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牵绊

李训听郑注这么说,眼神顿时一变:“你的意思是…”

“若不动摇一下左军的根基,仇士良想顺利上位,恐怕也没那么容易。”郑注唇角勾起一丝笑,“你我合力将仇士良抬上去,顺便给左军换换血,多安插些自己人,将来对付王守澄的时候,岂不是更加得心应手?”

“有道理。”李训就像苍蝇嗅到了荤腥,也跟着兴奋起来,“圣上如此痛恨阉党,若是知道军中放贷的事,一定会拿左军那几个头目问罪,只是到时候…国舅受贿的事,我们可得帮着遮掩一下。”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郑注斜睨他一眼,笑着揶揄,“耽误不了你兄长的前程。”

李训摸了一下鼻子,赧然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是你没存心瞒我。”郑注笑道。

李训立刻正色道:“我一路有幸蒙郑兄提携,才有今天,若对你还存私心,我成什么人了?”

“嗯,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无需多言,”郑注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李训的背,“这朝堂之上,只有你我才是兄弟同心,至于其他人么,呵呵…”

他冷笑了两声,叹道:“人人都攻讦我是附庸阉党的佞臣,我迟早会让他们知道,我对圣上的一片赤胆忠心。”

“朝堂上那帮庸人,有眼无珠,对圣上也只有嘴皮子上的忠心,”李训愤愤道,“而我们忍辱负重、卧薪尝胆,一心为圣上尽忠,倒成了罪人!我们有什么罪?不就是靠王守澄举荐起家么?结果连弃暗投明,效忠圣上,都被他们说成了见风转舵,奴颜媚骨!”

“夏虫不可语冰,只要圣上能信任我们,又何必在乎那一点毁誉?”郑注云淡风轻地笑笑,亲热地握住李训的手,“你我一同辅佐圣上,除阉党、收河湟、清藩镇,将来名留青史,功彪千秋,才是正途。”

“郑兄此言极是!”李训两眼发亮,仿佛真看到了郑注给自己描绘的美好图景,激动地附和,“我这人没多少雄才伟略,但认准了一个人就绝不会有二心,往后我就一心一意跟着郑兄走了。”

。。。

时值暮春,正是轻絮漫绿水,牡丹动京城的明媚光景。

午后,晁灵云本想带着瑶儿去教坊找宝珞解闷,却被温儿黏住。

晁灵云只好把温儿抱上榻,拿玩具哄他玩,瞧着儿子因为困倦直往下耷拉的眼皮,笑着问乳母:“这时候温儿不是一向要小睡吗?为何这两日如此反常?”

乳母在一旁笑道:“郎君这是依恋母亲,才会这样粘人。小孩子嘛,见父母生了弟弟妹妹,心里不安,都会这样。”

“原来如此,我没有兄弟姐妹,也没体会过这样的心情。”晁灵云一边笑着,一边把儿子抱上床,摘了他身上挂的金锁,哄他入睡。

小孩子很快就睡得又香又沉,晁灵云便抱起瑶儿,吩咐乳母:“温儿这一睡至少一个时辰,你就在这里守着,等他醒来喂他些小食。”

乳母见晁灵云又要走,忙开口劝阻:“娘子,我担心郎君醒来不见你,又要哭闹,娘子不如今日就留在府中陪郎君,等过了这阵子再出门吧。”

晁灵云听了这话,微微蹙起眉头,望着乳母沉思片刻,忽然脸色一沉:“自我生下瑶儿以来,温儿从没闹过脾气,偏偏这会儿才开始闹?何况从方才到现在,温儿也不像是个闹脾气的样子,倒像是你特意将他抱来,耽误我时间。”

“娘子怎能说这样的话,”乳母脸上笑容一僵,不以为然道,“我们做母亲的…”

“行了,你不必拿做母亲这些话来压我。”晁灵云打断她,“我分得清轻重,若温儿真离不开我,我断不会贸然离开,可你若是有心借温儿绊住我,此事就另当别论了。”

乳母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你起来吧,好好守着温儿。”晁灵云也无心与她纠缠,径自抱着瑶儿,与侍儿一同离开。

出了安正院,却没瞧见掌车驾的家丁,晁灵云蹙眉道:“车马还未备妥么?”

刚想打发侍儿去问,却见王宗实迎面走来,笑容可掬道:“娘子,光王有请,想邀你去慈恩寺赏牡丹呢。”

晁灵云一怔,疑惑道:“好突然啊,他哪来的闲情逸致?”

“瞧娘子说的,眼下本来就是赏牡丹的好时节,哪里突然了?”

“就是很突然啊,慈恩寺那么远,也没说让我早点做准备。”纵然心里高兴,晁灵云还是嘟着嘴抱怨。

“哦,这的确是光王一时兴起,但乘兴赏花这样的事,不是很风雅吗?”王宗实笑道,“今年春天有雨水,听说花开得比去年好,光王准备在慈恩寺多下榻几天,娘子这就去准备,也还来得及。”

“要住上几天吗?那温儿和瑶儿也得跟着,”晁灵云有点意外,想着拖儿带女就得做多少准备,顿时灭了去教坊的心思,急匆匆转身往回走,“我得赶紧去准备准备。”

王宗实轻轻吁了一口气,望着晁灵云的背影,心里十分得意。

给人下套这种事,果然还是得老将出马!他美滋滋地想着,快步跑回思远斋,向李怡报信:“殿下,成了。”

李怡放下手中书卷,抬眼注视着王宗实,问:“她没起疑?”

“殿下放心,娘子一听说要陪殿下去慈恩寺赏牡丹,高兴着呢。”王宗实说完这句话,明显从李怡冰冷的双眼里看见了一缕柔光。

“慈恩寺的牡丹,对她来说终究是不同的…”李怡沉吟,仿佛看到了那一年笼住一树牡丹的潇潇烟雨,转瞬却回想起去年李瀍给自己设下的局。

心陡然一沉,他立刻掐灭心头刚浮起的旖旎情思,沉着脸下令:“这几日务必要绊住她。还有那几个该盯的地方,都派人盯紧了,绝不许走漏半点风声。”

“是。”王宗实拱手领命。

☆、第172章 寻芳

长安的春天有百样好,若论赏心乐事,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外出游春了。

所以尽管李怡的邀约很突然,晁灵云却几乎是立刻就来了兴致,高高兴兴地回安正院整理行装。

她吩咐侍儿和乳母各自去做准备,自己开始收拾奁盒,将妆镜前散落的梳、栉、香粉、螺黛、唇脂一一收进盒中,想着这几天陪着李怡要做什么打扮,忽然心中一动,将装首饰的匣子打开,取出自己最喜欢的那一对螭龙金耳坠,替换下耳垂上的明珠。

半侧着脸戴耳坠时,她打量着菱镜中的自己,这个角度使得光亮顺着她的鼻梁和唇线一溜而下,线条玲珑起伏,如江南三月傍水的小山,将她的笑容勾勒得格外俏丽。

嘿,就算已经生了温儿和瑶儿,似这般娇娇俏俏,也难怪被他捧在掌心里宠着!她正沾沾自喜,就瞧见李怡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两人一并被映入同一片澄明。

晁灵云转过身,冲李怡娇嗔:“瞧你一时兴起,让我匆匆忙忙的,根本来不及准备。回头到了慈恩寺,只怕天都要黑了。”

李怡笑着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故意挨近了她的脸颊,低声道:“卿卿有没有试过秉烛夜游,赏月下牡丹?”

他亲昵的语气让晁灵云忍不住脸红,明明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啊,为何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跳,会在他猛然靠近自己时,悸动到连手心都出汗呢?

她喉咙一阵发干,轻声答:“没试过,有趣吗?”

“何止有趣。”李怡冲她眨了一下眼睛,语气极暧昧。

晁灵云招架不住,低下头,抬手掠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藕粉一样泛红的指尖拂过耳垂上细鳞闪烁的螭龙,吸引住李怡的目光。

一刹那多少旧时光涌上心头,李怡不禁怔然,很快又回过神,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坠,柔声道:“已经许久不曾见你戴这个。”

“平时当然要好好收着,”晁灵云解释了一句,又抬头望着他,羞涩道,“这不是要去慈恩寺看牡丹嘛…”

她的话李怡都明白,却一个字都接不出,他甚至觉得此刻不出声更好,只有静谧才不会打破眼前人的娇羞,才好让自己从容地凝视着她,将她小小的身影长久地嵌在眼底,如沧海桑田中凝成的琥珀。

不巧侍儿偏在这时走进房中,晁灵云开始赧然闪躲,还伸手推了推李怡,暗示他应该离自己远一些。

李怡不觉失笑,捏了一下她的掌心,假意催促:“快点准备,别让我三催四请。”

“要我快,你倒是别杵在这里添乱呀。”晁灵云气鼓鼓地还嘴。

侍儿面朝着打开的箱笼,假装没听见夫妻俩的打情骂俏,暗地里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事实正如晁灵云所言,在一通手忙脚乱的收拾准备之后,一家人乘着马车从夹城取道,当抵达城南慈恩寺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晁灵云将一对儿女交给乳母和仆从们照顾,自己陪着李怡在禅房里用了些素面斋菜,待到吃过晚膳,先将儿女哄睡,才有空闲与李怡说笑:“瞧瞧我们,到这个时辰才忙完孩子,也只能秉烛夜游了。”

李怡放下书卷,笑道:“你白天带着孩子,也没心思玩,走,陪我去赏一赏月下的牡丹。”说罢起身,直接牵住了她的手。

晁灵云感受着掌心里传来的温暖,心中踏实而欢喜,与李怡并肩走出禅房。两人也不用仆从跟随,由李怡亲手挑着一只灯笼,乘兴在寺中夜游。

没了白天的喧嚣,夜晚的寺院极为幽静,偶尔从远处飘来一阵晚钟梵呗,让夜色更寂远深邃。

慈恩寺各个僧院都种着牡丹,一路挑着灯笼,悠然漫步,已是十分惬意。晁灵云挽着李怡的胳膊,半倚着他笑道:“就这样走走也挺好,倒不一定要赏牡丹王了。”

慈恩寺遐迩闻名的牡丹王,是浴堂院的浅红牡丹,以及东廊院的白牡丹。每年只要来到寺中,都是在这两处赏花,除开第一回的惊艳,来的次数一多,她对牡丹王倒也没那么执着了。

真正重要的,是有他在身旁,只要两情相悦,何处不是赏心悦目的佳景?

心里一高兴,她忍不住将李怡挽得更紧,几乎算是挂在了他身上。

李怡斜睨她一眼,干脆直接挽住她的腰,笑道:“连牡丹王都看腻了,眼光真刁。”

“谁让我眼里有更好的呢?”晁灵云故意望着他,嘻嘻笑道,“所以再容不下俗物。”

“牡丹王竟成了俗物,方丈若是知道,只怕也要犯了嗔戒。”李怡暗暗捏了一下她的腰,在她耳畔低声道,“今日特意带你来,可不能让你失望而归,我带你去赏一株更好的。”

“还有更好的?”晁灵云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李怡没直接回答她,只揽着她的腰,神神秘秘道:“你跟我来。”

晁灵云跟随李怡,一路曲径通幽,走到了一处僧院,却见院中不过种着几丛浅红牡丹,虽也开得繁盛,却远不及浴堂院中那两株牡丹王。

她不由纳闷地看向李怡,李怡却脚步不停,带着她走到一间禅房前。禅房门口站着一老一少两名僧人,见他们来了,双手合十,齐声道:“贫僧拜见殿下、娘子。”

李怡将灯笼递给沙弥,问院主老僧:“上人可安排好了?”

老僧笑道:“殿下放心,请随贫僧来。”说罢弯腰相请,将李怡与晁灵云引入禅房。

不是要看花吗?莫非这禅房里另有门道?晁灵云跨过门槛,左顾右盼,见禅房里施设着神幡佛像,与寻常的佛精舍没什么两样。

她正暗自奇怪,就见老僧走到一面挂着帘幕的板壁前,拉开略显陈旧的幕布,又伸手在板壁的一侧摸索着,扳动了一处机关。

顷刻间,枢轴转动声吱呀响起,板壁豁然打开,露出了一方黑暗幽深的门洞。

老僧让到一旁,令沙弥秉烛引路,招呼李怡与晁灵云:“殿下、娘子,请。”

☆、第173章 良宵

李怡牵着晁灵云的手,被她惊疑的目光逗笑,打趣道:“感觉如何,不像俗物了吧?”

晁灵云愣了一下,反问他:“我们真的是看花吗?”

“进去不就知道了。”李怡卖了个关子,拉着她走进门洞。

门洞内是一条黑暗的甬道,小沙弥手中的烛光在前方闪烁,晁灵云刚走进去,就听到背后传来枢轴转动声,应是老僧在外头又将板壁给合上了。

甬道不长,她跟着李怡往前走了十几步,便到了甬道尽头。

甬道外应该是一块露天的空间,因为小沙弥一打开甬道尽头的木门,晁灵云便感觉到一股混着花木清香的晚风拂面而来。

她一时有些回不过神,任凭李怡牵着,恍恍惚惚走出了甬道。

第一眼,便是满目惊心的红,晁灵云的心猛然一撞,屏住呼吸细看,只见月下亭亭一树殷红牡丹,在暮春晚风里婆娑盛放,如国色天香的美人乘夜而来,于幽静处展露风姿,瑟瑟而多情。

她不觉看得痴了,怔怔傻站着,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心中的惊艳。

见到她这样的反应,李怡莞尔一笑,拉着她走进庭院旁的小堂,在已经铺设好的茵席上落座。

跟着李怡走动了一下,晁灵云的脑筋才恢复活络,她激动地在茵席上坐下,睁大眼咋舌道:“真是太美了,我第一次见到深红色的牡丹。”

世间牡丹不外粉白、浅红、深紫数色,色泽殷红如血的,她还是第一次目睹。

她一时满眼都是牡丹,直到嘴里被李怡塞了一筷子精致小食,才回过神,开始细细打量身处的庭院。

庭院不大,居中便是一株繁盛的殷红牡丹,花开几近千朵。庭院东西有两间小堂,轩窗正对着牡丹,廊庑栏杆皆是柏木打造,风格雅致,真正是绝佳的赏花之所。

“真没想到,慈恩寺里竟藏着这样一处好地方。”晁灵云收回目光,望着李怡感慨,整个人带着一点紧张过后的虚软,懒散地斜倚着凭几。

其实方才老僧启动机关,露出甬道的一刹那,她心中闪过许多种设想,以为他邀自己赏花又是一个幌子。直到真的看见了牡丹,此时此刻她才放下一颗心,相信李怡是真的带她来赏花。

虽然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无论李怡做什么,自己都会不离不弃,全力相助。然而若是知道他将一切温情都用来算计,到底意难平。

说到底,她还是希望自己在李怡眼中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任外界尔虞我诈、机关算尽,他也会将内心最后一点赤诚留给自己。

当见到眼前这一树繁花,她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有多在意李怡的态度。

被他日复一日地宠爱着,真的是越来越不成器了啊,连这点小事都可以患得患失,晁灵云觉得自己简直快变成了惊弓之鸟,不禁有点懊恼。

此刻她蹙眉失神的模样,全被李怡看在眼里,李怡不动声色地为她斟了一杯素酒,轻声问:“在想什么?”

“啊?”晁灵云猛然回过神,为自己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羞赧掩饰,“没想什么,我就是心里有点可惜,这么美的牡丹,还是应该趁白天的时候来看。现在朦朦胧胧的,虽然也很美,却让人更想在阳光下看个清清楚楚了。”

李怡听了她的话,忽然笑得暧昧,双唇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今晚可以留宿在这里。”

温热的气息钻进耳道,痒得晁灵云瑟缩了一下,心里也跟着痒丝丝的,像有小猫在挠。她不安地瞥了一眼正在堂下温酒的小沙弥,暗暗推了李怡一把:“佛门清静之地,你可别胡来啊…”

李怡失笑:“留宿而已,我又不打算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歪了?”

晁灵云被他闹了个大红脸,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赌气不再理他。

一时庭中静谧无声,让人的心也渐渐宁静下来,万物俱寂,唯有映着明月的一树牡丹,在夜色中婆娑多姿,吐露芬芳。

夜凉如水,晁灵云贪看美景,舍不得放下卷帘,幸好李怡事先备下了熏笼、暖炉,两人拥着衾被赏花,一直私语到夜半,才草草睡下。

良宵苦短,只过了不到两个时辰,清晨的阳光便打在晁灵云脸上,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她心里惦记着花,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昏沉的头脑被满眼夺目的艳色一撞,瞬间清醒过来。她想喊醒李怡,却词穷到忘了言语,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眼前这满树牡丹,仿佛春睡的美人刚刚苏醒,半合半开,殷红的花瓣上挂着清晨的露水,红艳欲滴,真正是春风拂槛露华浓。

晁灵云伏在栏杆上,沉醉于眼前的美景,这时李怡也恰好醒来,坐在她身后,悄悄为她披上一件大氅。

感受到从肩背上传来的温暖,晁灵云没有回头,只将一只手向后伸,被李怡默契地握住。

她默默心想,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美丽的早晨。

欢愉的时光总是匆匆而逝,晁灵云想起儿女们还在禅房,此刻一定已经醒来,一个嗷嗷待哺,一个闹着四处找她,便不敢久留,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庭院。

她跟着李怡走进甬道,不甘心地念叨:“说好要在这里住上几天的,我们还有机会过来赏花吗?”

“当然有,”李怡向她保证,又笑着叮嘱,“这株红牡丹极为珍稀,由院主悉心养育了十几年,一直是个秘密,外界无人知晓,你出寺后可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

“放心吧,我谁都不说。”晁灵云答应着,对李怡在寺院中的人脉又一次有了新认识,心里却因为这点反而觉得不踏实。

她知道这个时候有这样的念头十分煞风景,却还是忍不住问,“十三郎,这次来慈恩寺,我们真的就是赏花?”

走在前头的李怡回过头,缓缓道:“当然,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的声音在幽暗的甬道中回荡着,听上去无端有些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慈恩寺的牡丹王,这几株都有记载,具体见《剧谈录》下卷的《慈恩寺牡丹》篇。

☆、第174章 蹊跷

晁灵云的心砰砰猛跳了两下,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隐隐有些后悔。她没有回答李怡,而是暗中摇了摇他的手,带着点撒娇求饶的意思:“快走吧,温儿和瑶儿还在等我们。”

李怡没再说什么,与她携手走出甬道,离开了僧院。

正如李怡承诺的那样,晁灵云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他们在慈恩寺中盘桓数日,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除了游乐,晁灵云没有看到李怡做别的事。

果然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她有点内疚,又没法直接向李怡道歉,唯有对他更加温柔体贴,百依百顺。

几日寺中幽居,饱览倾城名花,总算未辜负这烟花风流的暮春好景。

一家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晁灵云刚回到光王宅就收到家丁报信,说教坊王娘子不知遣人来问了多少次,要她得到消息后尽快过府一叙。

晁灵云听了,心里不急不慌,毕竟宝珞找自己从不会有什么大事,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颍王给她顶着呢。

所以她优哉游哉地又歇了一天,第二天才去教坊见宝珞。

不想数日不见,宝珞竟瘦了一大圈,憔悴得两个腮帮子都凹陷了下去,吓得晁灵云忙问:“你这是怎么了?樱桃毕罗还没下市呢,你就瘦成这样!”

宝珞这两天就听不得“樱桃毕罗”四个字,一听到,口水就伴着眼泪一起往下流:“你还说呢,就是这樱桃毕罗勾了我的魂,要了我的命!”

晁灵云听得糊里糊涂,蹙眉道:“什么勾魂要命的,你说清楚些。”

“张家食肆歇业了!”宝珞泪如雨下。

“歇业?”晁灵云吃了一惊,忙问,“为什么呀?”

“我哪知道!”宝珞委屈不已,“我可以一日不见颍王,却不能一日不吃毕罗!这都已经好几天了,张家食肆不开门,我只好去找你阿姊,结果你阿姊总不在家,我又去光王宅找你,可你府上的家丁就像被针缝了嘴,一丁点消息都不肯说!这是天要亡我吗?”

晁灵云的眉头越皱越紧:“你是说,这几天你同时找不到张大郎、我阿姊,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