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呢?”上官雅皱眉,李蓉将手点在桌上,“你觉得,如果这个案子出来,陛下希望谁来办案?”

上官雅瞬间明白了,她抬眼看向李蓉:“太子?”

一旦李川办这个案子,科举的案子虽然不大,但所对峙的,却是世家利益。

李川因为李蓉的督查司,已经和世家有了间隙,如果再亲自为寒族出这个头,那和世家的关系,便进一步割裂开来。

寒族如今还未形成气候,如果李川当真和世家割裂,李明又没有给予李川足够的信任,那李川的政治资本,就只剩下一个上官家。

可如果李川不接这个案子,甚至于因为李川不接案子,导致这个案子得不到一个公正的审判,那李川作为太子的贤明,也会在民间大大降低。

“那如今就剩下两个办法。”

上官雅快速道:“要么,就让这个案子干脆告不上去。”

“要么,”李蓉接了话,“就要让这个案子,落到其他人手里。”

如今能办这个案子的官署,无非御史台、刑部、大理寺、督查司。

御史台主管是上官敏之,御史台接案,在世家眼中就是李川接案。

刑部和大理寺都是世家的控制范围,他们也不会主动查这个烫手山芋。

最后剩下的,就是她的督查司。

上官雅明白了李蓉的意思,她犹豫了片刻后,缓慢道:“可是,为了一个科举的案子,就将督查司交出去,是不是有些代价太大?”

李蓉没有说话,她有些想告诉上官雅,却没有多说,想了想后,她只道:“我在这个位置上,本身就有些危险了。父皇是希望我和世家鱼死网破,可我不能走到这一步。我虽然暂时离开,但我们的人还在,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大家心里清楚。”

上官雅应了一声,李蓉见她面带愁容,笑了笑,拍了她的肩道:“赶紧做事儿,做完了你好去喝酒赌钱。”

上官雅听到这话便笑起来,应了一声:“行嘞。”

说完之后,上官雅凑到她面前,小声道:“你最近和离后,感觉怎么样啊?”

李蓉挑眉,上官雅看了看周遭,往前探了探身子:“有没有夜会情郎,来点刺激的?”

李蓉笑眯眯从旁边抽了张折子,往上官雅身上一拍,只道:“滚。”

上官雅笑嘻嘻起身,挥手道:“走了。”

说完便自己回了自己的屋子,等上官雅走后,李蓉端了茶杯,抿了口茶。

其实上官雅的顾虑,也没有错,为了一个科举案,将督查司交出去,的确有些冒险。

一开始交督查司,是裴文宣的建议。

而如今确定交督查司……

李蓉看着茶碗里漂浮的茶叶,目光有些冷。

——则是因为,裴文宣的人,混在那些告状的书生里。

苏容卿要做的,是抽了李川釜下之薪,而裴文宣想做的事情,怕是想拆了这个灶台。

如果裴文宣意图在此,那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卷进这漩涡里去。

李蓉在督查司呆了一日,等到了晚上,她才起身回公主府,走出门时,她便看上官雅换了身男装,正甩着钱包,高高兴兴要出门。她走路极为轻快,看上去几乎是要跳起来,李蓉在内院门口等着她,看她哼着小曲过来,唤了她一声:“这是打算去哪儿,这么高兴?”

李蓉开口,上官雅才意识到她在,吓了一跳,赶忙道:“殿下你还没走啊?”

“你不也没走吗?”

两个人一起走出院子,上官雅轻咳了一声:“我这不是走了吗?白天太明显。”

“打算玩到什么时辰?太晚了,你父亲怕是要骂人。”

“父亲知道我的性子。”上官雅和她说着,颇为自信,“早说过了。”

李蓉笑着没说话,同上官雅走在一起时,她一瞬会觉得自己是十几岁,一瞬又会明显察觉两人的区别,觉得看着上官雅,仿佛是看一个孩子。

“苏容华在等你吧?”

李蓉径直开口,上官雅脸上僵了僵,李蓉低头轻笑:“你平日单纯去喝酒耍玩,可没这么高兴。”

“我也不是……”

“你们什么时候走这么近的?”

李蓉知道她是羞了,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像个长辈一样关怀起来。上官雅也没遮掩,直接道:“以前在督查司,做完事儿就经常约着去赌馆。你们和苏容卿在宫里闹事那晚,我听说他去宫里,就知道不好,特意去宫门口接他,带他去爬了个山,安慰了一下他。后来就关系就不错了,现下他没什么事儿干,闲散人一个,就天天找我咯。”

“玩归玩,”李蓉叮嘱,“别耽误正事儿。”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上官雅说着,两人一起提步走出督查司大门,刚出门,就看见苏容华坐在门口,正转动着手里的扇子,听见身后声音,苏容华回过头来,瞬间扬起笑容:“哟,出来啦?”

说着,苏容华站起身来,朝着李蓉行礼。

李蓉抬手止住他的动作:“不虚这些,来接阿雅的?”

“是。”苏容华承认得坦坦荡荡。上官雅觉得两人说话有些尴尬,转头同李蓉摆了摆手,径直道,“殿下,走了。”

说着,上官雅便走上前去,拽了苏容华的袖子,就拉着他往街上行去。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李蓉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远走,见街上人来人往,她莫名心里就有几分空空的。

好似上一世老去之后的最后几年,她常常看着喧哗繁闹发呆。

她正发着愣,就看见一个小乞丐跑到她边上来,他捧了个带缺口的碗,嫩声嫩气道:“夫人,给个铜板吧?”

李蓉垂眸,就看见乞丐的碗里有一张纸条,她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好似知道是谁给她的纸条。

她从钱袋子里取了两个铜板,放进碗中,同时悄无声息将纸握在了手里。

小乞丐跑了开去,李蓉用手指将纸在暗处一开,便看见裴文宣的字迹。

“我在。”

李蓉下意识抬头,四处张望之后,就看见一个贴了两片胡子的青年站在不远处。

他笑着接下李蓉的目光,李蓉忍不住抿了抿唇,她将纸条藏在手心,负手下了台阶,只道:“走回去吧。”

车夫侍从都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说,就看李蓉提步往前,走进了人群里。

有一个蓝衣青年在她转身后,也跟着她进了人群。

他们始终没有交谈,一前一后,各自在道路一边,好像完全不相交的两个人。

只是李蓉走过的每一个摊位,那个青年都会走过,然后买下李蓉看过的东西。

李蓉也察觉裴文宣的动作,她便走到一个猜灯谜的灯笼摊上,抬手摸过灯笼摊上最好看那个嫦娥奔月的灯笼。

她在灯笼摊面前站了一会儿,青年便在她背后驻足,随意翻看着对面摊位上的梳子。

等李蓉走后,青年又跟了上去。

李蓉走出最热闹的长街,便觉得累了,她召了马车过来,打着哈欠看上了马车,她上马车前,就看见青年站在不远处,笑着看着她,李蓉抿唇轻笑,突然生了玩闹的兴致,将袖中手绢一扔。

风吹着蚕丝手绢在街上轻扬而过,灯光透过软纱,公子急忙提步往前,软纱拂面而过,留了满鼻余香。

公子抬手抓住飘扬而来的手绢。

等回头时,马车已经如梦中伊人,哒哒而去。

裴文宣呆呆看着远走的马车,好久之后,低头轻笑,将手帕认真折好,放在心口,才回了之前猜灯谜的摊子。

等李蓉回到公主府时,才刚刚歇下,正泡着脚看书,就听静兰道:“殿下,赵大人求见。”

李蓉抬眼:“叫他进来吧。”

赵重九得了允,便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李蓉便看见他手里提了十几个灯笼。

李蓉看见灯笼,差点笑出声来,赵重九黑着脸,将灯笼放在地面上,随后提了嫦娥奔月那一盏,抵到李蓉面前:“方才裴大人加急找我,给了我这么多灯笼,特意告诉我说,这一盏要亲手交给殿下。”

“他说了,那个摊子,他都赢下来了。”

李蓉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笑了。

她接过裴文宣赢下来的灯,看着灯上的嫦娥,她笑了许久。

她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就算两人不和,也并非不可原谅。

人一辈子,不过就是图个过得好。有这盏灯在这里,纵使有些磨合,她也想走下去。

她恍惚发现,自己和年少时最大的不同,或许就在于。

年少她遇见什么不好,总想着扔。

如今遇到什么不好,她却会想到修了。

她也不知道这算是一种退步妥协,还是一种成熟圆满,只是仿佛是人生一个必然会走的路。

若是不好就想着扔,裴文宣与她,早就该结束了。

她不是完美无缺,而裴文宣,也不是白玉无瑕。

可是裴文宣从未想过放弃,她在兜兜转转的被迫坚持里,也终于发现。

这一份感情,终究值得。

而裴文宣送完花灯,他负手走在长街上,想象着李蓉收了灯的模样,便忍不住笑。

童业在背后打着哈欠念叨:“公子你太闲了,是吏部的事儿不够多,还是您精力太旺盛。变了装等这么久,好不容易送殿下回去了,还去猜什么灯谜。您一个状元去猜灯谜赢灯,这不是欺负人吗?传去要让人笑话的。”

裴文宣知道童业是估着他心情好,才敢这么放肆。

他也没应童业,只是仰头笑着看了一眼天上明月。

想着李蓉也与他同在一片月光下,他目光忍不住温柔了几寸。

“笑就笑吧,”裴文宣声音里满是笑意,“夫人高兴就好。学了满身才华,夫人都哄不好,又有什么用?”

反正,登高问鼎的风景他已见过,最贪慕的,也只是这烟火人间。

第129章 夜会 (二更)

李蓉接了孙闻状纸后将人送走的后, 崔玉郎立刻联系了柔妃, 柔妃借着肃王的名义见了崔玉郎, 崔玉郎便将孙闻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了柔妃。

“这个孙闻是微臣同乡,他被当地乡绅抢了进华京参加春闱的名额, 就到华京来找微臣,微臣便让他去找平乐殿下告状, 不出微臣所料,平乐殿下清晨接了状纸, 便将人送出了华京, 如今送他出华京的船已经找不到了。”

听到崔玉郎的话,柔妃顿时坐直起来, 只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当真。”

崔玉郎说着, 拿出了一份状纸:“这一份状纸,是孙闻留给微臣的,娘娘明日就可寻个机会, 将平乐殿下召入宫中,先给她看了这状纸,之后我们再寻人参奏此事。”

“我为何要先告知她这事儿?”柔妃皱起眉头,“她既然敢干出直接杀害告状之人的事,我直接同陛下说了, 不是更好?”

“娘娘直接同陛下说此事,陛下顶多训斥平乐殿下,还会猜测娘娘别有用心。娘娘已经经过弘德的案子,此事最好不要再参与。”崔玉郎跪坐在地上, 平稳分析,“可娘娘若是先让平乐殿下知道您已经知道她杀人之事,她心中就会害怕。明日朝堂参奏她,她怕查出孙闻之死,便会在一切发生之前,先辞了督查司司主的位置,以免追责。”

“她胆子这么小吗?”

柔妃皱起眉头:“平乐可是只小狐狸,我怕你这招,不成。”

崔玉郎端起茶杯,轻轻笑了笑:“娘娘可知,平乐殿下为何要杀孙闻?”

“愿闻其详。”

“平乐殿下始终是太子殿下的姐姐,面上和世家再过不去,那也是世家的人。所以她可以查一个秦氏案,查一个军饷案,却不能动世家根基。而科举的案子,上下牵扯太多,她如今本就在风尖浪口,自然不敢再接,不仅不敢接案,还需得维护着,世家不稳,太子就不稳,所以她一定要杀孙闻。”

崔玉郎说着,喝了一口茶。柔妃思索着:“你早在送孙闻过去之前,就料到她会杀孙闻?”

“我说要送督查司给娘娘,”崔玉郎挑起眉头,“娘娘以为,微臣在说笑吗?”

柔妃愣了愣,崔玉郎将茶杯放下,重新握起扇子,慢慢道:“我们诱她杀了孙闻,便已是抓了她的把柄。再逼她去接科举的案子,她不想接科举案,又有把柄在我们手里,那离开督查司,就是她最稳妥的法子。她走了,督查司得有人掌握着,谁愿意查科举案,”崔玉郎看向柔妃,“谁就是督查司的新主子。”

“可是,”柔妃犹豫着,“李蓉都不敢查的案子,我去查……”

“平乐殿下不是不敢,而是不想。世家是太子的仰仗,”崔玉郎微微倾身,“可世家是您的仰仗吗?”

柔妃僵住身子,崔玉郎的话仿佛是毒蛇一般钻入她的心中,盘踞在她心里:“娘娘,出身在此,哪怕有世家敬您辅佐您,那也完全只是把您当成一颗棋子在做博弈。世家永远不会成为您的依靠,您和平乐殿下,不一样。”

“您走到今日,靠的不是世家维系,恰恰相反,靠的是您对世家的削弱。陛下看重的,是您寒门的身份,这才是肃王殿下的根基。您对世家越狠,陛下对您的宠爱才会越深。平乐殿下是因为查世家的案子,才得建督查司,您要想得到陛下的爱护,只有做得比平乐殿下更狠才行。”

柔妃不说话,她消化着崔玉郎的话语,崔玉郎靠在扶手上,打量着柔妃的神色,缓慢道:“我知娘娘与一些世家子弟有联系,娘娘若不信我的话,且不如想想,合作至今,那些世家的人,给娘娘带来什么好处了吗?”

柔妃听到这话,浑身一震。

她骤然反应过来,是了,虽然苏家强盛,可是同苏容卿合作以来,她从未得过什么好处。

不仅没有得到好处,还得了皇帝诸多厌恶,甚至于出了事情,他们苏家兄弟为了保护自己,苏容华转头就把她供出来,拿她做挡箭牌,以赢得李明的宽恕。

她本是六宫中的暗主子,如今一路降到了嫔位,还被李明这样怀疑,同世家合作,对李诚当真是更好的吗?

崔玉郎见着柔妃神色动摇,趁热打铁,继续分析着:“其实肃王殿下的路,陛下早就给殿下铺好了。所有帝王的位置,最重要不过就是兵钱二字,陛下将西北军权交给您哥哥,就是为肃王殿下构建兵权,而钱,则是归根于朝堂之事,如今有陛下给娘娘撑腰,娘娘该做的,不是去依赖于世家,而是该趁着陛下还护着娘娘的时候,构建真正握在手中的权力。”

“寒门,”崔玉郎一字一句咬得认真,“才是娘娘最终的归属。而世家,娘娘只需保持好联系,虚与委蛇即可。”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柔妃听得崔玉郎分析,心中已有了决断,“我明日便去安排。”

崔玉郎得了柔妃的应答,便又和柔妃筹划了一会儿,等崔玉郎走后,柔妃坐在屋中,侍女春喜上前来,给柔妃端了茶,有些担忧道:“娘娘,这事儿要不要同苏大人说一声?”

“他不会同意。”

柔妃慢悠悠道:“崔玉郎有一句话说得对,对于苏容卿这样的人而言,”柔妃嘲讽笑开,“我远比不得他世家利益重要。他们不想让李蓉查,就愿意让我查?”

“去准备帖子,”柔妃吩咐,“请平乐进宫聊聊。”

柔妃的帖子在第二日到了李蓉手里,李蓉下了朝,看见帖子便笑了,知道崔玉郎是把柔妃说动。

她也没有推拒,直接就应下帖子,然后去了柔妃宫中。

李蓉到的时候,只有柔妃一个人在宫里,她见了李蓉进来,抬起头来,笑着道:“平乐来了?”

她是个会做人的,哪怕是面对厌恶至极的李蓉,面上却也带着极为真诚的笑。

李蓉点了点头,便算作行礼,柔妃招呼着着她坐下,李蓉看着桌子上准备的茶叶糕点,发现都是她爱吃的,不由得有些感慨柔妃这份胸襟。

饶是她五十岁的年纪,也做不到柔妃面对敌人这份包容。

“你打从出嫁,就不怎么入宫,许久不见你,也怪想念的。”柔妃给李蓉倒着茶,好似一个长辈一般关心着她,温和道,“和离之后,过得可还好?”

“劳娘娘挂心,”宫里人虚伪惯了,李蓉也习惯,笑着应道,“督查司事务繁忙,也没什么其他感觉。”

“公事虽然繁忙,还是要注意身体,”柔妃说着,将茶杯推给李蓉,李蓉端起杯子来吹着茶杯里的茶,柔妃观察着她,缓慢道,“这次叫你过来,其实还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我有一个远方亲戚,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考过了去年秋闱成了乡贡,预备今年参加春闱,谁曾想就被人顶了名额。他千里迢迢来华京告状,我左右想着,也没个合适的人来帮忙,就想到了你。”

说着,柔妃从旁取了孙闻状纸的誊抄版,递给李蓉道:“我之前让他去找你,你见着了?他叫孙闻。”

听到这个名字,李蓉动作僵住了。

柔妃看着李蓉,侧了侧头,仿佛全然不知李蓉做过什么一般,笑起来道:“看你这样子,想必是见过了。”

“未曾。”李蓉好似是才回了神,故作镇定道,“娘娘说的事,该由刑部处理才是,娘娘应当叫他去刑部,天色也不早了,”李蓉站起身来,“平乐先行告退。”

“也是,”柔妃笑起来,“你也忙,先走吧。”

说着,柔妃唤了人来送她,人一来,李蓉便迫不及待要走,柔妃慢悠悠叫住她:“平乐。”

李蓉顿住步子,柔妃转着手中茶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握不住。”

李蓉回过头,就看柔妃笑意盈盈看着她:“好自为之。”

“多谢娘娘挂念。”

李蓉冷着脸,道谢完后,便走了出去。

等她出门,柔妃抚摸着茶杯,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么多年,她可是头一次见李蓉慌了。

而李蓉走出皇宫,上了马车,便立刻恢复了平日悠闲模样,坐在马车上喝着茶,让静兰给她捏着肩,之前慌张的模样一扫全无,看上去颇为闲适。

“殿下怎的这么高兴?”

静兰不由得询问出声,李蓉笑了笑,只道:“钓到鱼了。”

李蓉骗得了柔妃,等到晚上,她又将崔玉郎召了过来。

为了方便崔玉郎进出,她特意让侍卫换了值班时间,让有一条路不会被侍卫巡逻到,特意给崔玉郎留了出来。

崔玉郎夜里熟练翻过墙,进了公主府里,同李蓉商量好第二日朝堂该如何配合之后,半夜又翻走出去。

他前脚刚走,裴文宣的人便将李蓉调配侍卫巡逻时间的事儿报给了裴文宣。

裴文宣人虽然离开了公主府,但他安排在公主府的人却不少,可以说,整个华京里,他情报最多的就是公主府。这是李蓉近来第三次调配侍卫巡逻时间,还都在晚上,裴文宣不由得有些想法。

他立刻让人将三次侍卫巡逻时间调配的具体情况查清楚,而后才睡,但等睡下后,他死活还是睡不着。

他信还是相信李蓉的,他们两的感情,李蓉应当也不会做什么背叛她的事儿。

可是他又担心着,李蓉本就是个爱靓的,他不在身边,万一,万一她有点什么想法,遇上些坏人,被哄了过去,这又怎么办?

裴文宣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担心得有些睡不着,恨不得现下就起来去找李蓉,又觉得自己想得多余。

李蓉又不是傻姑娘,哪里这么容易被哄?

这么辗转了一夜,终于到了第二日,他早早到了宫门口,等在那里,终于看见了李蓉的马车,他赶紧让人将自己的马车赶上李蓉,和李蓉同时到宫门口,然后一起掀起车帘。

李蓉看见裴文宣,不由得就笑了:“裴大人,这么巧?”

裴文宣在人前还得故作冷漠,点点头,便不说话。

只是得了这么一声问候,他就觉得有些高兴了。

两人上了朝,裴文宣用余光偷偷看站在最前方的李蓉。

如今他升了官,离李蓉更近了些。

李蓉浑然不觉裴文宣的情绪,她用小扇轻敲着手心,等着今日的表演。

朝堂上的事情过半,李明照例询问着可有他事,一个御史台小官突然站了出来。

“陛下,”那小官冷静道,“微臣有本要奏。”

“说吧,”李明百无聊赖喝着茶,小官掀了衣摆跪下去,朗声道,“微臣欲奏督查司平乐殿下,知案不报,反威胁送走告状之人!”

听到这话,李明顿住了端着杯子的动作,李蓉听到这话,立刻出列,跪在地上道:“父皇,儿臣冤枉!”

李蓉这样激烈的反应,让李明皱起眉头,李明看了那小官一眼,放下茶杯,只道:“她如何知案不报,你到说说?”

所有人都看向那小官,那小官不由得有些抖,但在御史台干事,最不缺的就是勇气。于是他硬着头皮,继续道:“陈县考生孙闻,原为去年陈县秋闱魁首,今年春闱中陈县乡贡的考生,却受乡绅迫害,被挪用名额,无法参与春闱,特上京来告御状,求一份公道。然而状纸到了督查司中,平乐殿下不仅没有严查上报此案,还将孙闻送离华京,如今不知所踪。此等恶劣行径,还望陛下严查!”

“平乐,”李明看向李蓉,“你可有话说?”

“儿臣……儿臣……”李蓉明显是有些慌了,她快速组织着语言,终于道:“儿臣冤枉,他这样说,他有什么证据?!”

“微臣有人证。”那小官说得不卑不亢,“许多人都看见孙闻去督查司告状。”

“他是来告状没错,”李蓉立刻道,“我也收了他的状纸,只是还未开始查办,他便自行离京,你怎能说是我胁迫送离了他呢?”

“行了。”

李明打断两人的话:“此事王御史也没什么证据,平乐,你等会同朕说清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