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看到父亲的眼神,心中明白不是单纯让他做一下临时斥候的问题。他微微扬起自信的眉,拉紧自己的强弓:“你们这四个,带着你们的兵跟我来!”

四个什长不明所以地走出来,那前方遭遇到的匈奴军马怎么看也是数万人之众,他李敢点了四十名军士,去送死不成?

李敢早已圈转马头,向着黑压压的匈奴军队冲进去。四名什长不敢违拗军令,也跟着一起冲向了那烟尘滚滚的远方。李敢一马当先,先是弓箭,然后是战刀,有条不紊地以一人之身给匈奴大部队造成了威胁感,直接便冲入了匈奴的大部队之中。

他在敌阵中猛砍猛杀一通,杀得匈奴阵中鬼哭狼嚎,血光四溅。那四十名军士跟在他后面,也渐渐激昂,奋不顾身,在匈奴战队中杀开一条血路。

等到李敢感到自己杀够了气势,方才带着数十人从敌阵侧翼,快马全身退回到了四千汉朝骑兵的面前,傲然对父亲说:“回禀李将军,敢已从匈奴前阵入,侧翼出。”他含起笑容,向全军大声道:“这一支匈奴人不过如此!”

“好!”李广要的就是他如此孤身闯阵,以鼓舞低迷的士气,他大笑,“看到没有?这支军队没什么了不起!”

他回头命令道:“来!布圆阵,把这些匈奴人赶跑!”

“大——汉——威——武——”

方才还有些胆怯的四千骑兵都有了信心,李敢能够一人在这些匈奴骑兵中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他们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硝烟弥漫,铁箭四起,战马嘶鸣,军人怒吼…

汉匈双方实力悬殊,然而汉朝军人们战意勃发,随着李广老将军,奋勇杀敌。

这一场战斗从白日杀到昏黄,第二天,李广带着残部继续苦战,直到午后博望侯张骞的数万援兵才来到了这里,但是李广将军的兵马几乎全军覆没,李广功过抵消,没有任何赏赐。

将李广拖入这样绝境的博望侯张骞,更因为延误战机而被判处斩刑,后来以钱帛赎罪,废为平民。

李敢此次出战一无所获,只好回到陇西继续侍奉母亲。

河西战场上,此时的霍去病终于凭着自己野兽一般的本能,准确地寻找到了道路,从巴丹吉林沙漠中走到了一处水草丰泽之处,远远便可看到祁连山仿佛白云一般横卧在天边。

在水塘边蹲下,看到自己的影子在水中摇曳,对于善于恢复体力的他来说,沙漠的艰险仿佛已经成了一场梦。

霍去病伸手入内,那冰凉的感觉微微刺痛了他因炎热而毛骨舒张的手指。

身边的军士们已经爆发出山一般的欢呼,急不可耐地在战马上蠢蠢欲动,要扑入这清凉的池水中,尽情挥洒这么多天来的干渴难耐。

“慢着,都给我停下!”霍去病阻止了士兵们扑入池水的狂热。

这不是普通的天落水,而是来自祁连山的雪水,他的士兵在沙漠中长途跋涉,到了最后两天的时候,都已经没有了足够的饮水。此时大量饮下雪水,只怕不等到战场,一个个都不行了。

两万焦渴的目光灼灼地望着清澈的池塘,那水汽氤氲的清香,将他们的理智几乎燃烧殆尽:他们要喝水,而且要喝个痛快。将军的强行制止,此时分外不得人心。

霍去病大战在前,不能让他们产生这种情绪。

霍去病从自己的军需司马处,取出一瓶御酒。

他的酒都是皇上亲赐的美酒,贮在黑地绕着朱红丹雀纹的将军瓶中。打开黑油髹金的酒瓶盖,历经了大漠的炎热,米酒的浓烈混在雪水的清凉香气中,分外淳厚。

“将士们,这是皇上赐给我的庆功酒。”霍去病端起那酒瓶向着数万军士道,“皇上说,我们此番必然大胜。你们觉得皇上说得对不对?”

“对!”两万人轰隆隆异口同声爆发出回应。

“既然如此,何必等到大战之后,”霍去病将大肚瓶身一倾,一道棕色的琼浆酒液便汩汩地倒入了池水中:“此乃祁连山雪水,最适宜生发这酒香。我霍去病以厚土为酒具,苍天为酒席,胜利为美酒,敬各位一杯。”

他用手捧起一掬含着酒香的雪水倾入嘴唇,便转身向岸边走去:“各队列按照秩序到池边饮一杯酒。这是酒,不能多喝,喝醉了谁打匈奴人去?”

大家都笑了起来:“诺。”

军士们依次涉入清澈的池水中,捧起一掬清水,慢慢饮下:居然真有一股淡淡的酒香萦绕在鼻端。

霍去病已经坐在了战马上,向众人大声道:“胜利酒已经喝了,到战场上可别给我丢脸!”

霍去病河西二战辉煌得令人难以相信。

他涉钧耆,济居延,在祁连山北麓与匈奴族的单桓王、酋涂王展开激战,俘虏了匈奴相国、督尉等两千五百人。他继续北上,与休屠王、浑邪王展开角逐,先后斩杀了匈奴首级共三万两百个,另外俘获了五个匈奴小王,匈奴小王之母、单于阏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

这样的战绩,只能用“恐怖”这两个字来形容了。

在这次战役中,河西一战幸存的那些军士们果然成为战斗的主力军:赵破奴成长迅速,在此战中独立斩速濮王,捕稽且王右千骑将,歼敌四千七百三十人,功劳最大,被封为从骠侯;高不识被封为宜冠侯;校尉仆多也成长为坚强的大汉军士,被封为辉渠侯。

霍去病则一下子被皇上增封食邑五千四百户,快要成为万户侯了。

而此战,他的军队损失不超过三成。

元狩二年的夏天,河西匈奴人都在传唱一首歌谣:“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番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经过此战,河西一带不再是匈奴人独霸的天地,大汉朝在此处竖立起了自己的赫赫战威。

画堂春

第二十九章

平阳公主心闲,设了一个小宴邀请绿阶和四名姑娘一起去平阳府做客。她是一个很会用女子笼络男人的人,与自己培养出来的这些歌伎关系都很好,四位姑娘看到她,显得十分亲热。

觥筹交错、珠摇佩动,平阳府里的歌舞、菜肴都很完美。

绿阶面前的朱凤漆案上摆满了平阳府的美食。

平阳府的美食对于她这个冠军侯府的管家来说,那真是慕名已久了。她们府中有一半家人来自平阳府,说起公主的知书达理,博学多才,没有人不夸赞的。而且平阳公主也擅会调理膳食,连霍侯爷有时候也喜欢去平阳府蹭饭吃。正因为霍去病把舅父家当作了自己的家,不拘礼节不带随从,所以绿阶这种下人反而从来没有机会到平阳府中去开眼界。

现在冠军侯府里的有些菜色,就是根据平阳府老家人的经验弄出来的,今天有原版的菜吃,绿阶觉得非常开心。

平阳公主一直在盯着绿阶看,见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不说什么话,该守的礼仪她一丝不差,该笑的时候也很得体。而该吃的时候呢,绿结则非常自然地流露出一付全心享受美食的模样。

看着绿阶的这份自在与自如,令公主有些憋气,这丫头怎么如此气定神闲,难不成比公主自己调教出来的女子还要自信?

说起来,五个女孩子也算各有各的长处。

看惯了赵清扬她们精致的美貌,偶然看见绿阶这种自己承认自己贱命一条,对于自己的美丽浑然不当作一回事情,该干什么干什么,倒也显得有点韵味。

平阳公主笑了,这姑娘是有招人喜欢之处,难怪去病会临幸她。

公主不知道,霍去病还真没见识过绿阶这付模样。从前站在霍去病面前的绿阶,拘谨呆板如个绢布娃娃,只不过现在怀了孕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孩子,才会有这样自我的处事姿态。

绿阶认为,自己腹中的胎儿虽然是霍侯爷一时冲动的产物,但是他的确非常看重这个孩子。

既然侯爷有诚意,她也就把前一阵子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收了起来。现在,她尽量保持自己和阖府上下人等的身心健康,使自己有个良好环境生一个健康强壮的孩子出来,然后抚养他慢慢长大。她相信,只要她作为孩子的母亲,不做出过分乖张令侯爷反感的事情来,这个孩子的未来还是挺可以期待的。

至于赵清扬她们几个?绿阶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争什么宠,自然无视她们的实力。

宓琅在一张粗糙的帛纸上写完一段《子虚赋》,便有侍女拿出来在席间给大家传看。这帛纸看似粗糙,却是金贵的东西,宓琅字写得好,平阳公主得了这些纸张,特地赐与她给大家写字欣赏。

平阳公主自己爱好诗书,平时和这些女子在府中常常吟咏书画取乐。赵清扬她们四个是这一拨女孩子中的尖儿,送到冠军侯府公主还多少有点不舍得。今日难得相聚,当然要这四个姑娘在她面前一展才气,以享风雅人生。

纸张比竹简更容易表达书法的精髓,宓琅这一篇纸书写得回风流雪十分潇洒,自己也非常满意。大家一个个传看下来,都非常称赏。陈瑛看完,将纸传到绿阶手中的时候,仿佛无意,居然传倒了。

绿阶先糊里糊涂地看了一会儿方认出拿倒了,连忙再端正过来看了一会儿。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以词藻华丽,多用生冷僻字为卖点,绿阶十个字里倒有八九个字不认识,哪里有什么东西可以欣赏出来,只恭敬地拿了一会儿便连忙传给下一位姑娘去了。

平阳公主府上年轻多才的女子非常多,很多人看到了这个情形,都忍不住偷偷发笑。

这一下,连平阳公主都看出她是一个文盲。

这点本来没什么奇怪,她自己的夫君卫青因是家奴出身,平阳公主尽管和夫君感情很好,但这种诗赋共享的快乐从来没有拥有过,也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不过,在公主心目中,卫将军顶天立地,是一个可靠的男子,虽略有欠缺她并不太介意。

现在霍去病居然也找了个文盲,看这情形绿阶似乎连卫将军都不如。卫大将军拿到《子虚赋》还颇能念一些出来,以哄老婆开心。

绿阶传走了宓琅写的字,快活地继续品尝平阳府中的经典美食。

这一份凉糕有点酸酸的,绿阶现在正是爱吃酸的时候,吃起来琅琅上口,如嚼珠玉。她觉得旁人都在背后讥讽卫将军尚了个老公主,可绿阶觉得平阳公主保养得很好,很有风情,懂得生活,卫将军是个挺幸福的男人。

她哪里知道,保养得很好的平阳公主心态也比较年轻,瞧着绿阶出了丑依旧浑不介意的模样,真是越看越有趣,恨不能捏她几下,于是起了戏弄的心思。

“绿阶姑娘。”

“奴婢在。”绿阶满口都是香糕,赶紧咽下去。

“绿阶姑娘平时看些什么书?”

“…”不回答是不敬的,绿阶张口结舌了一番,“奴婢不看书。”

脸上有些讪讪的,半盏茶前这里的姑娘们都在谈论司马相如先生的大作《上林赋》,一个个吟哦之高亢,格调之高雅,品味之风流,哪一个不是优雅的才女?相形之下,这绿阶“不看书”三个字,简直俗到掉渣。

“宓琅已经献丑了,绿阶姑娘何不也写一篇字给我们大家欣赏欣赏?”平阳公主哪壶不开提哪壶,笑吟吟地继续望着绿阶。

绿阶见问,忙摇头道:“奴婢不会写字。”平阳公主又笑,这小文盲倒坦荡得紧。

这不叫坦荡,这叫有自知之明。

绿阶会的东西确实不多,再要硬充只能更让人无情讪笑,类似的经历绿阶经历了太多,于是反而有了一份独特的超脱。

平阳公主见她坦诚,也就不继续逼下去了。

赵清扬、魏宛如她们听到公主为难绿阶,简直要拍手称快了。

这几天她们也感到绿阶虽然待她们客气,可是这霍府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似铁桶一般,她们的生活起居固然被料理得井井有条,但是却始终无法融入冠军侯府的生活中去。

后来才慢慢看出来,绿阶看着平常,在霍府的根底非常深。她们入府之后一条条循着照做的规矩,事后证明居然全部都是绿阶这个没文化的小丫头制定的,心里当然很难服气。

旧主子愿意出头,帮她们出气,哪里有不高兴的?

所以说,有些女子之心如针尖大,往往把事情往歪里想。平阳公主是什么人?她贵为公主又是长辈,对晚辈抱着一点游戏的心态而已。以她的心胸见识,身份地位,眼前这些小女子不过都是一些小猫小狗般的玩意儿。

现在赵清扬她们看公主罗扇轻摇,似乎要放过这件事情了,都心里不痛快起来。

这些姑娘自诩美貌多才,哪里瞧得上绿阶的低微?在霍府中按捺了数日的脾气,今天寻到了缝儿终于要冒出来。

魏宛如抢先开口:“绿阶姑娘总不会一个字都不会写吧。”

她咄咄逼人的火药味呛到了绿阶,绿阶微微一愣:她总以为,她们至少会等到侯爷回来得到霍去病的宠爱之后,才会向她发难。

宓琅仗着跟公主关系好,话中更藏锋:“公主已经开口了,绿阶姑娘竟敢不从命么?”

她们话语中对绿阶挤兑的意思太鲜明,此种积怨非一时而成,也是绿阶迟早要遇上的。

平阳公主微笑:她不过是一句戏言。

不过,看看这些小女子掐架是件有趣的事情,公主一向不拒绝有趣的事情。她低低在鼻下轻扇着罗扇,她打算隔山观虎斗,看看那小丫头有什么施为。

绿阶很为难。

这些天,绿阶不跟这些歌伎们争妍,也不跟她们争宠,又示弱又扮迟钝又装无辜,希望局面能够勉强保持到侯爷回府,没想到她们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了。

陈瑛说:“霍侯爷气派大,没想到他的奴才比他还要有面子。真不愧是冠军侯的人。”绿阶现在的确连个正经侍妾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奴婢。

平阳公主听着,笑出声来:“陈瑛,你如今也是冠军侯的人了。”

魏宛如说:“公主有所不知,冠军侯府的那些家奴都说霍侯爷只喜欢绿阶姑娘,我们几个好不羡慕啊!”

平阳公主摇头:“哪能呢?你们都是我送去的,去病这点子薄面还是会给的 。”

她说这个话显得居高临下,却符合她的身份。

公主可不会在乎绿阶怎么想,对于霍去病来说女人算什么?在她眼里,这个绿阶又算得什么?一个大汉朝的列侯,一生要临幸多少女子,她一个个顾过来,还做什么公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看似随意地聊着。

绿阶却坐不住了。

绿阶想了想,她们再说上几句,就能将她的拒绝写字说成是恃宠而骄,即而上升到霍去病功高看不起舅父舅母,侯爷回来知道了,岂不要心中不痛快?

他若是知道了事情因她拒绝写字而起的话,说不定对她的孩子也失去了好印象。那个人,哪容得下她去得罪他的舅父舅母?

绿阶得把这件事情就此堵住。

她缓缓站起来:“既然公主发话,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跽坐的时间长了,膝盖都酸了,她真不喜欢这种赐宴。

她走到放笔墨的案桌旁,取过一张帛纸,抚平在朱案上,又以非常娴熟的手法将墨磨浓。她只会替侯爷磨墨,从来没有用墨写过字,毛笔蘸着墨舔了又舔始终没有找到感觉。

她放下笔,向公主行礼道:“公主,奴婢确实识字不多,不能像宓琅姑娘那般写出好文章来,奴婢只写一个字。”

平阳公主点点头。

绿阶将蘸了墨的毛笔头一把捻开,弄成秃笔的模样,然后重重点下去。众人皆屏息凝神望着她写,总以为她写的应该是一些笔画简单的字,谁知她一口气写了十几笔。待到帛纸提起来,大家一眼看去都不觉停止了呼吸。

绿阶写的是一个“庆”字。

只这一字,蚕头雁尾风骨雄壮,隐隐有金戈之锵然,相比之下,宓琅那通篇的行云流水仿佛轻飘得没了分量。这种气势,没有数年的工夫根本练不出来。

众人默然,她…真的不会写字么?

绿阶轻轻放下笔,抬头冲平阳公主微微一笑:“这是奴婢写得最好的一个字,只乞望不玷污公主的眼睛。”

平阳公主望了她一回,只淡淡道:“写得很不错。”

纵然眼前的女子们在公主心里只是些小狗小猫,她当然还是比较偏袒自己养大的那几只。

绿阶这种野生的小猫小狗,玩玩笑笑可以,她真如这般在她面前亮出爪子来,公主当然会有些感觉不爽。

绿阶重新回到座位上,吃着方才吃到一半的糕点。

她在冠军侯府小心经营了三年,才获得的平静与安宁,仅仅因为侯爷的一夜荒唐,便将她推到了侯府未来众多女人争斗的风口浪尖。

命如芥草,大概说的就是她。

从今往后,侯门深如海,这样的日子一天天在后面等着呢。

宴毕,平阳公主让家奴呈上一个金锦垫衬的黑漆托盘:“今日是绿阶姑娘得了彩头,姑娘挑一件首饰吧。”

绿阶一看都是玉器钗环,其中有几件非常昂贵。平阳公主不愧是天之骄女,这样的家宴都会拿出这么贵重的彩头来。

她的眼睛当然看到了平阳公主对赵清扬她们若有深意的眸光。

陈瑛避过公主的直视,抬起头来望着绿阶的目光变得分外犀利!

公主或许只是有些不痛快,要这几个丫头替她争气一些的意思。放在她们这些卑微的奴婢们身上,显然会化作你死我活的一番争斗了。

绿阶让自己的目光集中在那个托盘上。

深金色厚织锦上,十数支钗环璀璨夺目,令人目不暇接。不过,她毕竟是看过好东西的,明白凡是首饰总会有高低贵贱之分,比如那只银镶玉步摇,比那枚玉版金流苏价值低上不少;那枚翠钿镙丝宝珠钏则要比那一支孔雀蓝石的金钗要昂贵数倍。

主子赏出来的东西贵贱不一,往往就是一道题目。她挑什么不挑什么,是有讲究的,也是有套路的。像绿阶这种专职奴婢,要按照套路出手不是太困难。

绿阶望着托盘沉吟了一下,本想揣摩一下公主的意思,再挑选一样以表心迹。

她忽然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她看到了一枚细白的玉簪。

她比较喜欢珍珠,又喜欢这样简单明朗的款式,遂按照自己的心意,从里面选了这个垂着珍珠的白玉细钏,谢过了公主。因为非常喜欢,拿在手里又特地玩赏了一下,方小心地收了起来。

绿阶也许命如草芥,但至少此时此刻,她可以拥有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

归来兮

第二十九章

侯爷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