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槐生脸色微微一沉。

夏蝉并不是真想知道,随口问过,便拿起一旁的手机,检查是否有重要信息。

等回复完,夏蝉才又抬头去看贺槐生。

他站在窗边,窗户大敞,雨丝随风飘了进来。

夏蝉静静站在那儿,看着他的背影。她发现,一旦他沉浸于个人的世界,她便很难闯入。

许久,夏蝉给他发了条信息,问鹏城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贺槐生拿在手里的手机一振,他低头瞥了一眼,转身看她。

夏蝉又问:“你今天有事么?”

贺槐生有些犹豫。

夏蝉心里明了,“生日聚会是吧?没事,我正好还得回酒店把这两天展会的资料整理一下。”

贺槐生便发信息说:一起吃个早饭,我送你回去。

小区外便有一家早餐店,两个人点了一笼汤包,两碗粥,面对面坐着,静静吃完了。

不一会儿,司机开着车过来。

上了车,夏蝉将窗户开了一线,清凉的风从外面灌进来。雨声淅沥,一眼望去,整个鹏城被罩在蒙蒙的雾气之中。

夏蝉转头看着贺槐生,“回羊城要多久?”

“三小时。”

“哦,那正好能赶上吃午饭。”

贺槐生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的飞机。”夏蝉蹙了蹙眉,“这回出这么大纰漏,肯定瞒不住,我还不知道怎么解释从你这儿调来的产品的来历。”

贺槐生顿了顿,“照实写。”

夏蝉一愣。

上回投标那事儿,贺槐生知道贺启华的计划,却还是任由他截胡,除了仍旧维持他一贯的作风之外,恐怕多半是为了不让贺启华对她产生怀疑。

然而这回她要是大喇喇在报告里头写上贺槐生的名字,以贺启华多疑的性格,真能相信她是公事公办?

贺槐生似乎明白她的疑惑,然而也不多解释什么,只说:“听我的,照实写。”

“写是没问题,我可不敢保证贺启华会怎么想。”

贺槐生点头。

没多久,车便开到了酒店附近,夏蝉让司机停在一个僻静的角落,自己提前下了车。

她手掌着车门,低头看了贺槐生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说:“生日快乐,玩得开心。”

贺槐生点了点头,嘱咐她:“回去…注意安全。”

夏蝉收回目光,将车门关上,再不看他,转身走了。

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他什么时候回崇城。

·

崇城也在下雨,气温比南方更低。夏蝉本就怕冷,也顾不得形象,在车里放了件薄款的羽绒服,每次出公司就换上。

关于展会的说明,她将事故和解决方案原原本本写了出来,只说羊城分公司离鹏城较近,是以临时决定从分公司调货。

报告交上去半小时,夏蝉被叫去办公室。

贺启华先是批评展会小组办事不周,同时又表扬她危机处理能力还算不错,最后,话锋一转,问她怎么联系上分公司的。

夏蝉不疾不徐道:“不知道贺总是否记得上回产品研讨会上,代贺顾问发言的傅助理?我跟她同在凯泽工作过。”

贺启华沉默片刻,忽问:“会不会打高尔夫?”

夏蝉踌躇,老实回答,“不会。”

贺启华从抽屉里拿出张卡递给她,“三个月时间,能练会吗?”

夏蝉忙说“能”,接过卡,也没来得及细看,只瞟见“高尔夫俱乐部”几个字。

临近年关,公司事务越繁忙,夏蝉平日还要趁着天晴的日子,见缝插针去球场练球。

夏蝉忙得脚不沾地,周兰却在这关键时刻来给她添乱。周兰急于用钱,一时动起了歪心思,自己找人比照珠宝店的样式仿制假货,打算把人家店里的真货给掉包出来。

她最初找独立的小店下手,还真让她成了两次,结果第三次的时候,失手了。

夏蝉赶到派出所,点头哈腰跟店主赔礼道歉,好说歹说,总算说得店主同意私了。

夏蝉一下赔进去俩月工资,气得差点吐血,从派出所出去,便什么也顾不得了,指着周兰就是一顿骂。

周兰理亏,这时候也不敢犟嘴了,垂着头听夏蝉训完,哑着声儿说:“…我真想让他出来。”

夏蝉盯着周兰,胸膛剧烈起伏,“…你倾家荡产救他,他十多年不愿见你,现在听说有机会提前出来,就想到你了…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把一辈子都赔上去…”

说着说着,她也说不下去了,渐渐住了声,看着周兰身影瑟缩,心里一时生出一股无限的悲凉。

☆、鬼迷心窍(02)

回家,冷锅冷灶的,谁也没心思下厨。周兰耷拉着肩膀,在沙发上坐着,似要融进她身后投下的阴影之中。

夏蝉拿出手机叫了两份外卖,自己回卧室,翻箱倒箧。

这房子也是租的,两室一厅,客厅自己辟了一块地当做餐厅。房子采光不好,常年阴暗潮湿,除了睡觉,夏蝉一般都不爱待在房里。就这样不过六十多个平米的破房子,房租也在逐年上涨,怕再过两年,她们就得滚去睡大街了。

夏蝉捏着四五张卡,走回客厅,往周兰跟前一递。

周兰抬眼。

夏蝉冷声说:“就这么多了,随你拿去折腾,今后你这破事,别指望我再替你出一分钱。”

周兰一愣,停了半晌,方缓缓伸手将夏蝉手里的卡接了过来。

“密码是我生日。”

周兰攥着卡,嗫嚅半晌,终是一句话没说。

夏蝉重回到卧室,在床沿上坐着,垂着头,脑袋里一片空白。

直到旁边手机响了一声。

她只当是垃圾短信,是以瞧见屏幕上“平安保险”那几个字时,还真打算直接锁屏,片刻才意识到是贺槐生。许久没联系,她都忘了给他改了这么个备注。

贺槐生说:我回崇城了。

夏蝉回:怎么,要我过来侍寝么?

她自顾自笑了一声,笑过却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贺槐生说:出来,请你吃饭。

夏蝉:我已经点外卖了,明天再说吧。

贺槐生:那你吃了再出来。

夏蝉叹了口气,问他:在哪儿?

她补了个妆,换了身衣服,拿上包出去,立在门口看了看周兰,“一会儿我让外卖直接送上来,你自己吃,我有事出去。”

周兰垂着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夏蝉直接去了吃饭的地方,是家独门独院的私家菜馆。为求保险,她还是将车停得有一段距离,自己步行过去。

到包间一看,不止贺槐生,程子晋也在。

夏蝉愣了一下,倒是程子晋,笑着跟她打招呼。

夏蝉有点儿不自在,微微颔首,叫了声:“程总。”

“坐。”程子晋指了指贺槐生旁边的位置。

程子晋笑说:“有一阵没见了,夏小姐最近怎么样?”

“冬天到了,程总听我名字就知道怎么样。”

程子晋哈哈大笑,“和贺启华共事,是不大轻松。”

夏蝉猜想程子晋和贺槐生应当是私交甚笃,只是摸不准程子晋到底知道多少,今天这饭局又是个什么性质,便只语焉不详地说:“在哪儿工作都不轻松。”

程子晋主动给夏蝉倒了杯茶,“夏小姐别拘谨,本来老贺是要跟你单独吃饭,我正好要跟他说点事儿,也就厚着脸皮过来了。”

“你们说完了?”

“说完了。”

夏蝉说:“那就好,不然你俩在一旁比划,我一个人怪像电灯泡的。”

程子晋说:“要不你也去学个手语。”

“我为什么要学?今后也用不上几回。”

程子晋笑了,瞥了贺槐生一眼。

贺槐生一直微微侧着身,便于看夏蝉的口型,夏蝉这话一说出口,他稍稍顿了顿,神情倒仍是平静。

一会儿,菜端上来。

一边吃菜,程子晋一边说:“你跟老贺的妹妹吃过饭吗?”

夏蝉一顿,“贺小姐来崇城了?”

“你不知道?她都快来两个月了,天天缠着我,要我给她在酒店里安排个工作。”

夏蝉在心里算了算,就是她刚把猫还给贺槐生那会儿。都两个月了,但贺槐生从没提起过,陈艾佳也从没跟她提起过。

夏蝉撇下眼,“恐怕我还没这个荣幸。”

程子晋笑说:“你见了她,就一点不想有这个‘荣幸’了。”

夏蝉不知如何回应,总不能当着贺槐生的面,跟着附和说他妹妹的不好。再者,长兄如父,两兄妹父母去世早,相依为命,感情必然很深。

快吃完,程子晋接了个电话,便提前告辞了,临走前笑说下回有机会他再请两人吃饭。

待他走后,夏蝉仍旧不慌不忙地吃菜。

她正在喝汤,便觉贺槐生的手缠上来,在她肩头轻轻一揽。

夏蝉动作一顿,放了调羹,转头看他。

小小的一个包间,顶上的灯笼了层灯罩,那光十分柔和,筛一点下来,照得贺槐生眼睛分外幽深。

夏蝉看着他,心脏莫名颤了一下。

贺槐生凑近,伸出一指轻轻摩挲她柔软的耳垂,哑声问:“…想我吗?”

夏蝉眼一颤,笑说:“我想不想不知道,你一定是不想我的。”

否则,不会一晃近一个月,连条信息都没有。

贺槐生一顿。

夏蝉笑了笑,主动凑上去,在他唇上点了一下,说:“让我先吃饭。”

外面寒风阵阵,吹卷着落叶。

夏蝉就想到去年第一次见他,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站在门口的灯光下看着贺槐生,问他:“有人来接你吗?”

贺槐生摇头。

“那我送你。”

两人缓缓往前走,夏蝉冻得厉害,缩着脖子,催促两声,“快点走吧。”贺槐生听不见,她没办法,便直接将他手一抓,加快了脚步。

她手在冰窖里冻过一样,贺槐生顿了顿,将自己的大衣解开一半,将她身体一裹。

夏蝉一愣,停了脚步,偏头看他。

贺槐生说:“走吧。”

两人就这样紧贴着,步履匆忙地往前走。路上两道影子,紧紧挨在一起,被路灯拉长,变短,又拉长。

到车上,夏蝉先将暖气打开,又开了灯,几分哆嗦着说:“回金葡园?”

贺槐生摇了摇头,“贺芩…在住。”

“那你去哪儿?”

贺槐生犹豫。

“住酒店?凯泽我不敢送你去,要不去槐荫路?”

贺槐生仍旧摇头。

夏蝉笑了,“总不能去我家啊,我妈在呢。”

这话仔细琢磨,有一点让人遐想。

“还是回金葡园吧,你房子那么大,多个人多个猫又不挤。”

贺槐生没吭声。

夏蝉心里微妙地似给羽毛拂了一下,看着他,稍稍往前凑了一分,压低声音问:“还是说…你想要我?”

温热的呼吸,就拂在鼻尖。

贺槐生气息悠长。

夏蝉仍旧笑着,微微上挑的,狐狸似的两只眼里,含着朦胧的笑意,“说,想要吗?”

贺槐生仍没有说话。

夏蝉抬手抓住他衣领,凑上前去,唇在刚要碰到他时,又稍稍退开,紧接着越发笑得促狭,那手一路下滑,最后停在两腿之前。

贺槐生将她手一抓。

夏蝉坐直身体躬身向前,一手从背后将他抱住,被贺槐生抓住的另一手挣了挣,解开他皮带的扣子,伸进去。

她手是冷的,拿冰水冻过一般。

贺槐生闷哼一声,抓住她手腕,“…别闹,在车上。”

“你没在车上试过吗?”

贺槐生看着她,“…你试过?”

夏蝉笑了,“我以前车都没有,怎么试?”她手上又用了几分力。

贺槐生呼吸沉沉,将她手抓出来,紧紧箍住,凑过去吻她。

夏蝉趁着换气的间隙,又问他:“想要吗?”

贺槐生不理,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下。

最后,夏蝉就近找了家小旅馆。

贺槐生显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从上楼梯时便一直蹙着眉头。

夏蝉觉得好笑,临到门口时,仍旧故意逗他,“要不就送你回去了。”

贺槐生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不说话。

“滴”的一声,房门打开。

刚一进去,夏蝉便将他往门板上一按,似要报上回的一箭之仇。

贺槐生被她故意的不着章法捏得十分难受,最后忍不住将她打横抱起,往床上一扔。

他刚要靠上去,又看了看床单,“…干净吗?”

夏蝉哈哈大笑,“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