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拖得一时片刻,就如黎媪所说,容涂英一进宫中便万事皆顺了。

可她没想到嘉安帝连一半片刻都等不了,即刻就令黄一兴取药!

“他要杀我?”

她脸庞扭曲,今日黎媪所说的这番话,对她的打击简直比当年的容三娘争了她的宠还要令容妃意外。

仿佛她并没有想到,嘉安帝会对她下如此杀手。

黎媪低垂下头,容妃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只怕皇上不能如愿以偿了!”

她先是大怒,随即又大笑。黎媪跪在地上,愣愣抬头去看她的脸,那头容妃一把扯下了自己头上戴的首饰,目光转到了一旁的抱言身上。

“为我更衣梳妆,只要拖得一时片刻,七郎随即入宫。”

抱言跟随容妃身边多年,深知容妃为人,此时看她目光,便骇得浑身发凉。

抱语低垂着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来,唯恐一说话,容妃的目光就落到自己身上了。

“我知道上明罪孽深重,犯下这大罪,我爱皇上甚深,又因兄弟之乱,无颜面对皇上,服毒自尽,以发遮面。”容妃说这话时,目光是盯着一旁抱言看的。

她的嘴角带笑,眼里却带着寒意。

而黎媪之前所担忧的黄一兴取了鸠毒,并没有直直的朝承香殿而来,而是转了个弯,转向了蓬莱阁。

蓬莱阁里,早早有侍人先提前传了旨意,穿了一身宫装的崔贵妃跪在蓬莱阁大门口,瘦弱的身形撑不住身上那身装束。

黄一兴过来时,有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她已经病了一段时间,眉眼间仍带病容。

此时的秦王、秦王妃俱不在宫里,九皇子燕骥年纪不小,已经早就出宫,她身侧只有宫人内侍服侍着。

“娘娘,皇上令老奴前来…”

黄一兴小声的开口,他身后跟了程济,低垂着头,两个小内侍捧着托盘,站在他的身后,身体直抖。

一盘中放着一个瓷瓶,一盘中却似放了一张折叠的纸,不知内里写了什么。

静姑一看到这样的情景,惊得魂飞天外。

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赏了这瓷瓶,里面装的绝对不是琼浆玉液的。

她骇得面无人色,爬了几步向前,拼命的叩头:“一切都是奴婢所为,一切都是奴婢所为。”

她还以为崔贵妃做了什么事,引得皇上震怒,此时不管不顾,先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一个起身就想往一旁的柱子上撞过去。

‘嘭’的一声重响,静姑撞在朱色雕花柱上,直撞得眼前发昏,她却又要再往上撞,黄一兴醒悟过神:“拉住她。”

几个内侍、宫人回过神来,迅速将静姑拉住。

静姑拼命的挣扎:

“你们要做什么?所有罪孽,皆是奴婢一人所为,与娘娘无关。”

“你这又是何必呢?”

黄一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静姑额头顿时肿起鸡蛋大小的疙瘩,皮已经红肿,再撞几下,哪怕是会头破血流。

她下力极狠,显然是存了死志的。

可是她不明白,嘉安帝要的并不是崔贵妃的命,而是想要崔贵妃的命。

黄一兴猜测,怕是嘉安帝有意在为将来的秦王铺路,清他身侧。

“静姑,不必再说了。”

崔贵妃之前看到这瓷瓶时,也是眼前发黑,手直发抖。

此时回过神来,她深呼了两口气,便颤声道:“我心中有数。”

“娘娘。”黄一兴看了她一眼,“皇上自不会薄待于您的,您陪伴皇上身边多年,皇上心中都是有数的。”

他招了招手,令身后侍人上前。

看到这一幕,崔贵妃身后的清容、杨复珍等人面色俱变,不由自主的轻声缀泣。

静姑更是撕心裂肺的喊:

“皇上,皇上,皇上饶命啊,这是要干什么?”

今日之时,仍是好端端的,崔贵妃最近养在蓬莱阁,足不出宫门半步,既未犯错,又未触了皇帝逆鳞,怎么嘉安帝就突然降了这样一道旨意呢?

崔贵妃自小由她一手奶大,自己又随贵妃一路从青河前往洛阳,大半辈子几乎都守在贵妃身侧。

此时崔贵妃要被赐死,静姑只如被人剜心割肝一般,痛不欲生,神态癫狂。

一时之间,制她的两个侍人几乎要捉她不住。

崔贵妃身体直抖,黄一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娘娘,皇上有话,都在这旨中了。”

他所指的,也不知是‘旨’,还是‘纸’。

“皇上曾有交待,您可以自行选择,并非一定要饶了这酒。”

静姑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崔贵妃也抬起了头来,蓬莱阁中众人俱都是不敢置信,呆呆的望着黄一兴看。

黄一兴肯定的点头:

“皇上说了,您可以自行选择。”他说完,示意侍人端了那张放了宣纸的托盘上前。

第五百七十一章 决择

清容撩了衣摆压压眼前,上前福了一礼,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呈到了崔贵妃的面前。

“老奴先出去,候您一些时候,您慢慢考虑,若是想得通了,再唤老奴进来就是了。”

说到此处,黄一兴行了个礼,躬身退了出去。

静姑软软的倒坐在地上,如劫后余生一般,情不自禁的大哭。

崔贵妃握着那张纸,久久不敢展开,倒是坐在地上的静姑回过了神来,颤巍巍的朝崔贵妃爬了过去,涕泪俱下,催她道:“您拆开看看,皇上想要与您说什么?”

崔贵妃嘴唇动了动,转头去看静姑那张泪痕斑驳的脸,一时间手不住颤抖,就是没有勇气将纸条展开来。

她已经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她看到静姑那双燃了希望的眼,额角撞得紫黑的肿块,崔贵妃眼中现出氲氤之色,半晌之后抿了嘴唇,哆嗦着将纸张铺陈开。

上面写着:容五之死,不得干休。护国寺外,腹中子嗣。鱼与熊掌,终有决择。

短短几句话,崔贵妃却脸色惨白。

护国寺中有谁,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可是容家庶子是什么意思?她捧着嘉安帝亲笔所书的纸张,一时间惶惶不安。

静姑看了她半晌,却久久不见崔贵妃出声,不由便问:“娘娘,娘娘,皇上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静姑爬了两步,吞了两口唾沫,慌忙想要去看她手中的纸张。

崔贵妃手里那半截宣纸,缓缓的飘落到了地上,她仍维持着之前看字时的动作,嘴里喃喃自语:“容五之死,不得干休。容五之死,护国寺里…”

她不停的念着,静姑此时顾不得尊卑,慌忙问道:“娘娘,娘娘…”

“静姑,容顾声之死,怕是与元娘有些关系。”

崔贵妃回过神来,反手捉住静姑,大声的说道:“可是鱼与熊掌,终有决择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她大声的问,可是静姑又哪里说得出话来呢?

“奴婢不知,奴婢不知…”静姑摇着头,崔贵妃将手放开:“终有决择,终有决择…”

蓬莱阁里崔贵妃心乱如麻,黄一兴却并没有来催促她。

他想起离开宣徽殿时,嘉安帝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曾吩咐过:“让贵妃好好考虑,不必催促。”

黄一兴安静的站在殿外,听着殿中崔贵妃大声的在问:“终有决择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宫外容涂英大声指挥着容府私兵与监门尉对阵,他要强闯宫禁!

宫中禁军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而此时张巡亦领金吾卫闯入重玄门前的广场上,一时之间双方人马僵持在了玄武门前。

监门校尉胡应早早觉得情况不对,已经退进了玄武门内,令人将大门紧抵,不敢打开。

“宫里进了忠信郡王府奸细,我来此,不过是得到了消息,赶来护驾而已,胡应有意阻拦,此人其心可诛,若再不让开,诸位休要怪我不再客气。”

容涂英骑了马匹,被侍卫重重包围,看着近在咫尺的宫闱,冷声命令弓箭手准备,一面又令人备了重物,要将这大门撞开。

门内此时宫中守备并不森严,人手并不充沛,在容涂英此时有兵马约八千人的情况下,宫中最多不过五六千侍卫。

宫人内侍派不上什么用场,这些人一旦出事之时,各个都逃跑不及。

一旦容涂英令人将门撞开,弓箭手埋伏两旁,再由精锐冲杀,他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可在今日将皇帝制住,逼其写下奏折。

而此时的南面长夏门处,刘政知与一干侍卫被薛晋荣令人围困在其中。

今日长夏门守门之人约只有六百多人。

近来洛阳城外频出事故,先是有容顾声死于洛阳城山阳道上,又有禅定寺服徭役的民众造反,皇帝这才使同平章事容涂英下令,严守四门,因此南面长夏门比往常增加了一倍有余的守卫,就连大将军刘政知也亲自坐镇此处。

“我守此门,乃是皇上亲口御言,定国公原该守西门,又何故来与我争抢这守南门之职?莫非你一人,还能兼顾两方不成?”

刘政知大声喝斥,薛晋荣一来便想抢夺镇守南面长夏门之权,顿时令刘政知十分不快。

双方起了口角争执,险些斗将起来。

长夏门处守备并不多,薛晋荣是有备而来,他足足领了一千人马,登时将刘政知等人围在了其中。

只是刘政知性情刚烈,面对薛晋荣威逼利诱,一直不为所动。

双方牵制了半晌,薛晋荣心中不快,又恐自己迟迟完不成容涂英的交待,将来会使容涂英秋后算账,惹他不快,正一怒之下要让人先将刘政知等人拿下再说。

却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了起来,一个穿了领军卫府衣袍的侍卫骑了马朝这边匆促而来,看到薛晋荣时,这侍卫眼睛一亮,忙双腿一夹马腹,朝他赶来。

“国公爷,宫中有五百南衙禁军,正朝长夏门方向赶来。”

薛晋荣一听这话,瞳孔紧缩,脸色急速变白。

这人才将消息传报完,薛晋荣耳侧便好似已经听到马蹄声响了起来。

南面长夏门要或是不要?

若他仍不改主意,听信容涂英的话要将长夏门控制权拿在手里,到时四城紧闭,城外就是有河南府援军后头赶来,怕是也救皇帝而不及。

到时大事已成,容涂英挟天子以令各州府刺史,外有凌宪虎视眈眈,此事便相当于成了定局。

容涂英曾说过,事成之后,可保定国公府百年富贵。

他此时不能退缩。

可是薛晋荣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东西两侧城门人手并不够用,他赶来拿刘政知时,只带了千余人马。

刘政知此人已经十分难缠,领了五六百人与他对峙许久,若再来五百禁军,怕是他拿人不成,反倒会被人包抄其中,一举擒获的。

薛晋荣脸色阴晴不定,半晌之后吩咐亲随:

“去西门抽调一千人马,快速赶来应援我。”他想起容涂英所说的,将刘政知拖住,当下便定了主意。

第五百七十二章 自作

今日这队南衙禁军想必是已经得到了容涂英欲逼入宫中之事,想是传嘉安帝之旨,要前往河南府调兵的。

南衙禁军属十六卫,十六卫遥领天下卫府兵马,只要有皇上手喻,便可调动兵力。

薛晋荣知道嘉安帝被围必会调兵遣将以保他自己安危,但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洛阳有四城门,南面长夏门明明不是前往河南府最近的方向,偏偏这支禁军却走了此地,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

他原本以为自己身为定国公,虽与容涂英等人搅到了一处,但此时局势未明,又有母亲仙容长公主在世,南衙禁军也定是拿他无可奈何的。

哪知这支禁军一来,便比薛晋荣气势更足,一来便让人要将领军卫府的人全部捉拿起来,薛晋荣自然不服,亮出身份之后,双方依旧一番争执。

西门处赶来的一千兵马迅速加入战局,长夏门前喊杀声震天,双方对峙着,谁也不肯服输退让,一时间倒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今日的天气阴沉沉的,太阳躲在云层中,仿佛也是不敢出来。

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导致正在重玄门外令人撞门的容涂英也得了消息。

天色渐渐阴沉,若再耽搁下去,怕是天都要黑了。

张巡的人马将宫苑围了大半,余下不够的地方,由大理寺中段正瑀暂时抽调兵力围守余下的几个宫门。

今日绝对不能放走宫中任何一个人,众人造反之事,也不容有任何纰漏发生,容涂英在得知南门之乱时,眉梢紧皱,看了一眼之后赶来的段正瑀,还未说话,‘啪嗒’有水滴便滴落到了他的脸上。

他皱了皱眉,抬手抹去,只是这水滴却越来越密集,‘沙沙沙’,这个时候竟然下起了小雨。

“你派人前往北面,替换顾饶之,令顾饶之亲自领一千兵马赶往长夏门,吩咐薛晋荣,谁若再拦,格杀勿论,不要留下祸患来。”

区区一桩小事,定国公竟办到如此地步,令容涂英心中十分的不快。

他说完这话,段正瑀便点了点头,目光转了又转,突然就落到了一个人身上,招了招手:“长元,你且上前来。”

雨幕之中,披了青色斗蓬的陆长元头上沾了细白的水珠,紧抿着嘴唇,脸色坚毅,点头上前。

“此人名叫陆长元,乃是…”

段正瑀飞快的将陆长元身份说了一通,他说这些,就是为了安容涂英的心,证明陆长元绝对不可能有二心,背叛容涂英。

“…陆长元生于陇西…”

“我知道。”容涂英比了个手势,抬起手臂,另一只手伸入袖口里去取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迹:“当日太原兵工部之事,便是经由长元,使高甚为我办事。”

他眯着眼睛打量陆长元,笑着说道:

“就他吧。”

正在此时,‘轰隆’一声,玄武门前紧闭的宫门,一下被撞击开来,重玄门外两队弓箭手开始‘嗖嗖’的放着箭矢,一阵箭雨之后,张巡所领的金吾卫冲进其中,顿时便传来兵器交击时发出的铿锵响声。

陆长元得了容涂英的令,领了一队人马赶往北面城门。

他临危受命,此时骑着马,走在洛阳已经被一阵小雨润过的街道时,却显得有些从容不迫的。

马蹄踩在街道上时,发出‘嘚嘚’的脆响声,大理寺一队缇骑跟在他的身后。

他要前往北面安喜门,要前往安喜门,需得穿过几条街区。

以往这个时候,还不到宵禁的时候,街上该有百姓走动。

但今日不知为何,街上静悄悄的,各家各户都紧紧锁好了大门,不敢外出。

前方不知哪家府中,隐约传来丝竹吹弹之声,陆长元转了头去看,就见到原本的云阳郡主府方向,此时天还未黑,却已经亮起了灯笼。

洛阳之中,家家户户俱都紧锁大门不敢外出,外面寂静无声的时候,偏偏燕玮府中却是热闹非凡,越发显得周围落魄了。

他想起了云阳郡主那张嚣张的脸,皱了皱眉,脸上露出讥讽之色。

大唐夺去了前陈的江山,最终不过皇帝生出来的子女,也只是这般模样而已。

郡主府中,燕玮举了酒杯,笑着看坐在她面前腼腆的少年,这位少年身份不高,羞得面红耳赤,看得燕玮越发觉得兴致高昂,大声的笑着:“再哄哄我,哄得我高兴了些,你兄长进十六卫之事,明日我亲自前去容府之中,求我舅舅帮你。”

大理寺里,姚释转了转手腕,大理寺少卿洪少添亲自为他打开了牢门,急声道:“如今容涂已经动手,我即刻送您出城,与王爷相会。”

姚释点了点头,又问及如今形式,得知南门被困,东西两门尽皆落入容涂英之手,唯有北门,如今仍是太守顾饶之以半哄骗的方式,取得了领军府下右威卫郎将周忠的信任,将管制兵权交到了他手上。

如今难就难在,如何使城门开启。

“容涂英此人十分狡猾,南门出事,便即刻让顾饶之增援,又使大理寺中,陆长元匆匆赶去接任。”

听到陆长元几个字时,姚释眼睛一亮,好一阵子才揉了揉下巴,笑了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洪少添听他如此一说,不明就里。

但此时情况危急,燕追在朝中没有势力的弱处便展现了出来,他哪怕就在城外,可是想要进城,也非一时半刻能行的。

除非有人为他开启城门。

可是现在城门禁严,连出都不易,更何况进?尤其是还有如此多人近。

洪少添忧心忡忡,姚释却神情自若:

“我有法子出去,到时自有方法为王爷开门。”他抚着胡须,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关了诸多时日,姚释精神却仍不见萎靡,反倒神情自若,到了这样的境地,他却不见半丝慌张之色。

他这样的表现,让洪少添心中安了几分,毕竟容涂英若事成,到时他们一干人等,便没有一个能落得好下场的。

第五百七十三章 自受

因此姚释此时镇定自若,他也跟着松了口气,笑着问道:“那您可需要我派马车,送您出城?”

“不必。”姚释摆了摆手:“自会有容家人助我的!”

洪少添一听这话,愣了半晌,还要再问时,姚释已经大步出来,微笑着说道:“容涂英瞧不起妇人,恐怕会在妇人手中栽大跟斗。”洪少添顿了顿足,待要再问时,姚释已经出了侧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屋宇之后。

北面安喜门前,陆长元交待了容涂英的命令,看顾饶之领了一千人手匆匆赶往南面长夏门。

他性情向来谨慎,早早的便上了城门楼台往外眺望,果然就让他发现了有些不大对劲儿。

阴沉沉的雨雾中,好似有一队人朝这边走来。

他趴在城墙之上,看了半晌,前方似是有了队马车,他看了一阵,高声便喊:“止住,今日城门紧锁,不要靠近!”他一面喊着,一面招了招手,示意弓箭手准备。

他想起了今日容涂英支使出去的那一万多骁骑,是由俞昭成领走的,当日容涂英虽说过嘉安帝下了圣旨,要将拆除禅定寺、杀了右骁卫的一干贼子尽数屠尽才可回来,可此时似是有一队人马前来,仍是不可掉以轻心。

两旁弓箭手早得知陆长元心意,想起昨日至今日之时出城的将近有两万人骁骑,便都有些紧张,连忙搭弓上箭,对准了城墙下方。

陆长元喊过之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皱着眉,又凝神远视。

只是远处雾蒙蒙的,北门之外紧靠猎苑,苑后则是绵延起伏的山,一片片茂密的树林后,在这烟雨蒙蒙的傍晚,看不太真切究竟是有大波人马还是树林的倒映。

不过陆长元却敢肯定有人来了,因为他听到了马蹄声,以及马车轮子滚动在地上时发出的声响。

在这安静的北面城门,这声音显得尤其刺耳。

他眯了眯眼睛,因为这天气而皱了下眉,却是警惕的比了个‘准备’的手势。

远方一辆马车缓缓朝这边走来,说是马车,其实并没有车厢,不过是一匹马,拉了一辆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