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娘素来是个心细的,当时马车匆匆擦着骡车过去,她就在骡车后面坐着。因着眼力好,她整好瞧见了那辆车上镶嵌了一个兽首一般的徽章。翠娘不识字,但会画花样子。公主府的下人取来了水墨,她当即就画了出来。

孙嬷嬷一看,这不是礼部尚书府的家徽吗?

转念再一想门房小厮称那疑似郡主的女子貌美,顿时就明白了。定然是礼部侍郎家那个色胚子折腾出来的事儿。因着府邸都离得不远,礼部侍郎长子多年的荒唐与张狂,这附近都有所耳闻。但因着犯不到公主府来,公主府的人便没放心上。

孙嬷嬷心里头冷笑,王家那孽障的胆子可真大!真当公主府是泥捏的!!

冷笑着,她带着一群公主府府卫直奔礼部尚书府而去。

礼部侍郎府与公主府离得不算远,半个时辰就到了。孙嬷嬷带人赶到之时,王冲正对着床榻之上的美人束手无策。不因别的,就因长安力气大,性子太凶。若非多上几个人来制住她,光王冲一个人,根本近不得长安的身半分。

可这般美人,王冲是打死也不愿别人的脏手去碰的。所以一时间,两人在屋里就僵持上了。王冲不是没拿好话哄,奈何长安油盐不进。

“美人儿你说吧,”王冲自问是怜香惜玉的人,“你要怎样才肯跟了我?”

那日碾蛋之仇,在对上长安一双清艳艳的双眸后,都化作了痴意。

王冲捂着怦怦跳的胸口,只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比玉琼楼的头牌清霜姑娘都美上百倍不止:“本公子今年二十有三,相貌堂堂又出身高贵,家财万贯不说,还最懂女人心。屋里没个正妻,跟了我也不怕有人磋磨,何乐而不为?”

长安都懒得跟他说一个字,手上抓着个半人高的香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力气大就是这点好,她要威胁别人时都不怕搬不动东西。瞧她这尊香炉,至少二十斤。只要这色胚敢凑上来,一香炉下去,绝对能给他开瓢儿。

王冲显然也怕她动手,巴巴地在围着她打转。

孙嬷嬷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一看到床榻之上的长安,心里就信了八分。盖因长安的这张脸,从眉眼到嘴角都是姜家人会有的模样,尤其此时横眉冷对王冲的倨傲神态,像极了已逝的安澜候,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姜致修。

一群人冲进屋里,孙嬷嬷出神地看着长安,仿佛看到了少年时期的姜致修。

剩下的不必孙嬷嬷吩咐,一群人上去就压住了王冲。孙嬷嬷亲自走到榻前,古井无波的眼睛死死定在长安的脸上,须臾才轻声细语地道:“这,这位姑娘,奴婢是公主府的下人,奉主子之命,来接您回府。”

孙嬷嬷称呼上虽未认下长安,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然是认可了长安的身份。

长安闻言一愣,清凌凌的目光十分直接地锁定在了孙嬷嬷的脸上。孙嬷嬷垂下眼帘避开了她的视线,并不敢与她对视。

挑了下眉,长安从榻上下去,随孙嬷嬷走。

孙嬷嬷去接长安这一个时辰的功夫,玲珑玉器铺子的掌柜已经跪在了长公主的脚下。李嬷嬷全程沉默地跪在一旁。

钱聪从袖口里掏出一叠纸,恭敬地递上去。

只见这薄薄的一张纸页上,姜家主子特有的花纹跃然纸上。往下看,那玉牌的前后两面都拓下了印子,背面的地方,清清楚楚地拓印了一个‘宁’字。

虽然时隔久远,但长公主还是一眼认出了。宁这个字下勾拖得老长,是她儿子特有的写字习惯。即使这是雕刻,笔迹依旧掩饰不住。

这个玉牌,是真的。

长公主面上沉静,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她下意识地吐出一口气,眉宇间的冷静就如被摔碎的镜子,一寸寸地碎裂了。屋里再一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叫李嬷嬷的背脊再也挺不住,塌了下来。

长公主抚摸着这个字,眼眶渐渐湿润了。

……

“你说来找你的,是一位公子?”

钱聪低着头,不敢隐瞒:“是的主子,一位红衣的公子。”

“他说替内人寻亲?”

“是的。”

“那姑娘才十四周岁没到,竟然就已经嫁人了?”长公主无法接受这一点,哪怕还没见到人,她也觉得心口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

钱聪多伶俐的人,立即就宽慰道:“那位公子仪表堂堂,谈吐文雅,应当是个良配。”

长公主突然爆喝:“十四岁生辰都没过!什么狗屁的良配!!”

钱聪吓得浑身一抖,整个人趴伏下去,一头的冷汗。

长公主再也坐不住,刷地站起来,哆嗦着绕屋子愤怒地打转。她越是转越是恼火,越是想越觉得怒火中烧:“兰心呢?兰心去哪儿了!叫她去找人,怎地这么久不回?!!”

这时候立即小跑了一个人前来回话,将府外的事情又报上来。

只见素来沉静优雅的长公主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矮几,挥袖便拂倒了一片玉器瓷器。该死!该死的!这些贼人胆打包天,全部都该死!!

“找!给本宫立即去找!”长公主怒喝,“找不回来人,你们都不用回来了!”

李嬷嬷垂死挣扎:“主子,您消消气,这人还没瞧见,万事还做不得准。再说当初是亲家舅爷亲自去江南接的小主子,也不一定就抱错……”

“你闭嘴!”长公主多少年没发过这么大火气,“这件事,等本宫回头再跟你算!”

长安被人带进公主府,已是午时之后。

而此时出门会友的姜怡宁从马车上下来,发觉府上寂静无声,十分的诧异。她扶着下人的手一步一步走进内院,游廊上的下人都行色匆匆。便是被她喊住,也不敢透露什么。姜怡宁心中吸怪,似乎她不在的这半日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左思右想,不觉得这满府的异样会与自己有关。于是便跟往常一样,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长公主的院子跟她说说话。

长公主的院子在府邸的东南方,离外院不算远。

往年是为了迁就姜老太爷姜尚知,如今姜尚知去了,长公主住惯了便不愿意挪动。姜怡宁今日是去得户部尚书府。贵女们聚首自然是一番曲水流觞,姜怡宁自然又给添了一首绝唱诗作。想着今日被吹捧的情形,她牵起的嘴角就下不去。

她走得慢,绕过外院的花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长公主的院子。

越是靠近,姜怡宁才发现,长公主的院子比府外更安静。平常守在门口见着她来总会热情迎上来的婆子嬷嬷,今儿一个人也没有。

她站在正屋的门前,与贴身丫鬟对视一眼,疑惑地踏上了台阶。

四处都没人,正屋门前也没人守着。姜怡宁心里莫名,只道祖母的脾气未免太好了。竟然叫这下人玩忽职守到这等地步。心里想着,她掀开珠帘便走了进去。这一个月来,她都是这样的。府上所有的地方,没有她不能去的。

姜怡宁如今已经习惯这般,进了正屋,她脚下没半分停顿地就往内室去了。

一进屋,就看到长公主端坐在窗边的软塌上,保养得宜的脸上面无表情。而她的脚边,素来体面得脸的李嬷嬷满身狼狈地跪着,另一边,则是一个没见过的中年男子。姜怡宁眉头跳了一下,挂起笑脸便走到软榻边,挤着长公主坐下。

“祖母,您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姜怡宁嗓音软甜,这等养在糖罐子里才能泡出来的理所当然,让长公主脸色有一瞬的僵硬,“李嬷嬷是犯了什么错吗?”

她笑得温柔,“若是犯错您只管罚便是,千万莫气着了自个儿。”

跪在地上的李嬷嬷浑身一僵,低着头没动。

“祖母可用饭了?”没有人接话,姜怡宁也不怵。这两个月,她差不多摸清了长公主的性子。冷淡是天生的,但疼爱她也是实打实的,“婉玉家酒太好吃,孙女吃多了便没怎么用膳。不若现下陪您用一点?”

一声声娇软的话语,长公主终于开了口:“怡宁。”

“嗯?”姜怡宁正眨眼。

“你坐到一边去。”

姜怡宁挽着长公主胳膊的手一僵,不解地抬眼去看她。然而长公主并没有看她,只等着孙嬷嬷带人回来。

屋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低着头,姜怡宁终于收起了嘴角的笑。她心中不祥的预感更重了,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忽然间前所未有的叫她难受。左思右想的,她没在这个时候撒娇卖痴,听话地起身,走到长公主右下手,挑了一个椅子坐下。

大约过了一盏茶,安静的门口,终于传来的动静。

姜怡宁发现长公主搭在膝盖上的手动了,然后慢慢揪住了膝盖上的裙摆,一寸一寸地收紧。她眼皮子猛地一跳,顺着长公主的眼睛也看向了门口。

就见背着光的门口,渐渐出现了一个人身影。

这人身穿着对于姜怡宁来说十分寒酸的衣裙,但胜在干净整洁。背着光看不到脸,只觉得身姿纤细窈窕,胸脯却高.耸.饱.满。随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姜怡宁还发现这个身材十分诱人的女子有一只纤长优美的脖子……

脖子上,有一张令窗外的娇花黯然失色的脸。

长安跟着孙嬷嬷,虽然形容狼狈,但她走得很是理直气壮。发带在挣扎之中丢了,此时一头的青丝凌乱地披在肩上。乌黑的发,凝脂般的皮肤,她整个人被屋外的光勾勒得仿佛一尊玉雕像。一双清凌凌的眼冷淡又干净,抬起来,直勾勾对上上首的长公主。

长公主刷地从软塌上站起来,惊呼出声:“致哥儿!!”

瞬间,姜怡宁的脸煞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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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窗边矮几上的香炉冒着寥寥青烟, 沉静得荷香在屋里弥漫。在长公主唤出一句致哥儿, 姜怡宁的处境便肉眼可见地就尴尬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屋里下人, 下人们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被她冷冽的眼风扫着, 恨不得缩到地缝里去。

姜怡宁顿时有种被人剥光了体面, 丢在光天化日之下曝晒的羞耻与愤怒。她这大半年被金尊玉贵的养着,便是再装得体恤下人, 也免不了生出高心气儿。此时只觉得这屋里的人定然是在心里笑话她, 瞧不起她, 甚至于作践她, 于是她一抬眼,死死盯住了下首站着的长安。

心中从震惊,到恐慌,再到憎恨, 心思几番辗转变换,她眼神中便有些藏不住恶意。姜怡宁此时, 恨不得长安能原地消失!

长安敏锐地察觉到恶意, 扭过头的瞬间姜怡宁低下了头。

瞥了她一眼,并未投注过多关注, 长安的重点全落在长公主的身上。这个时候, 姜怡宁才将将与长公主接触。虽不知两人关系进展到何种程度, 但应当没十一年后那般深厚。长安心里估量着,却不敢一万分的断定。

毕竟小说某种程度上只阐述一个片面,长公主如今在她面前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长安心中掂量着, 这是个十分重规矩且要求苛刻的人。

换句话说,长公主此人,十分不好相与。

长安所图不多,她来姜府不是为与这祖母相亲相爱的。当然,若侥幸能长公主祖孙交心自然是好,没这个运气的话,她也并不强求。左右长安不是个缺长辈疼爱的,只要没人故意来招惹她,她可以活得比谁都自在。所以此时面对着雍容强势的长公主,和隐隐仇视着她的姜怡宁,她心态稳得一批。

姜怡宁握着帕子的手一寸寸收紧,屋里下人们头抵在地上,没有一个人作声。四下里,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

如长安在打量长公主,长公主其实也在打量长安。

眼前的少女有着一双姜家人特有的潋滟凤眸,若单单只凭五官,她只有两三分像安澜侯夫妇。只是眉宇里清冷高傲的神韵,却与姜致修少年时期如出一辙。

长公主紧张地注视着长安,越看越觉得,她的致哥儿这一刻仿佛又重新站在她的眼前,“……你,你名唤何如?”

“陈二花。”

长安没长公主的复杂心绪,自然问什么答什么。

“陈二花?耳东陈?”

长安眼波微转之间,肯定地点头。

长公主捏着袖子的手不自觉的痉挛,面上却是一幅冷静自持的模样。她见长安虽一身狼狈,但目光磊落,神采飞扬,一时间又是心酸又是欢喜。眼前这少女十之八.九就是她亲孙女。可怜她嫡亲的孙女,天之骄女却阴差阳错在外头吃了十多年的苦。

“……孩子,听说你有一块父母留下的玉牌?”心中已有了定论,但长公主却还要做完全的确认,“不知可否拿出来给我瞧上一瞧?”

我字一出来,姜怡宁的脸更加惨白。

长安当然没什么不能拿出来的,玉牌本就是她认亲的信物,自然是要给长公主确认的。所以点了头,直接就把东西从脖子上摘下来递给她。

长公主接过玉牌的时候手指都在发颤。

姜怡宁端坐在椅子上,一阵一阵的发冷。她不敢开口,死死盯着长公主的脸色。只见长公主拿着小玉牌,极小心翼翼地摩挲。

这块玉牌,钱聪方才能说的都说了。花纹图案刻字,她心中早已有数。如今再拿到手上,不过是验证方才钱聪的话而已。长公主很是娴熟地捏到玉牌的某一处,只见小玉牌啪嗒一声列成两截。看到衔接缝隙处刻着的‘姜’字,长公主的眼泪忽然就流下来。

千真万确,当真是千真万确!这就是她的亲孙女!

长公主再端不住公主的架子,刷地站起来,走到长安身边就握住了长安的肩膀。长公主生得高大,长安被她身子半掩,显得小小一团。

她抬起手就要长安靠得再近些:“孩子,孩子你过来,到祖母这儿来……”

这一刻,别说地上跪着的李嬷嬷冷汗如注,就说一旁勉强故作镇定的姜怡宁也止不住丢掉了手里的杯盏,刷地一下站起来:“祖母!”

长公主回头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叫姜怡宁如至冰窖。

姜怡宁心中慌乱,虽说她一早做好了被拆穿身份的准备,但并不是这个时候!在姜怡宁的计划里,她应该先与长公主有着浓到血缘关系都剪不断的祖孙情,应该婚事身份才名一切既定,无法更改。届时就算姜家的真孙女回来,她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如今呢?如今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真孙女来的这般早?

姜怡宁控制不住的发颤,她好多事都没做完!!

“怡宁,”长公主看着她,其实也有些不忍心。毕竟养了十四年,这两个月的祖孙关系也日渐融洽,有些话说出来未免残忍。

可是等她转头再看向长安,长安一双与她相似的凤眸里都是干干净净的疑惑。脸上有大片的擦伤,脖颈上有深紫的勒痕……今儿个若非兰心去的及时,她亲孙女不知还要在外头受多少磋磨。这都是怡宁鸠占鹊巢的错!

虽说她也无辜,可无辜也抵不了她占了这个位置的错。

长公主闭了闭眼睛,握住了长安的手。

长安照顾陆承礼这大半年,洗衣做饭,奔波劳碌,手心结出了一层薄薄的茧。长公主触手一摸,眼睛立即就红了。当初姜怡宁是从何处抱回来,长公主心中清楚。那是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山沟沟。她的嫡亲孙女,就这样在山沟沟里一待待十四年。

“孩子,你跟祖母说说,这些年你在,你在那陈家可好?”

说实话,原主在乡下十几年还真没吃什么大苦头。毕竟有陈阿奶护着,她虽没办法如姜怡宁一般能穿金戴银,绫罗绸缎,但其实是不愁吃穿的。

长安又瞥了眼浑身发抖的姜怡宁,实话实说:“挺好的。”

长公主却不信!

挺好的会弄这一手的茧?挺好的会弄这一身的伤?哪家姑娘不是千娇万贵地养在深闺,磕了碰了都要心疼个半天。挺好的你这一身伤也不晓得叫疼?

长公主握着长安的手都在抖,瞧她!孙女这一身伤还没叫大夫,她顿时醒悟一般扬声喊:“兰心!兰心!拿本宫的牌子,立即进宫去请太医来!”

她这一说请太医,长安脑子一激灵,顿时想起忘了什么事儿。

天啊!她家大傻子好像被人敲闷棍了!!

当时事发突然,长安仓促之间被塞进麻袋的时候,好像有看到大片鲜红。那该不会是陆承礼的血吧?陆承礼人呢?大傻子怎么样了?

“公主殿下!!”长安淡定不了,急道,“不知府门前可有一个二十三四的年轻公子?一身青白的袍子,很高,神态很单纯,他人呢?他是跟我一起来的,现下人在哪?”

长公主吓一跳,连忙去看孙嬷嬷。

孙嬷嬷立即上前回话:“确实是有一个年轻公子。不过奴婢过去时,人已经不在了。听门房说,那位公子被人重伤了脑袋,伤得很重,如今被人抬着去了附近的医馆。”

“脑袋伤得很重?”长安当即就有点慌,“人怎么样?他在哪家医馆?”

长公主没想到她这么在乎那乡下的相公,心里有些心酸又有些难过。不过还是立即道:“蓝衣呢?蓝衣!”

门前立即就小跑进来一个团团脸的嬷嬷,无声上前。

“蓝衣你立即带人去,若是见着那位公子,即刻把人带回来。”长公主握着长安的手,不轻不重地拍着安抚,“莫慌莫慌,兰心去请太医了。等会儿太医来了,也叫他给那位公子瞧瞧。不当事的,莫慌!”

长安是真的慌,陆承礼本就比一般人迷糊许多。年前就被柱子砸过脑袋,身子就虚得很。如今脑袋再受一次伤,长安当真怕他会死。

蓝衣看出长安着急,行了一礼,马不停蹄地就出去找人了。

长公主握着长安的手又是一番安慰,一旁紧绷着心弦的姜怡宁却放松了一些。

瞧着这女人那般紧张一个年轻公子的样子,该不会早有心上人?姜怡宁心中辗转,只觉得果然上天还是偏爱她,为她留下一线生机。若这女人有意中人的话,那与溧阳王的婚约,就还只能是她的?

心中这般一思量,姜怡宁也紧张起来。门外的那个男人,可千万别死了!

且不说王嬷嬷立即赶去医馆找人,就说这边,长公主拉着长安坐下,便一一询问起这十四年长安在乡下的境况。长安虽然偶尔会冒出点恶趣味,但却并非故意害人之人。见那女主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生怕自己说出什么话害她,她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然而她觉得没遭什么罪,长公主却不这般认为。

毕竟她姜家嫡女金尊玉贵,那乡下老妇便是将命俸给长安还嫌腌臜。这般给点儿吃的还偷偷摸摸遭人记恨的,当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尤其是后头的事儿,自陈阿奶倒下,那胆敢狸猫换太子的恶妇竟然心一横将她的亲孙女,三十两卖给一个地主家的傻子。长公主只觉得气血翻涌,差点没恨死如今跪在门外的姜怡宁。

事实上,因为陆承礼乖巧听话,日日相伴又贴心非常,长安如今也不觉得他是累赘是委屈。

长公主一脸痛恨的模样,长安很是头疼:“承礼是个好孩子。”

“再好的孩子也是个傻的!”长公主怒不可遏,“你是我长公主府的金枝玉叶!便是摘下天上的星星,摘下天上的月亮,那也是使得的!”

“长公主殿下……”

“唤奶奶!”

“……奶奶,”长安觉得这发展跟她预料的差太远,“年前陆家遭恶人纵火,一夕之间家业全部烧毁,承礼的父亲也死在大火之中。我,孙女那时被人下了药困在新房,是承礼拼了命地将孙女背出来。若没有他,孙女早就死了。”

“若非嫁与他,你也不必遭这罪!”

“但事实便是,孙女被养母三十两卖给了陆家。”长安觉得这长公主是不是有点暴脾气?怎地跟书中的冷面严肃完全不同?“他本可以丢下孙女,自己逃命。”

长公主顿了一下,看着长安清凌凌的眼睛,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算救命之恩。

“嫁给他是不行的!”她还是坚持一口否决。

“你如今年岁还小,十四岁生辰还差着三个月呢,哪里就值当嫁人?若当真舍不得他,”长公主斟酌着说,“奶奶做主将他认作你父亲的义子,做你的义兄可好?若觉得还是不够,怕他受欺负。那便开宗祠,请族谱,请玉牌。奶奶做主,让他上了姜家的族谱,他往后就是正正当当的姜家公子。”

长安觉得这决定未免太草率:“承礼他有些神志不清。”

“无事,”长公主很是一意孤行道,“左右姜家也就只剩你一个正经血脉,外头跪着的那个暂不必多说。那陆家的公子既与你情分好,多他一个只好不坏。”

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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