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不战而胜是为计谋,怎比得上先生欲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下手?”他嘿嘿一笑,对谷主道:“你面白如纸,呼吸短促,定然内息乱窜,顷刻间便支撑不了。你信不信我不动手,就这么瞧着你,不出半柱香,你也得颓然倒地?任人宰割?”

谷主冷笑道:“那便在此之前,我也能取了他的性命!”

“先生怎的如此不会算账?”他犹若抱臂而立,笑道:“一个形同废人,朝不保夕的逆徒,也值得你拿叠翠谷身家性命去换?”

谷主咬牙道:“你还忘说一点,他还重了奇毒,普天之下,再无解药,今日又强行吹奏曲目,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你为了一具尸体如此大动干戈,却又值得?”

那人双目精光四射,一字一句道:“你说,他还中了无药可救的奇毒?”

谷主幸灾乐祸道:“那是。”

他定定看过来,问:“你喂他吃的毒药?”

“他本就是我的人!”谷主喝道:“我要他生便生,我要他死便死!”

那人摇头啧啧,轻声道:“小黄幼年孤苦,得你相救,带入谷中。你叠翠谷于他,确有养育教导之恩。但是,这等恩情,却不是卖身契。”他话音未落,却已目光转寒,瞬间一拳打来,身形快如鬼魅,谷主大惊,情急之下,左手挡住我,右手举笛迎击。

那人轻笑一声,变拳为掌,斜砍直斫,谷主身中重伤,本就无法提气,这一下咬牙勉力不退,两人招数皆以快打为准,瞬间已过十数招。却听那人“咦”了一声,手掌堪堪顺笛而下,就要掐住谷主脉门,谷主大骇,想也不想,左手一推,将我当做盾牌,推了出去。自己借力,登时后滑了一丈远。

这一下尚未回神,我已跌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他一抱紧我,登时后跃,瞬间跳出房间,随即身子一轻,我已被他抱着越上房顶,耳边传来他哈哈大笑之声:“多谢谷主割爱,你叠翠谷的弃徒,一出门便概不退货,老子勉为其难,替你接收便是。”

话音不停,他脚下也不停,我犹如腾云驾雾,已不知被带着奔出多远。眼前一黑,身子一暖,却是他单手展开大斗篷,将我整个裹了起来,随即抵住我后心的手掌处源源不断传来热量,想是他一路奔走,却一路不忘输内力替我续命。

我弱声道:“别,遮我的脸,我想看,你……”

“乖,待到了地方,你想看多久,老子都让你看,绝不收银子便是。”他嘴里胡乱答,却透着苦涩。

“若,现下不看,我欠你的银子,可,可都赖了……”我断断续续地道。

他脚步不停,三下两下扯下蒙住我的脸的斗篷,捧住我的脸,没好气地道:“瞧吧瞧吧,瞧瞧可长出花来不曾!”

我微微一笑,阳光下,这张脸确如记忆中一般,只是眼中布有血丝,下巴满是胡子茬,脸上隐隐有疲倦之色。我颤抖着手,摸上他的脸颊,叹息道:“真的是你,我,我用计令,那孩子去买西域异香,就,就想着,你定会留意到……”

沈墨山抓住我的手轻轻咬了一下,柔声道:“别说话,闭眼。我命人在前边备了马车,进了车就好了。”

我点了点头,却舍不得闭上眼,两边风声呼啸,他全速飞奔的脸上有平时见不到的焦灼和痛楚。这一路找我,想来费了不少力气才弄清我落在谁手里,但谷主生性多疑,藏身之处定然布下众多迷阵。而确定我具体身陷何处,如何旁敲侧击,如何引蛇出洞,如何一击即中,沈墨山想必辛苦了许久。

他不说,我也知道。

便是适才,谷主五指扣紧我的头颅,以他的武功,击毙谷主自不在话下,但他不敢伤了我,这才东拉西扯,引得谷主分神,寻找机会下手。

他此刻拼了全力飞奔,起落跳跃,竟然险些被伸出屋檐的枝桠绊倒,全凭身体本能反应,才免于将我摔了。

一个顶尖高手,若不是心急如焚,何至于此。

我心下叹息,伸出手,尽力环住他的颈项。

沈墨山身子一顿,更紧抱住我,道:“风有些大,咱们立马到了,再忍忍。”

我神智飘渺,眼前光影重叠,斑驳流离,除了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仿佛周遭岁月荏苒,流水潺潺,我心中平缓,二十年来,第一次觉得真正的放松安详。

疲倦袭来,我微闭着眼,只想靠在他怀中入睡。

“小黄,不能睡,乖,不能现下睡,小黄!”他摇着我,焦灼地喊。

我勉强撑开千斤重的眼皮,模糊道:“好,不睡。”

但随即又想闭上眼。

他急得没法,吼道:“睁开眼,你不想见小琪儿了吗?”

我精神一凛,睁开眼,道:“好。”

“我跟你说,那小猴儿见天吵着要你,我被他磨得头大如斗,小东西还学会威胁我,长本事了,敢砸我的东西跟我叫板!说什么爹爹定是让我藏了去,说我抢了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絮絮叨叨。

我笑了笑,弱声道:“我赔你……”

“赔是肯定要赔,我可一件件记着呢?你那儿子跟你一样是头倔驴,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反正我弄不了他,你别想撂担子啊,我可不管他,听见了吗?”

我把头靠在他肩胛处,道:“我教他……”

“这就是对了,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万事有我呢。早说了你脑子不好使,做不了什么事,看吧,弄得半死不活回来。我放了你一回,已经悔到肠子都青了,没有下次了,听明白了没?”

我笑了起来,攀着他的脖子,断断续续问:“你,这样,是怕跑了欠债的,变成,死账么?”

“傻子,”他的声音骤然哑了,道:“你也知道,我从不做亏本买卖,欠我一分,我必讨回十分,你跑不掉的。”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只闭上眼,靠在他怀里微微喘气。这时他停下脚步,轻轻一跃,落到地面。一阵马鸣声传来,一人扑上去道:“如何如何?可救出来了?”

竟然是景炎。

我诧异地睁开眼,却见景炎一脸欣喜地扑了过来,正要朝我肩上捶上一捶,却被沈墨山轻轻避开,低喝道:“赶紧把车门打开,皮囊里倒一盅水来。”

景炎不敢多言,立即推开车门,找出一只杯子,自马背上拴着的皮囊内倒出清水递过来,沈墨山将我轻手轻脚放了进去,回头接过水,对景炎道:“赶紧的,赶车,咱们赶去下一个镇,栗亭在那等着,小黄的身子拖不得了。”

景炎满腹疑问,却立即跳上车,扬起马鞭,驱赶马车上路。

马车颠簸中,沈墨山将我牢牢抱在怀中,从马车车壁的博古架上掏了会,翻出一个上了锁的木匣子,沈墨山不耐烦找钥匙,手上用力,哐当一声硬是拉断那锁,开了盖子。取出内里,却是一个翡翠盒子。

那盒子制作精美,乃整块玉石雕琢开来,沈墨山见了它,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在。”

他忙不迭打开来,现出内里裹在丝绸中一粒蜡丸。沈墨山捏碎蜡丸,露出一粒黑色丸药,对我笑着道:“这是我的家底了,幸好早年生意破败,没拿去卖了。这是颗百毒不侵的神药,姓白的历经千辛万苦,才只做了三颗,一颗赠予大将军厉昆仑戎边卫国;一颗给了我的师长;剩下这一颗,原本没我的份。但我那师长心疼我,便私下里将自己的那一丸赠我,被姓白的发觉,以为我已吞服,险些要打断我的腿,但无奈之下,只好把第三颗药仍给了我师长……”

我神智模糊,只静静听着,知道他是欲多说些话分散的注意,便微笑应道:“那人怎的如此蛮不讲理……”

他笑了起来,爱怜地抱紧我,柔声道:“就是,姓白的凶神恶煞,小时候不知欺侮我的事多了去了。我如今也不瞒你,做这颗丸药的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白析皓白神医,江湖人以讹传讹,这么多年下来,人人以为白析皓是个活神仙,但我打小便知,他不过是个爱疑神疑鬼,胡乱吃醋的老头子。”沈墨山嘿嘿低笑,将药丸凑近我的唇,道:“快服下,白析皓以为我当场吃了药,却不知我藏了起来。那时候小,只想着奇货可居,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拿出来卖个好价钱,直到现下方知,原来我注定要遇见你,瞧瞧,连药都替你先省了。”

我心下感动,不再言语,低头吞了药,入口清甜,不像吃药,倒像吃了一颗果子。沈墨山又喂我喝了几口水,抱着我道:“不管那王八蛋给你吃了什么,有这颗药,咱们心里便都有底了,剩下的,就是撑到让栗亭看看,要是他也看不了……”

他顿了顿,口气沉着道:“大不了,我拉下面子,求白析皓为你看病便是。”

我满心酸楚,伸出手,与他的手掌搭在一起。

他握紧我的手,微笑道:“无需担心,那白析皓与我渊源很深。他就算见死不救,还有我师长,我那师长一生最重情义,我好好求他,说你是我终身所爱之人,若没了你,我便不能独活,他定然不会置身事外。只要他点头,白析皓断无拂他之意的道理。”

他见我仍然满脸狐疑,笑着亲亲我的额头,道:“他是白析皓挚爱的人,白析皓天不怕地不怕,却见不得他难过。”

第46章

白析皓神医配下的药果然灵验异常,不出一盏茶功夫,丹田之处,便如一团火慢慢燃烧,暖意直渗透入四肢。就在此时,沈墨山运手为掌,牢牢贴在我背后大穴,一股暖暖的气息登时慢慢进来,游走奇经八脉。

便是我从未习过内力,却也知晓,此刻体内各处经脉,竟然都由这股细若悬线的气息畅通流遍。

这等感觉太过舒畅,由不得我不闭目休息,且沈墨山胸膛温暖,安全惬意。

他这回方笃定我暂无性命之忧,在我耳畔柔声道:“睡吧,我守着你。”

我模模糊糊点了点头,靠近他的胸膛,沉沉睡去。

这一觉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已是灯火通明,没有马车颠簸之感,身下垫着厚厚的棉絮,身上盖着的,也是又轻又暖的丝被。

头顶是简单的架子床,挂着青布帐子,我微微侧过头去,目之所及,是干干净净的桌椅条凳,白棉纸糊的雕花八格木窗。

灯下一个青年看着我,清俊的脸上尽是和善的笑意,一手搭着我的脉,正是多日不见的栗亭。

“醒了?感觉如何?”他微笑问。

他不说,我已察觉出呼吸轻健,已无之前的呆滞,略动动身子,也没先前那般疲软无力,心下骤然欢喜,道:“好似,好了许多。”

栗亭笑容加深,道:“这一回甚是凶险,幸而当家的不惜耗费内力相助,又有白神医留下灵药解毒,不然,我便有通天本事,也救不了你。”

我心下感激,忙挣扎起身,正色道:“多谢你了,栗亭。”

栗亭摇头叹道:“是你运气好,无需谢我。”

“墨山呢?”我左右看看,不见他的人影,不禁出言问询。

栗亭扬起眉毛,笑道:“不喊沈当家了?”

我笑了起来,道:“我若喊沈当家,只怕你们铺子里的伙计,又不得安生。”

栗亭扑哧一笑,收了脉枕,摇头晃脑哼道:“从此你有情来我有意,自然双宿双飞,鸳鸯连理。”

我脸上发烧,笑道:“栗医师莫要取笑在下了。墨山呢?”

栗亭笑嘻嘻地道:“放心,你回来了,他舍不得离你半步,当家的耗费了许多功力,这会需运气恢复,他就在隔壁房。”

我有些担忧,忙问:“不碍事吧?”

“壮如牛,好吃好睡,能有啥事?”栗亭瞪大眼道:“此人怠懒之极,这也是敦促他练功啊。”

我笑了笑,道:“那就好。”

栗亭并不忙走,微笑道:“你睡了两日,该梳洗一番,我唤人打水来。”

我忙道谢,他半只脚迈出门槛,喊了人来,一个青衣少年拎着铜壶快步进来,竟然也是老相识,从前在京师就伺候过我的小枣儿。

先前他见我神色之间或有些不敬,现下却换上十二分殷勤,想是沈墨山吩咐过什么,又或者,这等做伺候人活计的孩儿,最是会察言观色,突然明了主子的心系在我这,自然赔着笑脸小心。

我也不与他为难,伸出手任他折腾,待漱洗完毕,他拿出修面刀具,小心地问:“公子爷,修一下脸?”

我眯眼看他,却见他神色间有些不安,想起上回他欲替我修面却遭我拒绝之事,遂微微一笑,道:“有劳了。”

小枣儿这才欢天喜地,过来替我细细修脸,我本身毛发不多,胡须之类也不怎么长,但病了这么多日,终究面容不雅,小枣儿在这一块却是行家,只见他轻手轻脚替我收拾,剃刀上下挥动,不觉疼痛,只觉微微发痒。

不出片刻,收拾完毕,他笑着举起一面菱花镜子递到我面前,道:“公子爷,您瞧瞧,这回可精神不少。”

镜中人病容减了几分,清爽干净,比之卧病,不知好了凡几。我微微一笑,道:“多谢你了。”

“哎呦可不敢当,小的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小枣儿眉开眼笑,收拾好家伙什,笑道:“栗医师,公子爷,小的先告退了。”

栗亭点点头,拍了他脑袋一下,笑道:“快滚吧,马屁也不是一日就拍得的。”

他吐吐舌头,又朝我一笑,退了下去。

栗亭抖抖下衫,端坐椅上,微笑道:“小猴儿觉着先前怠慢你,不知道你一转眼成了他的正经主子,心里正犯嘀咕呢,这才蛇蛇蝎蝎赶上来讨好你,你别笑话他。”

我摇头道:“怎么会,先前他待我也甚好。”

栗亭手扣桌面,有些出神,我轻咳一声,道:“栗亭,你留下来,是否有话要对我说?”

栗亭微微叹了口气,道:“当家的不准我告诉你,但我觉着,你其实所作所为,原也不失敢作敢当,并非如看起来这般荏弱,故此,我有一件事,思前想后,还是需告知你。”

我点点头,道:“请讲无妨。”

栗亭吸了一口气,定定看我,欲言又止。

我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其实你对我的病症,也没辙?”

他吃了一惊,道:“也不是没辙,只是……”他为难地皱眉道:“只是我想不通,如何既清除你体内余毒,又不伤你的五脏六腑。”

“愿闻其详。”

“那我就直说了。”他悲悯地看着我,道:“你底子太差,这段时间又重伤心脉,便是好生静养,终生不喜不怒,也未必是有寿之人。而且此番中毒,甚为古怪,毒性深入五脏六腑,早已不分你我。以我的医术,无法解决这个难题。”

我默不作声。

“抱歉。”他歉意地道:“都是我学艺不精。”

我摇头轻笑,道:“怎么能怪到栗医师头上,我原也没预着能活着回来,自然处处不留余地。但,求生,却还是本能。”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道:“况且,越到生死关头,我越发觉自己其实还舍不得很多。”

我抬起头,微笑看他,道:“舍不得,太多。”

“有求生欲望,这事便好办许多。”栗亭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温言道:“你很坚强,定会化险为夷。这等病症,我虽办不到,却不意味着旁人办不到,天无绝人之路的。”

我感激地点点头。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沈墨山的话:“栗亭,小黄醒来没?”

“醒了,正念叨你呢。”栗亭笑着应答。

沈墨山的脚步声快步传来,不一会便推门而进,看起来神采熠熠,笑容可掬,道:“可吃了什么不曾?”

“哎呀,险些忘了,这客栈厨房我还吩咐着熬药膳呢。”栗亭一拍大腿,立即跑了出去。

沈墨山笑着作势踹他,骂道:“糊涂大夫,病人落你手里,命悬一线哪。”

“去你的。”栗亭啐了一声,一阵风似的跑开。

我含笑看沈墨山,伸出手来,他笑着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坐在我身边,将我揽入怀中。

无需言语,我们都明白了彼此想说的话。

过了很久,我才笑着调侃:“沈墨山,你在马车里说的话,可算不算数?”

他笑道:“我说了那许多,你指的哪一句?”

我取笑他,道:“自然是最肉麻那句,若没了我,你便不独活之流……”

他笑了起来,眼睛清澈透亮,握住我的手,道:“假的。你若死了,我不会不活。”

我颔首道:“这才对。”

“但我这辈子,都会念着,你欠我的银子,欠我的人情,欠我的关照,你没有还。”他目光深邃,看着我正色道:“你没有还,我便会吵到你不得投胎,令你明白,欠谁的都行,唯独不能欠我老沈家的。”

我眼眶一热,险些滴下泪来,却展颜一笑,道:“听起来,你讨债甚有一手?”

“那是。”他抱紧我,柔声道:“况且你亲口应承,若此次回来,便答应与我在一起,我可时时刻刻都记着。”

我贴近他的脸,呵呵低笑,道:“你小心了,养我,可耗银子。”

沈墨山猛地一下亲在我脸上,带着狠劲道:“你就安生呆在我身边,调养好身子,得空陪我天南地北巡铺子,冬夜里温酒算输赢账,夏日里扇凉扇弹曲儿,长长久久地,多好。”

这是我深藏心中的理想,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有人讲与我听。

这样的话,远比山盟海誓,远比地老天荒,更令我心折。

那是我求了半生,以为求不来的东西。

我闭上眼,两行泪顺着脸颊落下。

“怎么哭了,傻子,不哭啊,不哭了。”他手忙脚乱,拿衣袖替我拭泪。

我靠近他怀中,索性拿此人外裳当巾帕,使劲蹭了几下。

沈墨山又是笑,又是无奈,叹道:“小祖宗,这可是今儿个头回上身的新竹布衫,你到底悠着点,哎呦……”

我想用力咬了他一下,怎奈病弱无力,也只是咬了一小口磨牙而已,他却大呼小叫,直笑着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整件衣裳都给你好了吧,你爱怎么糟蹋怎么糟蹋……”

“为什么是我?”我哑声问。

“因为你笨。”他笑呵呵地道:“从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报仇雪恨的戏码我不知看了多少,偏你这出,格外笨拙,拖泥带水,总想着与敌同归于尽,半点不为自己打算。明明手无缚鸡之力,要杀的人,却一个比一个难缠,朝中权臣,皇子皇孙,武林盟主,名士大侠,你说你,惹哪一位,你死百次千次都不够赔的。”

我冷哼一声,道:“若怕了他们,我就不动手了。”

“你啊,”他爱怜地吻了我一下,含笑道:“长得这么可人疼,偏偏生性刚直,不屈不挠,虽不识变通,然胸中有血性,比之江湖上欺名盗世之流,不知强了多少。就冲这点,我也要竖起大拇指。更何况,你要杀的人,原也该死。”

我闭上眼,勾起嘴角,道:“你不问,他们怎么该死?”

“我不问,”他笑着说:“你说他们该死,他们就该死。”

我笑了起来,道:“若我颠倒黑白,不明是非,只顾一己之痛快,却罔顾他人之生死呢?”

沈墨山沉吟片刻,道:“那也是,他们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