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细腿忽然出现郑云海的腿间,料定他不会下狠手似的两下里一绞。郑云海眼睁睁看着弟弟把球从他面前拨走:“云赫,你个狗东西!”

郑云赫呵呵笑着盘走脚下的皮球,他惯于趋奉霍去病,又从自己哥哥脚下偷了球走。

郑云赫年方十九,与霍去病是同年同月生人。矮了兄长一个头,身量只有兄长的三分之二。郑云海强射,郑云赫精骑,这个弟弟武艺不怎样,目力强骑术好,是斥侯部的侍中郎。

这亲兄弟两个入伍以来,军阵列两方,蹴鞠分两队,与其说是兄弟,不如说是互与争锋的对手。只是,瞧着郑云赫这邪门歪道的,郑云海觉得弟弟要多不争气就有多不争气,怎么看都是个候补的汉奸。

霍去病其实蹴鞠也不是总赢。

他要玩的就是旗鼓相当,还特意拉一些实力稍弱的跟着自己。

所以郑云海这一边个个都是精兵强将,且配合默契;而霍去病身边都是一些相对略为薄弱的军士。蹴鞠又不是男子单人花样滑冰表演?讲究的是群体配合,一个人太突出了反而影响团队的发挥。

现在他这一队输了三个球,全靠着郑云赫投机取巧地抢球过来,大家正想方设法重新赢球呢。

数十名霍府守兵都撤了兵戈,手持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冠军侯府的空地周边。这些守兵不是骠骑营的精锐,身眼步法跟不太上,只能观看比赛。不过,他们个个兴致勃勃,这些孩子还年轻,勤学苦练以后也会有机会增长经验的。

霍去病好不容易得了这个球,摆出浑身的功夫想要扳回一个球。

陈焕、郑云海各带数名军士从两旁夹击。霍去病忖度一下,果断地向陈焕的方向狂卷而去,他双腿将球平平挑起,晃肩摆腰,虎虎风声向陈焕撞去。

陈焕穿身一个燕子斜掠,双腿向霍去病的脚下绞来。霍去病看他招式险恶,将球踢到半空,见身边没有可传球的人,转身看到许地的位置还比较在近一些。

许地看到将军把球踢传给他…许地叹一声,一把老骨头了…蹴鞠需要两队各十二人,霍将军缺乏经验丰富的人,便把他也充了进去。

许地张开嵌在皱纹里的眼睛,借着火光盯着将军传来的方向。

霍去病落下的时候,用后背防住疾驰而来的郑云海,一只手在陈焕背上一按,陈焕跌在地上。他一个人挡去两员大将,就剩下许地和几个其他军士单扛。

只看许地结实地腰背一挺,左腿一翻,那沉重的皮球就随着腿势转上空中,不等旁人扑上来,他又飞起右脚,一个弧线球相当漂亮地踢入了球门。

“轰——”全场爆发出热烈的呼喊声。

霍去病从郑云海、陈焕身上爬起来,笑眯眯看着许地。许地抖抖老肩膀:老汉今年四十二…又得意地仰起头:咱也是卫帅帐下头一拨的期门郎,咱不丢人!

郑云赫高兴得举起双手,冲到霍去病身边,霍去病抬起手跟他狠狠互击一掌。

郑云海虽然貌似输球在生气,看着矮小的弟弟如今手段灵活,身法迅速,细长的眼睛里也有掩不住的快活之色。

蹴鞠看似娱乐,其实便是练兵。

郑云海的勇猛无双、许地的老成熟练、陈焕的章法有致、郑云赫的灵活机动,在霍去病的眼里都是为将之不同风格。

他们都是一把把磨得闪闪发光的利刃,需要有合适的地方去展现大汉朝最锐利的锋芒。而将他们安放入鞘的人,就是这个比他们任何人都年轻的少年。

几轮结束,霍去病让这一拨人休息一下,其他那些没有上场的霍府守军看到如此精彩激烈的蹴鞠对抗,早已耐不住性子。霍去病大笑着为他们分作两队,与弟兄们坐在空地旁边的草亭内看他们的比赛。

“禀报霍将军,皇上驾到。”角楼上的军士忙着看蹴鞠,很晚才看到门口的马队。稍一辨认大惊失色。

“来,迎接皇上!”霍去病听说皇上到了,心中大喜。

冠军侯府铁木大门吱吱嘎嘎打开,门中火光一片,灼灼如同烧红了半边天。一片肃静中数十手持火把的年轻军士鱼贯而出,排出两条队伍罗列在门前。

刘彻从车帘中往外看,只见一个戎衣少年从大门里一路走出来,到他马车前翻身跪下:“臣去病恭迎皇上!”

夸张啊,睡觉还穿着战袍?刘彻审视着自己的学生。

霍去病嘴巴一咧:谁睡觉了?皇上今天的大事不定夺出来,臣等哪能睡踏实?

火光猎猎中,刘彻按着辕驾扶着元宝走下马车。霍去病看到皇上身穿黑色玄龙衣,着朱色下裳,衣边有飞凤流云的纹饰。他圆满了:皇上的朝服也没有换掉呢。

皇上看他乐成那样,微笑:“去病,朕今日来,只谈风月不谈政事。”

霍去病小脸绿了一下,他这里是全长安唯一没有蓄养家伎的宅子,女人都没有几只,帅哥倒有一窝,皇上可挑了个好地方来吟风弄月。

他想了一下:“臣请皇上喝酒。”

有了酒,话就好说了。

皇上大驾光临,霍府的家奴们也都赶紧起来了。这霍府上下都是绿阶全天候全副武装训练出来的,别说接一个微服私访的驾,就算是霍去病心血来潮让他们把冠军侯府连根搬了,他们也只需要三四个时辰。

绿阶带着明月皓珠伺候在霍府的正堂中。明月皓珠这两个丫头,本来是她教好了准备给红阙打下手,顺便接替她们姐妹的,所以也都是见过世面的熟练工。

冠军侯府的正堂名叫燕棣大堂,是整个冠军侯府最宽敞的屋子。取自“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和“威仪棣棣”这两句诗,是皇上亲自题的词,希望自己臣子尊卑有序,又能彼此尽欢的意思。

汉承秦制,因得水德,用具服色皆尚黑色。

霍去病为臣子,不敢全部用黑色装饰屋子。进门是两排采自南方的黑木廊柱,色泽绛紫。两排虎案也都是非常深沉的色彩,髹重漆,勾浓边,案桌边缘以朱红色描绘出双虎争璧的图案,造型张扬。

正中一面黑地朱色的大屏风,以朱雀为图案,周围装饰着狩猎、宴饮、百戏之图,嵌以精致的银丝、珠贝、玉石等装饰。另有十七盏莲花青铜树形大灯、鸟兽博山卧地薰炉、青铜刻丝衔芝仙鹤、茱萸纹嵌金丝氆毯等等精美的摆设…

整个大堂古朴刚健,气韵沉着,看似低调,自有一股华贵厚重的尚武气度扑面而来。

正座自然是威严八方的皇上刘彻,左侧座是冠军侯霍去病,郑云海、高不识、许地、郑云赫…按照各自的军阶,也被恩准赐座。

霍去病让绿阶将窖中藏的美酒一一拿出来。

刘彻瞄一眼黑油虎案上硕大的髹漆描金大碗,再扫一眼堂上这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年轻人。他们没有寻常臣子的谦卑,军人自有军人的气质,都目光直率地盯着自己的皇上。

刘彻微微一笑:“朕今日是来品酒的,去病你可不要小气啊。”

朕可不跟你们这些毛头小伙子比酒量。朕是雅人,雅人喝雅酒。

霍去病只能让家奴撤去髹漆大酒碗,换来青铜小羊爵,让绿阶先给皇上斟上一爵。

第一杯由苦涩入喉,涩中转辛辣,辛中有清香,最后收口略有一丝甜。刘彻道:“这是伐地。”

他自己也有多年没有喝这个酒了。皇上给卫家赏下这“伐地”酒的时候,卫青还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西出雁门关直捣龙城。当时的大汉朝宝光未成,精光内敛,然而必将一鹤冲天,终成大器。

霍去病示意,让绿阶为皇上斟上第二爵。

这一爵色泽微红,醇厚浓郁,隐隐有酱香之色。刘彻看了酒色就知道了:“纯缇齐。”这酒至少有了六年的沉淀,刘彻喝一口,入口绵滑香气馥郁。

他笑:“这是朕赏给你的酒。”

元朔五年春,霍去病的舅父卫青率骑兵3万出高阙横扫陇西,夜袭匈奴右贤王,因此官拜大将军,即全国兵马总司令,号令天下兵马。

当晚,皇上大宴全臣,任侍中的霍去病因舞剑娱兴也赏到了十坛齐地临淄进贡的“缇齐”酒。

缇齐酒滋味厚醇,如重刀在鞘,锋芒未现而杀气已深。这是大汉朝卫大将军的成熟绽放,也是十六岁少年内心憧憬向往的人生巅峰。

一股清澈如冰的酒水注入第三个青铜爵,幽香自爵底散开。刘彻闻了一下:“这个…”他微微闭上眼睛,这是他最近非常熟悉的气味,“这杯叫做百梨春。”

元朔六年,大将军卫青率六将军从定襄出击匈奴。霍去病在此战初现峥嵘,皇上以一千六百户将他封侯,同时随赐中山王刘昆侈特酿的“百梨春”三百坛。

百梨春清透凛冽,如长剑出闸,光芒迸射毫无收敛。这是少年将才横空出世的锋芒,剑气如虹。

一段往事酒一杯,夕阳西下不再回。霍去病无声坐在皇上身边,只有酒水风月,没有政事军务。皇上笑眯眯看着身边一张张俊朗年轻的面孔,好几张脸都在他的建章宫期门军里“鬼混”过。

纵然坐在一群同样彪悍挺拔的年轻人中间,霍去病的风采依然是卓然出众的。

他的鼻梁笔直,似有山之棱角;他的睫毛很长,眸中的精光摄人心魂;他的下巴挺拔,显得气度非常轩昂。

看着眼前富有朝气的他们,皇上心中感慨万千。想当初,卫青协助他以陇西北地的待诏良家子为基础,再加上了一些建章宫侍中、常侍、武骑,建立了这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骑兵力量。十几年过去了,年轻一辈都已经渐渐成长,这些年轻肩膀是否能帮他担起这大汉朝的天空?

霍去病端上来的酒都是刘彻赏赐的御酒,其实挺合皇上的心意。霍去病嚣张跋扈也好,敢于御前顶撞也好,归根到底他的一身一发都是他皇上恩赐,刘彻也常以此自得。

五六杯尝过,刘彻喝得有点酒意了,于是想为难一下霍去病,逗小辈们玩玩儿。

刘彻推开绿阶递上的一盏酒:“尽是些宫里的酒,朕喝烦了。”

霍去病点头,示意绿阶再去取。绿阶这点默契当然有,低头再次向酒窖走去。

刘彻本来估摸着霍去病拿不出什么非御赐的好酒,看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很感兴趣地以手撑头,等着欣赏霍去病的独家酒水。

他知道霍去病不是那种有闲心去鼓捣吃食玩物的人,如果不是刘彻常常赏他,酒窖里估计都是空的。伤脑筋啊,一个臣子要皇上这样费心,又要教骑射、又要赏衣物、还要赏吃的…

刘彻念头还没转定,绿阶那边已经把酒端了上来。

霍去病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皇上,这宫里是没有的。”

酒刚摆在桌上,那浓郁的糯米香味便从青铜爵中散发出来,刘彻喝了一口,酒体略有混浊,显然酿造工艺稍显粗糙,但是,年份十足很有后劲。他不得不承认是好酒,而且,确实不是宫里的。

刘彻诧异了:这个酒…

他想了一圈,想起来了!

刘彻“砰”地拍了案桌:“臭小子!这酒你也能拿出来喝!”

霍去病跽坐在原地,连眉毛都没有动一根:怎么不能喝?

请战歌

第八章

这酒的来历,刘彻还真知道。

建元二年,卫子夫得幸皇上,卫青随即入宫任建章监。从此卫家算是脱离苦海,渐渐走上了平步青云的为官之道。

这一年霍去病刚满周岁。

本来该办的满月酒由于一些杂事给耽误了。这些杂事主要就是,霍去病的舅父卫青被陈阿娇她妈的给抓了,然后公孙敖把他给救了,然后皇上怒了…总之,朝廷上一顿忙乱,就把霍去病人生第一个重要的礼仪给耽搁了。

现在卫青有了地位,霍去病又是他们老卫家的第一个男孩,自然要好好操办一下周岁酒。据说那天相当热闹,连皇上都赏脸微服前来喝了一杯水酒。

卫青按照习俗,在长安城最好的酒作坊中定了一坛“桂花酿”,当众以红绸包裹,黄泥封坛,埋到了酒窖深处,准备等霍去病成亲的时候拿出来当成喜酒喝。

后来他们家几易府邸,这坛酒都没有忘记取出来。等到霍去病独立成府,卫青就把这坛有了十几个年头的米酒交给了霍去病。

也就是说,还是钻石王老五的霍去病,现在很不应该把这坛纪念意义重大的酒拿出来喝掉。

刘彻更为生气的是,这酒肯定已经被喝掉了一大半,所以酒液中会看到这些细小的沉淀物。于是,皇上非常小家子气地责问了霍去病。

“臣没尝过酒味好不好,怎能拿来献给皇上?”霍去病振振有词,转头问兄弟们,“的确是好酒吧?”

众人一起点头,显然都已经品尝过了。

刘彻只能暗自摇头。

皇上兴尽宴罢,霍去病跟众将士送皇上出门。

黑色的玄龙衣拂着青铜马车,皇上立刻就要进入马车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郑云海看了看霍去病,头儿,你今天怎么这么忍得住?

霍去病回他一眼:谁忍得住?

两人都笑了。郑云海得到暗示,悄悄一捅身后的陈焕,陈焕明白,用力扛一下郑云赫的肩膀,郑云赫含笑轻推身边的军士…

皇上感到了身后的隐约骚动回头看去,霍去病、郑云海、陈焕、高不识…数十冠军侯府门前的骠骑军官,立刻结束推搡,肃然正立。

皇上继续扶着元宝的手上马车。

猛听见身后哗啦一声战靴起跪的声音,随即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吼:“皇上万岁!大汉威武!”

宵禁的长安城里静若凝磐,这山一般的吼声如同山一般地压来!

皇上缓缓回头,看到霍去病与军士们已经如铁钉一般单膝跪在地上,伴随着这一句半是朝呼,半是军吼的呼喊,数十双眼睛光芒如炬!这个阵势和霍去病白日在宣室门前请求参战的架势,简直一模一样。

刘彻亦凝视着他们,少顷,他看似随意地摆摆手:“早些睡,明日去病准时上朝。”

数十双眼睛互相惊喜地看了看,蓄积起更大的力量山呼海啸:“皇上万岁万万岁!臣等恭送皇上回宫——”

刘彻掩耳疾忙上车:宵禁,宵禁!

这群小混球,把朕的宵禁令当作浮云了!

夜幕深垂,绿阶悄悄走出自己的屋子,穿过有人站岗的庭院,此时的燕棣大堂已经漆黑一片了。

她走过燕棣大堂,来到了一间宽敞的马厩,门口的军士是霍府的驻府军士,看见绿阶就让过了。

绿阶直接走入马厩中,一股干草的清香传来。马灯微弱的黄光下,圆木做成的马栏里,一匹高大健壮的黄骠马还在低头吃夜草。

绿阶轻轻走到它面前:“小骠。”

黄骠马抬起褐色的马头,稻黄色的马鬃分了个三七开,显得非常帅。它深褐色的眼睛看着绿阶,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仿佛认识她。

绿阶摸着它的脖子,手指柔软而亲昵,黄骠马似乎挺享受,靠过来打了一个响鼻。它的个子实在高,绿阶踮起脚方能够到它的背上,检查了它马鞍的松紧,又探手摸了摸它肚带是否舒适,方说:“小骠,你多久没回家了?”上一回在也漠的时候,绿阶忙得头也抬不起来,没有机会见到它。

“突…”马鼻子转过来轻碰绿阶的手指。

它是绿阶在府中的另一个朋友,红阙走了,绿阶也就剩下这最后一个朋友了。它是霍侯爷的坐骑,侯爷大概特别喜欢它,只要回府都骑着它。

绿阶刚进府的时候受人排挤,被分到马厩做了一阵子粗活。这黄骠马可高傲得很,只有侯爷能骑它摸它。绿阶后来设法接近了它,它勉强算她一个贫贱之交。

小骠这个名字是绿阶自己帮它起的。估计侯爷给它起的名字要优雅得多,绿阶没有听到侯爷叫过它。

它是一匹黄骠马,总不能叫它小黄吧?听起来多像一条狗的名字?

绿阶从袖子里掏出来一颗糖。她知道她知道侯爷喂养严格,不会轻易给零食;她更知道小骠其实很爱吃甜食。

她边喂小骠边揉着它的鬃毛,小骠的舌头湿漉漉的,舔得她手心有点痒,她笑,亲它一口:“小骠,今天是不是特地回来看我?”

突然——

“你在喂它什么东西?! ”

一声暴喝自绿阶身后传来,绿阶只觉得自己衣领一紧,人便腾空飞了出去,一下子撞在粗大的马栏圆木上,哗啦一声掉在青石板的地砖上,背上的剧痛让她顿时麻木了。

小骠“忒儿”一声也吃惊不小,绿阶刚喂给它的糖也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霍去病就站在她们身后,刚才他看见绿阶拿东西给黄骠马吃,心中大急,连忙上前将她一把甩开。幸而他只是甩开她,真要用力将她摔出去,现在的绿阶已经没有性命了。

他的怒气仍旧没有消除,快步走上去,蹲下身,抓住她的头发一把逼她抬起头,厉眉如刀:“若伤了我的战马,哼!”

霍去病真的动了肝火:方才皇上的意思非常明白,明日就会决定让他参战。大战在即,绿阶到底在喂黄骠马吃什么东西?

这种小女子,对养马一窍不通。万一吃坏了,战场无情,她不是等于在杀他心爱的战马?!

绿阶浑身疼痛,心知这个人对待她们一向骄横,是万万顶不得嘴的,便按住嘴闷声不响。

但是,他把她欺负得太狠了,绿阶强忍着也耐不住落下了一颗眼泪。

那颗泪珠偏巧又正跌在霍去病的手臂上,他嫌恶地松开手,任她跌在地上。

“以后,不准来马厩!”

绿阶拿袖子堵着嘴,竭力不让自己再哭。

“说诺!”霍去病对她的毫无反应简直厌恶透了。

“…诺。”因被他逼着说话,她的泪水又忍不住哗哗地出来。

“出去!”

“诺。”绿阶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慢慢走了出去。

霍去病猛然转身:“今日马厩谁值日?”

负责马厩的军士战战兢兢走进来:“回将军,卑职…”

“你怎么会放这种女人进来的?”

军士看看他,绿阶姑娘不是什么“这种女人”,她是霍府的总管大姐头,这霍府哪里她去不得?这些年侯爷回府的时候,绿阶姑娘经常来看黄骠马。这名军士也知道自己今天活罪难逃,低头抱拳:“是卑职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