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师父和宝珞,晁灵云登上回光王宅的马车,在放下车帘的一瞬间,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便消失殆尽。

是的,她是在躲着李怡。

每一个白天都怕与他相见,就算为了维系最后一线余地,夜晚不可避免要与他同床共枕,她还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他之间的裂痕正越来越深。

每一个无话的夜晚,背对而卧的两个人,在同一张床上声息相闻,交错起伏的呼吸就像一场僵持的战争,冷漠在沉默中一点点涓滴成流,再冰冻三尺。

这块坚冰若是化不开,总有一天会四分五裂,不可挽回。

吴青湘那一头已经有了身孕,不管李怡许给自己多少海誓山盟,一个呱呱坠地的孩子,总是一份无法忽略的重量。

何况李怡这样的身份,开枝散叶是天经地义,一心一意,才是离经叛道。

为什么他说那一夜是错误,却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个错误所带来的孩子?因为王宗实的满脸喜色、太医的道贺、郑太妃殷切送来的礼物,都一再地对他潜移默化,消解了他心中的负疚。

她不是在和李怡一个人对抗,而是在和所有人,乃至三纲五常、天理人伦对抗,真闹大了,没人会站在她这一边。

她不是一个看不到危机的糊涂人,却依旧执拗地将这份恐惧压在心底,不肯先向李怡低头。

可压在心底的恐惧,不会因为刻意忽略而消失,总会像影子一样出现在所有光鲜的背后,不管她往哪里逃,都能牢牢粘住她的脚跟。

这甩脱不掉的阴影,又像最高明的渔夫握在手里的网,每时每刻都在窥伺着她,只要她有一丝松懈就撒下天罗地网,将她捆缚得动弹不得。

。。。

这一晚依旧是难以成眠,后半夜不安的浅梦里,她又一次落在网中央,感受到恐惧的源头从罗网的另一边传来有力的脉动,却无力挣扎,只能顺着这股力量坚不可摧的收网节奏,一点点接近那足以杀死她的噩梦谜底。

“闹到现在,你不就是等着我开口吗?”

罗网一端令她恐惧的牵拉陡然静止,李怡的声音冷冰冰传入她的耳朵。

“娶妻娶贤,要的是知冷知热,你这么碍眼,我何必留你在身边?”

流淌在她体内的脉脉热血骤然变冷,她的身体抖如筛糠,泪珠顺着哆嗦一滴滴涌出眼眶,砸碎在冰凉的瓷枕上。

就在她浑身冰凉,溺水一样喘不上气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忽然覆上她的脸颊,缓缓抚摸,将她唤醒。

“做噩梦了?”

晁灵云猛然惊醒,圆瞪着泪汪汪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在朦胧夜色里看清楚李怡的脸。

午夜时分总是那么玄妙,能放大恐惧,也能放大柔情。

李怡撑着身子,低头看着晁灵云,看到她满面泪痕瑟瑟发抖,也看到她紧张得四肢蜷缩,却仍旧下意识地保护着自己隆起的肚子。

硬了那么多天的心就在这个瞬间软下来,冰雪消融,柔情似水。

再怎么欺他瞒他,终究是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怎么能让她变得如此心神不宁,楚楚可怜?

“掉那么多眼泪,”他轻轻叹气,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水,“为什么哭?是不是为了我?”他低下头,与她额头相触,有力的手臂横揽过她,用那么多日来最亲密的姿势,带给她强势而熨帖的温暖。

明明梦里为他的无情难过得要死,偏偏醒来的一刹那,被他如此温柔相待,她却为自己在梦里的卑微与脆弱,感到一阵刺入骨髓的羞耻。

就是这个人,让她变得惶惶不可终日。她含羞忍耻的,用手背遮住了自己潮湿的眼睛。

“梦见什么了?”李怡顺势摸到晁灵云冰凉的手心,在黑暗里细细摩挲她掌间的纹路——

她这一生曲折、坎坷,而他将与她共渡。

☆、第162章 和好

晁灵云摇摇头,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要是知道我梦见了什么,一定会耻笑我。”

李怡失笑:“我为什么要耻笑你?”

“因为梦见的东西太荒唐了。”

“梦都是这么荒唐的,”李怡顿了顿,低声道,“我也不敢说出我的梦。”

“为什么?”

“和你一样。”

在他的梦里,他没能战胜自己的敌人,最后他死了,化为白骨,而她穿着一身白衣,来到他的灵前凭吊。他无法将这个梦说出口——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一股巨大的戾气使他化骨为笼,苍白的肋骨化作几丈长的栅篱,深深刺入地下,又直插天际,将她圈禁在自己的骨殖中央,一直将她囚到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直到她咽了气,也化作白骨,以最亲密无间的姿态与自己同归尘埃,灰飞烟灭…

这样的心思若是被她知道,她只会更想逃吧?

太多不可告人的欲望,让李怡只能保持沉默,然而晁灵云却缓缓移开遮眼的手,怔忡地望着他,半信半疑道:“你也会和我一样?”

那么患得患失、彷徨无助的心情,他也会有吗?

李怡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问:“我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是真心想把你放在掌心上宠,打从骨子里疼的?”说罢他将脸埋进她如云的秀发,尽力抱紧她,像要用这份霸道的力度证明自己似的,火热的呼吸扑在晁灵云的颈窝里,让她浑身颤栗,“灵云,你相信一个陷于野心和权谋的人,也会有真情吗?”

晁灵云怔怔地凝视着他,张开双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李怡的唇角不觉泛起一丝苦笑,自嘲道:“果然不会有人相信…”

“不,我信!”晁灵云忽然紧紧回抱住他,在他耳边急促道,“我信,因为我知道,你的野心和权谋都是为了什么。”

李怡满脸愕然,被她脱口而出的表白震惊到忘了反应。

“郑太妃、太和公主,你是为了守护她们,才不甘于只做一个衣食无忧的亲王。你对她们的这份用心,难道不是真情?”晁灵云仰望着帐顶,想控制住夺眶而出的热泪,泪珠却还是顺着她的眼角往下滑,“我想,我也会有这份幸运,对不对?”

深夜的梦,比白昼的清醒更能照见她的心底。

和他赌了那么多天的气,最初的坚持已经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

如果真的恨他,何必继续留在这里,如果不舍得他,又何必刻意拒他于千里之外?

她不想再这样蹉跎下去,她想与他和好。

此时此刻,晁灵云比以往任何时候更能看清自己的心——比起怀疑李怡的情意,她更怕失去他。

“十三郎,我只愿你无论何时何地、何等处境,都不要迷失在野心和权谋里,永远记得让你鼓起勇气、赴汤蹈火的初衷是什么。”晁灵云附在李怡耳边,喃喃许下誓言,“我愿与君比翼,助君长风万里。”

李怡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喉结上下滚动着,好一会儿才哑声回她:“得卿真情如许,此生定不相负。”

到底是一夜夫妻百日恩。

一夜过后,安正院里的气氛终于冰消雪融,犹如换了一个季节。

王宗实等人摸不着头脑,索性放开怀抱,喜迎阳春,有说有笑地拿两人打趣:“难怪小人早上一进中庭,就听见喜鹊喳喳叫,抬头的时候眼一花,看见绿树上开满了红花,还以为是自己得了眼病呢,原来竟是殿下与娘子的喜兆!”

“你这就是眼病,快去请太医瞧瞧吧。”晁灵云红着脸啐道。

侍儿也掩口笑道:“娘子今日还去不去教坊那头了?”

“不去了。”李怡在一旁自作主张,替她回答,“连着去了那么多天,今天也该好好在家歇歇了。”

晁灵云看了他一眼,为难地嘀咕:“我还有针线活没做完呢,昨天都和宝珞说好了的。”

“遣人去捎个话就行了,你不拿针线活烦她,她只会欢天喜地,拍手叫好吧?”

这人真是太讨厌了,才和好就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晁灵云郁闷地扁扁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她拿最近为了解闷看的《庄子》顶他。

“那条鱼昨天我在酒宴上遇见了,对着宾客们抱怨了很久。”

晁灵云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她冲你抱怨了?”

“那倒没有,”李怡云淡风轻地否认,“我只挨了她几个白眼。”

晁灵云瞄瞄他若无其事的脸,忍不住噗嗤一笑。

一旦没了烦恼,日子便在安宁中过得飞快。

转眼到了重阳大宴这天,作为秋日宫中的一大盛事,光王自然要带着家眷入宫同贺。这天一早,晁灵云与吴青湘便穿好翟衣礼服,头上插戴着博鬓、钗钿,严妆入宫。

如今除了这种避不开的场合,平日住在宅中,晁灵云与吴青湘都会默契地回避对方。彼此不相往来,各安其分,倒也相安无事。

晁灵云带着李温同车,紧跟在李怡的车驾之后,吴青湘独乘一车,排在车队最末。

这天按例先进大明宫面圣,一番例行公事后,内外命妇便出发去兴庆宫,与三宫太后同庆佳节。

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郑太妃才能私下见见长孙和两位儿媳,说上几句体己话。

像天下所有盼着儿孙满堂,又如愿以偿的婆婆一样,她将孙子李温抱在膝上,开心得眼角含泪,怎么亲热都不够。

晁灵云与吴青湘安静地坐在郑太妃两侧。郑太妃抱够了孙子,心满意足地将李温交给乳母,这才两手一左一右,各牵着晁灵云与吴青湘的一只手,与她们寒暄。

“孕中要多休息,千万不要劳累。你们的胃口好不好?就算没胃口也要尽量多吃些,这都是为了孩子好。想当年我生下光王,瞧见他瘦得像猫儿一般,心里不知有多懊悔…”郑太妃漫无边际地说个不休,末了目光又落在吴青湘身上,关切道,“吴氏你是头一胎,头一胎总是难生些,咬牙挺过去,以后就会顺多了。”

“多谢太妃挂怀。”吴青湘温顺地笑着,礼数周全之中,却透着微微的冷意。

郑太妃看看她,又看看一旁格外沉默的晁灵云,身为过来人,怎会不明白这中间的微妙,只是面前两个都是好孩子,一个是与世无争人淡如菊,一个是爱子千疼万宠的心头肉,她实在是不好偏疼谁。

最后私心使然,她只能轻轻叹一口气,一视同仁地拍了拍两个人的手背:“你们都要爱惜身体,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是。”两个晚辈异口同声地应着,吴青湘却双目低垂,先一步悄悄抽回了自己的手。

郑太妃浑然不觉,寒暄过后,又将全部心思放回李温身上。

一场小聚很快结束,晁灵云与温儿、乳母一并离开郑太妃居住的偏殿,直接与紧随其后的吴青湘分道扬镳,眼不见为净。

吴青湘屏退侍儿,独自沿着御花园的石径散心,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她心里清楚,今天兴庆宫里这场欢宴,有一个她无法躲开的人。

为了尽量避人耳目,她刻意挑冷清的小路走,就这样也不过才走了一刻钟,绿树成荫的寂静小道上就迎面走来一个人,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

萧洪今日是存心要堵人,一进兴庆宫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刻终于千辛万苦地逮住了人,他胸口激动得上下起伏,紧盯着吴青湘看了好一会儿,目光才缓缓落在她的肚子上:“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后续还是争取恢复每天11点固定更新~= ̄ω ̄=

☆、第163章 探幽

吴青湘满脸冷漠地看着萧洪,一言不发。

萧洪见她不答,兀自冷笑:“我说你怎么许久不肯来见我,原来是大了肚子。光王那里,你是怎么交代过去的?”

听他提到李怡,吴青湘目光一闪,终于开了口:“孩子不是你的。”

萧洪一愣,瞪大眼睛叫嚷:“你诓我呢?光王旱了你那么多年,你才跟我了几天,就能怀上他的孩子?”

他说得粗俗不堪,吴青湘厌恶地皱了一下眉:“你当光王宅上上下下都是摆设?这孩子如果有问题,岂能瞒过众人耳目?”

萧洪顿时语塞,不甘心地盯着她的肚子,左看右看,觉得似乎小了点,若要硬说是自己的孩子,确实对不上该有的月份。

“说不定,是你天生不易显怀呢…”他半信半疑,有点沮丧地咕哝。

吴青湘的眉梢轻轻颤动了一下,没有被萧洪察觉。

为了对得上月份,她佯装没有胃口,连着几个月忍饥挨饿,硬是将自己饿瘦了一圈。这种事对于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来说有多煎熬,一般人绝对想象不到,而她就是做到了。

凭着对眼前人的恨,对腹中孽种的憎恶,还有对如此卑鄙残忍的自己的厌弃,她惩罚着自己,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饥肠辘辘的昼夜。

“你愿意自欺欺人,就随你的便吧。”吴青湘傲然一笑,缓缓走向萧洪,与他擦肩而过。

萧洪牙根一紧,转身扯住她的衣袖,不死心地放话:“等孩子生下来,我要亲眼看一看!”

吴青湘没有理会他,用力抽回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去。

萧洪望着她的背影,握紧拳头,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你以为给他生了孩子,就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萧洪愤愤自语,嫉妒的火焰在心头熊熊燃烧,“休想!”

。。。

晁灵云走在返回大宴的路上,拿手里的团扇逗弄被乳母抱在怀里的温儿,看他不停挥动胖乎乎的小手,试图抓住绘在团扇上的蝴蝶,心情渐渐好转,笑着问乳母:“累不累?换我抱吧。”

“娘子身体不便,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你抱孩子呀。”乳母笑道。

晁灵云瞥了一眼密布在她脸颊上的汗珠,摇着扇子说:“天热得慌,估计这会儿大宴都快散了,我也不耐烦再回花萼楼了,不如你陪我找个凉亭坐坐去。”

乳母应了一声,抱着温儿陪晁灵云走了一会儿,在龙池边觅得一处凉亭,拾级而上,果然觉得亭中清风习习,凉爽怡人。

晁灵云先一步走到凉亭的美人靠上坐下,令乳母自便。

乳母这才欣喜地坐下,放温儿坐在美人靠上,拎起自己汗湿的衣襟轻轻扇动,笑道:“这亭子里果然清凉,娘子真有主意。”

晁灵云斜倚着美人靠,望着她慵懒地笑笑。

两人坐在亭中消磨时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忽而一阵凉风徐徐,将远处隐约的琵琶声也吹进了亭中。

晁灵云侧耳倾听了片刻,笑道:“这是郑中丞的琵琶声。”

乳母奇道:“我就听着这琵琶声觉得怪悦耳的,想不到娘子竟能听出弹奏的人是谁。”

“小忽雷的音色,只要听过一次,就永远都忘不掉。”晁灵云的话里带着一丝怅然,又听了一会儿琵琶,忽然起兴道,“既然郑中丞也在兴庆宫,我们何不过去瞧一瞧,走。”

乳母连忙抱起李温,跟随着晁灵云,顺着琵琶声一路寻去。

这一路曲径通幽,琵琶声就像收杆的鱼线,忽高忽低地钓着晁灵云,将她引到了一处名叫“长庆殿”的偏殿。

这时天色渐渐暗下来,乳母望着暮色里肃穆冷清的殿宇,有点紧张地问:“娘子,这是哪里?”

“不知道。”晁灵云来兴庆宫的次数有限,当然没到过这长庆殿,却大胆道,“先进去看看,反正有郑中丞在,总归不是什么闯不得的龙潭虎穴。”

话音未落,被乳母抱在怀里的温儿忽然手舞足蹈起来,嘴里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将晁灵云逗笑:“看来温儿也很想见见郑中丞呢。”

见晁灵云如此从容,乳母便不再迟疑,跟着她踏上了通往殿门的白玉阶。

这长庆殿虽然僻静,却并非无人居住,上了台阶没走几步,便有一名内侍向她们跑来,望着身穿翟衣的晁灵云行礼:“小人斗胆,敢问娘子是?”

“我是光王孺人晁氏,与郑中丞是旧识,方才在龙池边听见她的琵琶声,特意前来相会。”

“原来是晁孺人,有失远迎,请随小人进殿。”内侍连忙点头哈腰地将人往殿里请。

晁灵云边走边问:“这长庆殿里住的是谁?”

“是宋先生住在这里,今日郑中丞献艺花萼楼,顺便来看看我们先生。”内侍笑道,“这长庆殿与宫中其他殿宇隔着一个龙池,位置偏远,近年修葺得较少,让孺人见笑了。”

“哪里,我倒觉得这里清静得很,是个好地方。”晁灵云跟着内侍,缓缓走进长庆殿,内侍命宫女前去通报,片刻后,琵琶声戛然而止,晁灵云倒先不好意思地笑了,“看来我打扰宋先生和郑中丞的雅兴了。”

她正说着,屏风后忽然传来笑语:“打扰什么,知道你来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晁灵云听出这是宋先生的声音,连忙加快脚步绕过屏风,笑道:“宋先生——”

她正殷切地唤着,却在看清屏风后迎面走来的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滞——除了宋先生和郑中丞,如今已成为郑中丞得意门生的绛真,没想到竟也跟了过来。

不过是一刹那的失色,宋尚宫便已觉察,视线在晁灵云和绛真之间飞快扫了一眼,目露疑色。

晁灵云还记得宋尚宫是何等的慧眼如炬,生怕被她瞧出端倪,连忙又笑起来,描补道:“我以为只能见到宋先生和郑中丞,没想到阿姊也在,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第164章 变局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晁灵云总觉得宋尚宫脸上的笑意变淡了些。

“重阳佳节,自然是极好的日子。”宋尚宫望着她,淡淡笑道,“古有箫声引凤,今日郑中丞一曲琵琶,将你引了来,也可谓是一段佳话了。”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段话逗得笑起来,气氛十分轻松融洽。

宋尚宫一辈子无儿无女,上了年纪以后,看见小孩子就格外喜欢。她将李温抱在膝上,拿起琉璃盘里的瓜果逗他,玩耍了好一阵子。

晁灵云在一旁笑着相陪,又与郑中丞和绛真叙了一会儿旧,便推说时辰不早,自己还得赶回花萼楼,借机向她们告辞。

绛真向她递了个眼色,又对郑中丞道:“师父,我难得见到妹妹,想出去送一送她。”

“去吧。”郑中丞正与宋尚宫说话,分心点了点头,便不再注意她。

晁灵云心里有点小疙瘩,却不便摆在脸上,只能满脸堆笑,无奈地与绛真一同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