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依然内忧外患。

内忧有以翼王为首的军功贵族大臣嗷嗷待哺,要求分得胜利的一杯羹,而自己手下可用的人寥寥无几,就连独属于皇帝的武装力量,羽林卫都还没有建立,看着兵变后空荡荡的皇宫,他就感到极不安全。

外患则是拜恩人前两天送来的国书,庆祝新帝登基,他们将派大使前来送礼祝贺,顺便探讨一下前阵子打马关退兵的后续事情,比如某些通商协定,或是赔偿之类的。

拜恩并非完全劣势,让他们白白退兵自然是不可能的,通商协定,自然远比一个小小的沙城所能给予的多的多。

短短半个月,小皇帝就愁白了几根头发。

服侍太监净宝又递进来一堆画卷和一本书,低声道:“启禀皇上,这是礼部拟的适龄女子,皆考察了家室人品技艺,乃统领后宫的上佳人选,请皇上过目。”

朱煜文愣了愣,脸上有点泛红,当然,没人敢看他的脸,他轻咳一声道:“放着吧,朕一会儿看。”

“是。”净宝放下了东西,躬身退到一边候着。

朱煜文继续批奏折,心却已经飞到了手边的那堆画卷,他自然记得是自己下旨让礼部拟定适合的皇后人选给自己,但是事到临头,却又紧张起来。

他想起小时候还在娘亲怀里时,她就时常逗自己,要找个什么样的媳妇,最后不管是怎样的条件,她都会总结一句:“关键啊,还是要我们家宏儿喜欢才行。”

要是娘还活着,他还真想问问,她那时候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婚姻,终究会身不由己。

自己现在孤家寡人,没有外戚,近亲也颇有威慑,就连妻子,别说喜欢了,就算想找个可靠的自己能信任的她恐怕也不够身份上这本名册。

这样一想,就连看那堆画卷的兴趣也没了,朱煜文握着笔,对着眼前的奏折发起呆来。

此时,已近深冬。

冬天都来了,春天也差不多了。

唐七左右手各一封邀请函,苦恼:“这么麻烦。”

左手上,唐青琪直接果断表明常腾不可能死了,绝对是唐七知道了下落却不告诉她,跪求见常腾。右手上,则是翼王府赏梅的邀请函,翼王府在京城的宅子有一片大梅园是众所周知的,每一次梅园盛会后,春天都能诞生一堆亲事。

恒星给唐七烧着炉子:“小姐,奴婢就知道四小姐不会信,她不亲眼看到,是不会死心的。”

“怎么给她亲眼看。”唐七郁闷,“人又不让带出来,男的又不肯进去。”

“小姐只要一句吩咐,自会有人把那常腾绑到四小姐面前去!”恒星说这话时带着股狠劲和自信。

“绑?”唐七皱眉,“绑架?”

“差不多吧。”

“不!”

“为何?”

“那样犯法。”

“”恒星流汗,腹诽,您犯得法还少吗“那小姐,您说怎么办?”

唐七伸个懒腰:“不绑不就行了,打晕了送过去。”

恒星快昏倒了,她可不敢说那不是一样嘛神马,好不容易有点转机:“对打晕,奴婢这就着人去办。”

“你哪来的人?”唐七问道,“哎,太麻烦了,总是要隔着好几层办事,我去吧。”

“什么?”

“不就打晕了送去嘛,这还要找人做?”唐七不满,“到时候我也不知道见了面什么情况,四姐要是再来点什么别的要求算了,我一次性解决吧,书信什么的,烦死了。”

“您,您好歹是个闺阁小姐,怎么亲自”恒星张口结舌。

“有规定闺阁小姐不能打晕了人送到姐姐面前去?”

还真没这规定。

“所以我要是能一次弄好,就万事大吉啦。”唐七兴高采烈的。

您老这空子钻的“那奴婢去安排一下?秘密的?”

“去吧去吧,明天就解决!”

恒星浑浑噩噩的下去安排了。

结果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唐七就大摇大摆的避开所有唐家人,上了后门的马车,恒星一身黑色劲装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她出去找马车后就没回府,唐七表示在订好的时间她自会出现,本以为会是想象中一身夜行服身手高超的侠女,没想到这个小姐祖宗一身华衣毫不优雅的翻墙出来了,坐到马车上时,还满不在乎的拍着裙子上站到的墙灰。

“小姐您不会轻功吗?”恒星赶着车往城外,城门刚开,守城的卫兵看了看文书就放行了。

“那是什么东西?”

“能飞檐走壁啊。”恒星向往的道。

“飞檐走壁,”唐七想象了一下,“那样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

“怎么会”

“有路不走,非得走房檐?能翻墙,还花时间学走壁?”唐七很疑惑,“有这点时间,不如研究研究怎么更快的躲避别人的视线难道那些卫队巡逻的时候都没抬头的习惯?”

恒星老实的闭嘴了,借着微微亮起来的天光往目的地赶去。

过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才到达了郊外一座庄园,“学铭茶庄”。

茶庄并不大,依靠着一座不高的山,隐约可见山上一片片的茶田。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天光大亮,有家丁在门口打扫,看到马车停在门口,便上前询问,恒星简单的说了两句话,就见家丁急急忙忙跑进去了,另一个则极为恭敬的请他们到门房小坐,恒星拒绝了。

没等一会,就见一对年轻夫妇快步走来,他们衣着齐整,显然是经过精心打理,虽不华贵,但也绝不怠慢了客人。

这段时间唐七也被恒星好好的整理了一下,处理了下发髻和衣服,恒星已经在路上换了丫鬟的装束,在男主人躬身问候中,一主一仆优哉游哉的走下马车。

虽说没有带着侍卫,但是一眼就可以看出,眼前的小姐身份极是高贵,且不论那华丽的衣服和头上低调华贵的装饰,就是那高人一等的表情和气派,也让眼前只是做做小生意的夫妇极为拘束。

“在下常腾,字飞鹤,这是贱内张氏,不知王小姐亲自来看茶,是有何见教?”

这就是常腾。

唐七都懒得打量,照着恒星吩咐的话道:“哦,去看看你们茶园的茶,够不够格上我诗会的台面。”

未出阁的少女这般贸然上门是很出格的,奈何唐七是完全不以为意,而恒星是不得不以为意,只好打起精神道:“我家小姐要办吟雪诗会,奈何别人送来的茶都不行,听闻你们的冬茶照顾的不错,特来看看。”

常腾一听,自然极为激动,便带上夫人把唐七往茶园引,一边道:“在下不说假话,我们学铭的冬茶虽然数量不多,但品质一直上乘,小姐若再来几天,天气太冷,那冬茶可也吃不着了。”

常腾的夫人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说话,只是偶尔抬眼看唐七时,略带点警惕。

两个姑娘家自然不需要太多人陪,夫妇俩带着她们在小径上往茶山走了两步,唐七感应了一下四周,看了看恒星。

恒星点点头,对常腾道:“常老爷,请问您还记得藏秀楼的唐青琪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都有点季节混乱了~

真那么容易隔壁那还叫啥小白文~

56

唐七关上门,任由里面哭声震天。

外面,风韵犹存的藏秀楼老板徽娘冷着脸看她,笑道:“哟,咋看着,这唐家的小姐,个个儿都是美人胚子,楼里两个能勾魂,外头的能勾人啊!”

“嘴巴放干净点!”恒星大怒。

“哼,我倒不知道,干,净闺女,能大白天的在咱这脏地方随意进出了。”徽娘甩了甩手帕,“还扰了楼子里姑娘们休息,真正儿是”

“总比晚上来好。”恒星还真不擅长和这类人打交道,她瞧瞧瞟唐七,唐七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一般。

“晚上来,我倒要站在外头欢迎了!呵呵!”徽娘打着呵欠,眼睛往楼下看,忽然一亮,叫了一声,“哟!岑少爷,怎么这时候就过来了呀,可是想我们家明秀了?她呀,昨儿个身子就不爽利,我让她休息休息,她偏说是想你想的,我正愁呢,怎么能把您给请来。”

岑三本来潇洒的步伐一顿,笑容也尴尬了,抱拳道:“徽娘你可真会说话,我只不过偶尔来探望探望,哪能啊,你是”岑三看到楼上探出头看他的唐七,仔细辨认了一下,脸色一变,几乎是奔上楼来,路过徽娘,就站到唐七面前,紧张道,“你不会是唐七妹子吧!”

恒星挡在唐七面前,满脸警惕:“岑公子有何贵干?我家小姐不得已来此,可不是你能随意搭话的!”

岑三看看恒星,又看看唐七,忽然左右张望了一下,沉下脸对徽娘道:“我还道徽娘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怎么如今有好人家的闺女来此都不知道帮忙遮掩,你们就这样对待贵客吗?”

徽娘连忙低下头:“是是是,奴家这就去安排,这边走。”连称呼都变了。

恒星也觉得在里面谈话的时候,唐七找个房间坐着是最好的,便也跟了上去,却见唐七望着门,又疑惑的看着她,还未开口,就听岑三道:“青叶妹妹,在这儿站着终归不是个事,有什么事和我商量,我也能帮点忙。”

他也猜出唐七来肯定是为了唐家两姐妹的事情了,此话说得颇为委婉。

唐七见恒星一副希望自己跟去的样子,虽然觉得既然等会还要走到这儿,多跑一趟很多余,但傻站着又没什么意思,便点点头跟了上去,进了一间空的小雅间。

徽娘安排了点心茶水,恭敬的问:“岑公子,那明秀小姐那儿”

“我等会自会过去,她也累了,让她多睡会儿吧。”岑三挥挥手,徽娘便躬身下去了,还关上了门。

恒星被岑三看了好几眼也颇不自在,却不知为何坚持不动,装没看到岑三的眼神,自顾自斟茶然后站到唐七身后。

岑三没办法,唐七的丫头他可支使不动,只好道:“青叶妹妹,很多年不见了,这五年,辛苦你了。”

“嗯。”

“问你吃没吃苦什么的也太矫情了,凭着咱们小时候的交情,以后有什么事,只管说,我自会帮忙”岑三下意识的往边上看看,“你真不该自己来的。”

“我不认识别人。”

“你有靖风啊,他那么游手好闲的”

“见不到。”唐七犀利道,“见到也不找他。”

“为什么?”

唐七歪头想想:“我自己能做的比他好,为什么要让他来做,还弄得更多人知道?”

“”岑三忽然找到了以前跟唐七说话的节奏,那种,那种脑子忽然混乱一下的感觉,那么熟悉和纠结,“你怎么还是那么呆呆的样子?”岑三苦笑,“这可不好,你可是鬼头军师啊!”

唐七看了眼岑三,嘴角抽了抽:“鬼头军师和呆呆的样子有关系吗?”

“你应该是面无表情的,一脸阴沉的,然后光眼神就能把人看到土里好吧其实你也挺符合的。”在唐七的大眼睛瞪视下,岑三流着冷汗低头喝茶,忽然对自己未来的日子怀疑起来,如果真的成亲了,这种完全无法反抗的老婆会不会从此身陷家暴而无力脱身啊。

岑三越想越可怕,心想怎么能八竿子还没打着就开始怕老婆,于是鼓起勇气再抬头看唐七,却见唐七已经转过了头,并没有看他,而是出神的望着对墙上的一幅画。

他忽然呆了一下。

说实话,唐家老七长得真不错。

唐七自身材料问题,没有任何青春期的健康问题,因为所有女人见面都会用粉掩盖自己所有的瑕疵,所以她从没意识到会有青春痘黑头雀斑这类皮肤上最大的问题存在,而这就决定了,她瓷白的皮肤完全无瑕疵。

岑三盯了许久后确认,眼前这个皮肤光洁得泛着层亮光的女孩儿,是真的没擦粉。

头发没有擦油,顺滑,乌黑,被输成平凡的发髻,却能把那点缀的珍珠都衬得暗淡起来。

从柳眉,到杏眼,到尖下巴,她没有倾城倾国,却足够迷人眼。

反正,史上第一个把唐七当女人看的男人,感觉快要窒息了。

唐七忽然转头,大眼睛直直的对上岑三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再怎么看,我都不会害羞的,我没那功能。”

“噗!”一旁的恒星喷了,却见岑三依然睁大眼,呆滞的看着唐七,然后半晌才结巴道,“抱,抱歉。”脸却腾的红了。

“嗯。”唐七才不管岑三什么表现,继续看向那幅画,忽然道,“你可以不经我允许偷窥,我也可以不经你允许把你听到看到的都挖出来。”她张开五指挥了挥,“用手挖出来。”

岑三如被冷水浇了,恍然醒悟,刷的望向那幅画,然后起身,蹬蹬蹬都早画前,一把扯下画,那儿本来山水画中一股泉眼的位置,赫然是一个黑洞。

他冷笑一声,叫道:“徽娘!”

很快,徽娘就推门进来,白着脸,陪笑道:“岑公子有什么吩咐?”

“这怎么办?”岑三指着那个洞。

他没问怎么回事,而是问怎么办。

徽娘咬牙,扑通跪下:“岑公子明鉴,这可不关奴家的事儿,奴家虽然在这儿安着洞,但一般都是自个儿在检查姑娘们有没有把客人伺候好,绝对不会在这儿有客人的时候来看啊!”

“你说的谁信?有证据吗?”岑三冷笑,“我平时笑脸迎人,你就当我好欺负了?”

“绝对不敢,绝对不敢!”徽娘磕头,听声音仿佛要哭出来,“奴家真不敢啊!”

“那你说是谁?”

“隔壁都没人,怎么会有人看?”

“你说没人便没人?那我们怎么会发现这个洞?”

“可发现了洞,也不代表有人看啊”徽娘声音很卑微,却暗含着反驳。

岑三哼了一声:“你在怀疑我?”

“奴家不敢,只是求公子不看看到洞就以为有人偷看啊,奴家知道,知道太多命会不保啊!”

岑三冷冷的瞪视着徽娘,半响,沉声道:“阿昭!”

一个魁梧的汉子走进来:“公子吩咐。”

“把徽娘带走,给余家打个招呼,就说有些事情需要弄弄清楚。”

徽娘没等阿昭走近人就软了,哭道:“公子明鉴,真不关奴家的事啊!求求公子!”

“那你”岑三还没说完,就听一个软软的声音道,“沛吉哥哥,什么事儿那么大的火啊,你来了也不来看我,就自己在这儿发作徽妈妈,火大伤身。”

人随声至,一个穿着桃红色华丽裙袍的少女款款进来,看着岑三的眼睛里仿佛有一汪水,盈盈的,嘴角含笑,腮红肤白,与唐七有三分像,眼睛却细而长一点,更显风情。

岑三深吸口气,回头看看唐七,见她打量着来的少女,咳了一声道:“既然你来了”他瞪了一眼徽娘,徽娘福至心灵,连忙驱赶外面的手下:“走走走,都走!”

这下恒星也不好呆了,她微微躬身,跟着所有人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青叶妹妹,这是你六姐,你们多年未见,恐怕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在这碍眼了。”岑三一瞬间恢复了温文的笑容,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后,也往外走。

“沛吉哥哥,别走。”青菲忽然道。

“我就在外面等。”岑三笑笑,走出去,关上了门。

青菲看了门半响,才不情不愿的回头坐下来,半垂着眼,也不看唐七,冷声道:“不知唐家七小姐来着肮脏地方有何贵干,有什么要吩咐的?”

唐七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墙边捡起刚才被挥到地上的画,挂回墙上,低声道:“我来这不是要找你的,也真没什么能和你说,不过提醒你一下,偷窥的时候不要那么用力的看人,别说是我,一般人都会发现的。”

青菲的身影僵住了,许久,强笑道:“哟,想不到我们唐家七小姐还是个武林高手。”她倒没否认。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看着我们时那么激动,但作为血缘亲属,我还是得说,你那么伤心,心脏会爆掉的。”唐七认真道,“你能告诉我,这么短短的一会儿时间,你是怎么从看到我时没什么情绪波动,突然变成对我充满杀气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不会写感情

抓挠

上一章的BUG简单改了,其实看不看都无所谓,我到现在才改,就怕被人说成伪更

如果有人说情节慢请见谅,我真的是想写啥写啥,只要不偏离主线就行

另,男主是有的,别猜,你们猜不到的←_←

57

唐六坐着不说话,许久,忽然笑了一声,姿态甚是妩媚:“我倒不知道,你是这般敏感的人,七妹妹,你也不小了吧,可有了亲事没?”

“没。”

“哎,夫人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知道多关心关心,现在谁不知道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头军师就是我们唐家的七小姐,要是再不把你嫁出去,难道还留着等那些胆大男子入赘么?”

唐七耳朵动了动,忽然拍掌:“啊!入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