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刚走出府门,又看到那个卫山站在大门口。

卫山一看见霍去病,立即双膝跪下:“霍将军,卑职愿意同往黄河!”

他直直地跪在霍去病的马前,似乎他不答应下来,他就决不让开道来。

霍去病观察了他一会儿,将马稍稍往后带退几步,忽然对准马臀用力一鞭。那战马吃痛长嘶一声,猛然抬起前蹄,如同飞一般从卫山的头顶堪堪掠过。

卫山只感到眼前骤然一暗,迎面扑来呼呼的风声,那战马铁蹄仿佛要直踢上他的脑袋。卫山依然保持挺直的脊梁,不因此而害怕。“哐啷”一声,霍去病在他身后战马四蹄着地,尘土高高扬起。

卫山立刻旋腰拧身,姿态如矫健的鹿一般回过身来:“霍将军!请收下卑职!”

霍去病在他身后兜了半圈,回头对一名军士道:“张行,跟赵破奴说,有一头欠抽打的驴子要来,下手别忌讳。”又对身后的军士们大吼一声:“出发!”

“诺!”

随着整齐的呼喝,卫山只觉得耳边如响重雷,两厢里都是战马奔驰的声音。两队军士从他的身边穿行而过,尾随着霍去病向官道而去。

卫山跪在当地,想了半日,也没想起这头“欠抽打的驴子”到底是谁?

那名叫张行的军士已经拉起他:“霍将军让你跟我一起去剌固屯赵破奴将军处,你还不快去准备准备?”

卫山明白过来,霍去病仍然没有同意自己去黄河。

卫山缓缓站起来,牵住自己战马的缰绳,说:“战马在侧,没有什么可准备的。”

绿阶毕竟是女子,悄悄躲在门口,久久不愿意离开。

她看着他戎装上马的豪迈,看着他数十军士马首是瞻的威风,看着他急驰长安城的奔放,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说实话,她并不爱他鲜衣怒马游走长安的张扬,她也不爱他流落在大漠长河里的决然风姿,她更不爱他战神刀底的那一道寒光…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太遥远了,陌生得很。

她只喜欢看他吃饭的样子,还喜欢看他睡觉的模样;

她喜爱他的笑容,也接受他的坏脾气,她愿意一辈子都跟他坐在一起聊天。

黄河岸边如今秋风萧瑟。

一条浮桥如同暗色的带子,连接着黄河两岸,这是李息为了方便霍去病受俘而连夜搭建好的。

五万余匈奴人,乌压压若黑云一般堆积在浑黄的大河对岸。

他们没有搭毡房,甚至没有为自己铺设一块可以坐下的牛皮褥,只是扶老携幼地站在黄河岸边,遥遥望着那大水的对方,茫茫的汉朝土地。

长生天的力量,从来没有让他们低下过骄傲的头颅;祁连山的庇护,从来没有让他们向着汉人弓背屈膝。

而此时,长生天在高空呼呼扯起寥廓的风声,祁连山在远方被凄迷的秋云遮盖了面目。

失去了上神庇佑的匈奴人,被迫站到汉族的领土对岸,祈求着那一条缥缈的生路。

“长生天空白云浓,焉支山边红花鲜。祁连山下牛羊多,居延泽畔水草甜。”

一个匈奴小男孩,无忧无虑地在一小块空地上,高声唱着阿妈以前教给他的歌谣,风将他的匈奴小兽毛皮袍鼓吹得如同一只小小的风筝。

他才四岁,不懂得全族背井离乡的凄苦,只觉得跟着牛车一路走来,就好像是一个愉快的旅行。他结交了几个新朋友,也看到了许多从没有看到的风景。阿妈说,他的阿爸也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旅行去了。

而他身边的大人们,沉默地如同一坨坨生铁,孩子口中那些美丽的风景已经不能够再成为他们栖息的放牧之地。

浑邪王将王帐的牛皮帘拉上:“叫人将那孩子带走!”

他沉沉低下疲惫的头,听到外面传来军人的呼喝和妇人维护孩子的尖叫。他皱着虬毛弯曲的浓眉狠狠咒骂了一声,回过头重新坐到休屠王的羊毛褥垫旁。

休屠王已经喝得酒意深浓,这几天,他们都靠着草原烈酒的力量来驱散内心深处的层层寒意。如今,他们在河西草原上的生存信心已经被霍去病扫荡得一无所有了。大单于的兴师问罪,部落子民的生存危机,都如同重石一般压在这两名匈奴王的心中。

谁愿意低下高贵的头,谁愿意臣服于人?

走到这一步,他们内心有多少犹豫和不甘!

定西番

第四十三章

黄河岸边忽然传来阵阵耸动:“汉朝人来了!汉朝人来了!”

浑邪王仿佛一枚绷紧的弩簧,猛然掀开牛皮帐门,黄河大风将他的卷发吹得在风中飘摇。厚重的黄河水在水道中不安地咆哮奔腾,仿佛一条黄色的巨龙随时会从河道中分崩离析而出。

五万匈奴人,最前方和最后方分别是休屠王与浑邪王的三万残军,中间的两万多人,则是河西一战河西二战幸存下来的老弱妇孺,他们有的是贵族,更多的则是平民。

汉朝铁骑带着沉若浑铁的肃杀之气,缓缓过了浮桥,慢慢靠近了匈奴部族。

五万余匈奴人忐忑不安地望着他们的逐步接近。

站在最前端的匈奴士兵眼尖,忽然有人认出那高高飘起的战旗上,红旗黑字分明写着一个“霍”字。

“苍狼!是苍狼来了!”士兵们身后,其他人也认出来了霍去病的旗帜,一时之间,振颤如潮波一般一浪浪翻滚过来,那声音在五万匈奴人的心中传递着恐惧,整个黄河北岸虽然人立未动,但那数万颗战战兢兢的求生心,已经随着这个一代杀神的到来而沸腾贲乱了。

浑邪王连忙跳上自己的战马,来到阵前大声道:“士兵们——士兵们!”

士兵们毕竟都有军纪在身,立刻安静了下来。身后的匈奴民众也随之安定了一些。

“长生天的勇士们!”浑邪王大声道:“霍将军是前来受我等降书的,你们把持住阵势,不要慌张!”

一些匈奴贵族并不相信他的话。他们对于汉匈边境都有所了解,突然有人叫起来:“既然受降,为何要让苍狼来?”

“是啊!”开始有人附和。

“苍狼出现,妖星血光,大王啊,您不能将我们活生生地向着死路上送!”

就算不是霍去病来,这数万人心隔着肚皮,又有几个是真心愿意投降的呢?这些匈奴贵族离开了自己拥有特权的草原,将在大汉朝接受生死难料的命运,他们如何会甘心这一切呢?

也许,他们所需要的仅仅是一个不投降的借口而已。

这些领主们大吼小叫着,身后的数万平民很快就站不住脚了:谁没有被霍去病杀破了胆,谁没有被霍去病的威名吓坏了神志?匈奴平民们本是随着各自的领主盲目而来,如今见到自己的主人一个个惊慌失措,顿时都又一次喧哗起来。他们手牵着自己的马匹赶着牛车,跟着自己的领主,尝试着退离这里。

一直闷在军帐中喝酒的休屠王,此时忽然穿帐而出:“士兵们!汉朝人既然接受我们的降书,就该派一个文臣前来!为何将苍狼派来?”他大声嘶吼:“你们说为什么呀!”

匈奴贵族都大叫起来:“是要杀了我们。”

“汉朝人怎么会信任我们?”

更有人扯直了嗓子大吼:“大王啊,让我们逃回漠北去吧。”

便有人说道:“也许大单于不会杀了我们的!”

休屠王有了几分酒劲,他的身体里流淌着匈奴四大姓氏中最具野性的须卜氏人的血,投降乞生本来就跟他的性情格格不入。虽然迫于形势跟着浑邪王带着部众来黄河岸边寻找一条生路,可是,一旦看到了所谓不该投降的丝毫萌芽,他立刻毫不犹豫地将投降转向了一场战事!

“大匈奴的勇士们!长生天的英雄们!”休屠王跃上战马,拉得那马儿在原地兜上半圈,唰得挥起战刀:“我们让昆仑神看一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苍狼!”

霍去病问高不识:“匈奴人里面怎么那么乱?”

高不识摇摇头:“似乎他们之中已经发生内乱了。”

霍去病蹙一蹙眉头:他还没有到呢,他们自己先乱起来了?他目力好,看出匈奴人隐约分成三个阵营,一个阵营并没有多少动静,但是垂头丧气毫无生机;另一个阵营似乎正在喧嚣沸腾着什么,以他的战场敏感性很快便能看出这股匈奴人正在进行战斗前的热身。

他的警惕性顿时提高了,人在马背上微微提起身体:第三个阵营可以看到俱为斑驳的衣衫,凌乱的站阵,显然只是一些普通匈奴平民。

“李肇、仆多!”他回头点了数十名骠骑营中级军官,对高不识道:“在这边压住阵脚,一切听我号令行事!”

高不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回道:“诺!”

霍去病向着数十位军官道:“跟上我!”高不识只感到眼前乌光闪动,霍去病带着数十人向数万匈奴人的黑色人群中,笔直而去。

“霍将…”高不识怎么也没有想到,万军当前,他居然会上演孤胆英雄的戏码,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长驱而入。

霍去病此行的目的就是要顺利将这五万三千人收下来,现在这三个阵营一出现,他便知道匈奴人有内乱,而这个内乱正是有一部分匈奴人愿意诚心降伏引起的。

既然如此,他必须抢在那三分之一人马战志鼓舞起来之前,将他们分化开来。

首先令那一部分诚心降伏的匈奴人变作大汉子民,而那一部分中间摇摆的也得跟着他走;至于打算反出黄河的那些匈奴人么——杀无赦。

而要做到这一切,霍去病明白只有轻骑冒进,方能让他们信服,他乃是诚意前来受降的。

他快马来到打头的匈奴阵营,略一分辨方向,便找出了彩幡飘摇的匈奴王帐所在。

几个站在大军前面的匈奴士兵看到他的赫赫杀气,竟然情不自禁地让开了一条路。他一抖缰绳,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冲到了匈奴王帐处。

面前,是复杂难辨的不同匈奴面孔,霍去病镇静地如同黄河岸边的礁石:“我是前来受降的,你们的王呢?”

正在叫嚣为何是苍狼前来,是否要杀光他们的匈奴贵族们,望着眼前这个只身前来的少年,所有的声音都仿佛哽在了喉咙里。一大半人不由停下叫嚷的喉咙,望着他。

霍去病命仆多翻译:“我,骠骑将军霍去病,乃是奉吾皇万岁之命,前来受尔等河西匈奴族的降书。我已按照规矩单骑而来,你们的王呢?请速来见我!”

他在数万匈奴人惊惧不定的目光中,无视于休屠王阵营的混乱,不慌不忙地勒住马缰绳,将自己“非战”的姿态摆得十分端正。

王帐这边的骚乱逐渐停止了下来,无数狐疑警戒的目光如箭芒一般射向霍去病。霍去病仿佛没有感觉,平平常常地端坐在战马上,耐心等待匈奴王的出现。

浑邪王连忙骑马赶过来,在霍去病的面前翻身下马行一个匈奴族的大礼:“浑邪王哲也,恭迎大汉朝骠骑将军。”

“免礼。”霍去病望向远处的混乱,“休屠王呢?”

“这…”浑邪王此时已经与休屠王反目,他也不知道如何交待这件事情。

休屠王正在战意勃发之际,听见下属回报霍去病已经入得军营前来受俘了,他还几乎不能相信。等到策马来到王帐前,才看到那个煞神面若定水,毫无波动地远远望着他。

休屠王心头如有冷水浇下,多年作战的丰富经验让他将自己与这个汉朝将军保持在十丈开外的安全距离。

霍去病身边只有三十来名汉朝骑兵,身后却有数千名密密麻麻的匈奴士兵。

他站在他们面前那付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他们不是随时能给他背后捅一刀的匈奴人,而是他麾下的战士。说来奇怪,那些匈奴士兵居然也一个个站在他身后,仿佛心甘情愿屈居于他马后。

休屠王怒从心头起:这群没出息的,这不是还没有投降了吗?大家一拥而上还不将这骠骑将军压成肉泥。他正要发话,霍去病已经开口:“方才是你在这里蛊惑人心吗?”仆多亦大声做了翻译。

“大汉朝已经接受了你们的投诚,你们就是大汉子民。请问——”霍去病的战刀指向休屠王,“你在这里纵反我大汉子民,是何居心?”

休屠王仰天大笑:“他们都是昆仑山的英雄,哪里是你们大汉的子民?”他振臂高呼:“昆仑山长生天在看着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数万匈奴人犹豫着,黄河水在他们身边滔滔而过,他们都不是黄河的儿子。他们的天地在河西,他们的天地在大漠,狼族的血性又一次回到了他们的身上,连一直站在霍去病身后的浑邪王部也随着一起爆发出怒吼:“我们是匈奴人!”

“我们是匈奴人——”

数万匈奴人磨牙霍霍向着霍去病数十单骑逐步逼近,无数箭矢指向了霍去病。

“哈哈哈!”休屠王望向霍去病狂笑,“苍狼?我今天让你看看谁才是——”

忽然,天空一阵黯淡,人们似乎看到一道乌光从霍去病手中射出。

只听得“噗嗤”一声,一朵血花从休屠王的面部打开。

“哗——”人们骇然看到,一支乌黑的铁箭从他张大的嘴中射入,从他的后脑带着白浆混着鲜血穿出!休屠王直直地凝立在马背上,然后才慢慢歪斜,沉重地跌落在马蹄旁。

众人的目光回到霍去病处,他出弓极快,无人见他拉弓瞄射他已经十丈开外枭人首级;待众人随着休屠王的倒下而将目光回到他这里的时候,他已然毫无杀气地收回了强弓。

对于他来说,这些动作早已化作身体的本能,深深植根于他的呼吸之间。

——浑邪王部爆发出一声恐惧的低叫:他们曾经在河西一战的战场上,亲眼见到过这种匪夷所思的箭法。

就是这种箭法,将与他们合部而战的折兰王一箭射透头颅,今日,霍去病又一次让他们亲眼见识到了这种箭法的神奇。

——刚刚失去了部落王的休屠王部在一阵呆滞之后,则悲愤异常:“我们要为单于报仇!”

休屠王部的两万名军士立刻呼喝相应起来。

——黄河之水更加不安地流宕起来,仿佛知道面前将爆发出一场风云变色的惨战。

——霍去病立马站在黄河的猎猎长风中,大氅微微随风摆起鹰翅般的角度:他的面前人叫马嘶乱若沸水,他却心思静若止水。

该死的已经迅速死了,该震慑的也已经差不多了,该反的也已经逼反了,三个匈奴阵营清晰而明断,需要一只大手来将不听话的他们乖乖捋顺。

那只大手就是高不识与他身后的一万战队。

他的战刀在高空一挥,远处的高不识带着一万军士向天怒吼:“左起——”汉军战队忽然开始哗啦啦分开,渐渐成了阵势。

霍去病回头对浑邪王道:“浑邪王是死还是降,尽快给句话!”

仆多道:“浑邪王若要寻死,霍将军此时正摆开战势;浑邪王要降,请将你的军马与休屠王的军马分开,否则别怪我大汉朝铁蹄无情!”

浑邪王看到不远处的大汉骑兵如铁流一般呼啦啦绕着黄河岸边疾驰,那烈烈旌旗仿佛烈火一般燎烧在高空。这是他熟悉的骠骑营阵势,他的无数子民就在这样令人恐惧的骑兵铁蹄下不断丧失了生命。

浑邪王高声道:“全部军队听我号令!向东部撤!”

浑邪王部的匈奴军人带着自己部落的贵族和平民开始渐渐向后撤。

休屠王部的军人们已经冲了上来,霍去病对着身后的三十多名骠骑营军官一声呼喝,三十多个人发出战斗前的咆哮:“呼——呵——呼——呵——”

他们向着两万名休屠王部队冲杀过去,浑然不知自己人数少到可怜。

谁又敢将他们当作人数少到可怜的一支小部队?!

汉人本擅长平原战,此处乃是黄河岸边的大平原,他们简直就是回到了家。

相形之下,匈奴人的战队并非集结成规模军的战斗部队,其间平民骑兵混杂一起,对于早已能够应付与河西职业军队正面撞击的霍去病来说,此时三十人小分队陷在数万匈奴部族之中,简直如快刀切牛腹,不是切得动切不动的问题,而是如何似庖丁解牛一般,将敌人切割得漂亮。

只见他们数十人的小战团,忽而散流扬飙,忽而紧密直攻,忽而分线长击,章法有致、进退裕如。

他们一路猛烈砍杀,在休屠王的残部中一时若怒龙腾海,一时如飞光流电,渐渐的与外面的一万铁骑隐隐有了首尾互动之势。

高不识带着一群弩箭骑兵,一边严密监视浑邪王部以防他们忽然反水;另一方面随着霍去病的小战队不时为他们带来的合适角度,而不断射出杀伤力强大的弩箭阵。

一批批休屠王的匈奴军人惨叫着中箭,纷纷倒下了战马。

等到八千人在霍去病的面前倒下,行动较为迟缓的休屠王部平民也被高不识铁蹄挡在了黄河东段。

黄河岸的西端,剩下的一万多休屠军人无力地面对着眼前覆水难收的局面。他们,已经群龙无首,后退无路,亲人无依。

霍去病站在全线溃退的匈奴休屠部军队面前,对浑邪王道:“你,要看着他们全死在我的箭下吗?”

浑邪王连忙策马到两军阵前:“你等已经群龙无首,还不快些降伏于汉朝骠骑将军?”他劝说他们:“苍狼已经放过了大家,你们不要自寻死路。”

休屠王部的残众面对着霍去病的森森箭口,依旧停留在最后的执著之中。

霍去病横向一挥战刀,高不识率一万骑兵同时将弩机向着高空举起。

霍去病将战刀竖向劈裂,高不识一声大喝!

“日——”一股强大的气流从黄河岸边奔啸而出,若蝗雨一般密集的黑色弩箭在空中交织出恐怖的嘶叫,擦着休屠王残部一万多匈奴人的军队,狠狠钉死在他们身边的空地上。

强劲的弩箭密密麻麻插在坚实的沙地上,仿佛一片纯铁的海洋,每一根都散发着摄魂夺魄的无言威胁。

霍去病以如雨的箭阵清晰明白地告诉这些匈奴人:不战,则免死;要战,一个都别想留!

一个匈奴大当利举起弯刀:“长生天在上,苍狼已经站在了雪山上。部族们,我们——”他顿了一顿,无奈而痛楚地大声道:“我们——降!”

“当啷啷”他的弯刀在空中颓然划出一道褐色的带血光芒,落在了地上。

匈奴军人含泪望着已经被霍去病部牢牢监控住的自己家人,也纷纷举起弯刀丢在地上:“我们降!”

一排排乌鸦鸦的休屠王残部仿若墨色阵云一般,一片片扑到。无知的战马被强悍的匈奴军人用力压低高傲的头颅,向着大汉军人施以卑微的乞求。

他们——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