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七,你就长了个七脑袋。”

“嘉禾,七糖糖。”我活生生被崔扶这副强调给恶心着了,死小孩倒拎着鸡脚跑过去了,一边甜甜地叫着“娘”,好吧,每日的一点高兴事儿就是这个了。

眼看着崔扶要一股脑把糖都给小破孩子我赶紧嚷了一句:“你想让他早早成没牙的小老头儿啊?给他一个,不,半个。”崔扶依言,把余下的拿给我了,一边还和小崽子说,“你看清楚,别管爹爹要了,这些琐碎事都不归爹爹管的。”

这两个,一个自称爹,一个非要叫娘,不乱套才怪。

崔扶越来越喜欢小破孩儿,还正八经开始教他背诗识字,一副天伦之乐的样子,所有人的吃吃喝喝的“琐事”自然就归了我管。

哦,还有一件事,我这树苗地毁了,丫环们去送饭,其中那个老家是上虞乡下的,不知怎么就和一个短工好上了,一天天魂不守舍的,来找我说她想自赎了去嫁人。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正好家里少个吃饭的少些花销,索性我便成全了,谁成想,一来二去的,竟走了三个,还有两个要和小厮配成双的。都说少女怀.春,可这春天都过去半年了!

我跟崔扶说起这件事很是感慨,崔扶倒老神在在甩给我一句:“日久生情,水到渠成,这哪需等到什么时节,又不是猫儿狗儿发.情。”

水到渠成……这话我依稀听过。

八月里,上虞的天还很热,小芦笋这倒霉孩子一天天淘气得要死,一不留神就在哪里弄一身的灰土,还总嚷嚷着热,一天倒要洗个三四回,丫环们也各有活计,这活儿就得我自己动手,于是,我每天都在感慨,死孩子,我上辈子欠你的。这孩子洗澡不消停,老爱往别人身上泼水,揍多少次也记不住,每天给他洗完澡我还得换身衣服,实在是可恶。

这两天尤其热,我想起我爹去年托人拿来的衣服,好像有两件凉快的,翻出来穿上,倒是凉快了一些,只是胸口没什么遮掩总觉得凉飕飕的,还有,胸口有点紧,挤出来那么一道浅浅的沟……我刚换好了衣服,小崽子又跑来说“爹爹澡澡”了……

“把我逼急了看我用洗澡盆把你煮了!”我大声跟他嚷着,他笑得一朵花似的。

“笑什么笑,小小年纪一脸褶子,捏吧捏吧捏成菊花能扫墓时候上坟用了……”还没训完就见崔扶进来了,笑眯眯的,身后跟进来俩人,一男一女,衣饰到首饰无不考究。也是,崔扶的朋友能有那市井混混冯小宝那样的么?

一进门,男的表情倒还一直淡定,女的就像我进门时候崔扶他娘似的,上上下下,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恨不得都看一遍然后估个价拿个牌子写上:五文。

不知道这女的是哪路神仙。

崔扶简单介绍了下,男的姓柳,女的姓王,夫妻。介绍我是这样的:内子。

“静斯见过嫂夫人。”王氏女子相当有礼,不过口气也是相当生疏就是了。

“柳夫人多礼。”来者是客,咱得客气点儿。小崽子歪着头,拽着我的手。

“嘉禾,来,这是柳世叔柳婶婶。”崔扶抱起小崽子,小崽子立刻闭嘴装不会说话了,甚至还回头朝我挤眼睛,死孩子,没出息。

少不得又是忙乎了一顿晚饭,大热天的,我们家可怜的胖厨娘愣是汗水湿透了衣背,银盆一般的脸上也是汗水淋漓,汗珠各个都飘着油烟味儿。席间他们谈笑风生,又是叙别后离情之类,崔扶只是淡笑也不多插言,直到最后王静斯说“马上就是姐姐的忌辰”的时候他的笑才连淡淡的都没了。

王家小姐和崔扶……有奸.情!哦,至少崔扶是单恋,我笃定想到。

他们觉得饭吃到这份上很没味道了,一点也不顾及我想听秘辛的好奇心。柳家两口子自然不住我们这乡下宅院,外头早有精致马车等着呢。没听完全,但是崔扶的伤心事我总不好去活生生给人家撕开,崔扶说去书房静一静,我忙点头,小崽子扯着门框要跟去被我一把揪回来。

“你爹去怀念心上人,你去了他会不高兴!他不高兴会吃人的。就像山上的大老虎,嗷呜,一口咬掉脖子,疼死你!”我学了学大老虎的声音,小崽子立刻眉毛眼睛鼻子缩一团了往我怀里一扑:“觉觉。”

看,多乖,小孩儿听话才不会被大老虎吃掉。

小崽子睡着了,我却失眠。不是我介意崔扶的心上人,而是我自己从心里一角挖出一个人来。虽然他在千里之遥的扶风,虽然他定已有了妻子,没准儿还有了孩子,但最起码我知道他平安活着,想来,老天还是眷顾我多些。

我这样的人,其实本来就死心眼,所以记住一个人或者恨一个人不会觉得多累,可崔扶不一样,他是一汪水,能在水上留下这么长时间的痕迹想必是一辈子都去不掉了,对他这样自诩自然之道的人来说,一定是异常的痛。崔扶是个好人,可惜了,可惜那位王小姐去的太早,否则,一定是一对神仙眷侣。

“叩叩”!门被敲了两下,倒吓了我一跳。这大半夜的谁来串门子啊?

“谁?”

“崔夫人,可有兴趣月下饮酒?”

“没大兴趣,晚上喝酒伤身,不过,正好我睡不着,喝点酒大概睡得快些,你先拿了酒和盅,我披上衣服这就来。”我说道,想了想折回来开了柜子,我的嫁妆,我的两瓶蒲桃酒,心疼。

崔扶说酒好喝,我说那是,粟特来的,存了十来年了,从京城带来我一直没舍得喝。

“崔夫人,你是瞧我可怜给我酒喝?”崔扶问道。

“非也非也,我瞧谁可怜一般都是扔俩铜钱。”我说道,好在,崔扶不是像邹昉当年那般牛饮。

崔扶不做声,但我余光瞅瞅他的神情,似乎也不是死去活来过不下去似的。

“邹晴,你可还会想起那个人?”他问我,我知道他说的是谁。

“忙的时候不想,今天想了。”我也喝一口,忽然觉得这酒不够烈,温吞吞软绵绵的。

“你会想起子槿么?”

他这一句话害得我酒呛在了嗓子眼差点咳出了肺。

“这是什么话?我想他干什么?”

“你对嘉禾越来越好了,不是因为子槿么?”

“我呸!因为他?因为他我早就把这小崽子扔山里喂狼去了,我对小崽子好,因为我发现,他好像是小宝……的儿子。”话已出口,如同覆水收不回来,“这件事你不许到处说,要是害了小宝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小宝,就是和你一同开了宝光客舍的那个?”

咳咳咳。

“你想呛死我啊?有话不能一次说完么?说吧,你还知道我什么事?”我拍着胸口,崔扶这人咋这么黑。

“还知道子槿来的那次去找过你……”

“停!我可什么都没干,清清白白的!虽然我粗鄙,可我还知道守妇道。”这个人咋这么可怕。亏了小娘我啥都没干,否则这哪天被他揪出小辫子弄死都只能自己洗干净了脖子等那一刀砍下来。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说你是妇道人家么?”崔扶居然笑着说。

妇道人家……啐。

“那你还想说啥?”我问道,都说了吧。可别吓唬我了。他们这些五姓之家的一个个都神叨叨的。

“你喜欢子槿么?”

“不喜欢。”我立刻否定。

“哦。”

“哦什么哦?我说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那种人见风使舵汲汲功名攀龙附凤油嘴滑舌,谁喜欢他谁傻。”

“原来子槿有这么多缺点。”

“你才知道呢!那是你被骗了。”

“骗不了你却骗了我,崔夫人,你是暗示你比我聪明么?”

“非也,我只是明示我眼光比你好一点看人准一点,而已。”得意洋洋,喝了一大口酒。

“崔夫人,我们圆房吧!”

噗!我噗!

我一摸胸口,黏糊糊的都是酒,裙子上也是。

崔扶,你他娘的,我再跟你喝酒我就跟你姓,这么一会儿功夫你都谋杀我三回了。

后来的事记不大清楚了,好像我说了些什么怕疼喝醉了壮胆之类的话,崔扶好像也喝了不少,再后来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我醒了,天亮了。映入眼的是几架矮矮的书柜,零散放着几本书,挺萧条的样子。哦,这是书房。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词:圆房!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我居然还有心思看那破书架。

动动身子,不疼,伸手摩挲一遍衣服,均健在!

有点庆幸,我还是黄花闺女。还有点忐忑,崔扶在搞什么鬼,不是他要洞房的么?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门外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还有“爹、爹”的喊叫声。

全西天的菩萨们啊,这时候放这崽子来捣什么乱啊?

声音在门口戛然而止。

“娘亲在觉觉,爹爹带你玩去。”沉稳的脚步声走远。我这折了个儿的心扑腾落地了。天知道我这是怕啥呢。溜回房打算洗个脸换个衣裳,丫环们瞅着我却都是欲言又止然后视线便挪开,我摸摸胸口,看什么看,本小姐在京里的时候不也露着一小块儿胸.脯么,这会当什么新鲜事?顺便,我到那一人高的铜镜面前走了一遭,然后我就明白了。

那一块块儿的青紫……应该不是我半夜里睡魔怔了自己掐的吧?这么大手劲,不管谁掐的我也得疼醒了!我昨天和崔扶——脑子里忽忽悠悠就想起了石姬,她那雪白的胸脯上常有这样的一块块儿,通常,那是在她和男人欢.好之后。

我打了个激灵!一下抹起袖子看了眼,一点朱红入眼,还在。

54崔家有禾

今天崔扶休沐,也就是说他一天都会和我耗在家里,真是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捂得严严实吃饭,远远就听见小崽子的笑声,哼哼,他就喜欢他崔扶娘。

小崽子脑袋扎碗里喝粥,崔扶笑眯眯瞅我,我很有气势地看回去了。

“我昨天就想和你说来着。”崔扶道。

“何事?”他跟我说的,肯定又是要撺掇我花钱!

“昨天那样穿,太挤。”崔扶说道。

我晕了片刻。

“挤挤多腾出些地方凉快一点。”不就是江南有些地方还沿袭隋制不肯袒胸么,我又没穿出去。

“容易让人产生邪念。”

他一提这个我的脸腾地就热了起来,邪念的后果就是腾出的这块地方弄出了青青紫紫的痕迹,唉,昨晚上好歹我是醉死过去了,要不真**起来今天就不会只这么点痕迹了。

“崔相公,好歹当着孩子的面说话也含蓄一些。”我说道。

“反正他听不懂。”摆明了欺负孩子傻,“崔夫人,你说,崔嘉禾这个名字好听么?”

“一般。”

“不如我们收养了嘉禾吧,如此一来便省去了诸多不必要的麻烦。”崔扶说得轻松,然后又加了一句,“虽然比我这个爹爹面貌差了些。”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不能不想了,这孩子,越来越像小宝,温芷托人带出这孩子难保不会有人知道,到时候一状告到我爹面前小宝就没好日子过了,如今,温芷大概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这孩子说什么也得有个正经来路,要不,没准儿哪天就莫名其妙的随他那个死鬼娘一块去当小鬼了。

既不是卢琉桑的孩子,我当然心里也不堵得慌,替小宝养着孩子也没什么不好,只是……

“那你爹娘那边看着一个明显不像你的孩子得怎么想?别到时候疑神疑鬼!”小崽子面貌是不差,可跟崔扶比就差远了,况且,根本没点儿像的地方。

“长着长着就像了,况且,爹漂亮,可娘一般,能长成这样已经万幸了。”崔扶说道。

还真是一点不留口德!

“我们再给他减一岁就都妥当了,以后别说漏了嘴就成。”崔扶又道。

“说的那么轻松,钱呢?这小崽子又不能当小猫小狗,将来吃饭穿衣、生子娶妻,哪样不要钱?你管?”我问道。

“嘉禾他亲爹不是开着宝光客舍,崔夫人你菩萨心肠,赚得盆满钵满就抓一把给嘉禾用就足够了。呵呵。”不花自己的钱果然就是说得风轻云淡啊。

既然崔扶都不嫌弃给素不相识的人养孩子,我更不能吝惜这点钱花在小宝儿子身上,以后当然也不能叫小崽子了,否则外人一听就知道我不是亲娘。

最后,我给他取了个小名儿,禾苗,本来想叫好苗,崔扶说太直白,于是就叫了禾苗。崔扶似乎很快就适应了当人家爹爹,就像他自己不过瘾似的,每次都要捎上我,比如“嘉禾,把果子拿给你娘”、“嘉禾,把爹教你的字写给你娘看”之类,我寻思教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字呢,小禾苗刷刷刷下了笔,我一看,好么“一、二、三”,就这么糊弄,小屁孩还以为自己是天才呢。

夏去秋来,总算凉爽了一些,禾苗又长大了点儿,吐字也更清楚,每天愈发的上蹿下跳,看着他那个小样子我又想起了温芷,这个女人,一开始我便看错了,我以为她真心待小宝,以致后来她设计让邹昉背了黑锅的时候我还觉得她对小宝的深情无以复加,觉得她聪明,如今,她没了,临死还摆了这么一道,为什么呢?陷害卢琉桑还是要暗示些什么?陷害,这一点我是无从知晓,若说是暗示,为何非偏偏提及卢琉桑呢?怕直接提小宝会走漏了风声有人对孩子不利?是为了让我和崔扶分别看在小宝和卢琉桑的面上收养这孩子?

若这样想,倒有几分有情可原。可是,我爹那句话我还是没忘:非你良人!我不相信,老头儿会无缘无故忽然之间态度就南辕北辙了,这不应该是一个经过大风浪的大商人该有的行事作风。

唉,真是乱糟糟的事。如果卢琉桑此时在面前,他会不会如实告诉我呢?

我不知道,我早知道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如今,就更不敢去猜测了。等着吧,车到山前的时候总有路的。想问问崔扶他“知交”和什么女人过从甚密吧,又怕他想东想西把我往沟里想,于是作罢,还是过好眼前的日子吧,这些日子,崔扶常在月下抚琴,小禾苗觉得有趣也伸手跟着瞎拨拉琴弦,眼见着人家“父子俩”知音相见欢了,我寻思我也学点啥乐器,问崔扶,崔扶想了想说:“我教你击缶吧。”

“你又不是蔺相如我也不是秦王,就不必学这个了吧?敲个瓦罐能好听么?再说,失传许久,你又是哪里学来的?”我问道。这人,不会去厨房拿两个瓦罐糊弄我吧?

“像我这样等级容貌的人,自古便少,要么是顶级的草包,要么是绝顶的聪明,我当属后者。”

“崔相公你的意思是你这绝顶聪明的脑袋从故纸堆中研究出了瓦罐子怎么敲?”

“正是,待会儿你便知道了。”崔扶看起来还挺得意。

你暂且得意着先,我就不信几个破瓦罐能敲出什么美妙的音乐。

崔扶让我站书房外头听。一个音,又一个音,像房檐下刚滴下的水滴,然后变成一串一串……美妙流畅,我这铜臭脑袋只能想到“金石”轻击的声音,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乐曲,但在我听来,真是如同天籁!崔扶真是长了个难得的脑袋。

声音渐次低了下去,直至停止。

门开了,崔扶邀我进去,我直奔那一排从高到矮的瓦罐前。

“咦?竟然真是泥土做的。”我捏了捏摸了摸,果然不是金石的。

“好听吧?”

“还成!”

“我教你。”

“可这个学会了,到时候要出风头的时候,人家琴啊筝啊箜篌啊琵琶啊,我到时候还得先去厨房搬一溜瓦罐,那也太那什么了……风头大概就出不了了,出丑还差不多。”我说道。不过,我本来就是一身的葱花味,和这些个瓶瓶罐罐的倒也相得益彰。

“若有人因他自己不识得缶而嘲笑于你,你就给他讲段蔺相如的故事,若他连这个还是不知道,你便从盘古开天地讲起,看谁还敢出言不逊!”崔扶说道。

“算了吧,讲的多错的多,讲错了丑上加丑了,还是换个常见的吧。”我说道。

渑池之会,秦王让赵王鼓瑟,蔺相如为了扳回面子让秦王击缶,想必这缶乃是比瑟要等而下之的东西,我才不学,况且,这么多个,胳膊伸来伸去的多费力。

“那,我想想。”崔扶轻轻击打瓦罐,还是很悦耳,他笑了笑,“我善弹琴,不如你学鼓瑟,所谓琴瑟和鸣。”

我使劲摇摇头:“我一个女人家鼓着腮帮子多不雅!”

“要不,学萧史和弄玉?”崔扶又提出个意见。

“吹箫?”这是做什么,一会儿琴瑟和鸣,一会儿萧史弄玉的,非学一对一对的?

“虽不如琴精通,但也差强人意,教你的时候自己也精进一下。”崔扶说道。

我想了想,箫这东西可是好携带多了,不用让一帮丫环伸手跟着抱着,也不用捧着,只要弄一穗子挂在腰间即可,随时可以拿出来出风头。

“那就这个吧。”崔扶也不精通,到时候我即便又“差了些天分”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再说的。我打着小算盘。

55吹箫

崔扶小心把那些小罐子搬到书柜上,又翻箱倒柜找出一只箫来,打眼一看就瞄见密密麻麻刻着许多形状奇怪的字,他先自检视了一番又吹了几个音,评价道:“没有走音。”然后递给我,“这是我一直用的九节箫,音色倒是不错的。”

“借我?”我研究那上面奇怪的字,一个也不认识,看着像老道们画的符似的。

“自然。”崔扶点头。

可这刚刚才沾了他的唇齿,我要是用了那不就是间接与他唇齿相碰了?

“你就一只箫?我看箱子里横七竖八的东西不少啊……”

“哦,那些我自己闲来无事削的东西,未完,吹不成调。”崔扶说道,“你是嫌我用过怕脏?”

“啊?哦,弹琴作画的不都把自己的家伙事看得重逾性命么?我是怕犯了忌讳。”我忙道。

“一家人不必分得那样清楚,况且,你都说了,家伙事,左不过都是给人用的玩的,斤斤计较那些无趣的事作甚。”崔扶说道。我一听,得了,到这份上,要是再推三阻四怪无趣的,是我央人家教的,再推便是不识好歹了。

我摆弄着箫,仍研究上面的字,不知道崔扶要从哪里教起。

“这上面是字?我怎么一个都不认得?”

“那是蝌蚪篆。”

难怪这么难认。

“写的是什么?”我看,我再仔细看仍旧认不出几个。

“逍遥游。写的不好,见笑了。”崔扶笑眯眯说道。

唉,人跟人的差别就是这样,以前我觉得自己用功念了些书识了些字就了不得了,后来知道马怀素学问更大就谦虚了些,现在在崔扶面前——真是不给人活路啊。这世上还有他不会的东西么?

“崔夫人,这不过是雕虫小技,你不必这样敬仰的看着我。”崔扶仍旧笑。

“崔相公,来来来。你说,要是哪天上虞这地方出土了一样什么祥瑞之物,而你又恰巧懂得上面的画符一般的字,那你是不是可以一步登天了?”我问道。

崔扶想了想回了我一句:“做这样的假倒也不难,不过,太简单的事情做起来会很无趣,有浪费了大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