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华笑着将这话当开玩笑似的一说,沈氏顿时就慌了。

她几乎是像受到了惊吓一般看了白氏一眼,见白氏皱着眉头看她,顿时便摆手:“不是不是,不是…”

白氏心里暗道了一声‘蠢货’。

第三十二章 发飙

这些年来,无论沈氏如何讨好,白氏却对她依旧十分不喜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实在是太蠢了。

傅仪琴冲着傅明华发难,她只知不喜傅明华跟着瞎起哄,却被傅明华轻易难住。

简直是丢尽了她身为长辈的脸,连带着自己也被带下水了。

傅明华说这样的话,白氏也不好再装聋作哑了,只得狠狠的瞪了沈氏一眼:“阿沅身体不适,我允她好好休息,莫非你也想身体不适?”

沈氏被骂得满脸通红,心有不甘,但在白氏面前却又不敢出声。

傅仪琴却哼笑了一声:

“母亲也实在是太体贴儿媳,不过母亲体贴也是母亲心软仁慈,是当小辈的福气。”她歪了歪嘴角,做出一个怪模怪样的蔑笑神情:“当儿媳的,不该把这福气当成理所当然才是。”

她话一说完,外头珠帘被人打了起来,一阵虚浮的脚步声传来,披着黑貂大氅的傅其弦头戴镶嵌珍珠的金冠,从外头进来:“说什么,这样热闹?”他嘴唇发青,虽然敷了厚厚的脂粉,但也掩饰不了他的眼袋与眼睛中的血丝。

他金冠上缀着珠子,随他走动的脚步,那珠子一摇一晃的,刹是显眼。

随着他人的到来,一股香粉儿气也随之涌进了屋中。

傅仪琴还没来得及说话,傅明华就看了她一眼,捏着帕子的手挡住了冷笑的鼻子:“姑母在讲为人儿媳之道,兴许是想起了郑南侯府的丁夫人。”她声音娇软温柔,似是还带着笑意,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如利刃割身。

一个自己都不会做人儿媳,嫁时郑南侯府多年,却从未有一天在婆婆面前立过规矩,晨昏定省的妇人,回京途中都没有前往晋州郑南城的女人,此时竟然还好意思要教导别人怎么做人儿媳。实在是笑死了人。

“听了姑母的话,真是令女儿受益匪浅。”傅仪琴的脸色,随着傅明华这话一说出口,脸色铁青。她却是加深了笑意:“真是多谢姑母教导了。”

谢氏能在白氏面前不像沈氏那般伏低作小,就是因为她出身显贵。

傅仪琴可以在郑南侯夫人面前不用立规矩,同样也是因为她是低嫁了。

自己都是相同的经历,此时还自取其辱。

更可笑的是白氏,刚刚怨恨沈氏丢了她的脸面。却没想到傅仪琴更是让她颜面大失。

若是傅明华没有提起‘丁夫人’,后面感谢傅仪琴的教导时,倒还好些。可她先提了‘丁夫人’,令傅仪琴脸色难看,再说多谢她时,傅仪琴再蠢也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了,当时气得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了,恶狠狠的盯着傅明华看。

傅其弦不明就里,甚至听不出傅明华话中的讽刺,只是听她夸奖傅仪琴。便点了点头,故作威严:“多听姑母教导,始终是好事,她是长辈。”

对这个大女儿,傅其弦有时在她面前始终摆不出长辈的架子,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谢氏,在她面前自己提不起做爹的底气教导她。

她不像傅明珠那般会对自己撒娇讨要东西,反倒规矩礼仪样样出挑,久而久之傅其弦也不太想看到这个女儿。

傅明华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学着刚刚傅仪琴的样子:“父亲说得是。往后还要请姑母多加赐教了。”

明明她什么也没说,可是傅仪琴却气得肝疼。

她‘嗖’的一下站起身,胸膛不住起伏,似是要翻脸离去。白氏一见不好,却伸手拽了一下她的裙子,警告似的道:“快些坐下,你一起身,玉娘恐怕当你要走,呆会儿哭了起来。我可不哄。”

白氏虽然是当开玩笑这样说着,可是傅仪琴却看到了她眼中的冷色。

虽然是至亲母女,可自己出嫁多年,母亲始终还是变了,她心里只有傅家,只有儿子。

傅仪琴咬了咬嘴唇,原地站了半晌没动,屋里气氛有些僵硬。

这下子傅其弦再傻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他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傅仪琴又接到了白氏阴冷的目光,犹豫再三,这才提了裙摆,强笑道:“元娘这张嘴,可真会来事儿。”

傅明华微微一笑,傅仪琴已经够狼狈了,也懒得再跟她争论下去。

她懂得适可而止,把人逼得急了就不好玩了。

傅明华不说话了,傅仪琴已经尽失仪态,再说下去恐怕白氏也要不喜了。虽然心中不甘,但她仍是强逼着自己将这口气忍了下来。

只是待到傅明华请安离开,她也不管傅其弦还在屋中,翻了脸抱起自己的女儿便气冲冲的走了。

回到自己院中时,丁治平还没有回来。

谢氏在崔贵妃那里没能替他谋到职位,他难免便要自己出去张罗了。

最近他都在跑吏部问职缺的事儿,每日早出晚归的。

她将女儿交给奶娘,等人一走,便恶狠狠的将桌上的摆饰全扫到了地上。

‘叮叮当当’的碎了一地,她表情狰狞,几个丫环根本不敢上前来,只躲得远远的浑身发颤。

“倒杯茶来。”傅仪琴将屋里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这才坐在床上吩咐。

只是刚刚她将屋里摆的东西都摔碎了,就连凳子都被她踢倒了几个,这会儿哪里还有完好的茶杯?

丫环要去外面取,她却又发起疯来,抓了旁边一个模样秀气的丫环,那手指甲便掐了上去。

虽然冬日穿得厚,可是她力道不小,仍是将丫环掐疼了,那丫环也不敢喊,连忙便跪在地上,她掐得不过瘾,抬腿便一脚朝这丫环胸口踹了过去:“贱婢,让你倒杯水也不去,是不是看我出嫁,便敢怠慢我?还是看中了姑爷,起了那下贱的心思?”

她一边骂,一边踹,丫环被她踹倒在地,她还不歇气,又连着踹了几脚,直到将这丫环踹得口角沁血了,才停了脚骂个不停。

傅仪琴发了一通脾气,喝得满身酒气的丁治平才回来了,他在外面就听到了屋里的响声,一时间也不敢进去,半晌之后听到里头声音小了,才猫着身体进去,一看到满地狼藉,地上的丫环还在无声的流泪,连便向傅仪琴靠了过去:“惠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这丫环服侍得不周到惹你生气?”

第三十三章 意指

傅仪琴闻到了他身上的酒与胭脂味儿,喘了两口气,理了理头发,心里一股怨气又涌上来了。

当初她憋着一口气,非要嫁给丁治平,还不是看中他有出息,跟其他纨绔子弟不一样,认为自已终有一天能妻凭夫贵,得封诰命。

可如今看来,当初的自己果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丁治平这些年一直窝在江洲,仕途上没有半点儿寸进,如今不要说是封诰命了,他就连进阶官品都难!

“你又去哪了?”

她眼神不善,丁治平一见不好,连忙便道:“那日弟妹未能为我谋得好的差事,最近我有幸得岳父大人指点,结识了吏部的黄忠义黄大人,与他去醉香楼喝酒了。”

丁治平嘴里所说的黄大人,是尚书省下吏部的正五品郎中,这黄忠义之祖父原名黄四,后得先帝赐名为黄虎,在开国之后被封县伯,食邑七百户。

黄氏后人也算是争气,黄忠义的二叔任东都河南尹,黄家子孙之中在各地也是担任官职。

听到丈夫是跟黄大人出门喝酒,傅仪琴脸色好了许多。

只是听他提起谢氏帮忙不力,不免又诅咒了两声。

看她不像刚刚细眉倒立的模样,而是有恨记到了谢氏身上,丁治平松了口气,狠狠的瞪了丫环一眼:“还不快去端茶。”

“到底什么事儿,竟发了这样大的脾气?”

丁治平替傅仪琴顺了顺胸口,不由就道:“仔细急坏了身体。”

“还能有谁?还不是傅明华那小贱人!”傅仪琴冷笑了一声,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丁治平心里自然是知道妻子打算的。

从心底里说,他觉得傅明华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傅仪琴从嫁进丁家的那一天起,便从未侍奉公婆,受过姑子的气。

他倒是有些担忧如今妻子回到娘家,得罪了傅家人,到时将他们一家赶了出去。

若是能如傅仪琴所说,使丁孟飞娶到傅明华。那自然是千好万好,可若此事不成,到时反倒坏了傅、丁两家情份,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他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的。傅仪琴这些年积威甚深,他也是凡事懦弱惯了,不敢再提。

“哼。”傅仪琴冷笑了一声,伸手理了理衣襟:“走着瞧,日子还久得很。待到他日让她落进我手里,我倒要好好教教她规矩!”

傅明华只觉得耳朵发烫,想来也是傅仪琴在诅咒她。

她摸了摸发红的耳朵,碧箩忍不住就道:“今日的事,要不要奴婢知会付嬷嬷一声?”

今日傅仪琴当众为难傅明华,几个丫头都看在眼里。

付嬷嬷是谢氏身边的贴身嬷嬷,与安嬷嬷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深得谢氏信任。

碧箩的意思就是在向谢氏告状。

只是告状若有用便罢了,告了结果没用。说了也是白说。

傅明华摇了摇头:“不用了,恐怕母亲正在烦心。”

一旁正为她收拾着衣裳的碧云一听这话,便愣了愣。

碧蓝为她剥着柑橘,她拿了银签叉着刚剥好的橘子送进嘴中,酸得眼睛都眯了眯。

谢氏从宫中回来便‘病’了,依傅明华看,这个病恐怕是心病,不大好医。

她笑意发冷,又叉了一瓣橘子送进嘴里,不再说话了。

齐氏隔了两天又来了一回。这一回则是由建元七年的状元提起的。

“建元七年时,那杜郎君实在是文才风流无人可及,以三十二岁的年纪被皇上亲点为头名状元。”齐氏做出一副回忆的样子,“杜状元被朝廷派到岭南任职。婢妾当时倒有幸见过杜状元一回。”

她自顾自的说着,傅明华拿了琴谱,在古筝上拨弄。

几个丫环倒是觉得琴声悠扬,只是齐氏聒噪未免有些惹人厌烦。

齐氏自个儿倒像是没察觉一般,见傅明华不睬她,也说得来劲儿。还凑近了她一些:“不过这杜渐德最出名的可不止是文才而已,大娘子可还知道其他的?”

傅明华低垂着头去端一旁的茶杯,听到这话,眼神便晦暗莫名,她端了茶杯,挡住了嘴角边的狰狞,望着齐氏,眼神冰冷。

直看得齐氏浑身发寒,本能别开了脸,待心里一定回过头再去看她时,却见傅明华浅浅的笑着,嘴唇虽然被茶杯挡住,但是眼睛下方却露出两抹卧蚕,眼中漾着温婉的笑意,刚刚的凌厉倒像是她自己的错觉了。

“据说这杜渐德最出名的,还是他的痴情。”齐氏抚了抚手臂,上半身倾斜着朝傅明华靠得更近了些:“他的妻子是他的表妹,自小定下婚约的,夫妻俩恩爱异常,婚后数年杜娘子未曾为傅家延续香火,却也未影响夫妻感情。”

她说到这儿,‘吃吃’的笑了两声:“如今住进傅家里的姑奶奶一家里,据说表少爷也是小小年纪启蒙读书的,姑爷当初也算是天子门生,这家学渊源的,据说今年是要入场应试的,若是能博个秀才功名,年纪轻轻的,往后求亲的恐怕要踏破傅家大门。”

说到这儿,齐氏见傅明华没什么反应,顿时着急了:“大娘子觉得婢妾这话有没有道理?”

看傅明华仍不说话,只顾着单手拨弄琴弦,她眉头皱了皱,眼中露出不耐之色,也不明白这破琴有什么好值得专注的。

她就不信自己还搞不定这样一个闺阁少女。

想到这儿,齐氏伸手也去拨琴,只听一声重响,打乱了傅明华刚刚正在研究的琴谱,她转头盯着齐氏看。

齐氏被她看得心中冷笑,以为她会含泪喝斥,却见她将杯子一放,温声缓缓道:“齐姨娘这话说错了。”齐氏正待要驳斥她,傅明华接着开口:“要踏破的,也只是丁家的大门,表哥姓丁不姓傅。这样的话齐姨娘以后就不要再乱说了,免得人家嘲笑你。”

她说完,见齐氏的手还扣在琴弦上,勾了勾嘴角,站起身来,一手拉了拉披帛,一手拿起旁边放着的拨琴的象骨弹筝,用力的重重拨动一根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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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伤人

这拨琴的力道不小,只听‘嗡’的一声重响,那琴弦被傅明华用力挑动,齐氏手放在琴上还没反应过来,那染红的丝弦绷得太紧,又遭大力挑拨,‘锵’的一声便断了。

齐氏惨呼一声,几根手指被断弦抽中,本能的将手举了起来,一根细细的红印从她食指印到小指尖上,须臾功夫,血珠便从红印中渗了出来,疼得她脸色都变了。

十指连心,齐氏本能的将手含在嘴中,浑身哆嗦着竟然连喊都叫不出声音了。

傅明华看了她一眼,将头低垂了下来:“姨娘没事儿吧?”

除了拇指没破皮只是疼之外,其余几根指头儿都被琴弦划破了,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没有事?

齐氏心中窝火,想要大声的冲她发脾气,却又咬牙强忍了。她转头看到傅明华低垂着头,含着笑意盯着她看,自己明明被她弄伤,此时她却一副没事儿人般的模样,她心里的怒火一波一波的往上涌:“怎么可能没事?大娘子来试试疼不疼。”

她语气全是埋怨与怒火,傅明华的笑容淡了淡,没想到她会这么傻:“姨娘是在怪我了?”

“不怪你怪谁?”

若是傅明华在弄伤了自己之后,稍表现出几分关切倒也罢,可她倒好,仿佛这事儿与她无关似的。

自成为傅其弦的贵妾之后,她养得皮娇肉贵的,这点儿伤口真是让她吃了大苦头,此时说话也不免带了几分火气,傅明华笑着看她:“姨娘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好端端练着琴,姨娘偏要将手搁到琴上。”她捡起断掉的丝弦这个动作让刚刚才被丝弦割过的齐氏吓得本能的身体就往后仰,傅明华抿了抿嘴角:“这丝线儿又薄又利,一不仔细便割破了手,我练着琴,姨娘不小心被割了,怎么就怪我了?”

她话里的意思倒像是怪自己是自找的了?齐氏咬着嘴唇。脸色阵青阵白的。

“如今这丝弦断了,我也不找姨娘出银子替我修补。”她不急不缓的将话说完,又令碧蓝唤了丫环上前将琴抱下去了,这才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姨娘刚刚跟我说到哪儿了?”

“哦。”她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说到科举考试了,莫非钰哥儿今年准备入场赴考了?”

齐氏刚刚说了半天,也不知她是真没懂还是假的,此时自己手指头都被割破了,那丝弦细倒是细。割人却不比刀子差,她又疼又恨,却偏偏有气无处使。

听到傅明华这话,恨得咬牙,却也只得强笑道:“大娘子说的哪里话?钰哥儿又哪儿能跟表少爷相比…”

“那可不能这么说。”傅明华将齐氏话打断了,温声道:“他二人年岁不同,自然是不好比的。”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是有些意外般的盯着齐氏看:“姨娘今日是怎么了,总拿表哥与钰哥儿相比,表哥虽好。却只是外姓人,钰哥儿才是姓傅的。”

齐氏简直有苦说不出,她当然是不想践踏自已的儿子,傅临钰再差,也是她的心肝肉儿。

可她这样说,纯粹是为了表现丁孟飞的出众,也不知傅明华是真傻还是假傻,半点儿没朝她想像中的注意力放到丁孟飞身上去。

她被傅明华绕着跑,下午过来灌了一肚子的茶水不说,受了伤。如今还要听她教训,却是半点儿事情都没办成。

也不知上回自己送来的那本话本,傅明华到底看没看过,这会儿竟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齐氏忍了心中的焦急。出声打探道:

“大娘子多读了些书,果然是懂道理的。”她说完便顿了顿,接着又问:“说到这个,婢妾倒是想起了上回送大娘子的话本,不知大娘子可是喜欢?若是喜欢,婢妾便找人多送些来。”

以往齐氏虽然也让女儿傅明珠来讨好傅明华。但她自己可从来没有如此殷切过的。

傅明华眼皮垂了下来,挡住了眼中的冷色:

“姨娘不提,我倒忘了。”她仰头去看碧蓝:“那话本搁到什么地方去了?姨娘可是想要为三妹妹讨要的?”

“不不不。”齐氏摇了摇头,目光闪烁:“那小丫头,哪懂什么书不书的,自然不像大娘子这样…”

“虽说父亲宠你,但齐姨娘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傅明华笑容一收,齐氏愣了一下,又听她道:“三妹妹是府中的三姑娘,姨娘可不能唤她什么小丫头。”

齐氏被训得险些吐血。

照道理来说,她虽是贵妾但也是妾,确实是比府中的郎君、娘子地位低。

但齐氏是傅明珠与傅临钰的生母,以往她又较为受宠,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低了子女们一等的妾来看,此时被傅明华一说,齐氏当场脸就通红。

她坐了一阵,终于坐不住了,阴沉着脸起身,傅明华端了茶杯:“送客。”

齐氏咬了咬牙,领着丫环气冲冲的走了。

碧蓝过来擦她坐过的桌子,又去捡桌上她喝过的茶杯:“这样好的杯子给她用,真是浪费了。”

这些杯子都是由江西御窖所出的,每年所出的产量并不多,齐氏每来坐一回,便扔一个杯子,哪怕傅明华身后有谢家做依势,碧蓝也有些心疼了:“下回再来,便不用这杯子给她喝了。”

傅明华没有做声儿,显然是默许了碧蓝话里的意思。

今日齐氏问起这话本的事儿,看来并非无意所为。

这几天的时间里她得空便来,又有今日借状元杜渐德扯到丁孟飞身上,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她应该是得了傅仪琴许的好处,来为傅仪琴办事儿,想让她心想事成了。

至于齐氏得的是什么好处,傅明华心中也清楚得很,傅仪琴为了儿子与齐氏合谋,齐氏为了什么便也清楚了。

能让之前还挨了傅仪琴打的齐氏心甘情愿为傅仪琴办事儿,还敢冒着事发之后会承受傅侯爷与白氏的怒火,除了傅临钰,也没什么值得齐氏如此卖命了。

傅明华将手边茶杯里的水小小的啜了一口,那茶水已经有些凉了,失去了之前的味道,略有些苦涩了。

她将茶杯搁在桌上,手指摩挲着杯沿,眼神渐渐冰冷。

第三十五章 江洲

一觉醒来,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哪怕屋中烧着地龙,傅明华也将厚厚的锦被抱紧了,躺在床上眼神渐渐清亮。

外头天还只是蒙蒙亮,睡在她床边的脚踏上,昨夜当值的碧箩都还没醒。

她一向自律,傅家的娘子中,她身份最贵,却也比任何一个娘子都严于律已。

无论寒冬腊月,哪怕就是不甘服输的傅明霞都会赖床,偏偏她是一到时间便会睁眼,不需丫环三催四请,甚至丫环刚起身,她便跟着起来。

不因天寒地冻便赖在被窝不愿动弹,光是这一点,恐怕就是这府中白氏也未必能做得到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向白氏请安她未必每天会是最早到的,但绝对每天都不会迟。

她躺了一会儿,碧箩渐渐清醒了,爬了起来,捡了衣裳穿上,又将昨夜铺在木脚踏上被褥一应卷起捡走。

不多时外面油灯被挑亮,已经用冷水洗过脸,精神了的碧箩小心的牵开幔子:“大娘子可是醒了?”

傅明华应了一声,隔着朦朦胧胧的几层细纱,不知是不是傅明华刚醒,声音里还带着几丝娇软的鼻音。

碧箩将幔子撩起用银钩挂上,就见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一头黑发披得满肩头都是,脸上不见半丝睡意。

她扶了傅明华起身,其余三个丫头也已经进来了,屋里渐渐就有了人声。

收拾好出了房门,那雨挟着风便迎面吹来,吹得傅明华身上披着的厚厚貂裘上的毛也东倒西歪的。她伸手将貂裘对襟抓拢,大步就绕着回廊朝白氏的院子方向率先去。

还没进白氏的院门,傅明华远远的便看到另一边也有人来了。

等到走得近了,才看到前来的撑着伞的,是沈氏母女。

傅明华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沈氏母女走得近了,才微笑着唤了一声:“大伯母。二妹妹。”

沈氏一看到傅明华,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

她想着上次谢氏进宫带了自己的女儿,却不带傅明霞的事儿,又有之前傅明华牙尖嘴利。当白氏面给她难堪的情景,此时新仇旧恨涌上了心头,看到傅明华披着的那身貂裘,沈氏心中便如同被大石堵住般,气儿一下子就不顺了。

同是傅家嫡出的姑娘。但傅明华穿的用的样样都比自己的女儿出挑了一层。

傅明霞身上穿着的是银狐裘,这是白氏之前心疼孙女儿赏了她的,已经算是傅明霞大氅之中出挑的了,平日都压箱底,舍不得穿戴,十分爱惜。

今日若不是天气寒冷,傅明霞恐怕还舍不得穿出来的。

可此时傅明霞这身极得她爱惜的衣裳与傅明华那毛泽蓬松厚实的貂裘相比,又输了一成。

更别提傅明华脚上那双若隐若现纳了千层底又以靴皮包裹住的厚实小靴了,若隐若现能见靴面以金丝拉线儿缝在鞋底里,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端倪。

这样的靴子防水保暖又结实。既不犯忌讳,不显山不露水却又是透出低调的奢华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