一月天。

官云璃和雪儿便一直住在山脚下。上山看日出日落也很方便。

此时,正是晚上,外面稍冷了些,风也刮得大了些。屋子里,温暖的烛火悠悠摇曳。

屋子很简单,只有一些生活用到的厨具和一张不算小气的桌子。这是平时官云璃与小雪儿吃饭的地方。

但今晚,这屋里却格外搁了一块木板子。板子上躺着一个男人。那男人便是先前官云璃和雪儿从惑林山上拉下来的,要不是他死死拽着官云璃的脚踝,鬼才会理他,更别说救他了。

因官云璃和雪儿住的地方不大,总共才一张床,总不能让一个陌生人躺倒自己床上,所以才让他躺倒这边屋里来。还好,旁边燃了一个暖炉,还不至于冻死他。

暖炉里的柴火燃得噼噼啪啪地响,一簇一簇的小火苗看起来颇为安逸滋润。

这时,木板上的男人动了动身体,似乎终于从寒冷中缓过了劲儿来。几经辗转,他才费力地睁开了双眼。

男人长得一点儿都不好看,但也不是丑中极品。一身麻衣略显粗糙,方脸厚唇,额角一条显目的疤痕。只有那双眼睛,看得出有点沧桑和锐利。

然,当他抬头朝四周望去,看见了桌边坐着的官云璃时,心尖儿似无法阻止地狠狠颤了颤。

官云璃一身月白长裙,青丝如瀑垂落至腰际;此刻她正懒懒地伏着桌沿侧对着他。她单手撑着小巧精致的下颚,另一手葱白修长的手指捻着一根小木签,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灯芯。

男人看得喉咙发干,眼神炙热,他不顾自己被寒雪冻伤的身体,直愣愣地站起来向官云璃走去。这辈子,他都没见过如此勾人的美人儿。以前玩过的那些女人,和眼前的这一个比起来,简直是连庸脂俗粉都不如!

官云璃挑着灯芯的手顿了顿,眉头微皱了些,看也不看他,忽然冷冷出声道:“既然醒了,那就请现在离开吧。”

她不想任何人干扰她和雪儿的宁静生活,这就是为什么雪儿在隔壁屋里睡得香甜,而她却要在这里等着男人醒来的原因。无非是要亲自赶他走。

然而,男人显然没有听出官云璃话里的疏离和不耐,用一双铜铃一样的眼睛肆无忌惮地在官云璃身上上下来回打量,还兴奋地问:“是你救了我?”难得遇上这么个美人儿,他怎么可能那么听话说走就走。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美人从冰天雪地里把我救回来,何不再让我在这里多住一晚,也便好好报答美人的救命之恩呐!”说着他就慢慢靠近官云璃。

官云璃轻轻叹了一口气,听不出喜怒,道:“看来真真是自找苦吃,带了个麻烦的东西回来。”

男人哈哈大笑:“哈哈哈…美人何出此言,既然是你救了我,这恩情哪有不报的?”随即他伸手就想去抓住官云璃的肩膀。

官云璃身体未动,可手却迅速地突然截住了男人的手腕儿。她琥珀色的眼珠微微一挑,看向男人:“难道要我亲自将你扔出去吗?”

男人一怔,心里跳得厉害也寒碜得厉害,眼前的美人正面比侧面还要美上许多,只是她的眼神却冷得让人止不住哆嗦。

神思之间,男人的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啊——!”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官云璃。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的手腕骨居然被官云璃给生生折断了!

官云璃掐着男人的手腕,用力一甩,顿时男人就像一只被人拎着尾巴的老鼠一样,“砰”地一声给甩出了屋子。

官云璃冷漠的声音伴随而来:“滚吧,不许再踏进这里,一步都不行,不然我就砍了你的双腿。”

男人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吃痛地咬咬牙,冷哼:“哼,不知好歹的臭娘们!走着瞧吧,老子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弄不到手的!”他狼狈地离开了,但眼里却满是志在必得的意味。

官云璃低下眼帘,拂了拂裙摆,吹熄了灯火,进了她与雪儿的房间。

一上床,雪儿那暖暖软软的小身体就跟块牛皮糖似的紧紧黏了过来,小手圈着官云璃的脖子,糯糯地梦呓:“娘亲,上个茅厕怎的要这么久,外面冷也不知道早点回来…”

官云璃一愣,嘴角轻轻弯起,伸手给雪儿盖好被子,温柔地揉揉雪儿软哒哒的头发:“雪儿乖,快睡。”

第二天,阳光明媚,暖暖地照耀着一方小小的院落。

饭桌上,雪儿咕噜咕噜喝光了一碗蔬菜粥,打了个饱嗝。她眼睛半眯着,睡意还有些惺忪,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没睡饱的样子。

官云璃见她那副惹人怜的样子,不禁笑着轻斥:“官雪,你是猪吗,睡这么多还睡不醒?”

雪儿摇晃着垂在椅子外面的两只小脚丫,嘟着小嘴喃喃:“不是啊,娘亲,我昨晚很累啊。”

“累?哪儿来的累?”官云璃觉得好笑,“是腰酸还是背疼还是腿抽筋了?敢情你是上了年纪了?”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官云璃给她再盛了小半碗蔬菜粥,放在她面前,问:“说说,雪儿做了什么梦?”

想起这个梦,雪儿终于有点精神了。她睁开汪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官云璃看了半晌,才出声:“娘,爹爹可以有很多个吗?”

官云璃蹙了蹙眉,表示没懂她要说什么:“什么意思?”

雪儿双手往桌上一拍,脑袋伏在桌上,依旧是直勾勾地看着官云璃:“昨晚,我梦见好多爹爹了。”

包在官云璃嘴里的一口粥,险些喷了雪儿一脸。

番三 意外来客

雪儿不顾官云璃动乱的神情,手抱着小脑袋边摇晃便回忆:“哎呀,在梦里呀,那么多爹爹折腾得娘亲心花怒放呀,连跟雪儿在一起的时候娘亲也没那么开心过…”

“官雪,够了啊,我看你是脑子五花八门的东西装太多了。”

雪儿继续道:“娘,你不要害羞,左拥右抱实属正常…”

官云璃额角青筋跳得甚是欢快:“官雪,你再给我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扔出去!”

雪儿回过神来,只停了一下,看着官云璃又开始唧唧歪歪:“娘啊,不如我去帮你多招几个爹爹吧?”

官云璃手捧着额头,无奈道:“雪儿啊,昨天布置的课业做完了吗?”第一次她对孩子的教育觉得有心无力。

雪儿眼珠一转,立即扑到官云璃背上,搂着她的脖子往她脸上啵了一口,开始绞着手指颇为扭捏地赖皮:“娘,我是个好学的好娃,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官云璃斜着眼睨了雪儿一眼:“又想怎么着啊?这次是不是该说想去城里的学堂听先生讲课啊?”她还会不知道,每次官雪想出门混的时候总会找这同样一个借口。

雪儿“嘿嘿”一笑,又啵了官云璃一口:“知我者,娘亲也。”

不过雪儿一个小孩子总是居住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脚下,不出去见见世面也是不可以的,官云璃对她一向实行放养政策。只要晚上按时回来,活着回来,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