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山转身对薛啸天道:“老薛,咱们俩说好的我做了,那接下来的事,我就不掺和了。多谢啊。”

薛啸天笑了笑,道:“老沈,你一句多谢就想打发我,我可是带骁骑营几百弟兄,日夜兼程而来,这份人情欠大发了。”

“若无皇帝密旨,骁骑营焉能出京?你别把我当乡下佬哄。”沈墨山痞气一笑,道:“这一趟,你捞着的功劳可不小,皇帝的赏赐还少么?”

“可我也担了干系。”薛啸天道:“地上之位,论起来可身份尊贵,跟当今万岁爷一个辈分呢。”

沈墨山笑了起来,道:“天家无情,更何况对一个贬为庶民的皇子?我替皇上除了隐患,他想起来,只怕还得赏我。”他抬了眼,笑道:“不过今儿个晚上弟兄们也辛苦了,我做东,大家吃碗热酒,进点东西,如此可好?”

薛啸天笑眯了眼,道:“我可信不过你,先压银子来,我带的兵,吃什么喝什么,我来定。”

沈墨山翻了白眼,不情不愿从衣襟内摸出钱袋,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又舍不得,想收回来,薛啸天眼疾手快,已一把抢过去,低头一看面额,便是他这样的成名将军也禁不住大喊:“一百两!姓沈的,你打发叫花子呢?”

沈墨山笑嘻嘻地道:“寻常中等人家二十几两可捱一年,老子给个一百两够你们吃喝的了。再说,若不够了,不是还有杨府么?杨公子,赶紧的,少将军乏累了,你还不尽心意?”

杨文骔早由家奴搀扶起来,此刻恨恨地瞪了薛啸天一眼,半响方道:“获罪之人,无暇顾及少将军吃喝。”

薛啸天扬起眉毛,正待说话,一旁跪着的杨家女眷却多是大家闺秀,这等场面上的事也算通透,早有那抱着孩儿的少妇站起福了一福道:“我等便是获罪,却也不敢怠慢少将军,管事的,快去,吩咐府内厨房备好酒席,咱们伺候少将军一行好生用酒饭,明早便是押解咱们进京,也有力气不是?”

“嫂子!”杨文骔还待说什么,却被他嫂子打住道:“叔叔无需操劳,想来适才也受了伤,不如咱们求少将军给个恩典,用些药治下才是要紧。”

……

这里一片嘈杂,沈墨山笑着脱身,施施然朝我藏身之处走来,哪知他一转身,却听谷主嘶哑地喊道:“等一下!”

沈墨山转头,笑道:“你经脉已为冰魄绝焰所伤,半生武功自此大打折扣,无法复原。我若是你,该琢磨怎么疗伤才是。”

谷主却状若癫狂,跌跌撞撞爬起身,道:“你等等,柏舟没死对不对?你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

“死没死的,也跟你没关系了。”沈墨山笑了笑,道:“你终究是错过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哈哈大笑,转身就走,却听平四在此时嘶声喊道:“不要放他走!”

沈墨山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回头,平四此时也挣扎爬起,大声吼道:“此人乃凌天盟逆党!薛将军,快将他拿下!”

他见薛啸天动也不动,忙不迭地大吼道:“是真的,冰魄绝焰神功当年只有一人练成,那便是凌天盟逆党首领沈慕锐,此人也会这门神功,定然与沈慕锐渊源颇深,我当年有亲身参与塘定镇一战……”

沈墨山冷笑一声:“塘定一站?可是先帝遇吕子夏谋反险些殡那一次?却不知这位先生,其时站在什么阵营?跟谁对打?”

他此言一出,薛啸天登时脸色一变,立即一挥手,军士们登时将平四围了起来,平四自知失言,面白如纸,看着谷主,微微一笑道:“主子,属下不能再伺候您了,是时候该下去伺候主公他老人家了……”

他语未说完,立即一掌拍向自己天灵盖,沈墨山身形一动,却快如闪电,瞬间擒住他试图自尽的手腕,随手封住他数处大穴,扔在地上。

薛啸天微微一笑,示意手下将平四拿住,此时却听谷主哑声道:“住手。”

“此乃吕党余孽,请先生恕薛某不能听从。”薛啸天笑吟吟地道。

谷主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我虽贬为庶人,但你总该知道我的身份。”

薛啸天微微偏头,道:“既为庶人,昔日一切便尽是过眼云烟,先生请不要为难薛某。”

谷主从脖子上拉出一个金灿灿的牌子,接下来,惨淡一笑,道:“我母亲,昔日也曾贵为皇妃,也曾邀宠一时,风光无限。当年事发,她料得必然殃及到我,便将先帝御赐如朕亲临令牌系在我脖子上,给我保命。”

他将牌子递过去,道:“如今,我用它,换平四一条命。”

薛啸天脸上禁不住有些动容,平四却已哭道:“不行,平四不配,主子,不行……”

“这些多年,人一个个都没了……”谷主一语未尽,生生刹住,看向薛啸天道:“将军,换是不换?”

薛啸天一步踏前,恭敬接过令牌,又一挥手,众兵士将平四扔到谷主脚下。

沈墨山笑了笑,道:“没我老沈什么事了吧?老子走了。”

“等等,”谷主道:“柏舟,是不是还活着?”

沈墨山身形一顿,却在此时,听见一阵管萧呜咽吹奏的《山居吟》。

是我在吹。

多年以前,吹奏这一曲的时候,我也曾少年轻狂,也曾痴心不悔,也曾琴瑟和鸣,也曾曲调谐韵。

我也曾想过地老天荒。

但这一切,终究在今晚,尽数还了给他。

他累我半生受苦,却也毕竟,救过我,教过我,给过,那么美好的憧憬和梦想。

曲调艰涩,我这一生中,这大概是我吹得最难的一首曲子。

明明熟稔于心,却每个音符,每个调子,都负载太多太多的成分。

多到无法清醒流畅,无法辗转缠绵。

加之管萧音色暗哑,此时听起来,倒仿佛有人隔着遥远的往事,在哀哀哭泣。

箫声渐渐散开,谷主却如遭雷掣,突然发狂一般,踉踉跄跄赶上几步,终究气力不支,扑倒地上。

“柏舟,是你?”他颤声道:“你来了?你在哪?你见见我可好?”

我默然不语。

“我不逼你做什么了,也不追究你意图刺杀之罪,更加不会杀你,你,出来可好?”

我按下自己心脏的位置,确信那里对这个人,已不再眷顾失神,不禁长叹一声,道:“谷主大人,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是谁斩断我两根手指么?”

他愣愣地听着。

“是我自己。”我平静地道:“从杨华庭那死里逃生后,我便决心斩断自己两根手指,这样,我便再也无法吹笛。”

“您,明白了吗?”

沈墨山哈哈大笑,大踏步走到我跟前,环住我的腰,低声问:“可想走了?”

“走吧,”我靠在他肩上,疲倦地道:“折腾了一晚上,我累了。”

“好,那咱们回家。”沈墨山将我打横抱起,背朝着他们,也不施展轻功,大摇大摆地走远。

“柏舟……”身后传来谷主的呼唤。

“别停。”我对沈墨山道:“他叫错人了,柏舟早死了。我现在是易长歌。”

沈墨山脚下不停,含笑地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我惊奇地问,随即明白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头抵着他的肩窝,低低地道:“好吧,还有个小名,只你一人叫得,小黄。”

沈墨山呵呵低笑,亲了我一口,絮絮叨叨地道:“小黄啊,立马就春天了,咱们跑南疆游玩去怎样?”

“南边的生意也得好好兼顾了,我一不去巡铺子,那帮大掌柜就给老子偷懒。”

“小琪儿的棉袄又短了,娘的,小东西长得倒快,又得给他扯花布做衣裳。”

“你吃着那药可好?我瞧着夜里好像也能一觉到天明了。”

“听说南疆有一种花开状似蝴蝶,若真有,咱们想个法子挪到北边去养,养活了可是笔好买卖。”

……

我听得昏昏欲睡,靠在他胸膛上,大氅裹着很暖和,风吹到脸上也很暖和。

冬夜里,有这么暖和的风,也算难得了。

(正文完)

第72章番外之踏春(一)

日色甚薄,烟霭罩空,远处山岭雄奇峻秀,峰首高绝,其余诸山伏匿其下,相敌斗奇,马车缓缓拐过一处山坳,却见不远处水声哗然,一处长瀑赫然介于山间,细若绢带,秀丽异常。仰望处,白云如冰裂,日光自罅处下漏,水光倒映,炫丽夺目。

这般景致,便是沈墨山也看得心旷神怡,嘱咐赶车的伙计先临水停驻,一旁的小琪儿早已蹦蹦跳跳,大声嚷嚷起来:“爹爹快看,虹,是虹!”

众人循着他的小胖指头一看,果不其然,那瀑布冲刷卵石,激起水珠无数,日光一朝,正有稀薄的五色彩虹隐隐现出。

小孩儿见大人们都注意到他,愈发得意,在车厢内蹦跶得如猴子一般,直嚷嚷:“我要下去玩水,沈伯伯带琪儿玩水!”

沈墨山捏捏他的发辫,笑道:“自己玩儿去,这么大小猴儿,玩什么还要大人带?”

琪儿登时高兴得眼珠子都亮了,瞪圆了看自己家爹,娇声问:“爹爹爹爹,琪儿下去玩水好不?琪儿就玩一会,就一会。”

他爹此时脸色有些发白,疲倦地靠在软垫上,那位沈伯伯在一旁殷勤地替他捏捏这里,锤锤那里,小琪儿平日里这等场面见得太多,也不以为意,满心只想着快些跳下马车去玩。他想得好好的,呆会就央外头赶车的叔叔钓鱼,小孩儿前几日听他讲过钓鱼的事,正心痒得不得了,好容易见着一处有水的地方,哪里还忍得住。

他见爹爹只是微笑,并不答应,立即使出撒娇大法,一屁股黏过去钻进爹爹怀里,扭得如麻糖一般连声道:“好嘛好嘛,爹爹快答应,琪儿有乖的,有好好背书也有好好吃饭,衣裳也是自己穿,爹爹就让人家玩一会嘛……”

他一扭不打紧,他爹却禁不哎呦出声,沈墨山忙一把将他扒拉下来,骂道:“臭小子乱动什么,没见你爹身子不爽吗?”

小琪儿呆了呆,果然见爹爹两道俊秀的眉毛蹙到一块,脸上尽是疲惫倦色,忙乖乖地坐好,小心地问:“爹爹,你又病了吗?”

他爹不知为何,听得此话竟然了脸,柔声道:“没事,爹爹只是累了。”

“爹爹没乖乖睡睡吗?琪儿都有好好睡的。”

他爹脸上的红晕更甚,瞪了一旁嬉皮笑脸的沈伯伯一眼,啪的一声,打开了他按摩自己的手。

“爹爹病了,那琪儿做乖宝。”琪儿嘟着嘴,规规矩矩把两只小胖手叠在膝盖上,可一张小脸上却尽是懊恼之色,看得他爹扑哧一笑。

小琪儿此时却聪明起来,大声说:“我知道了,一定是沈伯伯老吵你睡睡是不是?沈伯伯不让琪儿跟爹爹睡,那沈伯伯自己也不能跟爹爹睡……”

他童言童语一番,却不见他爹脸色已经红透,恶狠狠地瞪了沈墨山一眼,伸手抱过他说:“对,今后琪儿还是跟爹爹睡……”

一句话未完,沈墨山已经打断他道:“招财进宝——”

车外头立即传来两声答应,沈墨山笑笑道:“还有多久咱们能到下个镇子?”

招财道:“回爷的话,翻过这个山,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不远。”

“那把小猴儿弄下去玩会水,看紧着点,别让他掉水里头了。”

“是,爷。”

小琪儿早高兴得一溜烟站起来,自己跑到车门外甜甜地叫“招财哥哥,进宝哥哥”,不一会就听见几个人说话声渐渐远了,随后嬉戏笑闹声不绝于耳。

这时候车厢内只余他们二人,易长歌恼怒未休,一转头看见沈墨山一脸坏笑,立即骂道:“笑什么?现在孩儿小,还能瞒着,往后我瞧你怎么自圆其说。”

“说个屁,”沈墨山笑呵呵地过来圈住爱人,道:“那小子性子没心没肺也有好处的,不会纠根结底,不会自个钻牛角尖。看咱们每日里在他跟前恩恩爱爱,他那小脑瓜可曾因咱们与旁人不一样而疑惑过?没有。不是我说,咱们家琪儿就像小猪崽,吃饱睡睡饱吃,能玩能闹比什么都强,你担心的那些个问题,对聪明孩子可能会有,但对小琪儿……”

易长歌怒道:“你是说我的儿子比别人的笨?”

沈墨山哈哈低笑:“我可没说,只有时候忍不住思量着,萧云翔也是个厉害角色,那位小彤,听说也是才佳人,怎么出来的孩儿半点不肖父母?虽说在你跟前养大,可没学你那般藏心事的性子,倒是个直肠子的主。”

易长歌靠在窗口处瞧着自家儿子在水边怂恿招财下水摸鱼的兴奋劲,禁不住微笑起来,道:“只盼他这一生都能这么率直可爱,那我吃的那些苦,就值了。”

“嗯,”沈墨山亲了怀里的人一口,道:“若是公子爷见了他,也定然喜欢得紧,他常常感慨我小时候太过狡诈,没了小孩的样,养起来不过瘾。”

易长歌眼睛一亮,道:“墨山,若是小琪儿也能像你那般,拜得名师,日后也算有出息……”

“打住,”沈墨山断然道:“适才不还想着他平安长大便知足么,怎的转眼又望子成龙起来?”

易长歌有些赧颜,嗫嚅道:“那不是,天下父母一般心思么?而且小琪儿心思单纯,我还是怕他日后会吃亏……”

“有我护着,吃个屁亏。”沈墨山笑了起来,道:“还是你瞧不起我,觉着我教不好咱们的孩儿?”

“怎么会?”易长歌窝进他怀里,懒懒地道:“你这般厉害,琪儿这辈子是学不来一成的,我只是想,那位公子爷如此神奇,或许他能有法子点拨咱们孩子……”

“傻子,”沈墨山含笑吻着他,柔声道:“你只想着孩儿有出息,却不曾想过,出息的孩儿,往往有志在四方,反而不能承欢膝下,少了许多天伦之乐。这个儿子咱们好好养着,教他安身立命的法子,让他长成一个有良心的孝顺孩儿就够,往后大了娶妻生子也离咱们不远,一家人得空了常能聚聚,不比他武林称雄,朝野驰骋的强?我瞧着琪儿也是个没大志的,作甚要逼他立志高远?你瞧瞧这些江湖成名的,哪一个日子过得有咱们逍遥自在?”

一席话哄得易长歌点头不已,惭愧地笑了起来。他本就相貌不凡,这般低垂眼眸,倒显出几分平日看不到的柔美来,看得沈墨山心动不已,立即将他搂紧,双手不规矩地开始乱动。

等伸进衣襟,搓揉着那一片滑不留手的肌肤,沈墨山愈加心猿意马,两个手指捏住长歌胸前的小凸起,轻轻捻动,成功感觉怀里的人呼吸变粗,身子软了下来,魅惑十足地呻吟了一声。

沈墨山只觉一股热流涌向下腹,想也不想,一把将人压在身下,撩起衣袍,对着那珊瑚珠子一般鲜红透亮的硬果吮吻起来。

易长歌气喘吁吁,在他重重一吮时仰头“啊”的一声轻喊,沈墨山被他撩拨得心里如烧着热火,手下不停,急吼吼解开他的腰带,就要往两腿间摸去。

“住手,”易长歌软软地道:“你,你昨晚才弄过,想,我死么?”

声音很轻很柔,但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登时令沈墨山的欲火偃旗息鼓。

没办法,这是句要紧话。

他两人在一处时日也不短,自开荤以来,沈墨山便食髓知味,一发不可收拾。只是长歌身子伤到根基,房事上需得小心谨慎。而偏偏沈墨山于方面天赋异禀,每次只弄一回,便能将长歌折腾得死去活来。做一次,倒像要病一回那般,每每得厚着老脸听栗亭臭骂絮叨。

时候一久,沈墨山不得尽兴,长歌也心中不安,他便是放开心思抛弃过往,但那些伤害都是深入骨髓,无法根植。不安和惶恐,疑心和易感始终萦绕着这个男人,便是沈墨山待他再好,每日里都发誓赌咒,易长歌可能也只信得三分。这样一来,房事上的阻滞,便成了两人间最大的问题,便是易长歌不顾自己身子,可沈墨山也不能不顾及他的心肝宝贝。他想来想去不得法,忽而想起自家的长辈公子爷,不也病恹恹的从来吃药当吃饭,他的伴侣白析皓表面上看着人模狗样,可剥下衣服不就是一个禽兽?想当年,姓白的若不是见色起意,被公子爷迷得昏昏沉沉,如何会干下那么多傻事?沈墨山就不信了,白析皓这么个好色之徒,整天对着当年天启朝第一美人,就能克制本性,强忍着清心寡欲?而这么多年,公子爷的身子也没见被他折腾出毛病来。

可见,老小子定然藏私,有什么外人不知的秘方。

但白析皓是沈墨山的老对头,打小使绊子耍弄欺负等事不计其数,现下让他如何拉得下脸请教等私人问题?他没法子,没胆子直接问公子爷,只得拐着弯问宝叔,想着宝叔也算老白的亲传弟子,本事再不济,总也是大夫,总该知道些蛛丝马迹的事。哪知他只是隐晦地跟徐达升提民提,竟然惹得一贯和蔼亲善的宝叔他郑重写了一封长信,信中斥责他满脑子奸邪念头,不顾伴侣身子状况,非良人之品,还说再有等糊涂心思,他定会亲自出面,劝服易长歌离开自己,早早脱身为上云云。

看得沈墨山险些呕血,直拍大腿骂自家二叔没用。

这么一来,只得自己暗中查访,寻那些民间古方,只是打小见惯的是百年难遇的神医,现下又如何会将那些粗糙方子瞧在眼里?

没法子,只好委屈自己,慢慢来吧。

沈墨山意犹未尽地伸出手,替长歌理好衣裳,想想心里不甘,又板过他的脸狠狠亲了几下,这才问道:“小猴儿玩水还得一会,不若我抱你下去透透气?”

长歌点了点头,自己伸手搭了件披风披上,沈墨山伸手过去替他系了带子,先跳下车,再小心将他抱出马车,长歌略微挣扎了下,道:“我自己站着。”

沈墨山将他放到地上,却牢牢搂着他的腰身,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阳光温暖,照在身上,有令人熏然欲醉之感。不远处小琪儿在一块石头上又蹦又跳,看见了爹爹,小手立即举得高高地,兴高采烈地喊道:“爹爹,爹爹看这里,爹爹,招财哥哥抓鱼啦。”

长歌笑了起来,提高嗓音道:“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掉下水可不许哭。”

琪儿嘟着嘴道:“我才不会,爹爹你看我,我会在这里跑哦。”

他说来就来,真的撒开小短腿在不大的圆石上跑起来,长歌吓了一大跳,忙喊:“停下,小心——”

话音未落,小琪儿已经脚下一滑,整个人朝水里掉下去,幸而一旁的进宝眼明手快,身手不错,长臂一捞,牢牢地把小琪儿搂在胸前。

小孩儿受了惊吓,这才搂着大人的脖子哇哇大哭起来。

长歌倒松了口气,见儿子哭得鼻涕眼泪横流,心里一软,忙抬脚朝那边走去,这里进宝也抱了琪儿离开水边,将琪儿交到长歌手中。

小孩儿一头扎进他爹的怀里放声大哭,长歌忙不迭地柔声哄着,哪知越哄他越来劲,哭闹个没完。时沈墨山严厉地道:“哭个屁,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唯独这马尿却不是想流就流,给老子站直了,躲你爹怀里想躲一辈子么?”

小琪儿天生的欺软怕硬,听得如此,抽抽嗒嗒地止住了哭,把身子藏在长歌怀里,怯生生地偷看沈墨山。

沈墨山一脸黑沉,冷声道:“你自己不乖还闹脾气,大人让你别做的事你偏要去做,那出了危险也得你自个担着,再说不是没掉下去么?哭什么?”

长歌见孩子又委屈又畏惧的模样,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他才刚没留神,被吓到了才哭的,不然小琪儿最英勇了,对不对?”

“嗯!”小琪儿圆脸上犹挂着泪珠,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看,他知道的。”长歌笑着摸摸儿子的头,对沈墨山道:“孩子知道错了就好,没来由的作恶人却是为何?”

沈墨山这才缓和了脸色,招手叫小琪儿过去,道:“想不想学在圆石头上不摔跤的武功?”

小琪儿点头道:“想。”

“那让你进宝哥哥教你,不过他刚刚救了你,你该如何做?”沈墨山低头看他。

小孩儿想了想,走过去对进宝鞠躬行礼道:“多谢进宝哥哥。”

进宝为人比招财腼腆许多,此时红了脸忙摆手道:“小少爷怎的如此,没得折杀小的。”

“好了,你就受着吧。”沈墨山挥了挥手,道:“小小年纪若不懂得心存感激,这往后便没法教了。”

“是,爷。”进宝这才抱拳,对小琪儿郑重道:“小少爷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