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司马娇娇如何,长安发觉,司马家这场宴席办得男女混席。

大盛的民风开放,这是长安很早就知道的事儿。但是她没料到,久居北疆的司马家居然不拘一格到这等地步。长安发现她的席位两侧坐得都是公子。

长安不知司马家这个安置是否妥当,就听到门外由远及近的男子说话嬉笑的声音。

第五十一章

来人是司马家的几兄弟, 宴席还没开场, 宾客也没到齐。

说起来,司马家还是个子嗣十分昌盛的家族。护国将军司马老爷子这一生光嫡子就四个,庶出的六个。虽有四个不幸战死沙场, 也还剩下六个全须全尾的。如今六个儿子中最小的膝下十七岁, 孙辈算下来十五个, 还不算司马娇娇这一个宝贝孙女。

如此昌盛的一个家族, 自然到哪儿都底气十足。

此时浩浩汤汤的一堆人, 人还没靠近, 那架势瞧着就蛮吓人的。会客厅里如今还没什么宾客,除了长安与慢一步到的姜怡宁,大多是司马家的女眷。司马家的公子们果然不负司马家出美人的美名, 长安一抬头就看到一水儿的身高腿长美男子走进来。

司马家男嗣都是自幼习武, 人站出来便显得不同。不似京城公子的温润娇弱,个个背脊挺拔,器宇轩昂。领头的一身紫色劲袍头束金冠,约莫二十三四的模样,肤色微黑,刀削斧凿的面孔,眉宇中很有几分肃杀的味道。这位便是司马家的大公子司马邺, 其次是次孙司马勋,再次是三孙,四孙,五孙……

七个孙子一同出现在这花厅, 偌大的花厅顿时就逼仄起来。

长安端坐在靠窗边的席位之上,背对着满园的秋光,端起一杯香茶浅浅地抿。见人进来,也丝毫不见抬头的意思。

说实话,她为表亲近特特应约来司马家,却不代表就矮司马家一头。再是十九皇子嫡亲的外祖家又如何?她身为朝廷册封的正一品有封号的郡主,真论起身份,整个司马家只有司马老爷子才有资格跟她平起平坐。

换句话说,整个花厅她不想搭理谁就能不搭理谁。

司马家的公子这般一窝蜂过来,长安其实心中有些不悦的。倒不是什么外男不外男的顾虑,而是这行径隐隐有恫吓的意思在。长安不傻,相反,十分敏锐地就察觉了。

所以稳坐泰山,并未上前,果不其然司马邺的眼睛立即就追过来。

只见窗外的秋光明媚之下,逆着光的窗边端坐着一位红裙似火眉眼如秋月的女子。司马邺一愣,待看清长安的容色,满目的惊艳。

不仅司马邺,进来的七个司马家的兄弟也都被长安的容色所震惊。

这,这便是乡野间长大的朝阳郡主?

依着司马家的预估,这本该是个怯懦且上不得台面的村姑。此时惊觉长安一颦一笑,能令窗外的秋光失色。司马邺仿佛被烫了一般偏头,转眼就对上自家小妹一双冒火的双眼。司马娇娇正为今儿这一照面呕得心口疼。此时见兄长失态,双眼立即就红了。

她素来是个任性妄为的,心中不痛快,甩开嫂子的胳膊就起身往外走。

司马家最小的兄弟见状立即追出去。人还没走远,那司马邺便上前走到长安的面前。长安收回视线看过去,司马邺躬身行礼:“小妹自幼娇惯,郡主见笑。”

长安手里还捏着杯盏,只微微抬了一下眉头道:“哪里。”

姿态端得非常高。

司马邺没料到长安如此冷淡,连句亲近的安抚都不说,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异样。支起身子后,他嘴角挂着笑,态度却更恭敬疏远了些:“那日闹事小妹意外病发,多亏郡主仗义相助。邺在此,多谢郡主大义。”

长安淡淡勾起嘴角点了头,并未多言。似乎见杯中茶水饮尽,她垂眸将杯盏搁到桌案上,安静地跪坐一旁的李嬷嬷适时上前,优雅地添茶。

袅袅茶香在空中氤氲开来,不言不语的长安身上,那股郡主之尊的气势就显出来。

司马家几兄弟见长安这番做派,大致也看出了长安对司马家的态度——温和有余,亲近不够。且似乎并没有太将司马家当一回事儿。

转念想想也是,姜家虽说没了男子立门楣,但大长公主尚在人世。只要这位在,姜家就还是京城一等一的家族。他们之前所想的,似乎太理所当然了。司马邺定定凝视了长安片刻,勾出一抹浅笑退后。身后没走的司马家几兄弟面面相觑,也一一上前来行礼。

长安不动声色地全部收下,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司马家长媳卓氏左看看长安,又瞧瞧自家夫君小叔们,爽朗地笑了一声便上前岔开了话题。司马邺于是也借口还有别的事儿,像长安告了一声罪便又匆匆离去。

人都散了,宾客才在司马家下人的引路下到场。

来人不算多,至多二十席。看司马家亲近的态度,似乎都是些多年前往来密切的好友。虽多年不见,但寒暄几句后便热络起来。长安安静地端坐在一旁,时不时有人上前与她见礼。认识的不认识的,长安都温和地应声儿。一来二往,气氛很是热络。

李嬷嬷全程守在长安身旁,只觉得长安不愧是姜家血脉,当真是冰雪聪慧。才回来短短半年不到,便行事如此落落大方,半点看不出在乡下耽搁了十四年。

心中安慰,她便又忍不住去瞥了姜怡宁。

姜怡宁自从今儿一早走错路,到如今人都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李嬷嬷微微蹙起了眉,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别说李嬷嬷奇怪,长安也一直注意着她。倒不是说担心姜怡宁,而是女主是姜家的姑娘,跟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长安虽说佛系,但也不想放着好日子不过,去招惹麻烦。司马家这场宴,若姜怡宁当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可是要受连带麻烦的。

不想倒霉,长安于是只好分出一份心神到姜怡宁的身上。若是平常,姜怡宁定然会早就凑到姑娘堆里去。然而今日她不知在琢磨什么,端坐在一旁都没个动静。

直到宴席开始,周和以突然到场引发一场震动,长安才收回心神去关注别的东西。

司马家的宴,周和以作为嫡亲外孙,自然是会到场的。只是周和以这人自小我行我素,他何时来,又何时走,捉摸不定。司马家早习惯了十九殿下的任性,单单置办一席备着。长安眼看着周和以与司马娇娇一道儿从面前经过,在上首右侧的席位坐下。

周和以今日是一身白底儿绣金云纹的广袖长袍,要封玉带,头束白玉冠。难得没一身妖异的血红,气质倒是清雅了许多。此时安静地端坐在上首,仿佛一尊会动的神祗。

好吧,论起相貌,这位每回都能叫人赏心悦目。

长安从不否认自己看人看脸,哪怕知道这位性子出了名儿的不好,也遏制不住在座未嫁姑娘对十九皇子芳心暗许。尤其同坐一席的司马娇娇,眼含春水的模样叫司马家几个孙媳妇的脸都黑了,却依旧丝毫不收敛。

一旁周和以的表情倒是冷淡,一幅不愿搭理的表情,却也没明确将司马娇娇撵走。

两人就这般你盯着我,我盯着茶杯的,坐在一处。

姜怡宁冷眼看着,忽地以袖掩面,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长安离得近,听得分明,就诧异地看过去。姜怡宁却没有与长安分说的兴致,随手在桌案上捻了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又是那副不搭理人的模样。两人同坐一席,两侧都是男宾。虽说两边眼睛都规矩,但有许多话依旧不方面开口。

长安没出声,只扭头看了一眼李嬷嬷。

李嬷嬷想了想,靠过来冲长安耳语道:“司马家这位姑娘打小就是个病秧子,十九殿下与她之间不会有结果,郡主且安心。”

长安闻言有些想笑,有结果就悔婚便是了,哪有那么多忧心?

想到此,长安冷笑一声,低头继续饮茶。

沈家的姑娘没到场,长安跟大多数姑娘都说不到一起去。除了偶尔听司马家几个媳妇说说话,长安全程都绷紧了后背眼观鼻鼻观心。盖因周和以那家伙,看似疏淡不搭理人,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瞧,目光里还有那么些森森的幽怨。

完全不知他在幽怨什么,但……

长安发觉自己快被司马娇娇的眼刀给千刀万剐了。这位娇娇小姐,当众堂而皇之地表现出对表兄的觊觎,如此直白。在这古代,长安心道自己是不是该给这位姑娘鼓个掌什么的,毕竟如此的勇气可嘉。

胡思乱想的,身侧的姜怡宁忽然搁了杯子。

长安瞥了她一眼:“去哪里?”

姜怡宁本不想回答她,但犹豫了一瞬,翻着白眼:“如厕。”

说罢,带着一个小丫鬟便起身出去了。

长安懒得跟她计较,拿起玉著,夹着李嬷嬷布到面前的菜品。因着只是小宴,吃食瓜果都十分精巧。菜品才端上来,长安就被这带着异域情调的小菜给吸引了注意。如今尝了几筷子,发觉味道是真的好,便没客气一直在进食。

这一会儿,长安就吃了一小碟,想着回去自己是不是能试着做做看。

小菜吃了一轮,酒水也过了一圈。司马家上的酒水虽照顾了女客,但比起京城的果酒,还是要烈上太多。吃了一轮下来,好几个姑娘都已然微醺。长安是滴酒未沾,此时清醒地端坐在席位上,惊觉姜怡宁出去快半个时辰了,竟然还没有回来。

李嬷嬷其实早就发现,与长安小声商议了声,立即打发了几个下人出去瞧瞧。

一刻钟后,出去看看的下人没回来,姜怡宁带着的小丫头却面色不对地赶回来。她从身后凑到长安身边,普通一声就跪下来,对着长安就飞快地耳语起来:“郡主,我家主子落水了!”

长安闻言脸色一变。

看了眼觥筹交错的宴,长安蹙着眉头,悄无声息地起了身。

宴上气氛正是高/潮的时候,除了周和以,没什么人注意到长安这一桌的人已然离席。长安随小丫头匆匆出去,就听小丫头急得脸颊涨红,磕磕巴巴地就说起了缘由:“郡主,郡主啊……我家主子方才如厕出来,走到桥上时,不慎落了水。这司马家也不知怎么回事儿,都没个女眷。主子在水中扑腾的时候,被司马家一个路过的副将给救了……”

长安不清楚状况,只问她:“那现如今她人呢?人在何处?”

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郡主,你救救我家主子吧!”

“到底怎么回事儿!”长安喝道。

小丫头抽抽噎噎:“主子,主子被救上来的时候,衣裳带子被水给冲散了。就,就……就被人给瞧光了啊!郡主,您说这可怎么办啊!”

长安的脸瞬间就变了。

第五十二章

“人在哪儿?”长安也不跟她废话, “带我过去。”

那小丫头眼泪一抹, 爬起来就引着长安过去。

方才姜怡宁在院子西侧的莲花池不慎落水,如今正被司马府中的下人簇拥着去客房换洗。那位路过救了姜怡宁的副官,如今也在客房门外。长安过去的时候, 那位副官正巴巴望着客房紧闭的大门, 笨嘴拙舌地说要娶姜怡宁。

本就是武将, 说话嗓门大得出奇。长安还没进去, 老远就听到他在嚷嚷, 顿时眉头皱得能打结:“还不快叫个人过去, 让这个人先把嘴给闭上!”

什么意思?这事儿还没个说法呢,就娶回去?娶什么娶?!

别说长安见着这五大三粗的黑脸副官都有些犯怵,姜怡宁那等看中样貌权势的人, 此时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长安心里觉得蹊跷, 才听一耳朵就拉下来。事无定论之前,武将这般大喇喇地就把事儿捅出来,当真是其心可诛!

发生了什么还没搞清楚,长安也不能贸然呵斥谁,推门进去根本没看那武将一眼。

武将追着长安的步子走了两步,被寸步不离的李嬷嬷给拦住了。他冷不丁瞄到长安,被长安的容色给镇住, 好半天反应过来。而后不顾李嬷嬷的阻拦,张口就给长安表决心。屋里的啜泣声顿时更大了,长安一烦躁,反手就摔上门。

李嬷嬷冷声道:“这位大人请回吧, 这里是女眷的客房,你守在这不合礼数。”

“本官既然看了姑娘身子,自然得负起责来。”那武将嗓门亮如洪钟,“嬷嬷放心。本官若取了姑娘进门,定然不会亏待了姜家姑娘。”

李嬷嬷顿时脸黑如锅底:“大人慎言,没影儿的事儿还是莫信口开河的好!”

“如何就是信口开河?”武将浓眉倒竖,显然不依不饶,“本官亲手将姑娘抱上来,司马家的下人可都有眼睛看见了。难道这还做的假?”

“做不做的假,姜家的姑娘冰清玉洁,容不得你这般诋毁名声!”

“你这婆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官还刻意去占清白姑娘的便宜不成?你这婆子把本官当什么人看了?”这武将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泼皮,说话丝毫不讲体面规矩,“衣裳都散成那副样子,难道还能嫁与别人不成?”

李嬷嬷闻言顿时就火了,直接搬出了大长公主出来压。

这武将本还横得很,等被李嬷嬷疾言厉色地敲打了几句,又搬出了长公主,陛下的,总算是歇了那份蠢蠢欲动的心。他扭头又看了眼紧闭的客房门,才不甘不愿地离开。

屋里姜怡宁已经哭得两眼红肿,妆容全花。长安站在床榻边,看着她发疯地闹,只觉得额头青筋一阵一阵地跳:“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说看。”不是好好儿地去更衣?怎地才大半个时辰就变成这幅样子?

姜怡宁扑在床榻之上,湿透的衣裳还穿着,紧巴巴地粘着皮肤。

她一边哭一边抽噎,仿佛天塌下来。

长安有些头疼,但还是尽力安抚她:“你若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祖母不会眼睁睁看你受委屈的。光哭能解决问题?哭能让你不落水?还是哭能叫现在这事儿没发生?外头那个人我瞧着不对,这事儿还是立即弄清楚最好。”

“不是发生在你身上,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姜怡宁突然仇恨地死瞪着长安,“若不是你,我根本不会遭遇的这件事儿!”

“怪我?”

“不怪你,难道怪我?”姜怡宁这一刻真是恨死了长安,若非偷听到司马娇娇要对付姜长安,她又怎么会被人推下水,“若不是你应下司马娇娇的约,我怎么会来司马府?若不是你招惹那个疯女人,我又怎会遭人算计?若不是你故意挤兑我,我又怎会出来?!”

“挤兑你?”长安简直莫名其妙,她何时挤兑过她?

“你自己倒霉,别赖在别人头上!”

“姜长安!你莫要太得意!”

姜怡宁只要一想到自己衣衫半敞地被个黑熊一样的男人抱起来就恶心得想吐!她凭什么,凭什么穿越到一生,居然给这样下贱的人占了便宜。她双手抱胸尖叫:“我不会嫁他的!死也不会嫁!他胆敢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要他的命!”

“没人叫你嫁,”长安被她叫的脑仁疼,“这件事,我会禀明祖母,你不会嫁给他的。”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你巴不得我倒霉以为我不知道?”姜怡宁如今看谁都想要害她,尤其见不得长安一幅施舍的嘴脸替她想办法,“那个副将是怎么回事?我会泅水,我用得着他来拉我?根本就是其心可诛!”

“既然知道,那还气什么?”长安或许是真站着说话不腰疼,方才你黑脸副将在园子里嚷嚷了那么好半天,司马家的人没敢冒头,长安就知道不会有事,“这件事儿,司马家决不敢宣扬出去。”

“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姜怡宁气得直接从榻上奔下来就打长安,“瞒着就不会露出风声吗?若人有心打听,我这事儿照样是个疙瘩!”

“那不然如何?放着不管?”长安被她吵得脑壳儿疼。

“你敢不管我!”姜怡宁嗓子尖利得能突破天际,“你敢这般对我,我定然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胡搅蛮缠的,长安就是有再好的脾气也能被磨没,何况长安就是个暴脾气。此时也懒得跟她吵,甩开扑到身上的人转身就走。

长安力大如牛,若扔姜怡宁,就跟扔小鸡子似的轻易。兼之姜怡宁气狠了,本就站不稳,这么被长安推了一把,直接就一头磕在了床榻的踏板之上。

等长安回过头,姜怡宁抓起地上的鞋子就砸。

暴脾气的长安当真被她惹火了,丢下一句我去找司马家的人来,开了门便出去。

另一边,得到信儿的司马家女眷匆匆赶过来。领头的司马家长媳黄氏,脸色煞白。她们如今是进京头一回置办宴席,可是小心又小心的。可谁知头一回就出了这么大一桩事儿,这往后谁还敢来司马家做客?

黄氏心惊肉跳,就盼着下人懂事儿,这件事能当场捂下来。

走得飞快,在半道上正巧撞上过来找人的长安。黄氏一把抓住长安的胳膊,连忙往旁边走出去几步,压低了嗓音就问姜怡宁的情况如何。

这可真是她们司马家失职,客人出了大事儿,做主人的来得也不及时。黄氏此时后背已然湿透了,可再是尴尬狼狈,也得问清楚缘由。长安反正就是来找她的,自然没道理含糊。于是把事儿大致说出来,猜测也没瞒着。

黄氏一听就知道蹊跷,不必长安特意提醒她也会查:“郡主大可放心,今儿这事儿只会烂在肚子里,不会有别家知道。”

这样最好,省得闹出来,她也要负连带责任。

“姜姑娘如今人可是在西园?方便我们一道儿过去么?”黄氏是当真觉得对不住,一路上赔礼道歉的话就没少过,“这件事,我一定给姜家一个交代,郡主请放心。”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西园的客房。

一路上的下人该打发的打发,到了客房,就剩下司马家的几个女眷和几个伺候的婆子。屋里发疯的姜怡宁经过一场砸闹,已经冷静下来。此时听那动静,似乎在里头沐浴更衣。长安与黄氏对视一眼,耐心等里头收拾妥当。

约莫过了一刻钟,客房的门才从里面打开。姜怡宁的小丫鬟红着眼睛上前行了一礼,请外头等着的人进去。

长安叹了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姜怡宁端坐在床榻之上,两只眼睛肿得不能看。小丫鬟正拿着热帕子替她敷眼。姜怡宁看到黄氏几个司马家的女眷进来,绷着脸点了点头。

黄氏也没计较她这时候的冷脸,疾步上前便嘘寒问暖起来。

说来说去,还是司马家做得不妥当。别的不多说,就光副将为何会出现在后院这一点,司马家就如何都说不过去。黄氏不想把这件事往司马娇娇身上想,但这种事儿,也只会是那个娇惯的没了形状的丫头能干得出来。

看了眼眉头紧蹙的长安,她心知若这事儿真是司马娇娇做的,那十之八九冲这位郡主来的。心里头惊疑不定,黄氏面上半点不敢露出来。

“姜姑娘,你且放心,这件事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黄氏看着姜怡宁,只恨不得拍了胸脯保证,“那位副官,我届时会跟老爷子提。调离京城,决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姜怡宁本是憋着一股火在听,听到最后一句话抬起头:“立即调离京城!”

“这是自然。”黄氏是个爽快人,一口应下。

姜怡宁这才破涕为笑。

安抚好了姜怡宁,黄氏很是松了口气。她抬头看了眼长安,想着既然安抚住了,今儿这件事干脆就双方通个口气儿,捂得更紧一些。司马家这回下人办事牢靠,发生的当下就给死死拦住,没叫这事儿闹个满城风雨。

黄氏想想还是觉得对不住,又宽慰了姜怡宁几句,立即吩咐下去彻查。

姜怡宁低着头,不知在琢磨什么,又不说话了。

长安瞥了她好几眼,看在她倒了霉的份上就没给她翻白眼了。黄氏见姜家的两个姑娘都安抚下来,她才风风火火下去彻查。

人一走,长安拍拍姜怡宁的肩膀,去到一旁坐下。

姜怡宁没说话,目光定定地看着长安手边冒着青烟的香炉。长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诧异地挑起一边眉头:“怎么了?”

姜怡宁勾起嘴角,“没,只是很诧异你居然真的帮我。”

“我也不想帮你的,”长安还是没忍住翻了白眼,“但你好歹是姜家的姑娘,我跟你对外是姐妹。不管我俩情分如何,姐妹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帮你,也是不想你拖累我自己。”

话音一落,姜怡宁表情裂了一瞬,又瞥了眼香炉。

“谁跟你是姐妹!”丢下这一句,她刷地站起身,气冲冲地就甩了门出去。

长安眨了眨眼睛,狗咬吕洞宾!

作者有话要说:长安:这女的神经病!

第五十三章

姜怡宁嘭地一声摔了门出去, 那架势, 是把今儿这遭遇记到长安的头上。长安本还想与她好好谈一谈,看她这态度,也不想热脸贴她冷屁股。冷冷一声哼, 长安打消了追出去的念头, 端起手边的杯盏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李嬷嬷有些担忧, 才出了这档子事儿, 伊宁主子可千万莫犯傻。

心中一忧虑, 面上少不得就表露出来。长安顶着一身厚重的衣裳来来回回地跑也累了, 摆摆手示意李嬷嬷径自去瞧瞧。

李嬷嬷于是向长安屈膝行一礼,忙不迭就追了出去。

长安正在喝茶,司马家的下人这时候前来敲门。得了长安的允许, 一个衣着体面的婆子小跑进门来, 客气地请长安移到隔壁厢房去歇歇。这间屋子方才被姜怡宁乱砸了一通。如今地上瓷片、褥子脏污一片,瞧着甚是不雅,下人们自然要尽快收拾干净。

去哪里歇脚都可,长安扭头看了眼一片狼藉,十分配合地就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