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时傅明华说的话,到底还是影响了他。

他这个人,生在皇室,向来铁石心肠,可偏偏看不得她难受的模样,她轻声语着不希望他走时,纵是百炼钢,也要化为绕指柔。

傅明华愣了愣,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袋子,来递给她。

她不明就里,有些好奇的伸手接过了。

里面还有些沉,里面装的东西还不小。

她打开袋子,燕追也靠了过来,里面一颗浅蓝色约摸孩童拳头大明的明月珠被她倒落出来,落在她掌心之上。

燕追贴在她身后,将下巴搁在她小巧的肩头之上,她有些惊喜的转头:“三郎从哪来的?”

燕追便轻轻吻她脸颊,微笑着道:

“范阳容氏族中拿来的。”

这些年来容涂英渐有权势,范阳之中奇珍异宝的不少,这颗明月珠为甚,足可抵太祖建国之时,南昌国进献的那枚明月犀了,足可见其野心。

嘉安帝几年的喂养,养出一只肥硕会咬人的硕鼠来。

傅明华拿在手中,觉得有些稀奇,燕追微微一笑:“喜欢吗?”

她点了点头,燕追目光也落在那明月珠上,看了一眼便将目光又移开了,只望着她看。

“三郎看我做什么?”

傅明华仰头看了他一眼,他含着笑意道:“你比明月珠好看。”

说了这话,便见傅明华低垂了头,双颊生霞,似是望着明月珠,也不说话。

燕追便又摸了摸她头发。

外间摆好了饭菜,时辰不早了,傅明华也不敢再让他耽搁下去,虽然也觉得有些不舍,但仍与他出外用了膳,下人进来回话说是马已经备妥了,燕追虽然说:“清晨雾气寒凉,你不要送我。”

她昨夜一宿几乎没睡,柔嫩的双唇都失了些色泽,他看得有些心疼:“回去躺一会儿。”

傅明华虽然点着头,却仍是送了他出门,他骑在马上,原地转了几转,天色渐渐亮了,才不敢耽搁,眉心一皱,抖了缰绳轻喝一声,马儿扬蹄才跑了。

清晨寂静,傅明华在府后门口站了半晌,仍是听得清。

银疏小声的说:“王妃,您…”

“禁声。”傅明华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银疏闭了嘴,不敢再出声,怕搅了她。

只是那马蹄声渐渐远去,终是听不到了。

她本来是累了,以为回去之后必定是倒头便能睡的,哪知躺了床上,却无论如何也再睡不着了。

碧云几人虽然都劝她再睡一阵,她却仍是起了身,拿了本书看,看了几页,却又想着燕追此时不知已经在哪了。

八月院卫国公府世子夫人苏氏发了贴,邀她前往卫国公府赏桂花。

此时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王府之中处处都能闻到那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近来府中桂花形得极好,碧云寻了一堆丫环收拾桂花酿酒制蜜,忙得亦是不可开交。

傅明华接了苏氏贴子,却因为江嬷嬷的缘故,而使人送了礼回去,将苏氏的请贴婉拒了。

江嬷嬷病好了些,只是人却瘦了许多,她的儿子数次托人带话,请求傅明华能允他带母亲回江洲老家休养。

傅明华心里是舍不下江嬷嬷的,她陪在自己身边,远比谢氏陪自己的时间多得多了。

她无微不至,慈祥温和。

傅明华真的很舍不得她,可是江嬷嬷一病之后,人越发轻减了,虚弱了许多。

哪怕就是留她下来,怕是她不见得能多欢喜的。

心里下了决心,傅明华便寻了个时机,与江嬷嬷说话。

她是被银疏与碧云两人扶进东阁之中的。

一条长长的廊道环抱过院落,木廊底下种的是排排的桂花树,风一吹来便带来阵阵的清香。

阁中备了热茶,江嬷嬷进来时,傅明华望着栏外发呆,茶杯里热气冉冉上升,那画面宁静而安详。

江嬷嬷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眶酸涩,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奶大的小娘子,此时长成了大姑娘。

她一时之间舍不得打断了傅明华的宁静,只是下一刻傅明华却是转过了头来,忙让人扶了江嬷嬷坐下。

江嬷嬷眼圈通红,走路都有些吃力。

才几个月时间,便瘦得脱了形,显出几分老态来。

傅明华亲自起身取了袍子为她披上,她忙要站起身自己来,傅明华却坚持为她披上了,看她有些不安的样子,认真道:“嬷嬷照顾我这么些年,我不过是为嬷嬷披个袍子罢了。”

“怎么能让您来?”

江嬷嬷有些不安,傅明华便搬了杌子,坐到她面前,又摸了摸她的手:“我怎么就做不得了?”

她的手有些冰凉发抖,眼圈也是通红,气色并不大好。

却见傅明华睁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江嬷嬷便笑着宽慰她道:

“奴婢这身体不中用,不过已经好多了,过些日子便能侍候您了。”

傅明华看着她微笑,没有说话。

第三百七十五章 艰难

“您看奴婢干什么?”

江嬷嬷喘息了两声,有些费力的问傅明华。

“就是想多看看嬷嬷。”傅明华温声回答,江嬷嬷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眼圈有些发红:“奴婢有什么好看的。”

“嬷嬷在我心里就是很好看,我想多看嬷嬷几眼。”傅明华说了这话,顿了顿,江嬷嬷便有些慌张的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摸了摸自己已经消减了不少的脸颊:“将来奴婢病好了,天天侍候在您身旁,怕是王妃要嫌奴婢厌烦了。”

傅明华眼圈有些发红,忍了心中难受,摇了摇头:“全哥儿如今在龙门山外的庄子做事。”

江嬷嬷也是知道儿子进了洛阳之事,此时听傅明华提及,有些心慌,连忙便要站起身来,傅明华却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抱住了。

“嬷嬷听我说。”

她怀中的江嬷嬷身体打着摆子,仿佛已经料到了她要说出口的话,连忙摇头:“您听奴婢说…”

“自生下全哥儿起,嬷嬷便离了家,一离便是多年,全哥儿想你了,想要有母亲在身旁。”傅明华边说着,眼泪边滚落出眼眶。

她却不想江嬷嬷听到,又抿了抿唇,将哽咽声强忍住了。

“如今全哥儿大了,我不该再留着嬷嬷不放。”江嬷嬷要挣扎,她却将双臂收得更紧:“江洲是嬷嬷的故里,气候温宜,也适合嬷嬷修养。”

泪珠子顺着她脸庞往下滑,落在江嬷嬷身上披着的袍子上。

“我不能,我不能走啊。”江嬷嬷有些着急的喊:“我将来要为您抱世子,我,我年纪大了,可为您抱抱皇孙,一杯水总是倒得动的…”

傅明华眼泪便流得更急,一旁碧云几人也是眼圈发红,将身体转了开去默默撩袖子擦眼睛。

“我不能走,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完…”她哆嗦着,伸手要去收桌上的茶杯,傅明华险些抱她不住。

“我记事时,是喝嬷嬷的奶,被你抱在怀中。”她闭了眼睛,水意弥漫了双睫:“我走路时,是嬷嬷牵了我的手。”

府中谢氏冷漠,她的父亲傅其弦又是那样一个人。

傅侯爷不问府内女眷生死,她对傅侯爷的作用,也不过是比其他孙女,因为谢氏而重要一些罢了。

他不会管傅明华每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想些什么,只要孙女乖巧,听话懂礼明规矩,将来能为他所用便成了。

白氏喜欢的是傅明霞,并不待见她。

唯有江嬷嬷把她瞧得如同眼珠子一般,她渴了饿了,都是江嬷嬷在张罗,学走路时,摔疼了也是江嬷嬷来哄她。

“那时的您也不哭,摔疼了便自己忍着。”江嬷嬷听她提起这些,更是泪流得疾:“那时我便心中想着,谁家小娘子有这么乖?”

傅明霞时时哭得厉害,声音又大,有点小磕碰,向白氏请安时,白氏便心肝儿肉的。

那时的傅明华便安静的站着,小小的人儿,却规矩不差。

江嬷嬷曾数次想要在谢氏面前提及此事,想让谢氏多夸夸她,可惜谢氏却心性淡漠,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旁碧云拿了帕子擦眼,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我夜里恶梦惊醒,几次梦中醒来,都见您在为我盖被。”她那时年纪幼小,却是恶梦不断,梦里另一个‘傅明华’的死,压在她心上,她却谁都不敢说。

那时尚且年幼时,无数次被恶梦惊醒。

梦里陆长砚冷漠的脸,另一个成年后的‘傅明华’绝望的神情,使她数次都惊醒过来,却都有江嬷嬷在为她盖她蹬开的被子。

江嬷嬷温柔的神情曾为她驱散了不少心中的恐慌,那时她的慌乱害怕,少不更事时便数次梦到‘母亲’上吊自尽,长乐侯府自此冷落她。

梦到‘自己’将来年纪轻轻便会死,梦到身边的江嬷嬷离去,碧云惨死,没有人明白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不敢说,谢氏冷淡的眼神,与梦里的情景重叠,直到后来傅明华习惯了,不再被夜梦惊醒了。

听她提起这些,江嬷嬷更是心痛如绞,哭得肝肠寸断:“您好几年睡不踏实。”

开始时是惊叫着起身,却偏偏遇事装心里,谁也不说。

江嬷嬷紧紧伸手抱了她,涕泪长流:

“这样您让我怎么舍得离开?”

她也是想儿子的,可她也舍不得傅明华。

那样小一个娘子,软软的一团,才出生就交到她的手上,她比谢氏更早的抱到傅明华。

好不容易养大了,为她将来操心,为她将来婚事担忧。

如今她嫁到秦王府,燕追对她十分上心又体贴,眼见好日子才将过上,江嬷嬷又怎么舍得离开她?

“我不放心啊…”

江嬷嬷哀声的哭,她是真的不放心。

自古事难两全。

“全哥儿有他爹看着,如今他也成了家,有他媳妇照儿着。”江嬷嬷将傅明华抱得更紧:“可是您有什么呢?”

除了燕追,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有时江嬷嬷看着她却觉得有些心疼,苏氏与丹阳郡主虽说跟她交好,也情同姐妹,可她却总是淡淡的,没有少女的天真活泼,仿佛那些无知与天真都被她自己生生磨了去,变得懂事而安静。

“奴婢想要亲眼看着您过得好好的。”

“可是我却只希望嬷嬷顺顺遂遂,平安长寿。”傅明华眨了眨眼睛,伸手压了压脸上的水迹,坐起了身来。

她的性格,江嬷嬷心中是清楚的,她既然这样说了,怕是已经早有决定了。

碧蓝几人忍不住哭,蹲下身来,江嬷嬷抱了这个,又抱抱那个,一时间几人哭成一团。

紫亘与银疏二人也都跪坐在一旁擦眼睛,傅明华则是拿帕子擦了把脸:“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江洲那边气候不差,环境也好,嬷嬷养好了身体,将来天长日久,总有再见之时。”她看江嬷嬷要说话,便握了江嬷嬷的手:“全哥儿等了嬷嬷十几年的时间,十分的想念你,嬷嬷不要再让他等下去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感情

这话使得江嬷嬷张了张嘴,突然嚎啕大哭,伸手捶打着自己胸口:“怎么办,怎么办哪…”

碧蓝伏在她腿上哭,傅明华叹了口气,流了些泪,便平静得多了:“全哥儿在等着他的母亲。”

她神情坚定,江嬷嬷便又捂了脸,说不出话来了。

虽说仍是依依不舍,但决定了要让江嬷嬷回江洲时,她身体却渐渐的就好起来了,也能自己下地走上几步,听侍候她的小丫头说,吃饭也能多吃一些了。

直到江嬷嬷离府那日,为她送行的马车已经备好了,里面放了布匹、药材、珠宝首饰等,装了一车。

除此以外,还有当初服侍她的两个下人,契子已经装在车上了。

江嬷嬷看了心中有些难受:“奴婢不能再侍候您,反倒劳您费心了。”

傅明华伸手替她压了压发鬓,她穿了一身墨绿色长裙,打扮得有些素净,头上包了扁额,脸色微黄。

她不停伸手勾头发,显然是对这一趟回江洲有些担忧的。

“嬷嬷且放心回去,若是短缺了什么,托人捎句话给我就是了。要是江洲住得不惯,带了信来,我让人接嬷嬷回来。”

江嬷嬷连连点头:“您也要顾惜好身体,与王爷好好的,对王爷上心一点。”说了这话,又看着碧云两人:“将来王妃有了身孕,要第一时间写信给我,我…”

她话没说完,又背过身去,用帕子捂着嘴不出声了。

碧云连连应承,她又细细的交待:

“帕子等物放在屋后东侧上面的小柜子里,贴身衣物等都是锁在旁边那个雕了花的降香黄檀木柜中的。王妃平日喜食之物,我写了下来,放在我床边的。四季瓜果点心要多注意,切得不好,她是不肯吃的,晚间不要让王妃睡得太晚,若是她蹬了被子,要时常注意到为她搭上,不要受了凉寒。”碧云几人只是点头,江嬷嬷却舍不得就此离去:“还有,王妃夜里若是惊醒,便握了她手安抚她,多哄几次便睡了。”

“还有,娘子素来爱洁…”

她殷切交待,仿佛还有许多话没说完般,碧云几人都不停应声。

江嬷嬷说了几句,觉得好似还有不少话没说完,但一时片刻,又觉得难以交待清,细细想来,又觉得忘性大,再难想起了。

心中有些怅然若失,最终却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罢了。”

“时辰不早了,嬷嬷早些上路,怕是全哥儿等急了。”傅明华听她交待完,温声说道。

江嬷嬷有些愧疚,又有些担忧:“也不知全哥儿心里怪不怪我。”

“他几次三番急着想见你,只恨不能尽孝道,又怎么会怪嬷嬷呢?”傅明华哄了她一句,江嬷嬷便收拾了心中的感受,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

赶车的人已经扬了鞭,她又将头从车窗里探了出来,高喊着:“还有还有,娘子习惯饭前先喝一碗汤,以养胃温补为主…”

她还在喊着交待,马车却已经走远了。

碧蓝伏在碧云身上哭,傅明华望着车子走远了,才微微笑了笑:“嬷嬷与全哥儿母子团聚,若想她,将来会写信回来的。”

碧蓝泪眼模糊,鼻音浓重的问:

“真的吗?”

碧云忍不住拧她:“王妃什么时候哄过你了?”

她才破涕为笑,伸手擦了把眼,又望了外间一眼,江嬷嬷的马车已经看不到了,她忙扶了傅明华:“您快回去吧,若江嬷嬷知道,又要说我们纵着您了。”

说了这话,又想起江嬷嬷将来怕是再也说不了她,江洲离洛阳这样远,有生之年也不见得能见上几回,才将忍住的眼泪便又要涌出来了。

江嬷嬷虽说走了,但傅明华却收到了燕追令人送回给她的信件,信里数不尽的思念之情。

“幽州桂花开了,洛阳应该亦如是。不能亲回洛阳陪元娘迎香,唯有寄书信传情,便如我日陪在元娘身旁。”信上燕追的字宛如游龙,夹了些干掉的桂花。

她捡起来闻了闻,香味儿已经十分淡了。

但不知为何,得知幽州里,他与自己同样赏着桂花,并摘了一束与她送来时,心里却又觉得十分安心了。

他一日一封书信,如当初两人成婚之前,他前往鄯州时一般,使她怦然心动。

秋风瑟瑟,幽州的秋天仿佛比洛阳更多了一丝色彩。

“幽州城外有吉安寺,寺中枫叶红火如锦。出城办事时,与戚绍路经吉安寺,想着元娘,这枫叶便落到了我身上,让我想起了当日大婚时,你穿着嫁衣,朝我缓缓而来的情景。”

他的书信里夹的是一张仍不失艳丽色泽的枫叶,傅明华的目光便更柔和。

那枫叶上仿佛带了北国里凛冽秋意,却沾染了书信的墨香。

燕追的书信,陪她在桂花弥漫的香气里,渡过了八月。

他人虽不在洛阳,却以书信传情,仿佛他每日仍陪在她身边一般。

当初的黄檀木盒已经装满了,傅明华又让碧云寻了个精致的紫檀木出来将信装上,若想他时,便取出来阅读一番,时间便过得快了。

九九重阳节之前,傅明霞亲自为傅明华搬了几株菊花来。

“我家老爷说,这几株开得正好,便亲自挑了让我送来。”没有了满身锐气与不平的傅明霞近来丰腴了一些,脸颊也多了些肉,头发挽了起来,眉眼柔和了许多,提起冯万应,眼角眉梢都在笑:“你若是喜欢,回头我再搬一些。”

银疏送了冲泡好的桂花茶上来,傅明华端在手中:“若这样搬下去,怕是冯府也要搬空了。”

傅明霞抿唇而笑,脸上露出几分羞涩之色。

“上回回去之后,老爷实在是十分感激。”冯万应知道张缪前往冯家为他施针,是因为傅明华拿了秦王府的贴子之故,便时常应承着。再加上两夫妻如今合好,他惊喜交加,也觉得是有傅明华相劝的缘故,越发便感激了,重阳节送了一些礼过来。

“我家老爷身体也好些了,前些日子我陪他去了关公庙还愿。”她提起冯万应时,神色间露出满足之色,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有些暗淡:“什么都好,唯独…”

第三百七十七章 怀疑

说话时,傅明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有些忧郁:“只是腹中一直没有消息。”

前些日子冯万应身体好了些,她便暗示着提及了圆房。

只是冯万应不想害了她。

自摔了之后,虽然养好了身体,但冯万应仍感觉身体虚弱。他年纪不小了,总是陪不了她一辈子的。

将来她的路还很长,他推拒了几回,傅明霞却十分坚决。

她的性格便是这样,过刚而易折。那时厌恶冯万应时,无论他如何讨好保证,只觉得对他半点儿也看不上,他的安排也不领情。

可如今喜欢了,知道前方是条万丈深渊,也义无反顾一往直前。

“你年纪还小。”傅明华微微一笑,她便摇了摇头:“我家老爷年纪不小了,我想留个念想。”

她神情坚决,眉宇间有丝熟悉的倔强。

傅明华愣了一愣,听出她话中的意思,神情有些严肃:“你要想好了。”

冯万应年纪这般大,总归是会走在前头的。

能活几年不好说,她若有了孩子,便是一个牵挂,而且听她话里意思,将来若冯万应先走一步,她是要守一生的。

一生听起来简单,可是却又有多难?

“你的母亲当初在长乐侯府的日子是怎么样,你也是见过的。”她提醒着,傅明霞却很是坚决:“姐姐不必劝我,我都知道。”

“不瞒您说,那时我不想嫁他,也是见过我的母亲过的是什么日子的。”

她噙着眼泪,笑着道:“我自小便没见我的母亲穿过一件鲜艳的衣裳。”

永远在白氏面前低眉敛目,一辈子对着冷清的墙壁,一夜一夜的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