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槐生脸一黑,把她又从床上拉起来,脱下自己大衣,铺在床单上。

夏蝉笑得眼泪都要出来,直到被贺槐生一拉,自己在他腿上坐下。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说话,静了一会儿,贺槐生低头,很温柔地吻她。

冬天的衣服,裹了好几层,贺槐生没耐心,直接将她衣服推高,探进去。

那力度总让夏蝉觉得有点轻,心里也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她低声喊他:“贺槐生。”

贺槐生看着她。

“…重一点。”

贺槐生目光一黯。

外面呼呼刮着风,似有暴雪袭来的前兆,里面同样的不平静。

夏蝉从来坦率,尤其这一点上,尤为坦率。

她嗓子喊叫得沙哑,喊他的名字,或者别的,句不成篇…偶尔睁开湿润的眼睛看他,日光灯照得他表情有些疏离冷淡,她每每觉得不安,就抓着他,让他埋得更深。

很久之后,夏蝉喘匀气,抬眼往他大衣上看了一眼,笑说:“你衣服毁了。”

贺槐生毫不在意。

静了一会儿,夏蝉忽然又问:“你还记得你的第一次么?”

贺槐生看他一眼,没吭声。

夏蝉似乎也不真的感兴趣,问过就算了。

安静半晌,忽听贺槐生问:“那你呢?”

“我?”夏蝉笑了,看着贺槐生,“你想知道?”

贺槐生顿了顿,摇头。

夏蝉便说,“所以,你不用说,我也不用说,这样很好。”

两个人沉默躺着,听着外面的风声。

夏蝉缩了缩脖子,感觉方才身上升起来的一点儿热度渐渐消退了,便说:“今天真冷。”

贺槐生没有看见她说什么。

夏蝉叹了声气。

最后,夏蝉从床上爬起来,对贺槐生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贺槐生看她,“你…想走吗?”

“这里脏兮兮的,你待着也不自在。”

夏蝉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穿起来。

贺槐生顿了顿,起身将夏蝉一搂,扳过她脑袋来,很温柔地吻她,说:“我会在…崇城,直到…过完年。”

夏蝉怔了一下,笑说:“好啊。”

离开旅馆,夏蝉开车,将贺槐生送回金葡园。

他大衣也没带回来,直接扔进街角的垃圾车里了。

下车之后,寒风将他裤筒吹得紧贴小腿,夏蝉看着都觉得冷,便催促他:“快上去吧!”

贺槐生不说话,大步从车头绕到驾驶座这侧,一把拉开门,躬身按着她后脑勺,用力吻她。

最后,微喘了口气,说:“晚安。”

夏蝉说:“晚安。”

夏蝉看着贺槐生转身进去了,才调转车头,离开金葡园。

回去路上,安安静静,她将车载广播打开。

反反复复换了几个频段,都是情歌,夏蝉听得心烦,索性又关上了。

她总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跟人去开房,把人送回去,自己还要一人开车回家。

怎么看,怎么像是跟贺槐生拿错了剧本。

☆、鬼迷心窍(03)

雪下了几天,天气越发的冷,周五,陈艾佳约夏蝉下班了去吃自助火锅。

商场几乎人满为患,两人等了许久才等到位。

店里热气腾腾,夏蝉冻坏了,在里面坐了一会儿,方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两人轮流去拿食材,夏蝉先坐着玩手机。

最近贺槐生与她私底下联系多了一些,每天都能聊上一阵,但无非就是“吃了吗”“下雪了”“多穿点”这样的话题。

贺槐生虽说这一阵都在崇城,但两人碰面的机会仍然不多。他忙,她也不遑多让。她不想去关心这人究竟在忙什么,平常只要两人都有空,一道吃个饭,聊一会儿天,也就够了。

这会儿,夏蝉回复他的微信:在跟陈艾佳吃饭。

贺槐生:我在槐荫路。

夏蝉顿了顿,问:和贺芩一起?

贺槐生:嗯。申姨在包饺子。

夏蝉想了想,回复:哦。我跟艾佳先吃饭,一会儿再聊。

她锁了手机,干坐着,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陈艾佳端着盘子回来,对夏蝉说:“虾不错,你也拿点儿。”

夏蝉回过神,自己去拿食材。她逛了一圈回来,陈艾佳往她盘里一看,“怎么全是素的,多拿点儿海鲜啊。”

“没胃口。”

陈艾佳瞥她一眼,“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天冷,想冬眠。”

陈艾佳笑了。

单人小火锅,等锅底沸腾以后,夏蝉往里面丢了几块年糕。

陈艾佳忽问她:“你见过贺槐生妹妹吗?”

夏蝉神情平淡,“没有,什么样的?”

“你没看如玉的朋友圈吗?发过跟她的合照。”

夏蝉愣了愣。

上回贺槐生过生日,她看傅如玉发了生日聚会的照片,一行人围在贺槐生身旁,傅如玉离得最近,脸上带几分矜持的笑意。夏蝉盯着那照片晃了半天的神,喉咙里像是卡了根鱼刺,不上不下,最后干脆把傅如玉的朋友圈给屏蔽了,眼不见为净。

陈艾佳说:“贺小姐现在进凯泽的运营部了。”

夏蝉瞥她一眼,“程子晋给安排的?”

陈艾佳语气淡淡的,“嗯。”

两人对面坐着,各怀心事。

“程子晋跟贺芩关系不错?”

“程总跟贺槐生小时候一块儿长大的,到读高中,他去国外才跟他们分开。”

夏蝉从锅里夹了一根年糕,隔着腾腾的热气,看了陈艾佳一眼,“以后贺芩就成你上司了。”

这话似是刺到了陈艾佳,她脸上表情一滞,顿了片刻,抬眼看着夏蝉,“你是不是…”

夏蝉也不讳言,“嗯,我知道了。”

一时都没说话,随后陈艾佳笑了一声,“你知道我的事,我也知道你的事,扯平了。”

夏蝉一愣,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跟贺槐生?”

“共事那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一提到贺槐生你就恨不得立即跟他撇开关系,越心虚越有鬼。”

说开了,反倒轻松。

夏蝉也跟着笑了,“你说我们这是不是晚节不保?”

“你算,我不是,”陈艾佳十分坦荡,“我以前也没说死了一定不找个有钱人,不过没碰到顺眼的。程子晋这人不错,从不亏待女人。反正我干个几年,也就准备跳槽回老家了,我爸妈身体不好,我老在崇城飘着也不是个事。”

“那贺芩知道你跟程子晋的事吗?”

“不清楚,知道能怎么样,她不至于往我脸上泼硫酸吧。”

夏蝉笑说:“贺芩应该不是这种人。”

“确实不是,小姑娘挺单纯,跟宝娜一样傻乎乎的,所以我有时候看她绕着程子晋转悠,还挺替她心疼,程子晋这人太复杂,不适合她。”

“小姑娘都喜欢复杂的。”

陈艾佳不知所谓地笑了一声。

片刻,又问夏蝉:“你跟贺槐生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

陈艾佳看着她,“你跟我不一样,你这样的,表面上看是会玩的人,其实不是。你就适合找个谢星洲这样的男人结婚,踏踏实实过日子。”

夏蝉垂了眼,不置可否,“还提谢星洲做什么?”

陈艾佳问:“我还是不懂,你跟他为什么分手?”

夏蝉顿了一下,问她:“我跟你讲过我家里的事吗?”

“讲过一些。”

“我妈找的那人,对我其实很不错,那时候还张罗着要送我去国外读书。那人原配没给他生个孩子,他又喜欢小孩,有时候出席一些公众场合,时常也会带着我去…”夏蝉顿了顿,才又接着说,“不巧,谢星洲的上司以前认识那人,有回我去谢星洲公司,被他上司看见…”

陈艾佳忙说:“可这事说到底罪不及子女啊…”

夏蝉看了陈艾佳一眼,“你还没明白吗?那时候我十二三岁,发育得早,个子也比同龄人高,外面都在传言我跟我妈…”

“二女侍一夫”“扬州瘦马”…这些话她说不出口。

陈艾佳愣了愣,“…谢星洲相信了?”

夏蝉重拿起筷子,没吭声。

陈艾佳叹了声气。

夏蝉声音沉闷,“谢星洲也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可他不觉得我是能跟他好好过日子的人。”

陈艾佳看着她,“那你跟贺槐生…”

夏蝉半晌不语,“…别说他了。”

陈艾佳便也不再多问,拿筷子夹了两只虾,直接放进滚烫的锅里。

虾还是活的,搁进去时,整个跳了一下,溅起些许热汤。

夏蝉瞧着,眼皮也跟着一跳。

·

吃完饭,夏蝉先将陈艾佳送回去,自己开车回家。

雪天路滑,又逢周五,堵成一片,一眼望去,满满当当的尾灯。

夏蝉开得耐心尽失,只得把手机拿出来打发时间。她想到陈艾佳说的话,从微信通讯录翻出傅如玉的账号,点进她的朋友圈。往下翻了几张,果然看见她跟一个年轻女人的合影。

说是女人都不甚精准,明显就是一个小姑娘,巴掌那么小的脸,眼睛却很大,亮晶晶的。

夏蝉笑了一声,“你跟你哥可一点儿都不像啊。”

正这时,手机一振,小姑娘的哥哥恰巧就发信息过来了:吃完了吗?

夏蝉回复:吃完了。

贺槐生: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夏蝉想了想,回复:在跟艾佳逛街。

贺槐生便问:明天有时间吗?

夏蝉:有。

贺槐生:明天上午我来接你。

第二天,天气仍然糟糕,刚醒就听见外面呼呼刮着风。

夏蝉喊了一声:“妈!雪停了吗?”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人回应。

夏蝉批了件外套,起床上厕所,在屋里逛了一圈,没看见周兰人影。她这一阵老是神出鬼没,夏蝉也习惯了。

正打算睡个回笼觉,手机响起来,贺槐生问她:起床了吗?

夏蝉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你已经来了?

贺槐生:在你楼下。

夏蝉说:你等等,我马上起来。

贺槐生:等多久,十五分钟够吗?

夏蝉:…你在开玩笑。

贺槐生:那我上来等。

夏蝉:…十五分钟够了!

贺槐生:我上来了。

夏蝉怕他是真打算上来,急忙说:别上来,你就等我十五分钟,我马上下来。

贺槐生:我已经上来了。

夏蝉:…

两分钟后,夏蝉听见敲门声。

她只匆匆忙忙地穿好了衣服,头发乱七八糟,脸也还没来得及洗,赶紧靸着拖鞋过去给贺槐生开门。

贺槐生往里瞥了一眼,“有人吗?”

“你都上来了才问有没有人?要是有呢?”

“有…就有吧。”

夏蝉身体挡在门口,“你在走廊里等一等,我马上好。”

贺槐生不理,伸手去扳她肩膀。

“屋里很乱,别进去了,你待着也不自在,回去车上等好吗?”

她手扶着门框,这架势简直像要誓死捍卫领土完整。贺槐生也不好硬碰硬,站了一会儿,忽向前一步,拦腰将她抱起来。

夏蝉手一滑,立马抓不住了,恼火地喊道:“你放我下来!”

贺槐生就这么扛着她,进了屋。

里面不算太暖和,几个暖气片,像是一幅随时要罢工的样子。

房子很旧,地上是上世纪流行的那种肉粉色的地砖。

夏蝉稍稍有些难堪,挣了一下,贺槐生手一松,她便趁机从他身上下来,在地上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