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王守澄要抓的细封巫师…”李中敏盯着石雄的伤腿,将他的话喃喃重复了一遍,像在咀嚼这句话的意味,末了目光一闪,尖锐地问,“一个神通广大的巫师就靠这办法出城?藏在一辆拉祭品的马车里?哼,承认吧,你根本就没有巫术,是不是?”

石雄沉默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李中敏走近两步,盯着石雄,压着嗓子沉声道:“王守澄兴师动众,连我都被他抓来当差,闹得满城鸡飞狗跳,要抓的竟是你这么个装神弄鬼的骗子!”

他的言辞咄咄逼人,连站在一边旁观的晁灵云听了,都替石雄难堪得满脸发烧,然而石雄却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点了他一句:“你直呼王守澄的名讳了。”

李中敏蓦然一顿,带着点被石雄看穿的懊恼,悻悻道:“直呼又如何,我怕什么?”

“你为何一人进帐,只让你的人守在外面?”石雄又问。

李中敏又是一怔,没好气道:“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时晁灵云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指着李中敏道:“你…你…”

李中敏横了她一眼,目光又转向石雄,略有些不自在地承认:“虽说你是装神弄鬼,但你散布的那些谣言,其中的道理倒是没错。”

晁灵云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缓缓浮起笑容:“原来是自己人。”

“若是自己人,就不会追上来了。”石雄泼她凉水,又问李中敏,“你到底是哪一头的人?”

“纡佩金紫、在朝为官,你说我是哪一头的人?”

石雄懒得和他绕圈子,直接问:“那你打算如何?”

李中敏望着他,目光深邃,一字一顿道:“我会将你的话,上达天听。”

这一回,轮到石雄满脸怔然,无言以对。

“李某堂堂进士出身,岂能与奸佞贼子共处朝堂,同流合污,倒让你等巫祝妇人之流,行大丈夫之事?”

晁灵云忍不住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我追上来,不是为了抓你回去,而是有些话,不辩不明;有些事,如果装糊涂,就免不了遭人看轻。”李中敏说罢,瞥了晁灵云一眼,向二人拱拱手,转身出帐。

晁灵云忍不住追上去,小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是车辙的痕迹吗?”

李中敏无奈地瞟她一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车的冥钱纸马,根本盖不住那股子胡饼、肉干的味道,看什么车辙?”

晁灵云一愣,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小声嘀咕:“我哪知道他什么都不吃…”

“若是吃了,内急怎么办?”

“嗯…”晁灵云顿时傻眼,气馁地承认,“是我思虑不周。我帮细封巫师出城,纯粹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会帮我隐瞒吧?”

李中敏的步子稍稍一顿,低声回答:“我当然不会上报。”

说话间,二人又行几步,并肩走出了帷帐。

李中敏瞬间改换了一副面孔,望着晁灵云两手一揖,诚惶诚恐道:“下官今日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还望孺人海涵。”

晁灵云先是一愣,随后由衷感叹:“大人如此前倨后恭,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李中敏冲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上马,领着手下扬长而去。

一队人马走了没多久,但见一人一骑自远处翩然而来,与他们会合。马上之人褐发鬈鬈,高鼻深目,是个极为俊朗的胡儿。

李中敏扬鞭打马,脱离队伍,与这人并辔疾驰,到了无人处,才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人立刻笑道:“被我料准了?”

“也不尽然。”李中敏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她会怎么样?”

“那是光王家事。”

“敬辞…”李中敏皱皱眉,忽而又懊丧道,“算了,我也没工夫管这些,等奏疏一上,我还能不能活到秋天,都是个问题。”

康承训笑嘻嘻的脸这时也变得严肃起来,在马背上向他一拱手:“你此番拼死直谏,我替天下人谢你。”

李中敏对他摆摆手:“没必要说这些大话,我先走了。”说罢掉转马头,去与自己的人马会合。

康承训望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打马离开,赶去送殡的队伍向李怡复命。

这日晁灵云祭奠到最后,召集所有仆从入帐祭拜,趁机放跑了石雄。

除了李中敏这个变数,计划完成得堪称圆满,然而李中敏这个人,真的是唯一的变数吗?

☆、第159章 喜信

午后晁灵云回到光王宅,李怡还未回来,夏日的闷热让人倦懒,她在寝室里小睡,一睁眼便已是傍晚。

庭院里的紫茉莉和夜来香次第开放,甜丝丝地混在晚风里,沁人心脾。

卷帘外,水蓝色的天幕上铺着层层叠叠的橙黄和胭红,晁灵云望着这绚烂至极的暮色,发了一会儿怔,就听见庭院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隐约的喧闹。

是李怡回来了。

她立刻起身下床,到镜子前重整云鬓,刚拔下发髻间的素银插梳,就听见房门口传来一串熟悉的脚步声。

晁灵云略略抬眼,便从镜中看见李怡的身影绕过屏风,向自己走来。

“你回来了?累不累?”她扶着发髻,侧转过身子,望着他笑。

“还好,”李怡走到她身旁,轻轻拎起丧服素白的下摆,掸衣落坐,“你呢?怀着身孕还要辛苦奔走,累不累?”

晁灵云摇摇头,笑道:“我了却了一桩心事,累又算什么?”

“是啊,累又算什么…”李怡的唇角微微扭曲,挑起一丝古怪的笑,凝视着她的双眼似乎要冒出火来。

晁灵云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态度,立刻紧张起来,一颗心七上八下,方寸大乱:“十三郎,你是不是已经…”

她疑心他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谎言,慌乱间,握着插梳的手被李怡猛然捉住。

一头青丝瞬间委地,宛转郎膝上,犹如烦恼三千。

李怡紧盯着晁灵云,胸口剧烈起伏着,刚要开口,门外却忽然传来王宗实惊慌的声音:“殿下,殿下——”

李怡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放开了晁灵云的手,怒气冲冲地问:“什么事?”

“小人有事禀报…”王宗实的声音顿了顿,又心虚地响起,“小人斗胆,请殿下出来说话。”

王宗实鲜少会提这样的要求,李怡皱起眉,暂时放下晁灵云这头,起身走到门外。

“殿下,”与先前低声下气的语气相反,王宗实一见李怡出来,立刻弓着腰凑近他,满脸喜气地说,“吴娘子那里刚送来消息,她也有了喜信了。”

李怡闻言一愣,下一瞬彻骨的凉意便从心口涌出,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你说什么…”

“恭喜殿下开枝散叶。”王宗实喜滋滋地向他道贺,又自作聪明地说,“小人怕晁娘子听了生气,才特意请殿下出来说话的。殿下,快去吴娘子那里看看吧。”

“就算现在不让她知道,这事又能瞒得了几时,”李怡回身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脸上毫无喜色,“我和她…罢了,先去吴娘子那里吧。”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动身往吴青湘居住的院落走,双腿沉得像灌了铅。

这节骨眼上冒出来的孩子,无法令他生出一丝喜悦——灵云原本就对他那一次错误心怀芥蒂,现在吴青湘竟有了身孕,自己与她之间的裂痕,只怕今后永远都无法消弭。

这样的自己,有何资格去过问她做了什么?

李怡忽然就有些灰心,觉得焦头烂额,疲于应付眼前这一重复一重的波折。

与此同时,吴青湘正躺在床榻上,冷眼看着太医替自己开药方,寝室内寂静无声,只有侍儿站在床头,偶尔发出一两声低泣。

太医写好药方,刚搁下笔,李怡和王宗实就到了。太医立刻起身行礼,对李怡道:“恭贺殿下又有添嗣之喜,吴娘子目前胎孕稳固,只是气血严重不足,这阵子都应卧床静养。”

李怡望了吴青湘一眼,不悦地看向平日伺候她的侍儿,问:“为何气血不足?”

侍儿两眼通红,抹着眼泪回答:“娘子这阵子郁郁寡欢,天天都说自己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所以才会气血不足。”

李怡闻言默然,片刻后,对太医颔首:“有劳太医。”语毕又吩咐屋中人,“你们先退下,我要与吴氏说话。”

众人立刻行礼告退,掩上房门,只留下李怡与吴青湘单独相处。

李怡走到吴青湘身旁坐下,迎着她脉脉含情的目光,却是一阵沉默,许久之后才艰涩地开口:“这阵子,让你受委屈了。”

吴青湘两眼一热,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哑声道:“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谈不上委屈,殿下无须自责。”

“你到底是女子,孕育生养一个孩子,总归是件辛苦的事。”李怡双目低垂,缓缓道,“就算当初你有错,如今错已铸成,大半责任也应落在我身上,你就放宽心境,好好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吧。”

他的语气百般无奈,却又有担当、包容,一如当年初相见,明明是满心伤痛、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却愿意对她施与慈悲。

最可悲的是,她误以为自己得到的这份慈悲是独特的,这便成了孽缘的初始。

吴青湘百感交集,倾慕、内疚、羞耻、嫉恨、心虚、自怜,乱纷纷糅杂在一起,全化作止不住的泪水,爬满了脸颊:“殿下,对不起,是我罪大恶极…”

李怡摇摇头,却什么都没说。

他黯淡的神色是因为什么,吴青湘一清二楚:“殿下,我会去跟晁孺人解释,求她原谅。”

“不必了,这种事只会越说越乱。”李怡烦躁地打断她,一想到晁灵云,整个人就坐立难安,“你好好保重身体,需要什么就和王宗实说。至于外头的事,你都不要再管了。”

“是。”吴青湘柔顺地应声。

李怡听她答应得干脆,不免又想起晁灵云,想自己为了她愁肠百结,也是求她一个“不要再管”却不可得,心中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满心牵挂着晁灵云,于是无意多留,又叮嘱了几句便向吴青湘告辞,忧心忡忡地赶回安正院。

安正院里,晁灵云已屏退向自己报信的乳母,独自对着菱镜挽起满头青丝,梳了一个最简单的抛家髻。

李怡回到寝室时,正看见她往发髻里插上一根白玉簪,两个人的视线在镜中相撞,瞬间已是心知肚明。

对着她冷漠的双眼,他心中寒凉,低声问:“你已经知道了?”

☆、第160章 借刀

听到李怡问话,晁灵云没有回头,依旧借着镜子与他对视,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恭喜啊。”

心中立刻针扎似的刺痛,李怡盯着晁灵云,面色极冷:“你这是真心话?”

“不然呢?难道你要我撒泼打滚,然后还像当初那样,听你反复忏悔?”晁灵云总算转过身,目光直接与他相触,咄咄逼人道,“天理昭昭,只要是做了理亏的事,哪怕再小,也没那么容易揭过去,后续只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这道理你早就应该明白!”

李怡气得手脚发颤,咬着牙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哂笑一声,嘲讽道:“你这些大道理,除了对我说,自己最好也能往心里去。”

晁灵云闻言一怔,茫然睁大双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怡看着她,知道此刻再多说一句,就要覆水难收。

然而真到了伤心处,忍耐竟是如此艰难。

委屈、愤怒、悔恨、无奈,种种情障在心中横冲直撞,就要脱口而出。

业火高炽,五内如焚,他拼尽了自己所有的修持,才没有说出无法收拾的话:“就是你说的,万事皆有因果。我们走到今天,难道全都是我的错?你也好好想想吧。”

语毕,他再也无法忍耐,转身走出寝室。

王宗实此刻正守在门外,见李怡疾步而出,慌忙跟上,一路小跑着随他进了思远斋,才敢小声试探:“殿下,你又和孺人怄气了?”

李怡哗啦一声掀掉桌上的笔墨纸砚,厉声道:“召康承训来!”

“是。”王宗实缩着脑袋退出书斋,撒腿就跑。

李怡独自留在思远斋中,低头看着满地狼藉,先前在晁灵云面前压抑的怒火,这一刻终于能够肆意宣泄。

从认识她的最初到现在,他们一步步行差踏错,都是拜何人所赐,如今他已是一清二楚。

“欺人太甚…”只要想到那人是如何操纵灵云做他的傀儡,李怡便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怒火中烧之下,他几乎片刻都等不得,好不容易捱到康承训赶来,他劈头就是一句怒骂:“要用你的时候,连个人影子都不见,我迟早要被你们拖累死!”

“哎呀殿下,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康承训猫儿般的眼睛在李怡身上溜了一圈,心里便有了数,笑道,“殿下这是要拿我撒气呢?好嘛,多撒一撒,消了气才能心宽体胖,长命百岁…”

“少油嘴滑舌,”李怡叱他一句,冷冷道,“我要除掉李德裕。”

“李德裕?此人位高权重,一时间很难撼动,殿下打算怎么做?难道直接刺杀他?”康承训在李怡对面坐下,终于正色道,“且不说他身边侍卫如云,我等羽翼未丰,恐怕不容易啊。”

“谁要亲自动手?他能借刀杀人,我当然也可以。”李怡冷笑了一声,与康承训对视,“他弄出细封巫师这么一号人物,在京城里散布谣言,不就是为了扳倒王守澄和郑注?原本两虎相争,我可以作壁上观,可他不该操控利用灵云,不把我这个光王放在眼里!如今就因为他玩弄权术,不但使我们夫妻失和,甚至可能累及我们还没出世的孩子,所以这一次,我不能饶他。”

康承训默默听完李怡的话,点头应道:“我明白了。不过殿下,王守澄和郑注这两个人,不可不除。”

“你担心我为虎作伥?”李怡横了康承训一眼,嗤笑道,“敬辞,你何时如此糊涂了?”

“毕竟当局者迷,我难免会为殿下担心,”康承训笑道,“既然殿下已经成竹在胸,我随时可以往神策右军那里透点消息。”

李怡点点头,琥珀色的双眼灼灼闪烁:“只要李德裕一除,就等于断了李瀍一臂,等他自顾不暇之时,就是我们施展拳脚之日。”

。。。

数日后,王守澄气急败坏地招来郑注,怒道:“我就说那个细封巫师有猫腻吧!李德裕那个老匹夫,竟敢和我作对,我看他是活腻了。”

“大人息怒。”郑注温和地劝了一句,脸上依旧笑意不减。

“你怎么总是一副天塌下来都不急的样子,”王守澄心急火燎,抄起手边的金叵罗,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三勒浆,几滴黄褐色的浆水挂在他层层叠叠的肥下巴上,将落不落,“李中敏一个小小的司门员外郎,也敢把那些妖言惑众的谶语写在奏疏上,背后若没李德裕指使,他敢那么做?”

“好在圣上英明,将奏疏留中不发,大人也不必太过忧心。”

“我怎么能不忧心,”王守澄气喘吁吁,抹了把脑门上的虚汗,烦闷道,“圣上和敬宗皇帝、穆宗皇帝都不一样,倒有几分宪宗皇帝的影子,他只是忌惮我,并不是不想除掉我。不信?你看他会怎么处置那个李中敏,若我不逼他,他一定会姑息此人。”

“大人也不能逼得太紧,和小人物一般见识,岂不是坐实了那些流言蜚语?”

“你说的也是,”王宗实微微颔首,又盯着郑注道,“对了,那个李仲言,上次我见了,觉得挺好。这人样貌、谈吐、见识都不俗,是圣上会喜欢的那一类人,你准备准备,我要引荐他面圣。”

“是,”郑注拱手领命,笑吟吟地说,“我会事先敲打好李仲言,绝不让他辜负大人美意。只是还有一点要请大人示下,这李仲言尚在母丧之中,要等到八月才能除服,提前在此时进宫,恐怕有些不便。”

“这有何难?”王宗实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一声,“你就让他穿平民的白衣,以山人的身份入宫,为圣上解说《易经》,何人敢说闲话?”

“果然还是大人有办法,”郑注笑道,“让李仲言入宫,用《易经》的至理名言打动圣上,区区一个蕃巫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对,解决了这件事,就剩下收拾李德裕了,”王宗实面色阴鸷,冷笑道,“这老匹夫在长安待得也够久了,是时候撵他出去转转了。”

☆、第161章 深宵

转眼夏去秋来,长安百姓期盼的甘霖仍然没有降临,天气炎热得令人心浮气躁,随时都想发一场无名火。

“烦死了!不绣了!”宝珞恼火地摔下绣花绷子,指着晁灵云的肚子嚷嚷,“你又不一定会生女儿,准备那么多花花草草的小衣服做什么?”

晁灵云抬头看她一眼,只笑笑不说话,低下头继续绣花。

“我的好兄弟,哥哥我说句实话,你可别恼啊,”宝珞从浮着冰的铜盆里捞出一串玛瑙珠似的红葡萄,高高地拎着往嘴里送,“我们俩的手艺,真的都不怎么样,你还是直接去绣娘那里买吧…”

“不管手艺好不好,重要的是一份心意。”晁灵云将绷子放远些,端详自己绣到一半的花样,“那些锦衣华服,将来多得是,有什么好稀罕?我的女儿一生下来,就该穿我亲手做的衣裳。”

宝珞瞅着她满是母爱的一张脸,噗嗤一笑:“我算服了你了。”

晁灵云不理会她善意的取笑,继续一针一线地绣,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宝珞一叠声地唤她:“灵云,灵云,回魂啦!”

灵云猛地回过神,怔忡地睁大双眼:“嗯?什么事?”

“一会儿我就要出门赴宴了,你什么打算?”宝珞不知何时已经装扮一新,一边往手腕上套着金镯子,一边望着她问,“你是回光王宅,还是就在这里用饭?哎,我说你这阵子到底是怎么了?老带着一堆针线活往这里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躲着光王呢。”

晁灵云指尖一颤,正准备拈针的手指撞上针尖,一滴殷红的血珠子从指肚上缓缓地洇了出来。

她挑了一下眉,故意噘着嘴问宝珞:“怎么,你嫌弃我了?”

“瞎说什么呢!”

晁灵云幽幽叹了口气,放下绷子,边收拾针线、衣料、花样子,边说:“算了,我还是先回去吧,免得你疑神疑鬼。”

宝珞顿时急了,按住她的手,撒娇撒痴:“唉,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多心啊,算我错了还不成?”

晁灵云撑不住笑了,推了她一把:“逗你呢,我明天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