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迷信。”他松开她手,“反正我不信,你也别信。”
夏蝉看着他直笑,“你不要这么严肃,本来就是说了玩的。以前算命的还跟我说,我是大器晚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活这么久了,大难没遇到过,小难倒是不断,还没见到点成功的迹象,更不用说什么福气了。”
“会有。”
“你怎么知道?”
“我说有就会有。”
“好好好,”夏蝉笑了,“你面子最大,你说了算。”
贺槐生却有些不悦,微微皱了皱眉,“这段时间,别去上班了。”
“早没去了,这不用你交代。我现在就在家里坐吃山空,上个月的工资也没有结,白干了。”
“回头我补给你。”
夏蝉大笑,“…那能给我开三个月的吗?”
“…”
“要不两个月也行?”
贺槐生一个翻身,作势又要将她压在床上,一看夏蝉捂着脑袋往里缩,笑了一声,抬手把灯一关,“睡觉。”
夏蝉五点半便起,给贺槐生煎了几个蛋饼,煮了杯豆浆。东西都弄好以后,方去喊他起床。
贺槐生睁眼,看她片刻,“…怎么起来了。”
“没事,睡不着了。”
贺槐生起身,将她轻轻一抱,“你再睡一会儿。”
“你走了我再睡。”
贺槐生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看见摆在餐桌上的早餐。
夏蝉坐在桌边,手肘支在桌上,手背撑着脑袋,微闭着眼。
贺槐生轻轻一拖椅子,她便立即睁开了眼。她这样迷迷瞪瞪,睡眼惺忪的时候,显得十分之可爱,贺槐生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夏蝉急忙伸手去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动手动脚!”
贺槐生笑了一声,坐下吃早餐,“以后你别起来了,我出去吃。”
夏蝉打了个呵欠,“这么早,外面不一定有。”
等贺槐生吃完,夏蝉先没收拾东西,送贺槐生出门。
在门口,她替他整了整衣领,“真忙就不要跑来跑去了。”
“这点时间还是能抽出来。”贺槐生低头在她唇上碰了一下,“走了,你回去再睡一会儿。”
听见楼下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夏蝉躺在床上,复又重新合上眼睛。
睡到上午九点,夏蝉接到陈艾佳电话,让她一块儿去看房。
“看什么房?”
“当然是婚房。”
“…”
陈艾佳忙说:“别挂电话!你迟早得面对这个事实!”
“谁说的,我还可以选择跟你绝交呢。”
虽这么说,夏蝉还是收拾了一下,出门去找陈艾佳。
房子都已经过程子晋初步筛选,陈艾佳要做的就是实地考察,从中选择一套。程子晋定了四个地方,陈艾佳看了一上午,看中了一栋山间的别墅,叫做槭园,据说一到秋天,漫山皆是红叶。这儿离市区也不算太远,往来都很方便。
陈艾佳站在槭园二楼的阳台上远眺,笑说:“我怎么到现在还觉得飘飘然,不大有实感。”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把那鸽子蛋套手指上,就有实感了。”
陈艾佳便说:“他家里状况很复杂,老实说,我不大有信心。也不是没见过嫁入豪门的,多数都没什么好下场。”
“…你真要往坏处打算,得这么想。反正你现在是一无所有,以后万一离了婚,还能拿不少的赡养费,白赚一笔。到时候拿着钱,找个青春洋溢的小狼狗,多好。”
陈艾佳笑了,“…有你这么安慰的人吗?”
“直指灵魂深处。”
中午,两人在附近找了个小餐馆吃饭,夏蝉便打算将陈艾佳先送回去,自己去崇山的菩提寺进一炷香。
陈艾佳便说:“我记得你不信这个的啊,怎么今天想起来上香了?”
“信一信,又没什么坏处。”
陈艾佳便决定跟她一起去。
崇城的大寺,古木参天,香火鼎盛。
大雄宝殿里寂静肃穆,只有香客进出时轻微的脚步声。
夏蝉跪在蒲团上,手掌平摊向上,搁在膝前,额头抵在手掌之上,闭着眼,心中默诵祈福。
早年的时候,周兰很信佛,在家里请了一尊佛像,朝暮进香叩首。但自打王洪韬出了事 ,她就再也不信了。
可夏蝉觉得,真因为善恶有报,所以王洪韬才非得经过这么一趟,周兰所求的“家宅宁静”、“举案齐眉”,才真能兑现。
夏蝉捐了香火,从大殿出去,陈艾佳正定定的瞅着前面的一扇月洞门。
夏蝉顺着看了一眼,来往皆是游客,“看什么呢?”
“我好像看见贺芩从那儿过去了。”
夏蝉一愣,“贺芩来这儿干什么?”
“跟你一样呗,为她哥哥祈福。”
夏蝉将信将疑,“真是她?”
“看着像,我不大确定。”
夏蝉便往那儿走,“过去看看。”
陈艾佳忙将她一拉,面色犹豫,“还是算了吧。”
夏蝉看她,“你怕她?”
“我倒是不怕,可是你夹在中间不觉得为难?”她将夏蝉一拉,“走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打招呼。”
结果,两人看过天王殿、罗汉堂,在藏经阁门口的时候,却与贺芩正面撞上。
三人皆是一愣,最后夏蝉先打招呼:“贺小姐。”
贺芩却没理她,先拧了眉,将陈艾佳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来干什么,求佛祖饶恕你插足别人的感情么?”
☆、槐与蝉声(07)
陈艾佳当即便有些不高兴了,但碍于夏蝉的面子,隐而未发。
贺芩便又将目光投向夏蝉,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物以类聚。”
夏蝉见惯了女人之间勾心斗角,真正的战争,从来都不是放在明面上的那些,贺芩分明不谙此道,连拿捏出来的这么一点儿“狠毒”的劲,都显得十分孩子气,她便有些好笑,也不接这茬,只问:“贺小姐回去是否方便,需不需要我顺便送你一趟?”
“你别想拿这点小恩小惠来收买我,我不吃这一套。”
夏蝉笑了笑,与陈艾佳对视一眼,便说:“那好,不打扰贺小姐接着逛了。”
她挽着陈艾佳便要走,结果走出去几步,却又被贺芩叫住。
夏蝉回头,贺芩往她跟前走了两步,“你见过申雪霏吧?”
“见过。”
贺芩微微扬起下巴,“她才是一直是我心目中嫂子的人选,我永远不会承认你的。”
“我以为,这还得你哥哥自己做决定。”
贺芩皱了皱眉,“你是觉得我哥会听你的吗?”
夏蝉笑说:“不知道,不过我还是有点信心。”
贺芩瞪着她,紧咬着牙,“我真是十分讨厌你们这样的人,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
夏蝉一点儿也生不起来气,笑说:“谢谢,我就当是你在夸我了。我们比不得贺小姐家境优渥,生来就顺风顺水,人活一世,当然什么资本好用就用什么,还有张脸能用,何妨拿来试一试?”
“靠脸是不可能长久的。”
“是。但我既然和你哥在一起了这么久,那显然我就不只这样一个优点。除非你觉得,你哥哥是一个肤浅的人。”
贺芩自然不会认为自家哥哥肤浅,便问:“那你有什么优点?”
夏蝉笑了,“等你跟我相处以后,你慢慢就会发现。”
贺芩这才意识到夏蝉是在引导她说话,轻哼一声,“我对你没兴趣,不想跟你相处。”
夏蝉笑一笑。
陈艾佳将她手一拉,“走吧。”
夏蝉便对贺芩说,“我们走了,贺小姐慢逛。”
车停在路边,夏蝉上车之前,四下看了看。陈艾佳指了指不远处一辆卡宴,“那是她的车。”
夏蝉笑问:“她没开程子晋的兰博基尼了?”
“当然,”陈艾佳一扬下巴,“那车我已经让程子晋卖了。”
夏蝉大笑,“至于么。”
两人上了车,陈艾佳说:“贺芩人真不坏,就是有点儿死脑筋。估计也是让贺槐生宠的,从小到大没受过挫折,所以凡事别人都得依着她。程子晋从来也只是拿她当妹妹看,毕竟跟她差了十几岁,压根不会往爱情这方面去想。按程子晋自己的说法,即便他真有这个想法,恐怕贺槐生先把他腿打断。”
夏蝉“哈哈哈”笑起来。
“你还笑,真是没一点危机意识。要是贺芩真一辈子不接受你怎么办?贺槐生又那么宠爱自己妹妹,他夹在中间,能坚持多久?”
夏蝉不以为意,“我压根就没幻想过能跟贺槐生一辈子。”
“为什么?你俩现在不是很好么?”
夏蝉笑了笑,“等事情都结束了再说吧。”
对贺槐生而言,与贺启华的战斗,恐怕才是他摆在第一位的问题。
和陈艾佳吃过晚饭回家,夏蝉洗了个澡,躺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
夏蝉看了会儿财经新闻,觉得无聊,正要关上去干点别的,画面一转,下一则新闻里忽然蹦出张贺启华的照片。
夏蝉立即坐直身体,紧盯着电视。
“…我台记者得知,前两天星晖罢工事件中的主角之一,星晖集团CEO贺启华过去十年间多次出入澳门、拉斯维加斯的各大赌场,欠下多达两亿的赌债…”画面跳转,一段画质不甚清晰,但依然能看出人物是贺启华的视频,视频里背景便是在赌场的牌桌上,贺启华似是输红了眼,正破口大骂。
“…赌债数额巨大,其中是否全是贺启华的个人资产,还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夏蝉心脏砰砰直跳,急忙拿手机上网搜索相关新闻,那几张照片已扩散得铺天盖地。她看了数篇报道,已十分确定这是贺槐生组织放出的料。照片最早的一张拍摄于十年前,那时候贺槐生不过弱冠…也就是说,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在收集资料,策划今日的反击之战。
第二天凌晨,本已沸腾的局面又一次炸开锅,新一轮照片放出来,这次是针对贺启华的私生活——照片多达二十张,其中不乏尺度颇大的,甚至男女都有。比起赌博,这样的丑闻更能吸引大家的眼球。
当日,星晖股价大跌。
夏蝉没敢联系贺槐生,所有新闻反反复复看了多遍,再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便给张彧打了个电话。张彧告诉她,公关部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这事儿生死攸关,公关部以前从没遇到过。据说,贺启华打算马上召开董事会议,打算让董事会通过他进军软件产业的提案,借以转移外部的视线。
最后,张彧感叹道:“小贺总这一招真是狠,都是一家人,下起手来怎么没一点儿顾忌…”
挂了电话,夏蝉脊背发凉,越发替贺槐生担心。
贺启华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要是狗急跳墙,保不准来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之身,或者,当年贺启华既能在刹车上动手脚,如今又何尝不能如法炮制?
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贺芩。
她给丁永贵打了个电话,委婉地提及此时,丁永贵说:“贺总早就想到了,大小姐现在有人二十四小时全程保护,出不了什么差错。”
夏蝉松了口气,是的,贺槐生从来心思缜密,不至于把弱点漏给敌人。
丁永贵又说:“还有,夏小姐,其实也有人在保护你,虽然贺总不让我告诉你,但我希望夏小姐尽量呆在屋里不要出门,以免给安保工作造成不必要的漏洞。”
夏蝉一震。
过了片刻,她问:“他这两天好吗?”
“还好。
丁永贵这人一贯公事公办,夏蝉知道问不出什么细节,只得挂了电话。仍旧放心不下,便给贺槐生发了条信息,“一切保重。”
很久以后,贺槐生方才回复:好。等我。
夏蝉便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也只在小区周围活动,去趟超市,或是买个菜。
三天下来,相安无事。
夏蝉一直跟张彧保持联系,被告知后天公司便要举行董事会议。如今贺启华丑闻热度未停,星晖股价还在下跌,这么下去,恐怕将要伤及根本。
正这时,夏蝉又收到一则噩耗,谢星洲的妈妈手术之后引起并发症,去世了。
夏蝉看着谢星洲发来的信息,手心发凉。
紧接着,第二条信息跳出来:她生前说了些过分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如果我知道她是这个意思,就不会让你来了。
夏蝉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回复:节哀。
许久,谢星洲没再回复。
凌晨,夏蝉突然接到谢星洲的电话。
她这人骨子里就不是残忍的人,实在不忍心不接这个电话。
谢星洲在那边,喊了一声“夏蝉”便不再说话。
夏蝉也不知道说什么。
片刻,她听见谢星洲声音黯哑地说:“我买了点儿啤酒,我现在你楼顶上,你能不能上来,陪我喝两杯。”
夏蝉沉默片刻,说了声“好”。
她换了身衣服,拿上钥匙和手机出门。
城市光污染,即便到了晚上,天色也非完全黑沉。夏蝉一推开门,便看见谢星洲坐在天台的护栏上,白色衬衫的衣摆被风刮着,那背影似要随时坠下去。
夏蝉心里一惊,“谢星洲。”
片刻,谢星洲回头,看她一眼,从护栏上下来。
谢星洲把搭在臂上的外套往地上一铺,“坐。”
夏蝉看了看,还是坐了下去。
谢星洲开了一罐酒,递给夏蝉。
夏蝉接过,先没喝,只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谢星洲喝了口酒,“在超市遇见你那次,没忍住跟到了楼下。”
夏蝉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悦。
谢星洲声音发苦,“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就那一次,我保证。”
夏蝉不至于非得挑这个时候往他伤口上撒盐,便也就没说什么。她抿了口酒,酒液冰冷发苦,不知怎的,就想到给谢星洲践行的那次。
谢星洲也没说话,只闷头喝啤酒,很快,地上便散落一堆的啤酒罐子。
夏蝉叹了声气,“少喝点。”
谢星洲笑了笑,忽然问她:“你有没有烟?”
“你不抽烟的。”
“我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