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以眼眸微动,默不作声地将一碗吃光。

长安刚叫摊主再煮一碗,抬头就看到常松赶着驴车回来。

常松吃得快,几大筷子就吃干净。那边长安与周和以已经将买来的东西就都塞到车上去。银两有限,车本身就不大,这会儿塞多了东西就没地儿坐。长安身子娇小,上去挪挪,叠叠的,拨出了一小块空儿坐人。但这么一块,免不了又要挤在一处。

一回生二回熟的,王爷第二次就更容易接受了些。还别说,大冷的天,挤挤才暖和。

常松一甩缰绳,驾着车便走起来。

这俱身子的娘家虽然与陆家隶属一个县城,但其实在县城下面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常松曾送陆老爷去过几次,路都认得。长安坐车上看远处层层叠叠的丘陵,清醒地认识到,她姜长安,真的死了,穿越到了一个没空调没暖气的古代。

身边的傻子一路上都安静,长安本人也心神恍惚,便也没注意到周和以目视远方与山路的眼神幽幽的,根本不像个神志不清得傻子。

天冷,车子赶得快。等三人到了,天色还没全黑。

这是一个小山村,村口竖了石碑,上用隶书书了‘陈家村’三个字。远远看过去,村里大多数大半是粗陋的茅草屋。偶有几家殷实的人家,也不过盖得土坯屋。忽远忽近的犬吠声传来,有背柴的人从山道下来,看到长安就打招呼。

“这不是二花吗?二花今儿是回来,带相公回门?”

背柴火的是陈家村的半大姑娘,梳着俩大花辫子,头上戴了朵小花。她眼睛在长安身上转了一圈就落长安身边的周和以身上,不由地眼睛一亮。

村里长大的姑娘,还没见过这么俊的男人!

长安不认得她,但看她眼睛不老实,在一边不说话。那姑娘似乎也习惯了长安冷脸,自顾自地打听周和以叫什么,多大了,家中可有兄弟姐妹。周和以见又来一个更露骨的,总算明白。不是长安太不矜持,而是乡下姑娘都不懂规矩。

中午的那碗面根本不抵饿,三个人都饿得不轻。长安看着完全陌生的人和村子,吩咐了常松赶车,赶紧在天黑之前赶到原主娘家。

等车到了陈大山家门口,是一个五间土坯房的大院。院里打了井,门廊下挂了一溜的咸鱼,腊肉,看着家境殷实。井口边,一个正舀水淘米的人直起了腰。

长安一眼就认出来,是原主的嫂子。

陈李氏一看长安带着夫婿,驾车回来,车上鼓鼓囊囊的好像堆了不少东西,脸上立即就带了笑。她两手飞快地在衣裳上擦了擦,快步迎上来。

“二花回来了?这是谁?妹夫么?哎哟,回门要早点回,路不好走,也该吃个中午饭?怎么这么晚才到家?”陈刘李头上还包着蓝布巾子,上来就想替长安卸东西。只是她手才碰到绳子,就被常松给按住。

陈李氏笑脸一僵,转而冲屋里喊,“娘,娘!二花回来了!二花带着妹夫一起回来!”

屋里正纳鞋底的陈王氏听到动静,趿了鞋子赶紧出来。

长安站在驴车的边上,一扭头就对上个红袄子脸黑黄的老妇。比起陈刘氏这身半旧的,这老妇人倒是从头到脚穿得簇新。瓜子脸,很瘦,眼角褶子很深。只见那老妇站在长安三步远的地方,轮廓不错却十分浑浊的杏眼有些讪讪地看着长安。

“回来了二花?”声音倒是轻弱,她扭过头,“快!快进屋去!夜里凉!”

长安看了眼周和以,周和以全程都眼观鼻鼻观心。

常松觉得这母女俩有些古怪,眼瞅那亲家夫人眼巴巴地看着少奶奶,眼睛都红了,少奶奶也不上前亲近,倒是显得很生疏。常松很想上去说几句好听的缓和缓和,但也知道主是主仆是仆,少奶奶少爷都没发话,这里没有他开口的地儿。

陈王氏:“进屋吧,外头凉。”

长安没说什么,拉着周和以就跟上。

王爷现在都被她拉扯习惯了,面不改色地跟着她进屋去。陈家人口多,屋子也大。显然卖了原主挣了一大笔钱,屋里屋外都有翻修过的痕迹。长安坐在堂屋的木凳子上,就看到当日绑她的另一个嫂子,陈刘氏。

“赶回来饿坏了吧?姑爷可用饭了?”陈王氏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和以,摆着最客气不过的岳母的样子,“灶上蒸着窝窝头,老大家的,你快去端一盘来!”

陈李氏跟在最后进屋,瞥着长安一张冷脸,心里就虚。

当日她拽二花的玉牌,这贱人也不知是昏着的还是醒着的?陈李氏不敢看长安,生怕长安当场喊出来,那就没她好果子吃了!

陈刘氏斜眼瞄着陈李氏又偷懒,黑脸就想骂。但转头又瞥了眼灯下瞧着跟玉人一样的周和以,硬生是把到嘴的话给吞下去。她心里不由嘀咕,果然地主家的公子就是不一般,哪怕人傻,比起乡下男人来,还是不知强了多少倍。

嘀咕着,她去了灶下端馒头。

长安将屋里屋外都扫一遍,陈家就几个女人,男人们好像都不在。既然这样,她也就不怕了,单刀直入都问道:“坐了有一会儿了,我带承礼回来叫我奶瞧瞧。奶可吃药了?身子养得如何?怎么不见我奶出来?”

陈王氏的心思就在周和以这地主家少爷身上,随口就道:“还在西边那屋躺着呢。吃了两回药,一直没见好,怕是不行了……”

长安心一凛,连忙就说:“你们坐,我去瞧瞧。”

西屋就在堂屋的右手边,出来就是。长安推了门进去,一股子刺鼻的气味就飘出来。她下意识捂住鼻子,屋里黑咕隆咚的,连盏灯都没有。果不然,这家人就没想好好待老人家,把伤着的老太太就这么丢在这屋里不闻不问。

长安跑去堂屋要灯,陈王氏这才想起来,自己没给那老不死的收拾。

这一瞥旁边没说话的周和以和常松,常松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却撬过来。她一张老脸顿时烧起来。陈王氏惯是个会装模作样的,当即指着端了馒头才进门的陈刘氏劈头盖脸就骂:“你个懒货!叫你照顾你奶,你瞧你是怎么照顾的!天都黑了,你连盏灯都忘了替你奶点?!还不快去替你奶收拾!”

说着,她又指着陈李氏:“还有你!你闲着作甚?没看到你嫂子忙不过来么!一个两个的,吃着粮食闲出屁来!赶明儿叫老大老二,给你俩一顿收拾!”

莫名其妙挨了骂,两人敢怒不敢言。

长安就跟在陈刘氏身后,看着她拿着火折子去了西屋。陈刘氏则去灶上兑了一盆温水来,要替陈阿奶擦身子。

灯一点着,陈李氏就借口要煮饭,气哼哼地走了。

长安看着积满灰的屋和床上有进气没出气的老太太,心里就跟压了块石头,顿时就堵住了。陈李氏正好端了盆水来,见屋里就长安一个,把盆往地上一放:“二花啊,阿奶这辈子最疼的就是你。如今阿奶身子不好了,合该你亲自伺候。正好嫂子我家妞妞在叫娘,我去瞧瞧,你就拿这盆热水,好生替阿奶擦擦。”

说完,她一扭屁股就走了。

而坐在床沿上的长安,却从进门到这一番对话,感觉莫名有几分熟悉。

然不等长安理清楚,身旁的人睁开了眼。

陈阿奶眼神溃散地看向长安的方向,布满老茧的手颤巍巍地伸着,试图要抓长安的手。长安连忙伸手过去,让她握住。就见她握住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许久不开口的嗓子里犹如含了痰,唏哩呼噜的:“二花啊,奶的二花……你可算是回来了。奶撑了好多天不断这口气,就是在等你回来……”

长安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轻轻唤了声:“阿奶。”

“哎!哎!是我家二花,二花你可算是回来了……二,二花啊……”陈阿奶挣扎着要坐起来。奈何身上没力气,便伸手抓着长安垂在床边的袖子,攥得紧紧的:“你听着,奶有件事要说。这件事很要命。事关你身世,奶现在全都告诉你……”

长安感觉这熟悉感更重了,顺势应了一声,听她说。

“十四年前,你阿爷从外头带了一个贵人回来。那贵人不知遭了什么罪,大着肚子,浑身是血。没几天,贵人就在陈家生下了一个姑娘……”

“这个姑娘不是别人,就是你……”

“贵人生产的时候亏了身子,之后便不大好,生下你,没两天就去了。”陈阿奶的眼睛盯着床帐,不知在看些什么,“你阿爷收了贵人的银钱,说是看顾你,看顾你到有人来接你走……不过我瞧着贵人那么难,怕不会来接人了。就把你抱去你娘那,当自家闺女养……”

“可谁知,本以为不会来人了,半个月后,真有贵人找来……正巧你娘那会儿也生了个姑娘,在贵人说带你走时,她起了心思,把家里的姑娘抱给贵人,一口咬定那是贵人家的……”

长安听到这跟被雷劈中了似的,一动不动。

这不仅仅是熟悉,根本就是完全一模一样。长安心里翻江倒海,就听陈阿奶继续说:“对不住啊二花,阿奶懦弱,怕贵人知道了你娘弄假发怒,就没敢说实话……阿奶对不住你啊我的二花……阿奶这十几年,心里亏得慌啊……”

长安已经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原以为穿越到古代,现在看来,特么的根本就是穿越到一本穿越小说里!这情境,这狗血的身世,怪不得她老觉得陈二花这名字熟悉呢……十之八.九就是她死之前瞄过两眼的那本狗血穿越小说《假千金的逆袭》啊!

“阿奶也不知道贵人是什么人家,就知道很气派,跟天仙似的……”

“你,你娘给你留了东西,”陈阿奶的声音越来越低,油尽灯枯了,“玉牌。刻了字,阿奶不认得字,不晓得刻了什么字……”

长安听到这,完全肯定了,她穿到《假千金的逆袭》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下ming,你们觉得长安好,还是炮灰女配被穿以后?

第十章

要说《假千金的逆袭》这本书,长安有一万字的吐槽要说。真不是剧情不好看也并非作者文笔不行,而是这书里的炮灰女配名字跟她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就算了,天下之大,名字一样的人多了去,勉强也是能接受。最让她受不了的,是男主女主之间的关系。

男主是冷酷无情却心中觊觎弟媳的皇帝,女主则是心中只有白月光夫君的穿越才女。换言之,这是一本古代版强取豪夺的霸道总裁的故事。

长安叹了口气,将帕子丢进水里拧湿,蹲下身去替又昏睡过去的老人家擦拭。

因为跟书中女配的名字相同,长安对这本书的剧情记得清清楚楚。

这本《假千金的逆袭》是寄宿在另一本书上的,讲述的是现代一个小学语文老师蒋思思,穿进自己最爱的名叫《大盛战神溧阳王》的小说里,成了跟做梦都想拥有的男神溧阳王定了亲的假千金姜怡宁的故事。

姜怡宁为书中周和以神魂颠倒,为了能站稳位置不被赶走,她如何利用自己先知,才华和体贴打动长公主,经营好已有的一切。让长公主连有血缘的亲孙女不疼,只认定了她,成功嫁给了溧阳王。

然而姜怡宁这个人的男主角,却并非溧阳王。

溧阳王虽是主故事的主角,却并非姜怡宁爱情的男主角。《大盛战神溧阳王》本质上是一本男频战场文,文中有大片大片的文段讲述少年英才周和以如何用兵如神,如何一步一步走向青史留名。且,这本书是个悲剧。

既然是悲剧,周和以自然是英年早逝。

蒋思思,也就是姜怡宁如愿嫁给了溧阳王,想要拯救他走向悲剧的命运。她试图用自己的温柔似水来感化这个男人。让这个男人放弃战场,跟她在京城恩恩爱爱过一生。

然而成亲后,姜怡宁用尽软手段想要把周和以困在京城,奈何她的温柔体贴偶尔娇俏,对任何人奏效,就是对这个男人不管用。周和以这个男人不仅有着看穿人心的眼睛,还有着令人心驰神往的绝顶美貌,对人冷若冰霜。

换句话说,他不屑于任何女人的引诱。她的小手段不仅没得到垂怜,反而将人推得越来越远。

所以在第一次周和以抛下她出征后,她发觉自作多情后又羞又恼,不顾身份地在宫宴上醉酒。

醉了酒的姜怡宁,拎着一壶果酒就对月吟诗,再然后,就糊里糊涂跟微醺出来吹风的皇帝男主角发生了一场月夜花间情.事。这也是男女主第一次相遇。

霸道皇帝男主角尝过一次鲜,之后理所当然地对这个娇花似的女子惦念上了。

奈何他搜遍了宫廷,并没有找到,于是搁在心里,偶尔忆起,会有些猫爪似的痒痒。因为求而不得,所以才越骚越痒。再之后,男主角又一次在宫宴上遇到女主,才终于知道,这个挠他心坎的女人,是他的弟媳。

隔了一层禁/断伦/理关系,让这一场惦念,变得越发的撩人心扉起来。

再之后就是霸道男主对女主各方面的强取豪夺,花间,草丛,假山,甚至于温泉,处处留下来他们背人沉沦的欢愉。姜怡宁深恨男主周修远对她的欺辱,身子却有沉迷与周修远的肆意侵/占。这一来二往的,两人维持了将近十多年的床笫关系。

可是女主口口声声放在心坎上爱的人,只有她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周和以。

男主角周修远自然暴怒,将这个自小就卓然于众的弟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兼之周和以常年保卫大盛边疆,在民间的威望越来越盛。周修远痛恨他占了姜怡宁的心,更痛恨他功高震主。于是是用尽了办法搞死这个弟弟。

最后周和以这绿帽王果然就死了,死的时候好像还三十岁不到……具体多少岁,长安不记得了。反正记得很年轻,连个孩子都没有。倒是女主角在周和以死后的一年,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孩子一生下来就被男主下了承袭策书。

说起来,长安也挺膈应这一点的。

可能是天/朝姑娘的通病,对保卫家园的军人有着天然的爱护。所以《假千金的逆袭》这本书剧情虽然精彩,但风评不是很好。读者有骂三观不正的,也有骂女主角婊的。吵着吵着,还红了好长一段时间。

至于炮灰女配姜长安,全文就前三十章蹦跶得多一点。后面很快就因为勾引姐夫,被男主角给强行领了盒饭。周和以说的把人沉塘的是女主角怎么可能会干?女主角怎会害人命?这一切,当然是霸道男主干的啊!

长安替老人家擦了上身,继续擦下身。

多亏了这是在冬日,老人家伤了腿和脊柱,但伤口没有发炎。长安屏息地擦得仔细,但老太太也不知多久没洗漱过,身上的味儿委实不好闻。

长安琢磨着玉牌,努力回想玉牌会在哪儿。

事实上,陈阿奶说得这个玉牌长安知道。那玉牌是长公主儿子亲手为未出世的孩子打磨的,上面刻了孩子的名字——宁。儿子儿媳没出事前就说好了,若是男孩就叫安宁,若是女孩就叫怡宁。姜怡宁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本该在女配脖子上的玉牌,现在不知所踪。长安担心,她不会把东西弄丢了吧?

虽然她是没一定要得到长公主府的那场富贵,但有钱的话,总比没钱好。大不了她被姜家认回去,带着傻子单独生活,不去打扰女主的爱恨情仇就好了嘛!

心里想着,长安想起自己越来越空的荷包,开始唾弃养陆承礼费银子。

就这一个傻子,把她身上大半的银两都花光了。讲真,如果不是她做人太有良心,她早就蹬了这只会挑嘴不会干活的傻子,一个人逍遥快活去了。

而被长安诽腹的陆大傻子本人,周和以正站在西屋的门外,表情阴晴不定。

虽然他来得晚,但也不妨他听到陈阿奶的最后几句话。什么叫把‘自家的闺女抱去认作贵人家的’?这个酷似小姜氏的少女难不成就是十一年后的小姜氏?怪不得姜氏那般仇视小姜氏,原来还有这一层。这样算下来,年岁也对的上,时间也对的上……

周和以沉了眉眼,默默地转身离开。

长安这里细心地替老人家擦完身子,屋里的味道立即就轻了许多。替老人家盖好被子,她又起身把屋里脏乱的东西弄干净,端着水匆匆出去。想问题想得脑壳儿痛,干脆什么都不想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陈刘氏没想到陈二花这个懒货,居然真不嫌脏不嫌累地替脏老婆子擦身。眼看着屋里干净了好多,她心里嘀咕,好歹是一条养得熟的。

堂屋这边,陈王氏已经招呼周和以上桌了。

陈家的男人今日都进城了,为着陈老大的腿,一家子男人连夜抬着人去县城里找大夫。想着天黑路难走,左右如今冬日不忙,陈家几个男人于是也不着急回来。天完了就在县城歇,等陈老大的腿看好了才赶回来。

男人不在,自然是女主人陈王氏来招呼女婿。

陈家卖了女儿挣了三十两,这几天吃得都算不错。可就算在乡下人眼里都不错的饭菜,王爷是看也看不得眼的。那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也算菜吗?这糊了的一团一团的,苦得跟黄莲似的玩意儿,也能入得口?

挑食挑了一辈子的王爷,咬了一口,就再没有下过筷子。

长安吃了两筷子,也下不去手了。不是说嫌弃乡下饭菜卖相差,而是这菜里到底搁了多少盐?齁得她都作呕了还怎么吃?

陈李氏陈刘氏看夫妻俩都揣着手不吃,脸一下子就拉下来。

尤其做饭的陈刘氏,又气又羞,觉得小姑子这次回来,就是故意在给她脸子瞧!她气呼呼地扒了好大一口饭,隔着陈李氏就在狠狠地瞪长安:“二花这是在地主老爷家里吃得好东西多了,瞧不上嫂子做饭的手艺了?”

“没有,”长安到做不出来上桌吃饭,还骂做饭人的事儿,“就是路上灌了风,肚里不太舒坦。嫂子别误会。”

“这倒也是,这倒也是,”陈王氏立即打圆场,“这天儿冷的,一出门,风直往脖子里钻。你们从县城到村里,走了一路,可不就灌了一肚子冷风?女婿可也是肚里不舒坦?不然娘去给你蒸个鸡蛋?”

她这一说,旁边吃饭的几个小孩眼睛就瞪出来。

陈家今年虽然殷实了很多,但陈王氏抠搜了大半辈子,一时半会儿也改不掉抠搜的习惯。家里孩子多,鸡蛋也不能天天吃。这群陈家男娃娃,只能生病,过生辰的时候能得两个蛋甜甜嘴,平常可是没有的。

陈王氏一说蒸蛋,年纪小些的娃娃立即就张口要:“奶,奶!我也要!”

一个说要,其他都跟着要。

陈王氏于是也巴巴看向他,似乎不好意思的样子。

周和以就算想,看着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孩儿要蛋吃,装傻也装不出要来。于是瘪嘴看向长安,想叫她来替他拒了。谁知长安眼皮子微微抬了一下,说:“不然这样,娘你拿十个蛋出来。我给银子。我们承礼没吃过苦,这蛋就算我买的。”

陈王氏一听,哪里还装得住样子,立即站起来就往厨房去。

“女婿是有一回来咱家,蛋还吃不得?”陈王氏虎着脸,呵斥张口要东西的孙子们,“你们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客人要的,你们也要?”

这一呵斥,常松脸都要绿了。

这话不是在挤兑他们少爷不懂事吗?

长安也有点火,手伸进袖子里,掏出一小锭碎银子:“我们还是买吧,这么多够一百个蛋了吗?娘你也别骂孩子,一个两个蛋,就当姑姑姑父给他们的。”

陈王氏脸刷地就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因为收藏涨得速度让作者君失去了自信,看改名字能不能挽救一下……呜呜呜……

第十一章

农家屯百十个鸡蛋是最常有不过的事儿。尤其陈家村在山里,去镇上还得翻过两座山,走六七里路。家家户户都屯了荤菜,盼着能过个好年。陈大山家是陈家村有名的殷实户,别说鸡蛋,腊肉、咸鱼等大荤之物外头都挂了一屋檐。

这银子,陈王氏哪怕想要,当着周和以常松的面儿,也伸不出去手去拿。

陈李氏倒是下得去手,但被陈刘氏瞪了一眼,老实地低着头没说话。陈王氏笑着嗔怪地说长安出嫁就跟家里见外什么的话,掀了门帘去了后厨。

再一会儿,又端了一盘炒鸡蛋出来。

说实话,陈王氏的厨艺也不咋地。好好的鸡蛋叫她搁多了盐,死齁死齁的。别说本就挑嘴的周和以,长安这惯来不浪费粮食的人也吃不下去。

随便对付了两口,陈王氏便使唤陈李氏去替小夫妻俩收拾屋子。

陈大山家里别的不说,屋子确实有的。原主未出嫁时睡得那间屋,如今被陈家头一个孙子占着。长安带夫婿回门就还睡这屋。用过的褥子就算了,正好他们准备在乡下躲一段时日,褥子用具什么的都带着。

常松早在进门之后就将驴车上的东西卸下来,用了饭,他趁着夫妻俩去洗漱,趁机帮着把东西都搬进屋。长安将就着将新褥子垫在陈家的脏褥子上面,两叠在一处,厚厚一层更暖和。

铺上褥子发现这床比客栈的还要小,两床褥子都摆不下。

都到了这个份上,长安也不能说要跟陆承礼分床睡。就算分,陈家也没处儿给她分。反正傻子不知事儿,睡一起也只有给她老实的份儿。

长安别扭了一阵子,就坦然了。反倒是从醒来就装傻充愣的王爷,僵硬地坐在小板凳上,一张白玉的脸铁青铁青的。

长安瞄了他好几眼,不太明白这矫情的傻子又在矫情什么。她如今正在为自己穿进小说里这件事心烦着,扭头交代小凳子上闹着别扭的人闹完了脾气就自己上床。

盖上新褥子,她闭上眼就思索起来。

《假千金的逆袭》这本书的剧情,是从女主十六岁开始的。女配姜长安,不对,应该说陈二花在穿越者姜怡宁经营好已有一切之前根本没出现过。像今晚陈阿奶这般抓着她的手说那番话的场面,书中是没有过的。否则陈二花也不会拖到二十岁才被姜家找回。

长安一想问题,手指便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她如今的心情很有些复杂。因为她误打误撞带了傻子回娘家,又赶上陈阿奶死之前见过她听到了原委,所以一些应该在六年后被知道的事情她提前就发现了……

所以,要去京城找姜家人吗?

长安很犹豫。

因为知道剧情,长安印象里对那个偏心眼的长公主祖母没什么好感。但是这种站在女主角度看到的剧情,某方面来说是存在一定的误区的。任何人任何事的发展,都不能一概而论,这跟影响这项决定的外在因素有关。

而且长安不否认,书中女配陈二花确实有点烂泥扶不上墙。

毕竟陈二花在初初被认回之时,长公主有把人接到身边亲自教导。奈何陈二花在陈家村这种闭塞的小山村长大,没读过书没识过字,道理讲不通,礼仪教不会。遇事畏畏缩缩,话说得重了就哭,哭得长公主看到她就烦。

长安想到这,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去京城碰碰运气。她不需要长公主的真心疼爱,也不必姜家的认可,只要能摆脱陆家二爷一家子能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就行。

这样一琢磨,似乎更有理由去。

长安咬着手指头,眉头都皱得打结。可是她才拖家带口跑山疙瘩里,就又要舟车劳顿赶往京城,想想觉得好累哦。而且最重要的是,想认亲得有信物。她脖子上那块玉牌弄丢了,去了京城也是被人赶出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