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荷尚且只穿着一件轻薄的中衣,头发凌乱,被迫跪在冰冷的地上,一张脸在初春寒冷的夜里苍白无比。

“呔,林清荷,你可认罪?”内务府主事戚公公的声音又尖又高,清荷却是一脸淡然地望着他,把个戚公公气得直跳脚。

“林清荷,你竟然私通外面的男子,你好大的胆子!”戚公公指着清荷的鼻子大喊,“事到临头你还不低头认罪,今日若不将你严加查办,怎能以儆效尤,一正法纪!”

“戚公公,奴婢根本没做那种卑劣之事,何来认罪之说?”清荷可丝毫没把这戚公公的话放在眼里,她清高地扫了一眼戚公公,漠然说道。

“你!你你你…”戚公公怒道,“来人,给我打!先打她二十大板!”

颇时,立刻有两个小太监奔了过来,一把架起清荷,就要把她扔倒在地上。

有许多的宫女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了清荷被扔倒在地的一幕,一个个儿地唬得腿都软了,恨不能立即退回到屋子里面再不出来。然而那翠香和嫣秀等人,却站在门口,用带着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清荷。

就在那执掌法惩之人举起了板子之时,突然传来了一个娇美而清冷的声音。

“且慢。”

014:可为可不为

执掌法惩的太监已然高高举起了板子,那清荷面色苍白,穿得更是单薄。在这样的初春之夜里微微地发着抖,便是连唇色也苍白无比。

只是那双眼眸之中,却并没有围观宫女的惊骇和恐惧。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倔强地望着那戚公公。这种眼神把个戚公公气得伸手便给了她一记耳光,怒道:“打,给咱家狠狠地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一个娇美而清冷的声音:“且慢。”

且慢?

会是谁在这个时候有这种胆量敢且慢?

众人皆望过来,但见那高举的火把映红了来者的脸庞,那一头青丝如云垂在脑后,目光清澄而又明亮,身姿窈窕。那张若花瓣般的唇紧紧地抿着,眉不画而黛,颊不染而红,那股子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美丽高贵竟然让所有的人都失了神。

“戚公公,”这少女翩然施礼,道,“朱砂敢问戚公公,捉拿清荷所谓何事?”

那戚公公的面色一沉,身为内务府主事,他原本不需与这等新入宫的新秀多言。然而他不是傻瓜,这些新入宫的小主儿里自然有很多是他惹不起的背景,像这种容貌既美又胆敢贸然出头喊停的,想来,必是有所倚仗才是的罢…

“哼,私通宫外男子,秘密传书还留下证据,这种目无法纪的宫女,难道还不该罚么?”戚公公大义凛然地说道,“若是不罚,恐怕这宫里便更没有规矩了。法将不法,如何有纪?”

“戚公公所言极是,”朱砂朱唇微微上扬,笑道,“可是公公您也说了,她既入了宫,便已然是皇家的人,难道不知私通之罪?更何况秘密传书又怎会留下证据呢?”

一席话说得那清荷的眉目微动,目光流转,望住了朱砂。

朱砂却没有看清荷,她的目光明亮,炯炯有神地望着戚公公。

戚公公微微地怔了怔,他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女,又看了看清荷,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按着常理,一个新入宫的宫女哪里有这通天的本事能私通外人?便是下头有人来报,又称拿到了证据,此事也有些蹊跷也未可知。只是那来报的人使了钱,那笔数目可自不在话下,关于那林清荷的来历也查了个一清二楚,是个毫无根基的小小武将之后,要动她简直易如反掌。然而却没有想到这会子跳出来这么个相貌秀美的小丫头,经她这么一呛白,戚公公便觉自己的那番理论有些站不住脚了。但是内务府的人都已经来了,那人已然拿下,这若是不罚,岂不是下不来台?

正在思量之际,突然听得一声高唤:“太后娘娘驾到。”

一句话令戚公公完全怔在了那里,这宫里所有的人最惧怕的,便是这位素有铁面皇后之称的庄太后。想当年这庄太后可是跟高祖皇帝打过天下,做过人质的。那年轻时候的xing子便有如烈火,深得高祖敬重,执掌后宫素来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且主事公正。就连那个平素里以善妒而著称的文菁皇后在庄太后的面前都丝毫不敢怠慢,从眼下在这萧淑妃有喜的当儿,把文菁皇后支出宫这件事上来看,这庄太后的强势和铁腕就可窥见一斑了。

还来不及错愕,庄太后便已然在柳公公的搀扶下走下了凤辇。但见这位年逾五旬的庄太后容仪威严,这样的深夜里匆匆而来却丝毫不显疲态,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神像是能够洞悉一切,望着在场的所有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庄太后皱眉道,“大半夜的在集秀坊这样高声吵闹,难道不怕惊到皇上吗?”

一席话唬得戚公公急忙跪倒在地,嘴里不住地请求恕罪。

这庄太后看了一眼戚公公,又看了看被压在那里准备受板子的清荷,还有那些跪了一地的宫女们,然后便转动视线落在了跪在自己最近之处的朱砂的身上。

这少女虽然低着头,但是她的音容轮廓却可以看得出是自己先前在桃园十分留意过的那个。看样子,这里方才倒是经过了一场不小的争执呵…

庄太后的眼中闪过一抹饶有兴趣的光芒,她的视线与柳公公相遇,那柳公公立即了然于心。便将头转过去喝道:“戚公公,这倒是怎么一回事,太后娘娘问你呢。”

“回太后娘娘的话,这…”戚公公斟酌着词句,缓声道,“乃是奴才听人举报,有新入宫的宫女与外面男子私自通信,并且证据确凿,特来拿人。”

“证据确凿。”柳公公细细地品味着这四个字,然后将那清荷看了又看,扬唇道,“那还等甚么,还不拿下!”

一句话既出,那戚公公意外地挑起了眉来,他抬起头看了眼面色沉静如水的庄太后,和目光深邃的柳公公,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还愣着做甚么?难道咱家说的话,你没听到么,戚公公?”柳公公的声音加重了几分,那戚公公便急忙应着,起身对那执掌法惩的太监道:“还不快打!”

那执掌法惩的太监犹豫了一下,然后挥起板子便要去打。

这下子,翠香等人的脸上更加得意了,她们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即将落下的板子,只盼这一回能让她们好好地解解气。

朱砂紧紧地咬着下唇,望着那高高举起的板子,她在挣扎着,到底要不要走出这一步,去替清荷挡下这场横祸。

然而,她又有多大的把握,有多少胜算来替清荷出头呢?如若…如若弄巧成拙,那真可谓是得不偿失了…

朱砂紧紧地咬着下唇,而那庄太后的视线则若有意若无意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很有趣的孩子。

就在众人那有的期待着笑话,有的唯恐惹祸上身,有的则完全是一脸冷漠的表情里,只有她在正义与沉默之间挣扎。

这个孩子,确实是该留意一下的。

那板子却并没有考虑到朱砂的挣扎与犹豫,带着呼啸的力度拍了下来。

清荷没有挣扎也没有呼叫,她只是紧紧地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然而那板子最终却没有落下,一个娇弱的身体冲过去,抱住了那执掌法惩太监的手臂。

“大胆!”戚公公被朱砂这无法无天的举动唬得高喝出声,“区区一个小宫女,你竟敢阻挠内务府执法!”

015:受罚

朱砂的举动让在场之人无一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先前肃静的氛围立刻多出了几许紧张。

就连翠香等人也完全没有想到朱砂会做出这等举动,一个个儿瞠目结舌地望着朱砂。

那清荷原本已然做好了结结实实地挨打的准备,见那板子迟迟没有落下来,反而惊讶起来。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扭过头,却赫然瞧见了那个既娇小又柔弱的朱砂正抱住了执掌法惩太监的胳膊。

清荷被唬了一跳,她睁大了眼睛瞪着朱砂,竟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大胆宫女,竟然胆挡阻挠内务府执法,简直是无法无天!”这戚公公先前被朱砂险些摆了一道,这会子倚仗着庄太后在此,自然腰杆要硬一些,索性喝斥道,“来人,把这个宫女拉下去。”

“戚公公且慢,”朱砂却一丁点儿也没有害怕,她松开了那执掌法惩太监的胳膊,转过身来,跪倒在了庄太后的脚下。“臣女朱砂参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叫朱砂?”庄太后将这胆大的小宫女瞧了一瞧,缓声问道。

“是。”朱砂点了点头。

“你要为这个宫女求情吗?”庄太后的语气听不出半点波澜。

“臣女不敢。”朱砂实事求是地说,“只是臣女想要请求太后娘娘明查此事。清荷不过是个刚入宫的宫女,如何能有本事与宫外之人私通?既是入了宫便是皇上的人,私通外宫乃是死罪,相信清荷绝没有这个胆量。”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诬陷吗?”庄太后的声音里带出了几许威严,她抬起头来将这在场的宫女们环视了一圈,冷言道,“那日在桃园所发生之事,哀家还没有继续追究。今日又遇到了这样的事,且不论这宫女到底是否与外宫私通,你们里面定是有人在做些令人不耻的勾当。哀家一统后宫三十年,眼睛可容不得半点沙子!”

一席话说得在场的宫女们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那翠香等人更是冷汗泠泠。庄太后转过头问戚公公道:“戚元,你不是说这宫女与外宫私通乃是证据确凿么,证据何在?”

戚公公闻听,急忙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手帕,呈了上去。

柳公公这边接过证据,拿给了庄太后。这庄太后瞧了一瞧,但见这手帕上写着一首情诗,上面有“致清荷”如何如何的字样,落款是一个男人的名字。而那手帕,却是宫内的绣坊所绣之物,乃是每一位宫女都会有的,那上面还绣着清荷的名字。

“这又要怎么说?”庄太后说着,将那手帕与信丢在了地上。

朱砂上前接了过来,看了看,然后转头看了清荷一眼。那清荷此时只是倔强地沉默着,既不解释,也不反驳。但是她眼睛里的倔强与气愤却被朱砂看在了眼里,她转回头朝着庄太后微微地笑了笑,道:“太后娘娘明鉴,这手帕乃是后宫的宫女每一个都会有的,上面虽然绣着清荷的名字,却也不能证明这就是清荷拿去私通的证物。更何况若要解释成有人盗用清荷之名,只用男子的名义与了首诗,岂不是同样有道理?”

一番话说得那在场之人无一不恍然大悟,就连清荷那苍白的脸色都微微地缓和下来。而那戚公公的脸上却挂不住了,他愤愤地瞪着朱砂,眼中的责备之意显而易见。

而那庄太后却冷哼一声,道:“若果真是有人诬陷,那便证明哀家所担忧的不虚。你们这些新入宫的宫女们个个胆大包天,年纪轻轻便想要使这些阴谋手段。看起来,哀家要让你们好好儿地知道知道这宫里的规矩了。”

说罢再次冷冷地望住了清荷,沉声道:“你既是当事之人,便证明你乃是是非中人。你可有甚么话说?”

清荷的面色再次苍白下去,她抬起头看了庄太后一眼,然后低下头,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没有话说?”庄太后冷笑,“难道就算是有人要诬陷你与宫外之人私通,你也没有话说吗?”

清荷的身体震了震,继而又摇了摇头。

看到清荷这般倔强的样子,,朱砂不由得替她担忧起来。然而清荷似乎是铁了心似的,连句话也不说,只是沉默。

“好好好好,”庄太后不怒反笑,道,“既然你连自己的清白之名都不顾,哀家也得替你们断这些无头官司。来人,打她四十大板,教她给自己的这番大义凛然一个交待。”

那戚公公闻听,立即命那执掌法惩的太监动手。

“太后娘娘,不要啊。”朱砂眼看着自己可以化解的危难又重新降临,不由得有些着急,她跪着上前几步,对那庄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清荷是无辜的,请您明查!”

“哦?”庄太后低头看了朱砂一眼,这个娇弱的少女虽然消瘦了些,但是容貌清丽,举手投足都带着令人心怜的温婉美好,很是中她的意。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不知道这个少女的品xing到底是怎样的。于是她冷漠道,“你想要替她求情?你就真的可以替她的清白做担保么?”

朱砂咬住了下唇。

说实话,她与清荷并不熟悉,也确实不想趟这趟浑水。然而脑海里呈现出了一次次清荷无声无息地替自己化解危难,帮助自己的画面,这份人情,她无论如何也是要还的罢…

于是朱砂重重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如此替她做保,那便你们俩个一人二十大板罢。”说罢,庄太后便拂袖而去。

那翠香闻听朱砂要和清荷一起挨板子,乐得两只眼睛都放起了光来。而朱砂,则就这样被两个小太监架起来,丢在了清荷的身边。

“打!”戚公公厉声高喝。

【作者题外话】:今天将大爆发,大家期待吧,欢呼吧,灭哈哈哈哈~~~

016:巨痛

“打!”

戚公公厉声高喝,朱砂被按倒在冰冷的地上。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牙关紧咬。

板子如雨点般落下,疼得让她撕心裂肺。可是她却并没有呼疼,而是将双手攥得指节都泛了白。

一下,两下,三下。

朱砂一下接一下地数着,每一下带给她的痛苦都比前一下更加让她难过。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疼痛,朱砂有种想要掉眼泪的冲动。可是,她现在是趴在这里的,不能够把头抬起来,身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根本睁不开眼睛,便更没有可能瞪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所以朱砂而今能做的,便是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哭,二十下,二十下而已。

如果…她还能在这种疼痛之下熬过来。

这是一场让戚公公都惊讶的惩罚,与平素里那些一看到板子便一头晕过去的宫人们不一样。此时挨板子的两个小宫女都咬紧了牙关,连一声哀叫和求饶都不曾有的,让他顿觉脊背发寒。

而那翠香与嫣秀及静香等人,则既解气,又费解地瞧着这两个苦挨板子的人。完全被这种不要命似的逞强弄得莫名其妙,这个结局,便是再让人觉得满意,也终是有些窝火的。所以翠香心中不由得有些心疼起她的银子来了,而嫣秀则有种说不出的畏惧。她怔怔地看着朱砂,这个自己一直喊她做狐狸精的女人,怎么会挨了板子连一声也不叫呢?她难道…真的是妖精变的么?

与朱砂一起受罚的清荷,则微侧过头来。她出身于武将之家,自幼修习武艺,筋骨自然比一般的少女要强上很多。然而便是这样那挨在身上的板子也让她疼得冷汗直流,可是这个看着便知娇弱的少女,竟然有这种勇气和自己一样挨板子么?

清荷看着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朱砂,看她因为疼痛而变得苍白的面容,眼中有狐疑有难以置信,也有着一丝的动容。但更多的,则是一种好奇与探究。

“太后娘娘,那两个孩子,竟然连求饶都没得么?”当庄太后走到自己的车辇旁边,一个身着深楬色亮缎宫装的妇人走上前来搀扶着她,这妇人望了一眼被火光照亮的“集秀坊”,两个最多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正在挨着板子。这一幕相信若换成旁人,是绝对不会忍心去看的。

“秋妍,你觉不觉得那个叫做清荷的孩子很像年轻时候的你?”庄太后扶着这妇人的手,却并没有急着上车辇,而是回过头来看了看那正在实施惩罚的地方。

“太后娘娘,您倒是高看奴婢了。”这被庄太后唤作秋妍的妇人,乃是后宫之内专司礼仪的女官——郑尚宫。她原是庄太后的近身宫女,因与庄太后情同姐妹而发誓终身伺候庄太后在身边,在这后宫之内十分受人尊重。郑尚宫微笑着说道,“若论倔强,那孩子倒真有几分像我。只是论勇气,倒是那个唤做朱砂的孩子,当是深得太后的赏识罢?”

“偏你最是知道哀家。”庄太后叹息了一声,望着已然晕厥过去的朱砂,道,“那孩子容姿异常秀美,偏性格又是哀家最为中意的刚烈。而今,便是要考验一下她的品xing了。希望哀家对她的一番考验不要伤害到她才是。”

“梅花香自苦寒来,太后娘娘您对那位小主儿的苦心,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柳公公温和地笑着说道。

后宫之主文菁皇后乃是慕容侯爷的千金,品xing既善妒而又手段毒辣,柳公公完全明白这位庄太后一直对那文菁皇后颇为不喜。只是碍着那慕容家族在朝中的势力而无法轻易罢免其皇后的资格,只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庄太后一直想要替皇上白泽寻找一位真正可以辅佐他的贤内助。

皇上为龙,执掌天下,皇后为凤,安抚后宫。

这恰似一阴一阳的平衡,是无法打破的均衡定律。如若后宫之主阴毒,那必会使后宫怨气载道,影响到江山社稷的阳刚运势。这一直是庄太后认定的事实,所以这后宫的女子一批批的进,每一次都让庄太后失望。

而今这一个,可到底有没有这个福分呢?

世事无常,谁又能在这一刻看得清楚明白…

柳公公扶着庄太后上了车辇,那飞扬着凤舞图腾的车辇缓缓走远,像是最后的一道意识在朱砂的脑海里消失。

当朱砂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只感觉到一阵阵烧灼的疼痛,和一种与这疼痛对抗的清凉之感。像是冰与火的缠绵,上天入地,最后一方终吞噬了另一方,让朱砂慢慢地感觉到了舒服。

她缓缓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便是被冰凉月光轻轻照亮的房间。窗棂被月光照得几乎透明,而这一室的清辉像梦幻一般,映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俊逸男人。

一袭白衣,黑眸若黑夜般深邃,那上扬着的唇角却传递着他的不羁与邪魅——靖王爷白隐,意外地坐在朱砂的床边。他手中正持着一个冰蓝色的小瓶,从那瓶子里倒出几滴琥珀色的液体,替朱砂涂在伤口之上。

那雪白如玉的肌肤呵…竟然赫然交错着红色的血痕,让人不忍去看。

“很痛罢?”白隐的声音虽然一如往常般沉稳,目光却闪过了几缕精芒。

“嗯。”朱砂轻轻地应了一声,目光在白隐的面容之上流转,“王爷您竟然会出现在这后宫禁地之中,难道不怕被人发现么?”

“呵呵,呵呵呵呵…”白隐低声笑了出来,他的黑眸望住了朱砂,沉声道,“本王想要去哪里,恐怕这普天之下,还没有难拦得住的。”

好一个普天之下无人能拦!

朱砂在心里暗暗地冷笑,清澈的眼眸之中突然漾出了几许妩媚::“王爷您看到自己精心**出来的秘密武器被打成这个样子,很是心疼罢?”

017:小妖小妖

朱砂眼波流转,望住了白隐,笑着调侃于他。

白隐,却稳稳地接住了朱砂那混合着勾引与挑衅的眸光,微笑道:“本王现在替你涂的这个,便是从西域拿来的秘药。它虽然不会让你的伤口在短时间内愈合,却足以使你不留下半点疤痕。”

“唔…”朱砂将花瓣般的唇团成一团儿,挑着眉做了个索然无味的表情,道,“如此说来,身为王爷秘密武器的我,还真是应该感激不尽呢。”

白隐身边不乏女人,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把这种小计谋没有得逞之后的扫兴,表现得如此不加掩饰。他不由得笑了出来,那张曾经一度是放荡不羁而又玩世不恭的脸上,出现了极为难得的温柔。

他望着她。

朱砂是趴在床塌之上的,所以白隐看到的便是一个背影,这是一个散发着青春气息的身体,带着诱人的清香。婉若刚刚削落外壳的鸡蛋,鲜嫩而又洁白。一切都是纤细的,纤细得让人想要去碰触,却又生怕弄坏了,弄疼了。只惹得一声叹息,满心怜爱。

白隐再次替她在伤口上涂着药,缓缓道:“你比本王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还要坚强。这一次的事情,你做得很好,相信庄太后她对你的印象也加深了许多。日后你想要扶遥直上并非难事,不过那庄太后可是个人尽皆知的铁娘子,想要拿下她,你兴许还得多些苦头吃方才是了。”

朱砂思及今日那庄太后对自己的态度,和她时常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唇边不由得微微地向上扬了一扬。她枕在自己的双臂上,微眯起眼睛,像只正在接受抚摸的小猫,惬意不已。白隐瞧着这尾被自己一手捏合而出的小小妖精,轻轻地呼出混合着无奈与满足的叹息。

只要能把庄太后拿下,然后依附在这棵保护树上,朱砂便可以一步步地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了。

这一夜,朱砂便在这淡淡的药香中沉沉睡去。她不知道白隐在临行前在她的额前轻轻印下了一吻,也不知道白隐在走出她的房间之时,在门前停留了多长的时间。

那又漆黑若夜而又沉静如水的眼眸,在这一刻涌动了几许波澜。那是复杂的动容,还是单纯的怜惜?

恐怕,就连白隐本人也不知道罢。

梦里有人在冷冷地看着自己,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只是隐约觉得是个女子来的。可是为甚么她的眼神那样冰冷?她的神情里充满了愤恨,就像是从黑夜里幻化而生的怨恨的灵,浮游在朱砂的窗口,望了她许久,许久。

好在,那侯公公倒是有几分体恤这两个可怜宫女之心,第二日便差人送了些吃食来给朱砂。虽然朱砂的伤口愈合得很缓慢,但是却并不痛了,而且白隐说过不会留下伤痕,这倒也让朱砂放了心。

每天的吃食倒也可口,朱砂也不用每天跑出去学那些劳什子宫里的规矩和礼仪。这些都是在白隐的别院里学了八百年的东西,她倒着背都能背得出来。于是她每天做的事情便是趴在床上望着窗外,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浮出昔日的回忆,那些关于娘亲和自己的断断续续的快乐片断,还有自己和李萧在桃花树下牵手而行的画面,都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梦境感。

那些事情,真的都曾存在过吗?

还是,眼下发生的才是真实的?

朱砂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了…

偏这一日,突然闻得外面有人声在嘈杂,朱砂虽然可以起床行动,却并不想要出去凑那个热闹,便趴在床上侧耳倾听着。

但听得那外面有侯公公那带着谄媚笑意的声音道:“啊哟,顺元公公,这是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

顺元?

朱砂的心中一动。顺元不是皇上白泽的近身太监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朱砂的手攸地攥紧了锦被,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这些的小主儿们也入宫了近一个月了,皇上近日政务繁忙拖不开身,特命咱家带些礼物送给这些小主儿。你且去把这些小主儿们请出来,咱家要一一呈上。”顺元扬了扬手中的拂尘,拉耸着眼皮说道。

一一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