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晚朝想到向各家族送去的请贴上那个嚣张凌厉的‘朝’字,就不由得苦笑,果然是霸道惯了,过去的笔迹尽管尽力掩藏也还是有一份气韵暗含其中。

只不过,这份请帖未必会出现在那个人面前,不是吗?

至于君家,根本就没有送出请帖。

君晚朝,你在担心什么呢?

也许,十年过去,属于君晚朝的一切都已化为了尘埃。

暴风前夕

君家族长历代墓园里。

这是个可以铸造传奇和历史的地方。躺在这里的人,都在龙国的历史上划下了浓厚的一笔。

他们或嚣张,或温和,或神秘,或睿智。

他们传承历史,掌握未来。

每一个冠以君姓的继承者都将站在龙国顶端,俯瞰众生。

可最后的宿命都只是君家墓园里的一坯黄土。

就算是神,也不过如此。

十年后,当君逸轩站在这座已渐渐倾颓着历史和追思的墓前时,才恍然明悟即使身为王者,也有不得不放弃的妥协。

十年,足以让他真正成长,当年还略带稚气和固执的少年已经成为了可以独掌君家,运筹帷幄的强者。

“姐姐,你知道吗?你离开已经十年了,时间真的过得很快,你放心,我有好好守护君家。”

君逸轩望着君晚朝墓上那霸道嚣张的刻字,不禁悲从中来,墓上的字,是君晚朝在去世前亲手写的,那样高傲凛冽的姐姐,就算是墓上的刻印也不愿假手于人。

秋风微微萧索起来,墓园里一片死寂,只有飘落的枫叶在园中盘旋,似缠绕的思念留恋不去。

君逸轩向天空中望去,湛蓝的天空,却明媚的让人眼睛发涩。

姐姐,当我从你手中接过这份责任时,是不是就同时接过了君家人永远逃不脱的宿命。

姐姐,若我决定违背你最后的遗志,和他终究只能存活之一,你是不是会失望。

姐姐,君家即将重新入世,若这世界真有神明,请你为我祈祷。

曾经有人在你走后告诉过我,这世上,有一种爱情,叫做等待和守望。

若是你知道十年的等待和期盼最终只是换来背叛和伤害,你是否,还会一如即初。

十年前,我不敢问你。

十年后,我想,我找到了答案。

我的姐姐,是这世上最骄傲的女子,骄傲到就连爱情也是极至的纯粹和通透。

姐姐,若你能听到,真想告诉你,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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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临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就被一连串的打击弄得焦头烂额。不过一个星期时间,他这些年来在昭云城暗中经营的势力就被削弱大半,甚至是被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动手的居然不是纪家的任何一股明面上的势力,深谙大家之道的他明白,纪家隐藏的实力终于开始行动了。

就连不少被拉拢的小家族也在这几天迅速的和他撇清关系,向临这才觉察到君晚朝的自信从何而来,如此雷厉风行又魄力十足的手段,的确甚少有人能出其左右。

整个昭云城的各方势力都被君晚朝利用起来,形成一张极紧密的网,缓缓向纪南风身后的向临压去。

他甚至可以预见,照这样的景况发展下去,以君晚朝的手腕,最多不过半月,他的势力就会被全部肃清,现在除了几家被他控制严密的家族外,竟无一个势力再敢和他接触。

现在的向临就像是濒临窒息的游鱼,以前可以在暗处遨游,现在却只能在海岸上等待天明到来,任人宰杀。

一定要阻止她,无论任何代价。

向临一边这样想,一边走进了纪南风的书房。

“向临,你说现在怎么办,我们的势力被纪家的二丫头摧毁殆尽,实力大损,不能让她这样下去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她?”纪南风急躁的在书桌前走来走去,看到向临随即急声问道。

以往只要有办不到的事,这个军师从来就没让他失望过,这次想必也亦然。

“二爷,我们现在被打击的毫无还手之力,纪家二小姐下起手来完全不手软,我们甚至连重建的根基都被摧毁了。”向临低下头,状若心疼的说道。

他比谁都知道该怎样去挑起纪南风的仇恨和暴虐。

“一个小辈,也敢对长辈动手,她倒是比她老子狠心多了。向临,二丫头近来的动向弄清楚了?”果不其然,纪南风眼神微敛,整张脸上杀气毕露。

“二爷,刚刚我们的暗线来报,说是纪家族长会在三日后和昭云城其他小势力签订盟约,要是盟约签订成功,届时纪家一定实力大增,对我们则是威胁更大。”

“哼,她也配称族长,靠父荫登上大位的宵小,我纪南风岂能容她称大,丧我纪家千年威风。”纪南风眉头皱起,似是对向临对君晚朝的称呼极其不满。

“二爷,属下失口,那个丫头片子确实没资格得此称呼。那二爷的意思是?”向临诚惶诚恐的开口,背躬得更低,只不过低下的眼睛里嘲笑一闪而过。

这个纪家二小姐的能力,可比你这个色厉内荏的二老爷强多了。

“就让她和她大哥一样,做个冤死鬼好了,那个纪延志现在跟个死人差不多,上次你请的那批杀手很不错,不枉我花费了这么多钱,这次还是请他们,价格不是问题,只要能把事做得漂亮。”

“二爷,经过上次的刺杀,恐怕要再得逞就不容易了。现在纪家众人身边都安排了不少保镖,我们安插在纪家的钉子都被拔了,只剩一个,这次的消息就是他透露的。要是纪家的二小姐不出来,我们就无法得手。”

“这个简单,你不是查到她要和其他小家族签订盟约吗?就在那个时候动手。”

“可是,这次的盟约签订对纪家而言并不是非有不可,纪阿朝要是派其他人去,也不是不行,但是我们可没有时间了,纪家族长继任宴会即将召开,要是让她再猖狂下去…”向临的声音略带迟疑,仿佛无法确定般急切。

“这个交给我,我一定要让她亲自去。向临,你去向纪家送去拜贴,就说签订盟约那天我会以纪家长辈的身份亲自莅临观摩,到时候,纪阿朝一定会怕我暗中搅和她的盟约,而且也不会让我在这种时刻出风头,她一定会亲自前往。”纪南风的话语中沾满煞气,然后突然诡异的微笑起来。

“只要她去,那天,就会是她葬身之时。”

“是,二爷,属下现在就去部署,到时一定不负二爷所望。只要纪阿朝一死,纪家将无人是二爷的对手。”向临谄媚的附和,说了这么久,纪南风果然如他所想般作出了这个决定。

“那二爷,其他和纪家签订盟约的小家族,我们要不要?”向临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询问的向纪南风看去。

“当然一起解决,既然敢和纪阿朝签订盟约,这种绊脚石,留不得。”纪南风阴沉的开口,毫不在意生命在他口中如同草芥。

“知道,二爷,到时您到后,我们的暗线会安排您离开,绝对不会让您受到伤害。”

“恩,这点我倒是不担心,你做事一向稳妥,就交给你了。对了,暗线可靠吗?”

“这您放心,这条线已经发展不少年了,绝对没问题,至于盟约地点,就在昭云城北的一座庄园里,四周只有一栋别墅,是其他人名下的,和纪家没有半点关系 。”

“那你下去吧,只要这件事成,我就高枕无忧了,到时的族长继任宴会照常举行,我纪南风的大名会传遍整个龙国。”纪南风仿佛预见了他登上族长大位的那天,整个人都陷在一种空迷的幻想里,连向临何时出去都没发觉。

回到别墅的向临正在苦恼要不要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他大哥,可是又不甘心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纪阿朝手里,思索片刻后决定在这次事后再报告,无论成功与否,纪家的斗争都在三日后见分晓,不过纪阿朝绝对想不到同样的手法会用在她身上,一定逃不过此劫。

向临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明明是和睦如春风的面容,却让人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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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博,想必纪南风已经得到消息了吧。”君晚朝懒洋洋的斜靠在藤椅上,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小姐。只是不知道小姐为何要把消息泄露出去,到时小姐和其他订约人的安全一定会受到威胁。”纪博恭谨的问道,作为最近君晚朝一系列命令的执行人,他比谁都真切的了解这个新族长绝对不简单,简直就是天生的领导者,其魄力和霸气更让人望尘莫及。

暗部在她的统驭下,只是稍稍整合就爆发了比过去强上十倍不止的战斗力,而且对于纪南风的势力铲除没有任何犹豫,简直就是斩草除根,一丝喘息的空间都没有留下,更是用高超的手腕将零散的各个家族联合起来,让整个昭云城在凡是她涉及的地方都是密网一片。

纪博尊敬的望着君晚朝,只是对她这次的决定微有不解。

“纪叔,我这样做当然有原因,那个纪南风安排的暗线已经掌控好了?”

“是,他的家人都在我们的控制下,他没有选择,更何况他贪财背主,这种人早就该除去,不过小姐既然留着他有用,就让他多活几天。”谈及此,就连一向慈眉善目的老管家也不由得面带煞气,这种人,简直就是败类。

“纪叔,你去做件事,在三天后的上午把这份名单上的所有人都邀请到庄园里去,理由就按着上面写的去说,记住一定要秘密,绝对不能走漏任何消息,尤其是被邀请人的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君晚朝将一张纸交给纪博,郑重交代道。

纪博接过后仔细端详,不由面色大变,看向君晚朝的眼神更是不解。

“放心,纪叔,三日后,你就会知道了。你从小看着琪韵长大,觉得她怎么样?”君晚朝仿佛不经意间随意问道。

“大小姐从小被夫人娇养长大,性子不免刁横一些,但本质不坏,而且近来性子越发沉稳,若好好□,不失为小姐您的帮手。”

自从君晚朝接任族长后,纪家众人就不在叫她二小姐,为表尊敬,直接称呼其为小姐,而纪琪韵因与君晚朝年岁相仿,两人就以名字互称。

“恩,你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先下去吧。”

纪博随即领命躬身退出书房。

纪博是与她的想法想合,只不过却猜错了君晚朝培养纪琪韵的目的,纪家需要一个继承人,在纪延志昏迷的情况下,纪琪韵是唯一的选择。

只有纪琪韵有能力执掌纪家,她才能真正全身而退,纪家,毕竟不是她的家。

总有一天,她会离去,但在走之前,纪家的所有人都必须无忧才可以。

段家庄园里。

“先生,纪家现在的族长由纪南庭的二女儿纪阿朝接任,日前,她已送来了请帖,您是否要过目。”

听到薛放的禀告,段奕之正在写字的手一顿,阿朝,那个女子也叫阿朝,只是,她也配?

“纪家内斗有结果了?”

“暂时纪阿朝略胜一筹,只是纪南风在纪家蛰伏多年,想必二者还有一番争斗。倒是属下在调查纪南风的时候,发现一个人身份可疑。”

“哦,是谁?有何可疑?”

“纪南风三年前招入旗下的助手向临,倒不是他的身份有何不妥,调查的暗卫回禀,他的身份太过齐全,齐全到简直无懈可击,所以属下怀疑他的身份是伪造的,只不过能将身份伪造的如此缜密,甚至逃过我们的追查,这个人定不简单。”

“那你去查,这件事交给你。至于纪家送来的请帖你处理就行了,纪家的族长继任晚宴,你代替我去吧。”段奕之神色淡淡,随意说道,对他而言,不过是纪家小小的内斗,的确不必放在心上。

薛放点头称是,压下了想告诉段奕之请贴上那个霸气十足的署名带给他的震撼,转身退了出去。

不过是一个签名,薛放,你是不是太过于紧张了,连这种小事都欲回禀先生,薛放在心里暗叹一声。

只不过,真想见见这个女子,也许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夜已沉下许多。

段奕之如往常般一个人静静坐在庭院里,许多年来,这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原以为有些事会随着时间过去而渐渐遗忘,但是人真的很奇怪,时间越悠久,思念越浓烈。

寂静的庭院里如死寂般安然,只有在这里,段奕之才能肆无忌惮的释放悲伤。

阿朝,我现在已经站在龙国顶端,可是,却愈加寂寞。

当年的你,是不是也如我现在一般。

阿朝,这些年我总在想,若是当年我肯放下骄傲和执拗,告诉你真相,你是不是会为了我,努力活下去。

如果不是我,你必不会生无可恋。

阿朝,我想告诉你,我后悔了。

如果你能再次站到我面前,那这一次,我一定会在你前面告诉你,终我一生,都会在你身边,除了你,不会娶任何人。

阿朝,你说,是不是太迟了。

我们错过了一次,就错过了一生。

漫天的繁星,阿朝,你是不是就在其中。

若是你在,还愿意看到我吗?

纪家归一

纪家城北的庄园里,一场秘密的盟约即将签订。

只不过原先所邀请的客人中多了一位不速之客,纪南风。

庄园的大厅里灯火辉煌,杯筹交错。

签订盟约的地点在二楼的会议堂,因时候未到,被君晚朝请来的各方势力代表都在一楼大厅低声浅语,静心等待。

纪南风一改平时嚣张的做派,好整以暇的和向临在角落里品味着红酒。

“向临,人手都安排好了?”

“是,我们的人早就混进庄园里,一旦纪阿朝出现,就可以一网打尽。”

“干的不错,今天之后,纪家将惟我独尊。”纪南风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

大厅陡然亮了起来,嘈杂声消失。

纪家的管家纪博站在二楼玄关处,一身纯黑燕尾服,严肃的神态,仿若从中世纪走出来的沉韵千年的忠仆,整个大厅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肃穆和庄重。

“族长有令,请大家进入会议堂,族长在里面等待各位。不过为表庄重,请大家一个一个进。”

纪博话音刚落,纪南风就轻哼了一句:装模作样。

大厅众人依次缓缓向会议堂走去,脸上尽是疑惑,显然也是对君晚朝的安排不解,但并没有多说什么,作为纪家的附属家族,始终要仰纪家鼻息生存,纪家族长肯亲自前来签订盟约,已经是很给他们面子了。

纪南风心里另有部署,不免就走在了最后。他可没有打算进去,进去的人马上就会变成冤魂,他可没心情欣赏这一幕,况且要是误伤到他,就不合算了。

纪南风借机离开的理由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纪博堵住了。

“二爷,您身份贵重,请在三楼小憩片刻,等盟约订完,族长会亲自接待。至于观摩盟约,向先生在场就可以了。”

纪南风听见纪博不急不缓的声音,心里一喜,看来是怕我搅和盟约,要把我支走,不过正中我意。

不过纪南风面上仍是淡淡,转头对向临吩咐一声:“那就你去看看吧,我就不去了。”

本来在他们的计划里,就是让向临进去指挥,君晚朝的举动正中他们下怀,两人交换了眼神,便心照不宣的分开向两边走去。

向临看着纪南风在侍者的指引下身影渐渐不见,眼神一闪便举步向二楼会议堂走去。只是他心里始终有一种不安,这种无法解释的不安让他甚是疑惑,今天的一切都这么顺利,怎么会不安。

对,顺利,一切都太顺利了,向临走到会议堂门口的脚步霎时一顿。

无论是消息的得到,君晚朝的出现,杀手的顺利潜伏,纪南风的突然离开,这一切的一切都太顺利了。

可是,这个计划是自己亲手制定的,连纪南风都未必知道所有详情,纪家又怎么可能知道。

一定是自己最近压力太大,多想了,向临摇摇头,推开扶手,向内堂走去。

内堂里明亮异常,气氛肃穆,向临一进去,看到圆桌上坐的一群人,不由得脸色大变,失声叫道:“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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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书房里,纪南风悠闲的坐在沙发上,手轻轻摇晃侍者刚刚端上来的红酒,眼里的得意和阴狠怎么都压不住:“真是可惜了这瓶帕图斯,等不到主人了,既然如此,就留着等我慢慢享用吧,哈哈…”

纪南风嚣张的笑声渐渐扩散到整个书房,心里盘算着向临应该动手了。

一声闷响,书房的门被打开,纪南风抬头就喝:“该死的,现在也敢打扰你二爷…你,你怎么在这?”

纪南风嚣张的声音被卡在了喉咙,生生转为了不可置信和惶恐。

书房门口,一身红衣的君晚朝散漫的站在门边,看向他的眼神淡漠的如同看一个死人。

“二伯,这个庄园是我的,就连你,也是我的座上宾,难道这里我不能来吗?”君晚朝淡淡的问道。

“你不是应该主持盟约吗?怎么会…”

“是啊,我要主持盟约,既是我亲口承诺,必不会反悔,只不过我临时改了盟约的地点,既然二伯对此次盟约盛意拳拳,二伯焉能不出席。”君晚朝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她身后站着两个黑衣男子,眼中精光炯炯,在君晚朝的示意下,走进房间,拉着呈现呆滞神态的纪南风,向外走去。

等纪南风回过神来,他已经被强行塞进了一辆漆黑的车里,旁边坐着刚才君晚朝身边跟着的两个男子。

他当即大喊道:“你们是谁?居然敢压我,不知道我是谁吗?还不放了我!你们要带我到哪去?”凄厉惶恐的声音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尖利的回响,其中一名男子默不作声,只是撇向纪南风的眼神犹如刀剑般锐利,吓得纪南风立马噤声。

不过片刻,车子就停了下来,纪南风被拉扯的进了一栋独立的别墅里,待到他站立在别墅二楼,看见坐在藤椅上闲散的君晚朝时,呐呐的开口:“二丫头,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

君晚朝恍若未曾听到他的话,眼睛一转,向大厅右边看去。

纪南风感到奇怪,便不自觉的转头向右一望,当即目瞪口呆,神色大变:“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

若说君晚朝不在庄园的会议堂还有话可说,毕竟他并没有亲眼看见她走进去,只不过是听纪博说过君晚朝在内。可这被君晚朝邀请来的各方势力首脑可是他亲眼看着走进会议堂的,怎么也会出现在这?

看到原本在他计划里已经被划上死印的人都好好的站在他面前,纪南风终于失去了往日的跋扈和张扬,脸色变得死白,他知道,他陷入了一场局,一场死局,往日是他算计别人,今日终于轮到了他自己。

只是,不能放弃,说不定向临发觉事有不对,会来救他,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纪南风思绪翻滚,马上为自己找到了一条生路而得意,眼珠转动,说道:“二丫头,既然换地方订盟约,那就在这举行吧,我当场督促也好。”

君晚朝看着故作镇定的纪南风,低声浅笑:“二伯,你就不好奇现在留在庄园里的人是哪些吗?你不会以为我把这些人弄出来后,就把一座空的庄园留给你的得力助手吧,怎么,你还想着他来救你不成?”

纪南风硬装的镇定被君晚朝一把击破,神色开始恐惧起来:“你到底做了什么?纪阿朝。”

“二伯,我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了,既然你那么想知道,不妨自己看吧!”

君晚朝说完话手一挥,露台前的窗帘便被旁边站立的男子一把拉起,厅内众人向外望去,才发现原先欲要签订盟约的庄园,赫然就在不远处,举目便能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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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庄园处被困的向临在发现堂内众人被换时,就明白自己陷入了圈套。

那些留在大厅的首脑全是幌子,让他们一个一个进也是为了能将他们安全的转移,玄关处一定有别的入口,只不过,现在发觉这一切,太晚了。

堂内此时坐着的全都是这几年来他在昭云城一手栽培起来的心腹,遍布各个势力,有的甚至埋藏的非常之深,连用都没有用过。

想不到短短时间里纪阿朝居然能全部找出来,甚至是诱骗至此。

向临看到在他进入以后就已经被锁紧的大门,颓然的转过头,怒声问道:“你们怎么会在此,都不向我求证一下就来?”

本来看着向临走进大堂而稍有放松的众人在注意到向临不对劲的神情和封锁的大门后,惶恐的回答:“向先生,我们收到您送到的请帖,说在此有秘密的大事要吩咐,务必赶到,并且不要通知任何人,以免走漏消息,以往您都是这样秘密的召集我们,是以我们今早就赶到了这里等您到来。”

他们当然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只不过向临积威已久,他们也并不敢质问向临。

向临向伪装成侍者的杀手挥挥手,让他们找找出口。可惜,整个房间都是封闭的,唯一的出口被封死,用的居然是连枪都击不破的钛金,显然从一开始,他的这一批精锐手下,也被纪阿朝算计在内了。

向临看着早已被带入大堂的心腹和才混进来的杀手,突然升起一阵无力和恐惧感,他把纪阿朝想得太简单了,这根本从一开始就是为他设的局,甚至不是针对纪南风,而完全是针对他所有的性格弱点和处事方式而设的局,一场为他而精心准备的盛宴。

纪阿朝算到了他要走的每一步和每一个环节,要不然不可能将他愚弄至此。这种算无遗策的智慧和滴水不漏的手腕简直是太可怕了,这个女子,真的是被娇养长大的大家闺秀吗?

甚至是一向敬佩的大哥也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能布出这么严谨的局,看来这次,他是真的栽了,纪阿朝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对付他,怎么可能饶过他的性命。

向临还来不及绝望,清冷慵懒的声音就在大堂内响起:向临,你其实很聪明,若你不是纪家的对手,我会考虑将你纳为己用。可是你太有野心了,像你这种人心狠手辣又不择手段,我是不会让你活下去的,更不会给纪家留下隐患。

向临向声音传出来的地方看去,一个小型录音机被放在大堂正中央,里面放着的显然是早已被录好的话。

大堂内沉默半响,从君晚朝的话音响起开始,所有人都感受到一种湮灭的死寂,直至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跑到门边处,急切的喊叫起来:“纪族长,放我们出去,我们一定会为你效力,我们知道很多事,放我们出去。”

一个人的绝望呼喊终于感染了大部分人,除了向临带进来的精锐杀手,那些向临平时所谓的心腹都开始哀求起来。

向临瞥了瞥嘴角,闭上了眼睛,仿佛在享受最后的片刻安憩,他一向阴狠的面容淡然下来,气息变得平和安然。

若是我已无生路,那我会平静的接受死亡。

我是雷家的子孙,龙国传承千年的骄傲。

哪怕如今家族覆灭,十不存一。

但我们这一族:生而高贵。

大哥,我终是辜负了你的期许,以后的复仇之路,只剩你一个人。

你要继续走下去,连同我的份。

向临能感觉到大堂开始震动,果然他猜的不错,没什么东西能比炸药更能让事情不留一丝痕迹,堂中也有不少人在昭云城炙手可热,手执重位,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一网打尽,才是最好的办法。

意外这一说辞,是弄权者千古不变的借口。

轰隆声越来越响,向临在恍神之际好像听到了刚刚已经播完了的录音机里又缓缓流露出声音,声音不大,也许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如果现在还没有爆炸,向临,作为一个值得敬佩的对手,我会让你死得瞑目,我的名字叫:君晚朝。”

低低浅浅的声音,淡然而清雅,听在向临耳里却比耳边爆炸的轰隆声更加震慑人心。

她说,她是君晚朝。

我想,这世上还无人会胆敢冒她名讳。

她说,她是那个曾经君临天下的君晚朝。

她说,你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

大哥,如果你听得到,我想告诉你,我死的不冤。

那个人,能死在她手里,说不定也是一种荣誉。

可你永远不会知道,你,要保重。

吾名:雷向临。

若有雷家重新崛起的一天,我希望能堂堂正正的用这个名字存活于世,可是,这终究只是个梦了。

一声盖过苍穹的爆炸声响彻了整个昭云城,同时也让对庄园情况翘首以盼,还抱有信心的纪南风苍白了脸色。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庄园,猛然转过头,声不成调:“纪阿朝,你,你太狠了。”

君晚朝连眼睛都不眨,眼光眺望远处,缓缓开口:“二伯,若是我不这么做,现在躺在庄园里的应该就是我了吧。”

纪南风后退几步,终于萎靡的瘫在地上,现在他已经知道被留在庄园里的除了向临,还有所有向临帮他建立的势力,现在,一切都毁了,他,纪南风,彻彻底底失败了。

君晚朝看了一眼厅中因爆炸而略显不安的众人,缓缓站起来,向厅外露台处走去,明明是平静无波的走动,却让整个大厅的氛围都肃静起来。

所有人看着那个凛然高贵的背影,不由得噤了声。

夕阳残照如血,一身红衣的君晚朝岿然不动,半响,她慢慢转过身来,脸上不再是平时的淡然无波,反而一脸肃穆之气。

“各位,今我纪阿朝诚邀各位签订盟约,从今以后昭云城在我纪家执掌下,一定会独占八大世家鳌头,众位只要与我纪家共进退,届时,只要是纪家可享受的尊荣与权势,大家共享。我纪阿朝以族长之位起誓,纪家定当不负此约”。

霸气凛冽的声音从君晚朝嘴里缓缓吐出,一股君临天下的威慑更是在她身上显露无疑。

这还是君晚朝重生后第一次毫无内敛的释放威压。

厅内其他势力的首脑更是为这股威压惊心,以往认为纪家的新族长不过靠家族的福荫才能担此大位,但今天发生的事,让昭云城所有势力都看清了君晚朝的能力和手腕。

这是个可以掌控天下的女子。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我们愿以纪家马首是瞻,今后定当全心全意辅佐纪家,守卫昭云城。”所有首脑躬下身大声庄重的回答。

君晚朝满意的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若是谁敢背弃纪家,背弃昭云城,那今天这些人的下场就是你们日后的归宿。”

震慑冷厉的话语席卷而来,让其他人都打了个寒颤。

他们俱都更加虔诚的低下头,昭显自己的臣服。

君晚朝看着在地上已瘫成一团的纪南风,向纪博摆了摆手:“二伯,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不配留在纪家,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宗祠吧。纪叔,带他下去。”

纪南风作为纪家子孙,不能随意杀掉给其他家族留下口实,拘禁他一生,是对他这种人最好的惩罚。

夕阳已渐渐落至天边,君晚朝望着最后一息光色,微眯起眼睛,眺望着出了神。

所有人看着这背影,苍寂、孤傲,大气、雍容。

整个天地都仿佛沦为了她的背景。

高贵如神祗。

宴会前夕

纪家大长老古朴的庭院里迎来了等待已久的客人。

“大长老,看来您是知道我会来?”坐在庭院里的君晚朝拿起放在桌上的茶盅悠闲的说道。

“不错,好茶,看来您这藏龙卧虎啊,这份功力没个十几年绝对不成!”

“哪里,族长喜欢就好,思瀚这孩子,也就这点本事能入目而已。”大长老笑呵呵的回答,满脸慈眉善目。

君晚朝看了一眼站在大长老身边的纪思瀚,温文尔雅,沉稳睿智,且并未因她年轻而有任何怠慢。看来,大长老这个老狐狸把这个儿子教得很好,纪家有此人才蛰伏,当是大幸。

君晚朝看着对面大长老笑眯眯的脸,也不欲与他多说,清冷开口:“ 大长老应是知道我今日为何而来?”

“族长近日在昭云城呼风唤雨,所到之处,无不遵从,老朽实在是不知道族长为何而来。”

大长老刚说完,纪思瀚就诧异的看了父亲一眼,明明父亲几日前就交代将东西准备好,怎么今日反而顾左右而言他。

君晚朝没有错过纪思瀚眼中的诧异,看来,这个大长老也不是好对付的,不过也对,能掌控纪家暗部实力一半的人物,怎么可能没点能耐。

“大长老,您见笑了,阿朝在昭云城岂能做到呼风唤雨,至少,在您掌控之处,我还是要避让一二的。”君晚朝语气淡淡,似是并未对大长老的暗讽放在心里。

“呵呵,族长言重了,现在族长已经整合了纪家局势,不知道有何事还需要老朽效劳?”大长老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只是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大长老,我今日亲自前来,就是为了纪家,我,要整个纪家。”君晚朝语气一顿,抬头直视对面的大长老,目光庄重。

在君晚朝直射下的大长老终于慢慢收掉了脸上的笑容,轻声开口:“族长,可知为何历代纪家暗部有一半实力是归大长老管辖?”

“想来不过护航和保驾而已。”

“不错,我纪家大长老一枝世代相传,一直掌控这股力量,就是在家族出现危机和族长昏庸时运用,这是纪氏家族最后的底牌。现今,族长要这股势力,敢问您可否担负起整个纪家的未来?”

“大长老,纪家蛰伏千年,以前数百年是屈居在君、段、雷、林四家之下,二十年前,四家势力平衡打破,许多势力就是在这时产生,比起纪家的历史,他们差很多,可是如今八大世家,纪家地位最低,想必您也知道原因。纪家一向内斗厉害,而且秉承祖制,继任族长之人大多忠厚心慈,不忍对付手足,故几百年来家族势力一直难以完全聚合,就如我父亲和二伯。您历任几代族长,想必相同的事见到不少,说句逾越的话,我父亲、祖父他们,都只是:守成有余,霸气不足。不知可对?”君晚朝难得的开口向大长老解释,毕竟让他心甘情愿的交出势力,才是最好的结果。

“你说的很对,纪家并非实力不足,只不过为了避免祸起萧墙,家族势力从未完全聚合过,说起来如今的局面还真是个例外,纪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统一过了。”大长老叹了口气,不无遗憾的说道。

“不,就算是如今,纪家也没有完全统一,不是吗?”君晚朝看着大长老,目光炯炯。

“族长,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呢?我把剩下的势力交给你,焉知是对纪家有利或是一场祸事?”大长老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尽是疑惑。

“大长老,我纪阿朝向您承诺,从今以后,除了段、君两家,八大世家中将以我纪氏为尊。”

极淡的声音,却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大长老和纪思瀚同时一震,好大的口气,但却让人奇迹般信服。

大长老看着君晚朝郑重的神情,终是点点头,慢慢开口:“思瀚,把东西拿来。”

纪思瀚复杂的看了君晚朝一眼,应声离去。

君晚朝轻呼口气,看来,今日之行目的已达到。

这个大长老果然不是醉心于权势的人。

纪家的未来才是他最看重的。

半响,纪思瀚手持木盒,从内厅走出,将木盒放于大长老面前,向后退去。

大长老抬起手,打开木盒,将盒中之物取出,持于手中慢慢端详,君晚朝聚目一看,居然也是一只玉扳指,只不过这只扳指颜色通红如血,玉中隐隐可见丝丝脉络,想必也不是凡品,看来这只玉扳指就是另一半隐藏势力的号集令。

大长老将玉扳指放于手心,细细摸索,缓缓开口:“这只扳指名为寂血,是我们这一枝祖传之物,从未交予别人。”

大长老的声音突然沉重起来,双眼直射君晚朝,语气变得庄重:“族长,今日我将纪家最后的希望和责任一起交付予你,请族长谨记,纪氏一族的振兴,千年来的期望,从今尔后,全赖族长,尔等必将尽心扶持,只求一天,我纪氏一族能屹立龙国,相传万世。”

大长老慢慢低下了头,将鲜红的玉扳指以一种虔诚的交付仪式缓缓递到君晚朝面前。

明明是苍老低沉的声音,却奇迹般的让君晚朝恍惚起来,眼前郑重交付纪家的大长老慢慢的和二十年前的父亲重合起来,那一次,他也是撑着年迈的身躯,将代表君家至高地位的翡翠玉戒亲手戴在她手上,也是这样目光灼灼的交待她:阿朝,君家就靠你了,不要怪父亲。

君晚朝渐渐从恍神中清醒过来,看着面前郑重交托,臣服弯腰的大长老,郑重接过玉扳指,轻扶起大长老,直视着对方睿智恳求的眼神,慢慢开口:“纪阿朝定当不负长老所托。”

言罢就转身离去,步履坚决。

大长老看着雍容清高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小径入口处,缓缓点了点头。

这个女子,心智坚毅,骄傲霸气,干劲果毅。

绝非池中物。

纪家,等这样的继承者已经上千年了。

这次,纪家必定会一扫千年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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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叔,查出向临的底细了?”刚回到纪家本宅的君晚朝就回到书房处理积累的事情,毕竟要管理一个家族并不是说说就可以。

“小姐,底下的暗卫回报,向临的来历查不到,在他伪造的出身之后是一片空白。不过,在向临的私人别墅里,找到了一张相片,可能是他的。”纪博近身将一张泛黄的照片放在桌子上。

“恩,纪叔,我知道了。你觉得大长老的势力交给谁好?”对于纪博,君晚朝一直都格外尊敬,不只是因为在他身上有祥叔的影子,更是因为这位老者对纪家众人的关心和爱护,这个老人,服侍了三代族长,对纪家的了解不亚于任何人,有他在身边,确实让君晚朝安心不少。

“小姐,有了大长老的另外一部分势力,整个昭云城就是铁打的一块,这部分力量不宜摆在明面上,我觉得由纪思瀚接手最好。一来他们这一枝一直竭力辅佐纪家,二来这个年轻人是纪家近年少有的才俊,以前在他父亲的教诲下一直未曾显名,如今启用,更是可以作为一只奇兵。”纪博斟酌片刻,终于给了君晚朝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错,纪叔,你想的正合我意。不过,除了纪思瀚,我想让另一个人接手另一半暗部。”

“谁?”

纪博神色疑惑,现在的纪家还会有适合的人吗?

“琪韵。”

“什么,小姐,大小姐如今虽说长进不少,可是让她接管这股势力,显然不行,也很不稳妥。”纪博急切的说道,并不是他对纪琪韵有任何意见,只不过这部分势力实在是太重要了。

“纪叔,琪韵也许还不成熟,但是这是让她最快成熟的方法,你要知道,现在大哥和父亲都无法支撑纪家,唯一能帮忙的,就是琪韵。只有黑暗,才能让人成长起来,况且,我相信,现在的她一定也有了这种觉悟。”君晚朝慢慢开口。

纪博也明白这是如今最好的安排,只不过那个从小娇养长大的女孩,真的能跟眼前的女子一样顶起纪家的天吗?

也许,只要有她在,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纪博看了一眼端坐在桌前的君晚朝,应声转头离开。

君晚朝拿起桌上放的那张照片,仔细端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