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笑着问温新。

温新是太后的心腹,太后有事不会瞒她。

傅明华听到此处,便知道长公主的意图了。

太后一去,便相当于定国公府已经不能再得到她的庇护,长公主虽然仍在,但能保定国公府多久,仍是未知之数。

从当日阴丽芝上门来求庇护,傅明华便猜出怕是薛府的人亦是得知自己权势富贵太过,怕将来惹出祸患了。

此时长公主问及玉蝉,怕是想要得个护身符。

只可惜她没料到太后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将玉蝉留给她。

哪怕就是留给她了,依嘉安帝的性情,活人不在,一桩死物,又能顾念得了多少旧情呢?

“我知道母亲未必会留给我。”

长公主微微一笑,咳了两声,语气虽然平淡,但话里依旧透出几分不甘:“她向来就偏爱的是祎儿。”

“不过…”公主喘息了两声,脚步竟然顿了下来:“嬷嬷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如今我也是想留个念想,纪念母亲罢了。”

第五百零三章 关你

“您且放心。”温新柔声安抚长公主:“太后记挂着您的,吩咐奴婢留了些东西,说是要交给您。”

“真的吗?”

长公主精神一振,问了一声,温新便道:“太后为您留了几桩旧物。”

此时哪怕傅明华看不到长公主的脸,但依旧能猜得出来,此时的长公主脸上必定是带着惊喜交加的笑容。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袖口,碰到了那木盒,心中暗叹了口气。

“可有那玉蝉?”

长公主问了一声。

温新愣了一下,伸手去拉住一枝白玉兰,眼角余光看到了树枝缝隙中隐约站着的两个人影,眉头一皱,又将手里的树枝放开了。

那树枝一晃一荡,温新转过身来,长公主急切的盯着她看,并没有多余的注意力放在旁的地方上。

“那枚玉蝉,太后兴许另有安排。”温新领了长公主又往前走,脚步声响了起来,树下的碧云长松了口气,只听着长公主仍在追问:“哦?嬷嬷可知道母亲有意将此物留给谁?骥儿吗?”

太后喜欢的人并不多,其中最宠的就是九皇子了。

温新又低声回她:

“此乃太后安排,奴婢只是个下人罢了。”

说话声渐行渐远,再听不见了。

傅明华站了一阵,才从小径下走出,拿帕子擦了把脸,才深呼了一口气:“回去吧。”

这一回路上便再没遇着旁人了,只是半个时辰之后,长公主才在彭氏扶持下重新出现,脸色有些灰败,温新是在长公主出现了好一阵后才出来的,神情平静,已经换过一身素服了。

“明日太常礼院尤文忡会念祭辞。”

崔贵妃站了一阵,也是脸色苍白,坐了下来,掏出张帕子擦脸:“我瞧着长公主之前与温嬷嬷私下说了些话。”

傅明华听了这话,便转头看了崔贵妃一眼。

宫里她耳目众多,百忙之中连这样的细微之处也察觉到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定国公府薛晋荣又处于重要位置之中,她得了消息,便想方设法的来和傅明华说了。

两个人商议,总比一个人闷着头想事情容易多了。

可惜傅明华今日运气也不错,比她还先得知了这件事儿,因此崔贵妃话音刚落,傅明华便冲崔贵妃嫣然一笑,没有说话。

崔贵妃愣了愣,正要开口,定国公夫人彭氏却顿了顿,捏了帕子过来了:“给贵妃娘娘、王妃全礼了。”

她指的是之前扶长公主进宫,一时礼数不得周全之事。

崔贵妃点了点头,掏出叠得整齐的帕子,当扇儿一般在自己面门前晃了晃,温声笑道:“薛夫人实在多礼,这样的特殊时刻,自当以太后为重,行不行礼倒不必那样在意的。”

彭氏叹了一声,往文思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这样突然呢?前几日也没有听见消息。”

她话音一落,原本另一侧坐着的容妃却不知何时站起身朝这边走来,显然一开始哪怕与人说话,也在分心注意着这一侧,听到彭氏的话,便站了过来:“说得也是,前几日太后仍是好端端的,怎么今日就这样突然呢?”

能进宫里来在此处守灵的,都是与宗室有关的亲近之人,容妃的话一说出口,众人低垂着头,恨不能当个聋子似的。

长公主脸色灰败,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傅明华身上,不时拿着帕子捂着嘴咳一声,却没出声。

“今日听说秦王妃匆匆就进宫里来了,先去了蓬莱阁,不知与贵妃有什么样的话,成日总是说不完的。”容妃伸了玉指,掩唇轻轻的笑,目光中带着不怀好意之色:“不是母女,却如母女般亲近,实在是令我羡慕。”

她话里意有所指,崔贵妃听得脸上的笑容都要绷不住了,正要开口,傅明华道:“只可惜蜀王爷与王妃走得太早,无福留在洛阳,听您的教导。”

崔贵妃心中松了口气,容妃话里虽说有话,可傅明华没中她计,反倒若无其事将话挡回去了。

“晌午之后,王妃与太后说了些什么?怎么太后走得就这样巧?”

容妃笑容不变,仿佛没有听出傅明华话中的讥讽一般,语锋一转,又问道:“我的心里实在好奇得很,怎么太后早前还是好端端的,如今王妃一来,说了阵话,太后便匆匆去了?”

这话一说出口,虽然仍是没有人搭话,但是傅明华却注意到,长公主及彭氏等人的神情都是一振,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叹了口气,捏了帕子压了压额:

“容妃娘娘是得了皇上的旨意,来问我的吗?”

傅明华仰起头来,看着容妃淡淡问。

显然容妃没想到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坐得住,并反问自己,不由呆了一呆,笑容一滞:“那倒没有。”

“既然如此,太后与我说了什么话,跟容妃又有什么关系呢?”

傅明华含着笑意,问了容妃一声。

殿中顿时气氛十分尴尬。

众人都习惯了软刀子的说话方式,冷不妨傅明华如此一直接,一干人等回过味来,都个个一脸尴尬之色,更不要提被傅明华点了名问话的容妃了。

她是丝毫脸面也没有给容妃留,也不在意什么面子情儿一般。

哪怕容妃再是镇定,听她这样一问,也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是没有什么关系。”半晌之后,容妃回过神来,忍了心中一波接一波的杀意,皮笑肉不笑道:“只是对于太后去世,心中觉得有些不妥,所以问一问罢了。”

容妃此时火气上涌,也学着傅明华一般,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觉得太后去得实在太过突然,到底与王妃说了些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去了呢?”

傅明华含着笑意,看着咳了两声,却没说话的长公主:“姑母也觉得是这样吗?”

长公主捏了帕子,捂着嘴直咳,仿佛说不出话来。

“您不要在意,只是太后去得突然,大家心里都十分难受伤心罢了。”定国公夫人彭氏安抚了一声。

第五百零四章 何事

傅明华忍不住冷笑,给正要准备说话的温新打了个眼色,又拉住了崔贵妃的手:“容妃娘娘也不知多久没有前往紫兰殿,拜见太后了,竟连太后病重也不知晓。”

傅明华叹息了一声,索性直接就道:

“今日晌午后,我进宫与母亲说说话,太后宫里的葛宁前来蓬莱阁唤我,说是太后想要见见我。”她话音一落,不远处的温新便点了点头:“不错,晌午时太后清醒过来,便提及了王妃,说是想念她了,奴婢得知王妃娘娘进宫,便派了葛宁去请王妃前来紫兰殿中,若是贵妃娘娘、容妃娘娘及长公主不信,奴婢可以将葛宁唤出来。”

葛宁是太后宫里的一等女官,再加上又有温新作证,长公主眉头一皱,没有出声。

容妃则是笑意吟吟,眼里却是寒意十足,看了说话的温新一眼。

“至于太后唤我,就是与我说说话,并告知说为我留了些东西。”

傅明华目光从长公主身上扫过,她这样直接一说,旁的人倒是再开不了口,容妃也说不出话来,坐了半晌,众人自然就散开来了。

崔贵妃脸上仍带薄怒,温新却靠了过来,崔贵妃看得出来她是有话要与傅明华说,便忍了气,转到一旁。

温新过来看了傅明华一眼:

“您已经知道锦囊中装的是何物了?”

温新小声的问道。

傅明华点了点头,猜到自己之前与碧云二人的行踪怕是已经暴露,所以温新才有此一问的。

毕竟这紫兰殿中,温新执掌多年,谁离开了一阵,她若是细心,必是能查问出来的。

更何况当时白玉兰树下虽然隐蔽,但也难保温新会发现自己,所以她也没有隐瞒。

温新叹了口气:“您也知道太后的意思了?”

“是的,太后爱护我之意,实在是让我心中动容。”傅明华细细的应了一声,温新便比了个手势,引她前去角落:“既然如此,您也不该这样直说出来,毕竟定国公府如今的情况,您心中也是有数,长公主急于保护儿孙,是很想要得到那只玉蝉的。”

傅明华听了她这话,便忍不住笑了一声。

温新今日忙得不可开交,早前嘉安帝放置玉蝉进太后口中时,她又去寻燕骥了,看来是并不知道此事的。

“没有用的嬷嬷,今日饭含,你可知道,太后嘴中含的是什么?”

她这样一问,温新便愣了一愣,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嘴里却问:“是什么?”

“是只玉蝉,与太后留给我的,一模一样的。”傅明华叹了口气,将这事儿说出来。

温新愣了一下,她如此聪明,自然知道傅明华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几乎是一瞬间功夫,她的脸色就渐渐泛白,显然已经想通,这只玉蝉已经失去了太后赠予傅明华的意义了。

嘉安帝的心志之冷硬,远超温新想像了。

她的嘴唇微微发抖,好一阵之后才勉强笑道:“原来,原来是这样吗?”

傅明华点了点头:

“所以长公主哪怕就是知道玉蝉在我手中,又是如何呢?不过那只是一只玉蝉罢了,再也没有其他的功用。倒是嬷嬷…”傅明华说到此处,语气一顿,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你当众帮我说话,怕是惹了容妃不快的,如今…”

“您不用替我担忧。”温新还没有从玉蝉的事中平静下来,又听傅明华提及此事,便不由握了一下她的手:“太后已去,她身边是离不得我,我是准备随她一道,将来为她守陵的,容妃再是如何得势,也奈何不了我,更何况…”

余下的话,温新没有再说,但傅明华已经猜得出来她未尽的话语下,隐藏的意思。

无非就是容氏一族,怕是也气数将尽,就是再嚣张,又能嚣张得了多久?

太常寺的人第二日高声念起祭文,念及太后的生平时,不知为何,傅明华的心思却想起了昨日里太后悠悠与她提及的陇西郑府,那在她口中所说的,兄长为她亲自种下的杏树,再忆及她口中那句陇西当地人所说的歌谣:“昔日郑家今何在,不见人,只见坟。”

短短几句,却道出郑家没落的凄凉晚景。

太后说着这话时,那脸上虽然带着笑,却莫名的让人心里发疼。

再想起太后那句:“…夜里不敢睡太深…怕瞧见父母兄长的脸…”,不知是何等的心情复杂,才会不敢见昔日那些疼爱她的家人的面庞,回想也不敢回想。

傅明华突然泪如雨下。

念祭文的人声音抑扬顿挫,宫苑内外都传来啼哭的声音,只是这声音里有些是真情,有些是假意罢了。

半个月后,燕追急赶回洛阳见太后入殓,同行的还有岐王一行。

岐王府的人也赶路赶得快,这位王爷是一路哭进洛阳的,回来时神色憔悴,一双眼睛肿得老大。

傅明华只是听着宫人说秦王回了洛阳,只是两人虽然离得极近,却被一座宫墙隔了开来,直到晌午之后,她在崔贵妃宫里正午睡,却被人一把搂进了怀中,抱得气都喘不过来。

她还未睁眼,燕追急如骤雨的吻便落在她唇角下巴之上,手摸到她已经微挺出来的小腹,动作才渐渐温柔了。

他下巴上已经冒了好多青影出来,扎在她脸颊微微的刺疼,可是这种刺痛却提醒着她,燕追是真的回来了,傅明华伸了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主动送了自己的嘴唇到他唇边,任他亲了又亲,才倚在他怀中直喘气了。

“怕不怕?”

他捏了捏傅明华的手,一回来就问她。

傅明华将他抱得更紧,摇了摇头:

“不怕。”

他听了这话,沉默了半晌,细细品味着她这句‘不怕’,将她搂得更紧。

若不是她曾经历过许多大小的事,她又怎么会在独自面对太后的去世时,如此冷静的说‘不怕’?

“是真的不怕。”

傅明华仰头看他紧绷的下颚,不由便挣扎着起身看他:“太后临去之前,与我说了昔日郑家的事儿,三郎,我心中难受。”她憋了许多天,却无人可说。

第四百零五章 遗物

太后的丧礼十分隆重,只是其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场面,众人都清楚。

越是繁华,她便越觉得凄凉,人都去了,这样隆重,又是为谁而办的呢?

燕追低下头,看着刚被自己抱出床榻的妻子散了一头幽黑的长发,咬着唇儿眼圈发红与他软软的说着‘她心中难受’,燕追那一刹心中便如百炼钢化绕指柔。

他扯了床榻之上的薄衾,掩在她的身上,听她提及当年郑太后的往事。

说来眼缘这个事儿也是奇怪,这些话太后连儿孙后辈都很少提及,却偏偏与她说了。

她说着昔日郑家的事儿,也觉得有些惆怅,末了又想起一个事,伸手便挣扎着出了燕追的怀抱,弯腰去摸了摸枕下,那头发顺着她曲线优美的脊背,在她腰侧往下滑,铺了一榻,半晌取出一个锦囊来。

燕追看得眼热,咳了两声,别开头去。

傅明华坐直了身,又将垂落到胸前的头发撩开,燕追转过头来,就见到她手上的玉蝉了。

“这是…”

此时什么风花雪月的旖旎心思都散了个干净,燕追的目光渐渐锐利,傅明华将昔日温新送玉蝉前后的情景说了一道,燕追眉头便紧蹙,久久没有松展开来。

“当时先皇后在皇上登基未足几年便逝世,估计太后是担忧你吧。”

他握了这只玉蝉,以拇指指腹轻轻搓了搓,想法与傅明华不谋而合。

“这东西是当初太后陪嫁之物,原本是一双,太后一只,先帝一只,太后的一只送到了皇上手中,先帝的一只没想到则是送进了太后手里。”

这玉蝉乃是昔日郑府家传之宝,其玉据说大有来历,能追溯到魏晋时期,说是此玉乃是昔日了魏晋时王朝旧物,当年晋武帝司马炎篡权以得天下,而得传国玉玺,直至前赵王刘聪掳司马聪而强得传国玉玺,朝代更迭间,春秋时期以和氏壁雕刻而成的传国玉玺有数次失踪,这雕玉蝉之石,当时便是在晋朝丢失传国玉玺的情况下,预备雕刻为玺的玉石。

不知后来为何落入郑家之手,而被雕成了两只玉蝉,传承后世。

因玉质精美的缘故,郑家的人舍不得在蝉上钻孔,一双蝉世世相传,直到郑太后时期,郑家人心疼女儿,又看准太祖乃是大有所为之人,才将这对玉蝉当作了太后的陪嫁之物。

这一赠一送,代表的是郑家对太后的疼惜,太后对嘉安帝的喜欢,及太祖当年对太后的爱意。

可惜到后来,太后却将到手的玉,转手送到了傅明华的手中。

傅明华听着‘先皇后在皇上登基未足几年便逝世,估计太后是担忧你’的话,不由不寒而粟。

她将东西收了起来,正要说话,崔贵妃却进了内来,刚一张嘴想唤人,便看到榻上夫妻俩相拥的这一幕,不由羞得脸庞通红,瞪了儿子一眼,赶紧退出了外。

傅明华也有些脸红,推了燕追一把:“都怪你。”

燕追只得伸手摸了摸下巴,对她这含羞带嗔的话极为受用。

只是崔贵妃既然来此,必是有话要与他说,他依依不舍的将妻子放开,与她耳语一番,又为她顺了脸颊一侧垂落下的顺滑青丝到她耳后,才起身出去了。

傅明华想起之前崔贵妃的眼神,一时间竟然没有勇气出去,好半晌碧云进来,才让她脸上烫热渐渐褪去了几分。

她一面任由碧云及贵妃宫里大宫人清染的服侍,一面便想起燕追突然回来的事儿。

他定是得到了太后去世的消息,才匆匆赶回奔丧的,如今局势这样艰难,怕他呆不了几日便要离开。

太后逝世的消息,燕追既然能得到,也不一定能瞒得过忠信郡王府。

若是凌宪当真有意谋反,怕是会借此良机生事一番。

她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肚子,出来时崔贵妃及燕追都不在,宫人回话说是母子两人正在外间说话。

崔贵妃在宫里,近来发生的事情又多,急于想从儿子口中得到一些消息以安心,傅明华也不去打扰二人,反倒从殿左侧出去,赏那已经长满了荷叶的水池。

此时的紫宸殿里,嘉安帝坐在寝宫的矮炕之上,温新为他带来了一封信,一个并不大的箱匣罢了。

这是他的母亲为他留下的仅有东西了。

“其余物件,太后吩咐除了皇上及岐王爷、长公主外,余下东西,便都分派九皇子及秦王妃了。”

嘉安帝点了点头,温新在地上跪了半晌,嘉安帝才淡淡道:“你侍候母亲多时,将来也不必与她分开。”

温新应了一声,又叩了一个头,嘉安帝才挥了挥手,她缓缓退下了。

他望着紫檀束腰小桌上放着的两桩东西,久久没有动。

殿中黄铜所铸的狻猊嘴里缓缓吐出清幽的香火。

“大家…”黄一兴上前了来,看了桌上的东西一眼:“老奴来为您拆开吧。”

嘉安帝伸手止住,吩咐他:“打盆水来。”

黄一兴愣了一下,便应了一声,出来便忙不迭的吩咐弟子程济去打了热水,自己则是亲自端着送进了宫里。

嘉安帝净了手,才接过帕子将手擦干。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却十分仔细,仿佛不愿以满手的尘埃,去触碰母亲的旧物。

箱子并未上锁,他缓缓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套十分陈旧的小儿衣物,上面压了个锦囊,已经掉了颜色,绣着:愿吾儿长命百岁,无病无灾,的字样。

他的双颊渐渐咬紧了,看得出来这些东西已经上了年头,上面绣的线的颜色都在慢慢褪色。

嘉安帝喉结滚动,半晌之后才伸手过去将那锦囊取了出来。

那东西黄一兴瞧着并不重,可是皇帝拿着却重逾千金似的。

他打了开来,里面装着一束剪开后的胎发,后面有蝇头小字写道:宥儿生于宣成四年亥月十八。字迹写得十分凌乱,显然是在十分仓促的情况下写成。

嘉安帝的手掌一把就将锦囊握紧了。

里面的小衣他抖了出来,衣裳料子并不见好,他出生之时,正值混乱不堪的时候,各地诸侯起义,他的父亲亦是其中一支。

第五百零六章 念想

那时朝廷派人围剿,太后是拼了命才把嘉安帝生下来的。

衣裳还是以大改小,早就洗净过,可是边角发毛,看得出来时常被人拿出来抚摸。

嘉安帝的额头青筋绽了出来,黄一兴有些担忧,却又不敢打扰了他,只得远远的站着。

他又伸手去摸那信,那信并未以蜡封口,显然太后写信时,并不担忧有温新偷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