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植岁被人带了出去,皇帝已经没有心思再看眼前这一堆奏折了,他站起了身来,黄一兴忙将他椅子挪开,他转身出了殿后,直直的往紫宸殿方向走,脚步有些凌乱。

“大家…”

黄一兴上前扶他,程济等人跟得远远的,不敢上前来。

“无事。”嘉安帝摆了摆手,淡淡一笑,脸色有些惨白的模样:“朕只是想起了太后罢了。”

他望着太后昔日所住的紫兰殿的方向,那里宫殿尤在,气势磅礴,可惜住在那里的人如今却停在了文思殿前,不声不响,只见一樽棺木,再不见活生生的人了。

嘉安帝抿着嘴唇,身体晃了两下,当下将黄一兴吓得不轻,他却反手去摸身后的朱红廊柱,顺势坐到了一旁的木栏上。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一丈

“大家,您小心些。”

黄一兴伸手虚扶了一把,嘴里关切的说了一句。

嘉安帝便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胸口,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的他,才是皇帝本来最真实的样子,他望着廊外葱葱葱郁郁的花草,哪怕前些日子经历过风雨,可这些花草经过侍人精心的打理,又恢复了美丽的景致。

嘉安帝伸手摸了摸胸口,取出一个锦囊来,黄一兴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太后临去之时,留给他的东西。

皇帝带在身边,****不离,时时伸手摸上一下,不时拿出来看上一眼。

他嘴角带笑,却让人无端感到心里发冷。

“今日王植岁说的话,让朕心里倒是有些意外的,三郎当日弃柱国公府魏氏而要她,我还当三郎心高气傲,不肯屈从了而已。”

皇帝开口说话,却无人敢出声。

程济等人站得远远的,黄一兴双手垂立,嘉安帝说完这话,没有回应,握着锦囊,又突然轻声的笑了起来:“孤家寡人。”

他伸了指尖,去描锦囊上所绣的字,那绣线被磨得发毛,染了他手指的温度,又被他紧紧握在掌心里。

容涂英即将要有大动作,从今日王植岁的话里,嘉安帝更是推断了这一点。

近来容涂英动作频频,高氏更是数次入宫,容府的人派了人前往河东道并州,又与淮南阴氏有联系,所谋为何,嘉安帝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的眼神逐渐柔软,黄一兴等人的误会嘉安帝心中如明镜一般。

当日太后留了这锦囊给他,却将那玉蝉留给了傅明华,便知他懂他,明白他必会将其中一只玉蝉,随太后去世而下葬。

“黄一兴,你说太后留这锦囊用意何在?”

嘉安帝看了一眼这装了他胎发的绣字锦囊,含着笑意问了一声:“你跟随朕身边多年,该是知晓朕心思的。”

他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使黄一兴心惊肉跳。

只是皇帝有问,黄一兴却不能随意敷衍了事了,闻言犹豫片刻,咬牙才道:“大家,太后知道您心中的苦。”

嘉安帝听了这话,不由大笑:

“油腔滑调!”太后送他锦囊,不是为了担忧他杀傅明华,而是意在求他在必要时候,出手保傅明华一命罢了。

她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着嘉安帝,他已经是个孤家寡人了,可是他的儿子还不是,当孤家寡人的滋味儿并不好。

当日太后去世那天,温新送来那些太后遗物时,便是太后有意为之,让他品尝那锥心之痛的。

她是在让嘉安帝自己选择,承受过那样的感受之后,忍不忍心让燕追也与他一样,高处不胜寒。

太后了解他,知道若是以玉蝉求他,必是无用的,才另谋溪径,想了这样一个方法。

嘉安帝如今做的事,太后怕是早就猜到,知晓他如履薄冰,知道他小心翼翼,知道他以自身为饵设局,一个不好,极有可能连命也要赔上。

到了如今,局势已经明朗,容家不久之后必有异动,他要留下来被困在局中,可是三郎的妻子呢?

皇帝抚了抚那锦囊上的密密针脚,微笑着看了半晌,又想起方才宣徽殿中的情景,嘴角边笑意更深了些,将这荷包收了起来,吩咐黄一兴道:“太后去世已有两月,她在生之时,晚辈之中最宠秦王妃,令傅氏即刻起身,前往护国寺,为太后茹素理佛,抄写经书祈太后在地底冥福安康!”

黄一兴愣了一愣,嘉安帝看了他一眼,显然自己这样的命令,使这位跟随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内侍监也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嘉安帝不由低头笑了两声,黄一兴想起之前皇帝说的话,壮着胆子问:“大家,您是要让秦王妃,离了这洛阳城中?”

嘉安帝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你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他不只是为了锦囊,也是想起了方才殿中时,王植岁毫不犹豫将话说出来时的模样。

傅明华显然并没有叮嘱他隐瞒,他也丝毫没有隐瞒。

能将自己的心思猜透,可以心细如发,从细微处摸索出一道道脉络,这个儿媳妇的心思,不是像旁人想的那么简单的。

她说的每一句话,对王植岁的每个交待,都是大有深意。

令王植岁弹劾容涂英,说了他要吃些苦头,没有交待他瞒着自己,不是因为这个三儿媳妇她忘了。

而是她在以这样的方式,透过王植岁的口,在向他表达忠诚与顺从。

打消他的猜忌,让他明白哪怕她再是聪慧,可依旧没有生出旁的别样心来。

她愿意为了燕追而出谋划策,却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在嘉安帝面前没有耍小心机,甚至坦坦荡荡,一切交给皇帝定夺,就是表明了她的态度,安了嘉安帝心的。

实在是个聪明的姑娘。

他想起王植岁寥寥数语背后,傅明华隐藏着的用心,看在了这锦囊的份上,想起了幼时燕追的模样。

嘉安帝幼年之时,先帝十分爱他,视他如掌中宝,悉心教导。

可到了他时,对燕追严厉管教,不容他行差踏错。

皇帝站起了身来,将锦囊收入袖中,仿佛之前的脆弱只是如梦幻泡影似的。

他下了决心,站起身来,黄一兴低头下去,轻声应诺。

才不出半个时辰,宫里便有消息传入了秦王府中。

绿芜正指挥着丫鬟婆子摆朝食。

傅明华如今用的下人都是来自江洲,料理膳食手艺一流。

绿芜亲自端了一个琉璃牙盘,揭开来后,上面摆着六个玉尖面,还冒着热腾腾的烟雾,才刚揭了盖子,香气便扑面而来。

“您近来胃口不佳,昨日宫中赏了栈鹿肉,今早厨房里便剁了为馅,以人乳烹之,夹入面中,您尝尝味道如何,若是喜欢,还有。”

所谓栈鹿,便是圈中以精料饲养称为栈鹿,取肥白之内,剁碎烹煮,鲜美异常。

傅明华点了点头,绿芜便欢喜的放了牙盘,亲自拿了碟子,挟了个玉尖面在其中,才刚将其夹开,香气便扑面而来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忠诚

放得稍凉了些,傅明华咬了一口,外间传菜的丫鬟就又到了。

绿芜再出去呈进来,这回是水晶饭以牛酪浆调和,放入金提缸中,沉入水池,等入凉了再取出。

此时六月,吃它恰好不过。

只是薛嬷嬷看绿芜拿碗盏去呈,便伸手挡她:“太凉,不可贪食。”

那水晶饭以熬得雪白的浓汤配粟米、薏仁熬煮,配以精致脯脩调味,起锅之时洒绿葱,让人一看便食指大动。

绿芜应了一声,盛了小半碗,便停下了动作来,傅明华先吃了两口玉尖面,还未动那水晶凉粥,外头碧蓝便进屋里来了。

她看了面前的情景一眼,默不作声先净了手才走到傅明华跟前服侍。

直到吃了八分饱,傅明华才搁了汤匙,接过碧蓝递来的帕子压了压嘴角,问了一声:“打听到了什么?”

她一见碧蓝匆匆进来,便猜着有事发生了。

只是碧蓝碍于她在用膳,不便打扰罢了。此时她才将一吃完,开口问了话,碧蓝才递上一杯热茶,神情严肃:“王妃,王植岁被打了!”

近来王植岁正在弹劾容涂英,前些日子还曾派了其妻徐氏前往王府,明眼人一瞧就是知道他与傅明华有些往来纠葛的。

此时王植岁被打,碧蓝恐怕傅明华也要遭连累,听到消息之后急急忙忙就赶来向傅明华报信了。

哪知她这话一说出口,傅明华脸上却不见惊讶之色,反倒吹了一口茶汤,小小口的饮着,那姿态优美,不慌不忙的,看得碧蓝都有些傻眼了。

“您…”

“急什么。”几口热茶下肚,恰好便填满了肚腹,使得浑身都舒爽起来了。

傅明华放了茶杯,看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碧蓝一眼,笑着斥道:“我早猜到了。”

她曾一早就提醒过王植岁,会吃些苦头,却不是什么致命的伤,皇帝的举动只是越发证明了她的猜测罢了。

嘉安帝打了王植岁,实则是在保他的命,同时也是在向她透露一个信息,那就是皇帝确实是站在燕追这方,且是早有安排的。

王植岁早前不明就里,怕以为自己的提醒,是在暗指他弹劾了容涂英之后,将来容涂英有可能会弹劾他罢了。

碧蓝听到此处,不由瞪圆了一双眼睛: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得了皇帝传递的消息,从而也证明了她之前猜测十有八九怕是真的,心中一颗大石才真正落回了原处。

傅明华笑着摇头:

“我指的王植岁要吃苦头,是指皇上会借此事做文章。”

其间内情,一时片刻也是说不清楚的,她含着笑意向碧蓝道:“你且瞧着就是了。”

“可是,皇上迁怒了王大人,难保不会迁怒于您。”碧蓝仍是担忧,傅明华则是笑道:“尽人事,听天命。”她已透过王植岁,向皇上表明自己忠心,虽有谋划,但处处是为了燕追着想。

秦王府当日遭逢大难,哪怕她有所动作,也不过是因为形式所逼罢了。

皇帝是个聪明人,他应该是能想得通的。

话音刚落,外间便有婆子隔了雕漏屏风,大声的回话道:“娘娘,宫里来了人,传皇上旨意的。”

傅明华愣了一下,碧蓝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雪白,显然是想起了自己之前说的话,忙服侍了傅明华起身,换了衣裳来到外间时,传令的孙固已经等了好一阵了。

皇帝要求她前往护国寺,为太后祈冥福,且一刻都不能再在洛阳逗留。

孙固将皇上口喻传完,有些同情的看了挺着大肚子的秦王妃一眼,尖声尖气道:“娘娘,皇上有令,您且早些时候动身吧。”

他与崔贵妃宫中的内侍杨复珍交好,知道崔贵妃最是护着傅明华,不由又轻声道:“奴出宫时,曾向义父询问过,皇上气性不大,兴许隔个三五日,您便又回来了呢?”

傅明华缓过神来,点了点头,吩咐脸色惨白的碧蓝:“拿个荷包,使孙固喝杯茶。”

碧蓝应了一声,取了袖口里一个锦袋出来,递了过去,孙固犹豫再三,仍是接过了荷包,才在府里人恭送下出去了。

“如今您身怀有孕,都这样大月份了,实在是不宜长途奔波…”

紫亘忧心忡忡的,脸上露出担心之色。

“实在没想到,容妃这一跪,竟有如此本事。”使得皇上大怒,打了王植岁一顿不说,还让人将傅明华也赶出了洛阳。

她生产在即,怀的还是秦王子嗣,如此大腹便便,偏偏嘉安帝却令她即刻出洛阳不说,还要前往护国寺为太后祈福,不能再沾荤腥。

银疏提及此事,眼泪便流了出来。

薛嬷嬷也有些担忧。

近来傅明华胎象不稳,随时都有可能发作,这个时候出门,实在是十分危险的。

更何况容涂英有反心,为人心狠手辣,外间又哪有秦王府守卫森严呢?

这一离了人,府中无人主持,朝里情况如何不得而知,秦王府无人主持,怕是容涂英会更加嚣张,而傅明华还得顾着自身情况。

“唉。”

余嬷嬷叹了口气,挥挥手:

“皇上下了旨,不要多说耽搁时间了,天色不早,若再耽搁下去,怕是今日到不了护国寺了,快些收拾行囊,之前准备的生产所需之物、药材等也要带上。”

碧蓝几人含了眼泪应声而去,屋里人愁云惨雾,满脸苦色,傅明华捂着肚子,却是轻声的笑了出来。

她伸手摸了摸腕间,那里以丝绳挂了个小巧的荷袋,里面装着当初太后所赏的玉蝉。

当日太后她老人家神机妙算,怕是早就料到了这一遭。

郑太后临死之前,拖着病体,却仍费心尽力为她打算,担忧她的将来,为她挣出了这一份生机,死前都不得安宁,傅明华叹了口气,眼眶微湿,看着宫中文思院的方向:“这个恩情,教我如何还报?”

斯人已逝,恩情却在,念及她老人家一番苦心,傅明华眼眶发烫,实在是心中感动,却说不出话来。

第五百五十章 鱼饵

薛嬷嬷扶了傅明华坐下,看到她眼中的水意,只当她也是在担忧,便劝她道:“您想开些,就如您当日与李大人等人说的话般,乌云总是束不住日月,苦难终有头,始终会过去的。”

傅明华听她宽慰,便不由抿了嘴唇笑,一边取了袖口中的帕子擦泪:“我心里清楚,更何况此事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如今洛阳这情景,分明就是即将陷入动乱里。

嘉安帝要想镇压叛乱,将祸患一举消弭,还需得费番力气。

此时就连皇帝自己都是这水中的饵,等着大鱼上勾的,他能将自己送出洛阳,怕是除了自己透过王植岁所表达的忠心之外,还有看在自己肚子中的孩子、已过世的太后所赐的玉蝉的份上,才将自己送到岸边,远离这漩涡的。

总的来说,此时离开洛阳,必定是福非祸。

“这…”薛嬷嬷听她这样一说,愣了愣,显然还没回过神,正要开口再问傅明华这话是什么意思,傅明华却吩咐道:“快些让人收拾了东西,既然皇上有旨,我们早些时候分批出城。”

此时的容涂英必定已是孤注一掷,傅明华早前透过徐氏,吩咐王植岁今日哪怕事败,也要威胁他一番,也不知王植岁有没有照办。

若是王植岁威胁了,容涂英说不定会趁此机会,想取自己性命。

毕竟嘉安帝此时让她出城,除了将她送离漩涡,怕是还有另一层调虎离山,使自己引走容涂英一部分注意力,降低他戒备心的意思。

她前一刻还在拿帕子擦泪,下一刻便将心中感受收得一干二净,又恢复了平日镇定自若的模样,仿佛之前流泪的人不是她一般。

薛嬷嬷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又招呼着碧蓝等人快些收拾。

“捡紧要的取,此次前往寺庙,衣裳首饰便少取一些。”

傅明华说到这儿,又想起了一桩事:“让人将碧云也扶出,准备马车,带她一起。”

众人虽对她的吩咐十分不解,但碧蓝等人对她十分忠心,闻听此言,也应了一声。

首饰、脂粉等物既然少取了,只捡药材及养身的东西,速度便快了。

孙固传了旨意不到半个时辰,府中已经准备妥贴,连马车都备置妥当了。

容家之中,容涂英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庶子,这是他的妾侍马氏所生,马氏当日只是岐王府中的一个姬人而已,酒席之间劝酒助兴,春风一度后,岐王有成人之美,将马氏送到了容府里。

她为容涂英生下了第一个庶长子,当年的郑国夫人在生时,仅生了一个容三娘而已。

容涂英表面性情温和,可是在外嚣张无比,连四姓之一的青河崔氏长房长子崔四郎都敢一言不合便动鞭子的容顾声,此时在容涂英面前却乖顺异常,仿佛见了猫的老鼠似的。

他容貌肖似其母马氏,眉眼潋丽,只是一双眼中却全无男子刚毅之色,反倒躲躲闪闪的,惹人不喜。

容涂英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他弯着腰砣着背,一袭绫袍穿在他的身上,不见半分气势。

“顾声,我有事交待你。”

容涂英缓缓开口,容顾声听到父亲说话,肩膀便缩了一缩,好半晌才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如今容家里谋的是什么事,我不说,想必你心中也是数的。”容涂英垂下眼眸,不去看儿子那张带了些紧张之色的笑脸,别开头去取茶杯:“今日王植岁胆敢闯我容府,虽说你姑母告状告到了皇帝跟前,可是据宫里有人回信传话,你姑母当时并没有见到皇帝的面。”

此时的容涂英提起嘉安帝时,脸上不见半分尊敬之色,显得十分随意:“王植岁早前与秦王妃傅氏有过往来,其妻曾前往秦王府见过傅氏。如今皇帝责令傅氏出城,前往护国寺为太后祈福…”

容涂英说到此处,端了茶杯,抬头盯着容顾声看:“我容家什么样的情景,你是我的长子,你应该心里清楚的。我要你带一队人马,伪装出城,将这傅氏首级取下,剖了她肚腹,挖了她胎儿,让人送回皇城里。”

这样血腥、凶残的事,他说得轻描淡写的。

容顾声光是听他提及,想到那样的情景,都觉得脸色有些发白,一时间冷汗涔涔,双手紧握,说不出一句话来。

“父亲…”

容顾声颤声的唤,容涂英静静的盯着他看。

“父亲…”

容顾声咬了咬牙,目光不敢与容涂英对视,想到要杀死一个人倒是不难,但如容涂英所说,要将其开膛剖腹,不知为何,他听着容涂英这样一说,却觉得浑身发寒,双股颤颤。

“说!”

容涂英皱了皱眉,看不上他这畏畏缩缩的样子,淡淡的喝斥了一句。

“皇上,皇上既然令,令,令…她出城,可能会安排兵马护身…”

被其父一喝,容顾声浑身重重一抖,嘴里说了这些话,容涂英便脸色阴沉,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掷到了地上。

‘哐’的一声,茶杯摔得四分五裂。

里面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有些洒在容顾声脚背之上,烫得他脸颊抽搐,他却不敢喊疼。

容涂英看了一眼手背上被溅出来的几点茶水,用空余的一只手抽出袖口中的帕子,斯条慢理的擦拭干净,嘴里阴声的斥道:“没用的东西!”

一句话让容顾声脸色青白交错。

他话中的轻蔑显而易见,容顾声才将十七八,正值意气用事之龄,这会儿哪里经得起容涂英用这样的语气来激他。

一时间他只觉得浑身血液直往脑海里冲,容顾声想也不想便道:“我,我能办到的!”

他努力挺起胸来,容涂英眼里露出讥讽之色,却是作出很欣慰的样子,点了点头,放软了语气:“那就好。要做我容家的人,缩头露尾,可是不成的。你现在即刻点人,杀了傅氏之后,令人以飞鸽传信。”

容顾声得了父亲夸奖,忍了心中的慌乱,点了点头,容涂英才挥手:“你出去吧,莫要误了时辰。”

第五百五十一章 攻心

容涂英得到消息之时,傅明华恐怕都已经收拾齐整出了城,再耽搁下去,怕是到时难以追上人,哪怕就是快马追赶,怕也是会闹出动静。

容顾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他才将走,另一侧帘子之后,容大老爷忧心忡忡的出来,看了一眼容顾声远去的背影,他走得极快,仿佛逃难一般逃离了这里。

“上明,你当真…”

容大老爷面现不忍,容涂英却微笑着道:

“大哥,顾声前脚一走,后脚便将消息透给秦王府的人。”他笑着眯起了眼睛,仿佛一只狡猾的狐狸:“我倒要看看,燕追在洛阳之中,究竟还有多少背地里隐藏的死士。”他擦了手,将帕子往地上扔了过去:“我就不相信,此次傅氏这个饵,还钓不出一条大鱼。”

他弯着嘴角,那锦帕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容大老爷沉默着,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