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眼泪说来就来, 姜怡宁双目通红。

长公主火气一上来, 克制不住。这回没在意姜怡宁膝盖磕得那样响, 可伤着了。她问她:“我就问你,前些时候跟你说过的话,你是不是都没听进去?”

姜怡宁不敢答, 跪着膝行到长公主身边,就扑在她腿上呜呜地哭。

这便是没听进去了!

想来这段时日为了长安漠视了怡宁,怡宁才会如此惶惑不安。长公主一时间又气又心疼,可在心疼也不会妥协。这姜家的一切本就是长安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怡宁接受也得受了,不接受也得受了。

长公主自觉两个孙女,她其实还是偏心怡宁多些的。否则凭当年陈家故意弄错孩子害得姜家血脉流落在外,陈家这一家子都别想有好日子过。她如今没追究陈家,没替长安出这口气,就是在全怡宁的脸面,就是在顾念怡宁,怡宁这丫头居然连这都看不透?

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腿上哭的人。长公主不由地想:怡宁再体贴聪慧,年岁到底还是小了些,看事情都看不透。

然而即使这般,长公主心中还是免不了有几分失望的。

姜怡宁死死巴在长公主的腿边,颤抖的肩膀抖动得更可怜。虽说她不知长公主突然间失望了什么,但姜怡宁敏锐地察觉到长公主情绪的变化。于是从矜持地哭,她干脆放开了大哭。左右四周人被长公主清下去,她这般也不怕丢人于眼前。

她这一放开哭,眼泪鼻涕一把的,别提多可怜。

长公主被她哭得头疼,外头客人还在,这时候也没工夫教导她。丢下一句‘今日宴席结束之后,你回自己院子禁闭三个月’,而后便回了宴上。

姜怡宁手脚发软地摔在地上,惊出了一身冷汗。只是罚三个月禁闭而已,听长公主方才说话的口气,似乎没有将她送走的打算。姜怡宁一面觉得虚惊一场,一面又把这笔账算到了长安的头上。若非她告密,府上下人绝不敢在长公主面前说她半句不是。

地上歪了好一会儿,她才扶着墙壁走出来。

丫鬟小司立即上来扶她。脸上妆容哭花了,裙子也沾了灰,她如今这个样子,不大适合去宴上,姜怡宁摆摆手:“先扶我回去梳洗。”

小司不敢多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小路回去。

主仆两人走得慢,王嬷嬷站在台阶上看着两人的背影叹气。怡宁主子可莫要糊涂,自家主子是个很重情的,最是爱与生恨欲死的性子。若这样的错多犯几次,坏了十多年的情分,那怡宁主子私下里那些小动作,怕是不好收场啊……

事实上,姜怡宁这段时日的诸多小动作,府上伺候的下人自然知道的。

飞花院的下人拥护自家主子不提,大多外院的下人都是看主子眼色行事的。既然知主子十分看中姜怡宁,哪怕真郡主找回来也舍不得送走,他们又怎么会上杆子去挑事儿?万一长公主就是偏心姜怡宁,岂不是给自个儿找罪受?

所以没一个人捅到长公主面前。

姜怡宁没吃过瘪,便总自以为有多聪明,行事又有多周密。

吃了一肚子气的姜怡宁回了院子就将桌上的茶杯都挥到了地下。噼里啪啦碎一地的瓷片,她蹲在凳子上就哭了。

姜怡宁在自己院子里委屈,长安却莫名其妙在竹林外的观景亭里,与这位风华绝代的绿帽王爷大眼瞪小眼。

事实上,长安有点懵。明明她在宴上吃得好好儿的,突然跑进来一个小丫鬟冲她耳语。说什么外头主子有话要与她分说,请她务必要走一趟。于是她就莫名其妙来了这里,见到了靠在树干上懒懒看着她,似乎很冷漠的十九皇子。

“呃……表兄?”长安当初看完了整本小说,也没摸清这位大爷私下的性子,此时说话很有些小心翼翼,“不知表兄命人来寻我,所为何事?”

周和以面无表情地挑了一边眉头:“没事不能寻你?”

长安一愣,完全没料到他说话怎么从冷漠如冰突然变了成自来熟。换套路?

拧着眉,长安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失忆了,曾经跟这人有过什么,然后不记得。不然为什么她觉得这人说话的语气好特么熟赧?

然而思索半天,她跟这人完全没交集。

长安努力措辞道:“……也不是,就是有些诧异。不知表兄寻我是不是哪里招待不周?若是有,表兄大可告知长安。长安这就能……”

“你给陆承礼做得那个奶香的小点心,还有吗?”

“啊?”突然被打断,长安第二次懵逼。看着眼前理直气壮的人,她没控制住自己这张嘴,猝不及防地就把心里想的话吐出来:“你是想吃?还是咋地?”说完这话,长安立即低下头换了口气:“不是,那什么,表兄若是要尝尝,长安这就叫厨房做。”

周和以眼里闪过一丝笑,手指点着嘴唇,一幅犹豫的样子:“你亲手做?”

“厨子做更好。”

“表妹可真是心灵手巧,”周和以完全忽略她这一句,很是大爷地凑过来,“其实本殿下不大爱吃甜食。但表妹若盛情难却的话,勉为其难吃一块也可。”

长安:“……”我觉得你还是别勉为其难了。

“为何陆公子要唤你娘子?”

“嗯???”

“你不知?”周和以凑得更近,身上清淡的檀香一丝丝一缕缕地钻进长安的鼻腔。哦该死!檀香明明该是最圣洁不过的味道,为什么她却闻得面红耳赤?周和以垂眸看着脸颊通红的长安,心里那点子不痛快瞬间烟消云散。

“陆公子唤你娘子呢……”他低声又说了一遍。

“承礼是被人哄了,”长安死鱼眼盯着脚下一亩三分地,端着一幅老僧入定的表情否认,“表兄想必也知承礼不同。他一路跟着长安从江南到京城,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为了叫他能安心,他唤什么都随意,长安自然要顺着他……”

“你清楚姜家与本殿下的亲事么?”周和以再一次突然插话。

他凑得很近,高大的身子,将自己的影子完全笼罩住长安。发丝有一缕洒下来,落到长安的肩膀上。

长安的脸顿时更红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绿帽王神颜的杀伤力好像瞬间从百分之百,飙升百分之两百。明明之前没这么撩,现如今怎么有种心都被挠了的感觉?若非这是古代,若非这人是当今十九皇子,长安当真要勾住他脖子骂他一句小妖精。

苦于身份不方便,她只能屏住呼吸等着这位绿帽王把话说完。

周和以却仿佛满足了一般,又靠回了树干。

“若是不出意外,半个月后,你的册封诏书便会下来。”周和以醒来这段时日,看似待在山上无所事事,实则京中发生的事儿他全都了然于心,“本殿下与姜家的亲事,十之八.九便会落回你的身上。未婚妻,本殿下你可还满意?”

长安憋了一大口气,不说话,却差点没被他的最后这一句给骚了岔气。

周和以眼波流转,万千风流尽在这一瞬。

长安:“……”

看来她估错了绿帽王,这哪里是冷漠,哪里惜字如金?这男的根本就是典型的骚断腿!长安默默抚了抚噎住的胸口,抬起眼帘看向他。

周和以好整以暇,大大方方地任她看。

看了半天,长安只有一个感觉。这人长得是真好看,还有姜怡宁胆给他戴绿帽,也是真的很敢干。虽然日日看到这一张脸估计很高兴,但长公主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嫁人是看人品,不能全看皮相。这男人再好,却不一定适合做伴侣。

至于他说的什么婚约,长安也信了长公主的承诺。她若不愿,便可以取消。

周和以被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状似无意地换了个姿势,让自个儿的身姿看起来更挺拔俊秀。一面手指又点在了唇上,狭长的眼睛斜瞥着长安:“陆公子饮的那奶香的茶水,也给本殿下一盅。那个闻着,似乎滋味儿不错。”

长安:“……”这绿帽王把她叫出来,就是为了这点子吃食?

跟个孩子争口吃的,未免太寒酸了吧……

第三十四章

丢下这一句, 这位绿帽王的人就如一阵风散去。

好吧……就为了一口吃的……

长安眨了眨眼睛, 这种这人跟她很熟的错觉越来越明显。身边伺候的几个小丫鬟已然面红耳赤, 显然被十九皇子这突然的变脸给迷得不轻。既然都要到面前来, 长安也并非那般小气之人。打发身边一个丫鬟去承礼院子吩咐一声, 自己则返回了宴上。

姜怡宁此时已经换了一身鹅黄的广袖直裾回来。正端坐在席位上, 神色如常地与几个相熟的姑娘小声地说着什么。见长安进来,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长安心知她对自己有敌意, 也没兴趣与她交好, 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

认亲宴下午申时结束。宾客散席之前, 苏家老太太将长安与姜怡宁都叫了过去。

苏老太太坐在上首, 打量着眼前亭亭玉立的两位少女,心绪是复杂又难受。这一个是她女儿亲骨肉,一个是放在心坎上疼惜了十四年的养外孙女。苏老太太虽说恼火陈家心存坏心,但情分这种事儿, 不是说断就能断的。苏老太太叹息,就盼着怡宁能记得他们家给的这个情分, 莫要记恨, 莫要奢望不该奢望的。

姜怡宁低垂着眼帘,乖巧的模样一如往昔。长安有些尴尬, 她不大习惯被陌生人抱。只能僵硬地由着苏老太太摩挲着她的脸。

尤氏方才已经被婆母训斥过, 这时候倒是没摆脸子, 但也不热络。

糊里糊涂地听苏家老太太说了一堆原主母亲苏芳儿的事儿,长安才与姜怡宁一道,亲自将苏家人送出门。

人一走, 公主府的喧闹声就渐渐消失。

长公主黑着脸在屋里踱来踱去,还在为姜怡宁宴上的唐突之举窝火。她左思右想的,决心将给姜怡宁挑人家的事儿提前。原本按她的打算,是想多留姜怡宁几年的。如今看样子,这丫头根本恨嫁得厉害!

越是想越拱火,等听到下人来报说三王爷五王爷十六王爷来了,这火气立即就大发了!

“说本宫歇下了。”

站在外面的周修远周德泽听到屋里的动静,扭头看向了周涵衍。周涵衍摸了摸鼻子,显然也猜到是怎么回事儿。其实湖中亭那一出,唬一唬别人也就算了,哪里能逃得过宫里出来的人精的眼睛。姜怡宁自以为做得不着痕迹,其实这几个人都看透了她的心思。

说实话,美人儿人美,不论做什么都能叫人宽宥半分。何况姜怡宁才名远播,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就当偶尔遇到便是。

只是此时感受到大长公主直白的怒火,几人面面相觑之后,难免有些讪讪。

见面礼当面送不成,三人便拿出来直接交到了景庭院下人的手中。周修远别的事儿处理,如此,他便告辞了。周德泽素来是跟他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一道出去。周涵衍遥看着巍峨的公主府,想着下午庭中的绝色表妹,心中很是懊悔。

唉,若是他的正妃之位还空着就好了……

摸着下巴,他颇为遗憾地跟上两位兄长出了公主府。就在门口,三人还未上马车,碰上晚一步出来的周和以。周和以为了等长安的这点点心,多留了一会儿。此时冷着一张美人面,一手提着一个食盒,大步流星地走出来。

“十九你手里拿的什么?”周涵衍密切关注周和以。

周和以瞥了他一眼,将食盒递给马车前躬身立着的方自仲。淡淡道:“不过一点吃食。”

“什么吃食啊,能劳烦你巴巴带着?”周涵衍现如今对周和以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毕竟突然换未婚妻,本以为只是个乡下村姑,结果却是一个姿色上乘的换来一个绝色的,谁能遇到知这等好事儿?怎地什么好东西都被这小子给占了?

心里酸,周涵衍看着那食盒就忍不住开口问。

周和以还是那副冰雪化不开的冷脸,周涵衍气的咬牙。马车里准备走的周修远忽然掀起了车窗帘子,打趣一句:“难不成是表妹亲手做的?”

周和以微微勾了勾唇角,并未回答。

“看来这表妹也并非传闻中不讨喜,至少做了一手好点心。”周修远半靠在车窗上看着席面的周涵衍,弯了弯狭长的眼睛,浓密的眼睫下眸光很是幽幽,“只是不知这点心滋味如何?竟叫十九你都惦记……”

周和以眉头蹙起来,沉静的眉眼中浮现一丝戾气。

他不愿与周修远多费唇舌,只行了个礼道:“十九身子尚未恢复,还得去法华寺修养。路途遥远,这就跟三位哥哥告辞。”

周修远挑了一下眉头,抬手示意他自便。

“告辞。”周和以于是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帘子一放,车夫扬鞭打马,马车擦过周修远的马车,悠悠地往巷子口驶去。

周涵衍看着马车扬长而去,回头看了眼盯着马车的周修远:“三哥?”

“嗯?”

“你还愣着作甚?”另一辆马车上的周德泽忽然掀起了车帘,蹙眉不悦地看向周涵衍,“上车,走了。”

周修远笑了一声,抬手示意马车启程。

车夫也扬起了鞭抽了马儿一鞭子,马车缓缓地行动。只见放下的车窗帘子随风摆动了两下,露出他勾着嘴角的下巴。周修远嘴里喊着的狎昵的口吻,话轻飘飘地散在风里:“慌什么,才十四岁,还小呢……”

周涵衍没听见,抱着一肚子羡慕上了马车。

人都走了,公主府的门房才出来收拾。人来人往的,门口也有几分狼藉。大长公主听说这几个皇子都走了,便又将长安给唤了过去。

长安正在陪陆承礼说话,自从分开住,她跟承礼都生疏了许多。听着孙嬷嬷说长公主找她,长安干脆带着陆承礼一道回景庭院。陆承礼今日吃了好些好吃的,心中很高兴。此时乐呵呵地牵着长安的手,手腕上的铃铛叮叮地响。

他走着走着,路过院子,又薅了一把小花就送长安。

讲真,若非公主府有钱,不在乎这点花草,不然非得被他薅穷了不可。

长安接过来就是笑,“这么喜欢送花?”

陆承礼见她笑也笑,俊雅的面容上挂着灿烂到极致的笑容,有几分傻气却十分动人:“娘子好看,花也好看,花就应该是娘子的。”

长安没理他,倒是孙嬷嬷先扑哧一声笑出来。

孙嬷嬷这些时日冷眼瞧着陆承礼天真烂漫,既听话又可心,渐渐也喜爱上这个新主子。毕竟他们这等心机深沉的人,最欢喜跟单纯的人相处。

陆承礼又薅花草,她不由满脸堆笑:“承礼主子喜欢,往后便多种些。”

陆承礼点了头,然后嘿嘿地笑。

几人走到了正屋,四下里寂静无声。长公主扶着额头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琢磨着该不该将姜怡宁跟长安放在一处养。起先她是一叶障目,自以为是地以为姜怡宁聪慧体贴,必然不会叫人失望。如今冷静下来,她才觉察出不妥。

怡宁自小是众星捧月地长大的。正经郡主沦落成养孙女,老实说,不亚于从天上掉到了地下。这等大变故,别说心智成熟的人都没胆子打包票说不会嫉恨,何况怡宁才十四。若她由此记恨长安,也是十分有可能。虽说这两个孙女,哪个她都舍不得。但为了两人都好,必须要做出取舍来。

长安是不能退步的,这府中一切本就是长安的。要退,只能怡宁退。可这不过她心中最坏的打算,若是可以,她还是盼着两个孙女能和睦。

长安一进来,长公主便冲她招手。

见着陆承礼也在,长公主也没说什么,只拉着长安在软塌上坐下。

长安已经感受到气氛的严肃,差不多猜到怎么回事,便耐着性子听长公主自己提。长公主犹豫了又犹豫,问道:“长安对下午你怡宁姐姐的所作所为怎么看?”

“啊?”长安觉得这个问题不大好回答,“奶奶缘何这般问?”

“你姐姐的心思,想必你也看出来了。”长公主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她年纪大了,实在受不得骨肉分离,“你对她是个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长安很是莫名,“奶奶有话直说,长安听着。”

“她如今,应当是有些钻了牛角尖,”长公主哪怕对姜怡宁有些失望,却还是坚信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是个好的,“若是她有哪里做得不对了,你宽宥则个。”

长安心道果然,在长公主心中,果然还是姜怡宁更重些。

早有这个心理准备,她也没什么失望的感觉。毕竟没多大期待就没多大期望落空,况且,她现在得到的已经够多了,长安本人很知足:“奶奶顺着您的意思去做便是。这十几年是怡宁姐姐陪在你身边,您陡然割舍也做不到,就不必勉强。”

长公主被她说得眼圈儿都红了,这孩子,当真是太懂事儿了!

心里愧疚,她倾身将长安揽在怀里拍拍背。这孩子流落在外还保持着一个如此良善的心,不会是她姜家人:“你放心,奶奶今日后会安排人看着她的。若是她往后再犯什么错,奶奶定不会轻饶。”

长安想想也环住长公主的背,拍了拍。

这个老人家哪怕身份贵重,年纪轻轻时候儿子儿媳相公就全去了。十几年来独自一人养大了唯一的一个孙女,细细说起来也十分可怜。长安觉得自己也不是可怜她,但大约不是原主本身,所以能冷静以待。

叹了口气,她道:“奶奶不必心存愧疚,长安懂得。”

她这般一说,长公主更愧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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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认亲宴一过, 长安算是正式在京城勋贵圈子露了脸。

不久之后, 各家的帖子如雪花般递到公主府, 长安接连好几天四处走动。不过来来回回, 还是只有沈家姐妹与她投缘。别的世家姑娘比起长安来, 其实更愿意亲近姜怡宁。哪怕姜怡宁关了禁闭不能走动, 长安与她们之间的交情也只是泛泛而已。

风平浪静地过一段时日,册封郡主的诏书终于到了。

这一日, 长安正在清云姑姑的院子修习礼乐。

清云姑姑此人与姜怡宁有着很大的不同, 是个真实且谦逊的才女。不仅段文识字, 还精通六种乐器, 会七八种风格迥异的舞,善诗歌,能刺绣。她见长安的第一面,便认为长安特别适合琴。是琴, 并非筝。她觉得长安此女,有着不输男子的洒脱。

长安也不负她所望, 学起琴来, 非常有天分。如今曲子暂时不能弹奏,但指法与架势已然熟知于心, 假以时日必定能奏出动人琴音。

诏书抵达府门之时, 长安还在清云姑姑的手把手教导下, 开始练习简单的琴谱。

因着有大长公主亲自来求,明德帝十分重视。

来传旨的是明德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也是宫中总管梁博。此人如今已有五十来岁, 面白无须,生得一张白胖和善的脸。见着长安,显然也被长安的容貌给惊了一下。不过一想长安的父母,又觉得生得如此也在常理之中。

这一个,显然就是姜家人了。前头那位郡主在姜家人来说,生得过于平淡了些。

长安跪在长公主的身边接旨,姜怡宁因禁闭中便没出来。长安心情激荡地听梁博掐着尖细的嗓音念完圣旨,恍惚地听到自己被册封为郡主。封号变了,不是沅萝,而是朝阳。不得不说,这个名字,很符合长安的审美,朝阳郡主,总感觉寓意比沅萝郡主好很多。

不仅册封了郡主之位,明德帝不知为何,还大方地赐下了一座府邸和金银财帛十箱。这可是当初姜怡宁没有的待遇,别说长安,就是长公主都有些惊讶。

长安有些愣神,梁博念完了圣旨,她半天没个反应。

长公主暗暗推了她一下,她立即反应过来。不过大约是从来没接过圣旨这种古代最高认命策书一类的东西,长安接过诏书的时候,心情还很有些激动。说实话,她本来不理解电视剧里接圣旨的人怎么那么激动的,这一刻竟也感同身受。

从今日开始,她的官方身份就不仅仅是姜家找回来的姑娘而已,她还是一个有身份、有府邸、且有巨额财富的大盛郡主了!万一哪天被长公主给厌弃赶出府去,带上陆承礼一道,她也是半点不再怕的!!

这一刻,长安好像彻底有了立足的底气。

长公主也十分高兴,起身邀请梁博进府喝一杯茶再走。不过梁博是御前伺候的,能走开这一会儿已是难得,哪有空闲喝杯茶?

收了公主府的茶水钱,他马不停蹄地就赶回了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