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儿?什么狗屁的大事!”长安冷笑,“本妃是溧阳王妃,你在瞎叫什么娘娘?”

“娘娘息怒!”

几个宫人被长安突然的暴怒吓得不轻,膝盖一软就跪下去。但想着御前的传话,小宫女硬着头皮道:“娘娘您可莫要闹脾气,酉时御前才传了话来。若是娘娘醒了,陛下今夜必定会来过夜。您若不梳洗一二,这该如何……”

“住口!”长安心头火蹭地一下就冒出来,厉声道:“本妃乃溧阳王妃,是陛下的弟媳!什么过夜?你莫要口出污言秽语!”

那小宫女吓一跳,整个身子都伏跪下去:“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周修远人呢?!”长安的后脑勺一抽一抽的疼,现如今满脑子都是周和以生死未卜的模样。疼痛让她根本没法集中精力思考,她只关心一件事,周和以怎么样了!“他人呢?残杀亲兄弟,他这是不敢见人了?”

“娘,娘娘!”小宫女的胆子都快叫长安给吓破!

自进宫以来,她就没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人,恨不得扑上来捂住长安的嘴。她左顾右盼,做贼似的压低了嗓子劝说:“快,快住嘴啊娘娘!您如何能直呼陛下名字?这里是宫里,隔墙有耳,如何能这般说陛下!”

“为何不能说?”长安捂着额头,脸色酡红,唇却白得吓人,“周修远既然做得出,本王妃为何不能骂?这个阴险小人!卑鄙无耻!本王妃今儿就……”

“长安。”长安的话还没说完,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屏风后面冒出来。

浴桶中,长安浑身一僵。

就听那声音带点愉悦的调子,优哉游哉:“精力这么旺盛,叱骂朕起来中气十足。看来身子无碍啊……”

长安打了个寒颤,脸一瞬间绿了。

须臾,整个人蜷缩到水里去。

第一百一十章

“长安, ”周修远一身龙袍, 仿佛刚刚才从早朝下来,“吃了一路的安神散,身子可有哪里不适?孙太医就在外头候着, 你梳洗妥当后, 叫太医再号个脉。”

长安恍惚地看着他, 这才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大亮, 草木微微枯黄了。

玉门关离京城几百公里, 便是快马加鞭, 一夜的功夫也不可能走这么远。所以到底过去多久了?现如今是什么时辰?周和以如何了?他的那身伤……

“周修远你究竟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掳走弟媳,这是被女色糊了心,连人伦道理都不顾了吗!”长安心中惊恐, 蜷缩着腿窝在浴桶中, 整个人绷直得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弓。眼睁睁看着周修远缓步靠近,她厉声呵斥道,“你身为一国之君,理当做天下表率!这般小人行径,就不怕宣扬出去为天下人耻笑吗!”

“弟媳?”面对长安的指责,周修远根本不为所动,“你如今是丽妃, 将会入住翠平宫。是朕新得的爱宠,丽妃娘娘。”

“住口!”长安怒急,慌张地便四处翻找。

然而净室里除了些换洗的衣物,盛香薰的器皿, 也没什么趁手的东西。长安左右看,胡乱地抓起一旁架子上正在燃着的香炉便狠狠冲周修远掷了过去。

鎏金的香炉加杂着火星,咣当一声砸在周修远脚下。火星子溅出来,燎得周修远龙袍下摆都烧出几个洞。宫人们瞬间跪了一地,周修远却盯着浴桶中惊慌失措的美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原以为是个温顺兔子,没想到脾气还挺大。”

周修远不仅没生气,反而弯腰去捡起翻了的香炉,转身轻飘飘地放到长安的手边。

缩进了水中长安双手抱胸,死死盯着他,一双美眸都喷出火来!

周修远不以为意。他垂眸,眼睛凝视着长安,绕着浴桶缓慢地走动:“莫要闹脾气了。今日你才醒,初入皇宫又遭遇了变故,闹点小脾气,朕不与你计较。往后就安心在朕的身边待着。至于十九,你莫要惦记了。”

“你这是何意?!周和以他如何了?”

“如何?”周修远脸上露出类似畅快的笑意,“玉门关那等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身中剧毒,你说他如何?”

长安的心仿佛被捏住一般,眼睛都红了:“周修远!”

“安心呆在宫里,朕会好好待你的。”丢下这一句,周修远大笑着走出了净室。

长安在宫人战战兢兢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浑浑噩噩地被扶出来,孙太医早早在外头候着了。等宫女传唤,背着药箱躬身进来。

软榻上的美人,太医们自然都认得。那日宫变,长安率领三万精兵及时解困之事是众目所睹的。孙太医瞧着如今面色惨白的溧阳王妃,小步走近。宫人随侍在一旁,将长安的腕子递出来。太医心里不由地一阵叹息。容色太盛,易招祸患……

他两指搭在长安手腕上,凝眉号脉。

须臾,孙太医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王妃,请您将另一只手递给下官。”

“什么王妃,这位是丽妃娘娘!”长安还没开口,一旁小宫女立即纠正道,“孙太医你如何能唤主子……”

“闭嘴!”长安出言打断,将另一只手递给孙太医,“太医。”

孙太医看了一眼涨红了脸的小宫女,垂眸,凝神继续号脉。他一声不吭,殿中静得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须臾,他突出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宫人。

长安会意:“你们先退下。”

“太医,娘娘的身子到底如何了?”小宫女犹豫地不想退,“陛下忧心娘娘身子状况,正等着脉案呢。你可别隐瞒!”

“退下!”长安厉呵,“叫你退下听不懂?”

小宫女吓了一悚。

扭头对上长安的眼睛,缩缩脖子,犹豫地退下了。

人一走,孙太医压低了嗓音便直言不讳道:“王妃娘娘,脉象有些微弱,但下官决计不会诊错的。娘娘您的腹中如今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昨儿脉案上没写明,给您诊脉的那位太医怕是也诊出来了。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没直言……”

长安瞳孔剧烈一缩,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身孕?一个多月?”

“嗯,”孙太医点点头,“用了太多安神散,有些伤。”

长安微微睁大了眼睛,手轻轻放到腹部,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孙太医这会儿也看出了长安处境窘迫。好好儿的溧阳王妃,本该随溧阳王一道前往北疆,却在溧阳王离京的两个多月后莫名其妙出现在宫中。且不说其中曲折如何,溧阳王妃腹中又有了身孕,这都是要造孽啊……

“安神散是什么?”长安恍惚了片刻,立即问道。

孙太医叹气:“致人昏睡的药。一般剧痛难忍之时,开一些,叫人忘记疼痛的。”

长安立即懂了,就是迷.药一类的东西。算算路程,从玉门关到京城,至少一个半月的路程。便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半个月。周修远为了叫她不挣扎闹事,居然给她用了这么久的迷.药!简直是丧心病狂!

可不就是丧心病狂吗?孙太医摸着长安的脉象,这孩子如今还留得住,当真是命大。

“王妃娘娘预备如何?”孙太医叹气,“脉象已经很微弱了。救不救得了另说,便是救下来,往后孩子身子骨儿也弱……”

“救!”长安不等他说完,一把抓住孙太医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道,“必须救!便是用最珍贵的药也得救!”这是她跟周和以的孩子!

孙太医被她抓得一愣,“王妃?”

“太医,”长安这一会儿从惊惧愤怒到惊喜愕然,心思高低起伏,又迅速冷静,心口砰砰跳个不停。奢华的宫殿叫人无所适从,但抚摸着腹部,长安做了决定不过一瞬的事儿,“这件事,你先瞒着,莫要透露出去。”

孙太医绝世久经内宫,长安这番心思转变,他立即明白了。

想着溧阳王与溧阳王妃伉俪深情,这番变故,怕是御前那位垂涎溧阳王妃这弟媳的美貌了。说是造孽,还真是造孽,圣上未登基前就因女色闹出过事儿,果不其然,改不了。心思几番捻转,他点了点头:“王妃放心,下官省的。”

翠平宫这一番变故,远在北疆的周和以是不知的。

青纱帐中,一动不动仿佛死人的周和以眉头蹙了蹙,平放在身子两侧的手指抓了抓被褥,终于睁开了眼睛。屋子四处的帷幔垂下来,遮得四处无光。周和以动也不能动,躺太久,身体僵硬得仿佛动一下,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来人啊……

太久没有动嘴,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

周和以艰难地敲动了床榻一边的柱子,发出轻微的哒哒的一声响动。安静得仿佛死了一般的屋子这一瞬间活过来,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期间碰倒了椅子,发出嗞啦的刺耳声响:“主子,主子您可算是醒了!”

是方自仲,他早一步来到北疆,安顿好一切。日盼夜盼两位主子的到来。结果等了一个月,却等来了差点断气的周和以,女主子不知所踪。

“主子您可算是醒了!哇,您可算是醒了!”

方自仲多老沉持重的一个人,扑到床榻上便哭天喊地起来。他怕啊,他是真的怕!周和以被带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十几个大夫没日没夜地拔毒诊治,耗费了一个多月,才堪堪将主子给救过来!

若非夜枭用特殊古法吊着,就差那么一点,人当真差点就没了……

周和以嗓子里犹如火在烧,干涸得发不出一丝声音。方自仲哭了半天想起来,连忙去桌边倒水,又跌跌撞撞跑回来扶着周和以,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接连喂了四杯水下去,周和以才好了许多。

方自仲小心地将人放下去,一面将杯子搁到桌案上一面飞快地将这一个多月来,北疆发生的种种说与周和以听。与此同时,从屋顶落下的暗卫也从旁补充。早在一年前,周和以便派了暗卫远赴北疆。事实上,他早就做好了来此地落脚的打算。

暗卫言简意赅,迅速汇报完毕,这才说起了玉门关遇刺的后续。

他说完,室内一片死寂。

许久,周和以沙哑的嗓音低低地响起:“也就是说,你们赶到之时,王妃早已不知所踪?”

“是,”暗卫,也就是暗一,低垂着眼睑盯着脚下的地砖,“刺杀主子的人,是来自江湖有名的刺杀悬赏楼。幕后之人下了大价钱,请来的时悬赏楼前三十的顶尖杀手。江湖规矩,悬赏楼不会轻易透露背后卖卖之人,所以暂且没查出是谁。”

“往宫里查,”周和以捂着嗓子,用手又指了指杯子,道:“这件事,与周修远脱不了干系。”

方自仲会意,连忙去倒了一杯温水,扶着周和以慢慢饮下去。

“周修远早就想要本王的命,除了他,本王还真想不到有谁会花这么大的代价来刺杀。”周和以肯定的说。今日这一笔,他记在心上!“王妃失踪之事,务必在三日内给本王结果。若刺杀出自于周修远之手,王妃十之八.九,也在宫里。”

方自仲喂水的手一顿,险些打翻了水杯。

周和以瞥了他一眼,紧抿着唇,神情越发的冷淡,实则已经心急如焚了。他到是宁愿长安人在周修远手中。毕竟凭周修远对长安的觊觎,落周修远手中,长安至少不会吃亏。怕就怕长安被旁的什么人带走,长安生得那副美貌,若是落入他人之手,可就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事情。

红雪红月红星三人早在外头候着,没女主子在,他们也不敢往男主子身边凑。一个个伸着脖子,巴巴地等着屋里人的动静。

方自仲在伺候周和以吃了药之后退下,暗一方才伸手进胸口,掏出一窜珠串。

“这是属下在马车附近捡到的。”他双手高举,呈到周和以面前,“应当是王妃发觉不对,趁人不备摘下来丢在马车附近。”

周和以看着珠窜,心里忽地揪起来。这个女人真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了方向, 夜枭查探消息的速度比预料得快得多。夜枭不愧它能力可飞天遁地的名声, 三日内就有了周和以想要的结果。

长安人确实被周修远掳走,人就在皇宫。

半个月后,紫怨蓝欲等四人从天而降, 砍晕了翠屏里整日盯梢的宫女, 仿佛一阵及时雨般给这段时日犹如惊弓之鸟的长安吃了个大大的定心丸。有这四人在, 起码武力上有了倚仗。另外, 不管如今北疆的情况如何, 这四人能找来皇宫, 至此以后她腹中的孩子能保下来的几率高了一倍不止。

这半个月来,长安为瞒下身怀有孕之事殚精竭虑,已有许久没睡个好觉。

毕竟依照周修远的性子和做派, 若他知道长安怀孕, 这个孩子决计不可能留下来。长安心中顾虑孙太医清楚,但想在周修远眼皮子底下瞒住事儿,委实有些为难。不过好在孩子月份尚浅,小心些,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

有孙太医的帮衬,兼之长安又不用人贴身伺候,瞒着怀孕之事倒也有惊无险。每日, 她只管躺在榻上装虚弱。孙太医以长安身子虚弱为名从旁劝阻周修远靠近她。也是因此,周修远至今没能近长安的身。

翠屏宫上下虽心里嘀咕,但都知主子是个火爆脾气的病西施。连圣上都要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她们自不敢忤逆长安的意思。寻日里, 除非长安唤人,否则轻易不敢出来碍长安的眼。正是因为这样磨着,长安这才熬到了紫怨蓝欲等人赶来。

紫怨蓝欲几人初初看到瘦成一把骨头的长安,差点没一个冲动飞去把周修远给宰了。

长安摆摆手,将人招进内室,询问起北疆的情况。

这些事儿长安不问,她们也是要禀告的。北疆之事暂且不提,重要是周和以。他如今状况好转了许多,但遗憾的是,身子被毒物侵蚀的后果是不可逆的。哪怕暗十五联手十几位医科圣手用最快的时日替周和以拔毒,那霸道刚猛的毒还是伤了周和以的根基。

事实上,能救回一条命已是万幸,旁的不能奢求太多。只是,周和以往后几十年怕是都一幅病弱的模样了。

长安闻言沉默许久。

须臾,开了口,嗓音仿佛含着砂砾:“伤到何种程度了?”

“王妃放心,爷如今虽尚不能下榻走动,人却已经清醒了。”紫怨在四人中为首,与北疆的消息传递自也是由她来,“此次前去北疆,药物准备的齐全。兼之十几个医术高超的大夫从旁悉心养护着,爷的身子会渐渐恢复过来的。”

只是缓过来,也要比旁人病弱许多。这话她们没说,长安心里也明白。幽幽吁出一口气,长安松开了心中紧绷的弦:“能救过来已然是万幸……”

当日那副模样,当真怕他熬不过来。

说罢,长安便又将自己怀孕之事告知了四人。

深陷深宫这一个多月,身旁没有一个熟悉的人,长安连下面送来的熏香都不敢用。宫里的女人连番的试探,哪怕见不到长安的面儿,也依旧各种手段小动作层出不穷。长安本就不是长袖善舞的性子,连日的绷着神经,当真疲惫不堪。

主子有孕,这消息当真震惊了四人。

紫怨第一反应便是即刻传消息回北疆。必须加派人手,凭她们四个人,在这深宫里想护住王妃与小主子,并非易事。这可是溧阳王府目前为止唯一的小主子。若有什么闪失,拿她们的命去填都嫌不够格。

于是紫怨当即飞鸽传书,将此好消息传回北疆。

事实上,她们料想得不错。这个孩子对周和以来说意义非凡。不仅仅是初为人父的欣喜,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第一个孩子!上辈子直至命陨沙场,他都不曾留下一个后代。得知长安已有身孕,周和以拖着病躯,差点没从榻上翻下来!

送人过去,立即安排人进宫!周和以扣着手腕的手指都在颤抖,若非身子不济,他恨不得飞过去亲自看顾。

“主子!”方自仲激动得老泪纵横,顾不得身份地提议道,“老奴那不成器的干儿子调到主子身边去吧!宋雨这臭小子虽说笨手笨脚的,做不了什么精细活儿。但胜在为人机敏,下手狠辣。有他在,旁人就莫想动女主子一根头发丝儿!”

宋雨周和以自然知道,这是他留在宫中的眼线,不曾带出宫。只是这个宋雨何时成了方自仲的干儿子?周和以诧异地看了一眼方自仲。

方自仲尴尬,嘿嘿地笑了几声:“老奴也是凑巧看到过一回,顺手救他一把,便被这小子顺杆子爬给赖上了。左右老奴这辈子没后代,收了便收了。爷,旁人不定有宋雨的狠辣手段。宫中危机四伏,这小子去给娘娘当把刀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周和以在宫中的眼线有不少,但都埋得深。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全聚到长安身边。宋雨人在昭和宫,倒是可以操作。

这厢周和以在为护住长安费心心机,长安这边,周修远又来了。

不知这周修远是什么毛病,还是纯粹是没被人骂过。明明自从长安进宫起从未给过他好脸色,动辄对他非打即骂。翠平宫一半的玉器瓷器都被长安顺手抓了砸他,但这人却半点不以为意,每日雷打不动地来翠平宫找骂。

“你又来做什么?”长安横眉冷对,如今连表兄都不喊了。

周修远摆摆手,他身后一排宫人捧着新奇的花卉小步小步地送至长安的面前。周修远弯着眼角两三步走上前,抬头对上长安一双冷漠且不掩饰嫌弃的眼睛,脚步倏地一顿。好脾气地哄道:“知道你喜欢花草,这些是从南边进贡来的兰花。你瞧瞧,可还喜欢?”

“拿走!”长安迅速退后一步,从袖里掏出帕子掩住口鼻,“我不要!”

“这每一盆都是兰中精品,”周和以压低了嗓子,盯着即使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团污秽也依旧美得销魂的长安,眼中痴迷之色若隐若现,“全大盛只有这一株……”

“拿走!!”

“好好好,既然你不喜欢,朕这就命人撤下!”

或许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从前从不觉得火爆美人有什么好的周修远,日日面对长安对他的冷淡,忽然觉得火辣的美人更鲜活更撩人心扉。他仿佛找到乐子一般,哪日没来翠平宫找骂都觉得浑身不得劲。

长安看都不看他一眼,人站在窗边,决不允许周修远靠近她一步。

周修远试探地靠近一点点,长安冷漠的眼风立即扫过来,他识相地把脚拿回去:“长安啊,闹脾气归闹脾气,万万不能与自个儿身子过不去。”他站在三步远的位置,目光灼灼地盯着窗前纤细的人儿,恨不得一口吞下腹去,“若是御膳房的吃食不合你口味,换一批御厨也是使得的。或者你要吃什么,朕替你寻。”

长安被他赤.裸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有苦说不出,便可这劲儿地拿东西撒火。

只见她忽地抓起窗边插花的玉瓶,照着周修远的脑袋就砸了过去:“滚!别叫我看见你!看见你就恶心!”

周修远早已习惯,淡定地偏头,缩脚,退后,盯着长安的眼神更加火辣。

长安真是快被这个变态给弄疯了!打也打不死,骂他他当享受。若非翠平宫被里里外外搜过一遍,宫中没有匕首,没有短刃,没有剪刀,否则长安真想哪日给他一下,看他还敢不敢拿这恶心的眼神看她!

纠缠了约莫半个时辰,周修远才嘴角噙着笑意,心满意足地走了。

紫怨蓝欲几人缩在角落里,紧绷的后背才松弛下来。周修远刚才站在这里,那股恨不得将长安一口吞下的虎视眈眈如芒在刺,差点叫这四个丫头没冲上去将人宰了!主子人留在宫里,不是长久之计。

不是长久之计,也必须一步一步来。

转眼一个月过去,孩子已经四个多月。除了几个周修远的眼线和几个眼熟的换不得,周和以早已将翠平宫上下换了个遍。但四个多月的身孕,哪怕换了宫人也是瞒不住的。长安的孕吐反应十分激烈,过度的紧张造成她闻什么都要吐,根本就没办法遮掩。

周修远得知之后,连龙袍都未换便匆匆赶来翠平宫。

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美人弄进宫快三个月,他可是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曾碰过!周修远怒极,一路冲进来,满脑子都是将翠平宫上下以及帮着长安隐瞒的太医们全部斩首示众!但真正冲进内殿,看着一身血红衣裙斜卧在软塌之上翻着眼皮看过来的长安,他心头的那簇火噗嗤一下子就消了。

紫怨蓝欲等几人拦在长安身前,蓄势待发。一身太监服的宋雨躲在角落,盯着周修远的眼神仿佛深夜里狩猎的野狼。内殿四周的角落里,夜枭也在悄无声息地埋伏着。

周修远仿若未见,眼睛只管盯着紫怨等人身后的长安:“……孩子,是十九的?”

“自然。”既然事情暴露,长安也不藏着掖着了。狭长的凤眸凝视着周修远,哪怕卧着也仿佛居高临下,“自然是我夫君的孩子,不然你以为是谁的?”

“流掉,”周修远看着她,目露希冀,“只要你流掉,朕可以既往不咎!”

“为何要流?”长安笑了,笑容像火一样嚣张,“本妃夫君的孩子,又不是苟且的野种。若是男孩儿,还将会是我溧阳王府名正言顺的世子爷,为何要流掉?!”

周修远被这话一梗,脸色及不可见地青了一瞬。

须臾,他吐出一口气,目光渐渐利起来。

周修远紧紧盯着长安,语气却淡淡的,听在人耳中,莫名叫人不寒而栗:“听话,你尚且年轻,往后孩子多了是。朕会给你孩子的。一个,两个,三个,都可以给你。若是资质优秀,将来咱们的孩子便是大盛太子,继承大统也值得。将这个流掉。”

长安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周修远的身后忽然走出一个身影。

此人身姿颀长挺拔,一生朱红官袍,气质清隽——是陆承礼。

早朝下朝之后,周修远正巧要与陆承礼议事。猝不及防地听到翠平宫这里的消息,他没顾得上交代便匆匆赶来。陆承礼本该要告退,听到了长安的名字,这才跟了过来。此时他淡淡的目光落在紫怨蓝欲握着的兵器上,嗓音也淡淡:“长安你这是要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陆承礼双眼深深地看着长安, 未尽之言, 长安听懂了。

你是要众目睽睽之下弑君吗?

事实上,若弑君能全身而退,长安不介意立即弑君。周修远这个人, 当真令人作呕。若说之前长安看在小说中他为大盛创下的种种功绩对他诸多忍耐, 如今长安只想这色.鬼赶紧翻车去领盒饭!这个世界不缺治世之才, 总不可能周修远死了大盛就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