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认出了那个声音,她的视线落在了正在打人的瘦高女子身上。她的长发凌乱,已然遮住了她的脸,但是看着她打人的气势,和即便被两个女子围攻也丝毫没有发出声响的模样。朱砂早已然猜到了她是谁。

——清荷。

040:审讯

“反了,反了!”庄太后厉声喝道,“住手!”

这一声厉喝带着威仪,带着高高在上的气势,与那些死太监们掐着细嗓子吼出来的显然完全不是个级别的。那充满了威慑力的一声厉喝,让正在闹事的人均微微地震了震,停下了动作,朝着庄太后的方向看过来。

清荷抬起头,那凌乱的长发中便露出了她的脸庞。

“清…”朱砂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但见那清荷的左脸赫然有着被烧伤的痕迹,竟然鲜血淋淋!

“这,这是怎么回事!”庄太后自然意识到那搀扶着自己胳膊的朱砂,手紧了又紧。待看到清荷的脸庞之后,这庄太后顿时火气大升。对于后宫里的女人来说,容貌是一件头等大事,而这个女孩子的脸看起来明明是被烧伤的!这里面定有蹊跷。

面对着庄太后那犀利的目光,侯公公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他结结巴巴地道:“这,太后娘娘,这…”

想这庄太后是何许人也?她见过的世面,吃过的盐,见过的生生死死随便拎出来一个就可以把这侯公公砸死。她当下便看出了侯公公底气不足的原因,不由得冷哼一声,转头去看院中的三个女孩子。那先前还扭住清荷不放手的两个,这会子如梦初醒地松开了手,慌里慌张地跪在了地上,全身都因害怕而瑟瑟地发着抖,而那个被压在地上的女孩子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躺在那里气喘吁吁。

唯一站着的那个,长发凌乱,露出的那受伤的脸庞尽是悲戚神色,却依旧倔强地咬着嘴唇,竟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你叫甚么名字?”庄太后心中虽然对这倔强的女孩子有所怜惜,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她冷声问道,“你脸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提到脸上的伤,清荷的身体便微微地颤了颤,她低下头,冷冷地瞪向那个倒在她身下的翠香。

那先前劈头盖脸的拳脚刚停,翠香这才慢慢悠悠地清醒过来,但当她看到清荷眼中那冰冷的眸光时,不由得唬得全身哆嗦了起来。于是她一轱辘爬起来,疯了一般地爬向庄太后,口声凄厉地哀求:“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救我!”

“放肆!”柳公公率先挡在庄太后身上,抬脚便将这翠香踢得倒在了地上。

庄太后料清荷不会张口多说甚么,便只好转过头问朱砂,道:“朱砂,这个孩子,你可认得?”

朱砂难过地看了一眼清荷,朝着庄太后点头,道:“她叫林清荷,乃是臣妾在集秀坊时的朋友。每每臣妾遇到不平之事时,她都会替臣妾鸣不平,想来,也因为这个得罪了一些人。”

朱砂的话让清荷大为意外,她抬起头来看着朱砂,眼神里既有感动,也有惊讶。朱砂则朝着她点了点头,道:“太后娘娘,虽然今日的事情实在不甚雅观。但是臣妾相信清荷一定是受了委屈才会如此的,您知道,容貌对于后宫的女子来说…”

“哀家懂了。”庄太后点了点头,记忆里这两个孩子一并挨板子受罚时的情形还新鲜如初,身为六宫之首的庄太后如何不明白那一次便定然是有人从中使了手段?看样子今日的事情,只是上一次事情的延续,而这三个看起来,定是有帮凶有主谋的。

“听着,哀家问你们,今日的事情到底是因何而起,因谁而起?”庄太后的眼神犀利而冰冷,看着在场的这几个小主儿,那股子威严让所有人的身体都止不住地冰凉起来。“如若你们老实说倒还好些,若是不说,便都令内务府带你们前往敬庭严加审问!”

敬庭!

庄太后此言一出,竟然把静香和嫣秀唬得径自瘫软在了地上,面色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

敬庭,敬庭啊!

据说,那里是审讯和关押有罪宫人之地。人到了那里,便是无罪也能被扒下三层皮来,是个连地狱都不如的可怕之地。后宫里有无数关于鬼怪的传说都来源于那里,这些后宫的小主儿们还听说每晚都会从那敬庭里传来鬼哭和号叫的声音,甚是可怕。若是果真进了那个地方,那…那岂不是离死不远了么?

“不,太后娘娘,不要!”最先叫出来的是嫣秀,她朝着前面爬了几步,便重重地叩首道,“太后娘娘,是奴婢错了,奴婢亲眼看着翠香设计陷害清荷而没有出面制止。奴婢有错,奴婢有罪!”

“哦?”庄太后挑眉道,“你说谁设计谁?”

“回太后娘娘的话,是翠香,”嫣秀的行动恰恰提醒了傻在一旁的静香,她急忙扑上前来,急急地指着翠香道,“就是她,她因妒恨清荷先前曾帮助过朱…不,是珍婕妤娘娘。而今又见珍婕妤娘娘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而她自己却仍然还在集秀轩里暗无天日,所以便愈发地想要整合清荷。于是她就设计令清荷烧伤了脸…”

“你们胡说!”翠香哪里想到昔日的同盟只在这一瞬间便背叛了自己?当下便嗷地一声真诚过去,各自给了嫣秀和静香一记耳光,怒道,“明明是你们两个唆使我这样做的,难道不是你们整天说朱砂那只sao狐狸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迷了皇上,唯恐清荷也如此,便让我用计弄伤她脸的吗?难道不是你们说的,只要伤了脸,便是漂亮也迷惑不了皇上的吗?”

“住口!”被这三个人的理论气得浑身发抖,随即便将头转向了侯公公,怒道:“侯吉,你便是这样管理这集秀坊的么?”

这侯吉补正唬得面如土色,急忙跪倒在地。

“来人,把平素里管教这里的曲嬷嬷和商嬷嬷都叫来,让她们看看她们用女戒礼法教出来的好学生!”庄太后这会子是铁了心的要把此事查个一清二楚,但当她将目光落在清荷身上之时,又不由得叹息一声,道:“再去请刘御医来,替这个可怜的孩子看看伤。”

041:可怜的清荷

看…伤吗?

脸上的疼痛这才传递到清荷那已然被愤怒充斥了的脑海里,她全身都放松下来,虚脱般地跌坐在了地上。

没有了…她那光洁的脸庞,想来以后定然也是无法恢复到从前的罢?想着临出宫前父母的期待,想着自己答应过他们会在宫里好好地生活的…而今,也全部落空了罢…

清荷只觉浑身冰冷,似乎置身在一个冰冷的寒窑,感觉不到一丝的热度。

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抚在了她的肩膀之上。这只手虽然柔软,却不乏温暖,让心如死灰的清荷攸地回过了神来。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朱砂那张带着鼓励微笑的脸。

清荷的心微微地动了动,在朱砂的搀扶下,她慢慢地站起身来,与刘御医一并走进了她的厢房。

“太后娘娘,”郑尚宫悄悄地对庄太后道,“这位珍婕妤确实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女子,您的眼光可没有出错。”

庄太后点了点头,又朝着清荷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道:“如何,可曾有你当年的倔强?”

郑尚宫攸地笑了,又瞧见了跪在地上的三个女孩子,轻轻地叹息一声。

可惜了这三个如花似玉的孩子,她们错以为后宫的上位与出人头地便是这种打压别人、排挤他人的恶毒伎俩。却怎不知,这只是保护自己的手段之一,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夹着尾巴做人,一步一步地爬上位。如若不然,则随时都有被踢出局的危险。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恕罪!”

“老奴参加太后娘娘!”

正在庄太后思量着要如何惩治这三个女孩子之时,但见那神色慌乱的曲嬷嬷和商嬷嬷早已然跪在了眼前。

这曲嬷嬷和商嬷嬷乃是近日以来被文菁皇后慕容薇新提拔上来的两个嬷嬷,一个是慕容本家,另一个则是鲁国公的亲信。这两个嬷嬷哪一个不曾拿过翠香的买通银子?当下看了这闹事的正主儿之一便是翠香,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儿地给庄太后叩头。

那庄太后原是看这三个孩子正值妙龄,若是责罚得太重,确实让她心有不忍,然而这会子却看到了曲嬷嬷和商嬷嬷如此表现,便觉一股火气直冲上来,当即沉下脸来道:“你们两个教的好啊!哀家让你们教后宫女戒,结果你们教出来的新主还没上位就毁人容貌!哀家让你们教礼法,结果竟是三个人欺负一个!好,好好好…”

庄太后一边说着好,一边咬着牙瞧着这两个吓得面如土色的嬷嬷,陡地提高了音量道:“来人,把这两个误人子弟的东西给哀家架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还有你,”庄太后把目光落在了侯吉身上,厉声道,“你监管不利,又不能在第一时间处理此事,实则玩忽职守,要你何用?重责八十,调往敬庭宫。”

那侯吉一听自己即将发落到敬庭宫便顿时傻了眼,当即便瘫倒在地上。

那敬庭宫乃是居于敬庭正中的一处院落,那敬庭是传说中极为凶恶之地。侯吉并非善辈,如何不知那敬庭里所设的那重重虐人的机关?这敬庭宫既牌那敬庭之中,便足可见其被管理的严格程度,那是插翅也难飞出来的呀!况且那敬庭宫里关押的尽是些有罪的宫人和太监,每天所做的事情都是最脏最累的苦役,这样的惩罚…

“太,太后娘娘,请您开恩,请您开恩呀!”侯吉而今已然完全没有了平素里作威作福的神态,他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着,想要爬至庄太后的近前,谁料那柳公公倒是用身体挡住了庄太后,冷声道:“都愣着做甚么?拉下去!”

那些内务府的太监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庄太后竟然下了如此重的命令,想那敬庭宫的威风何等远扬?就连这些执惩的太监们都被唬得变了脸色,动作也比平常麻利起上百倍,只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到这位铁腕的老太后,把自己也赔进去。于是便是连今天的板子也打得格外卖力,让那几个哭爹喊娘,只十几下便晕死了过去。

翠香、静香并嫣秀三人听着这此起彼伏的哭号之声,均吓得白了脸,那嫣秀着实是禁不住这一番吓,当即便晕了过去。只剩下翠香与静香二人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不多时,那刘御医与朱砂一前一后地从内室走了出来,刘御医朝着庄太后深施了一礼,不无叹息地说道:“蒙太后娘娘信任,老臣已然看了那位小主儿脸上的伤。虽然是刚刚烫伤的,可是那面积着实有些大了,相信便是用尽天下最好的药,终也是不能痊愈了。”说着叹息了一声,道,“看样子,留疤是在所难免的。”

留疤。

庄太后的眉攸地皱了皱,朱砂的脸上也出现了难掩的悲戚。那庄太后瞧着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的翠香,便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厌恶与气愤,当即便指着翠香道:“亏得你正生在这般如花的年纪,怎就有如此恶毒的心!幸而哀家在你还未经宠幸之前便看到你这一面,要不然待到你上位之时,得揭起多少腥风血雨!”

那翠香被庄太后骂得抖得像个簸箕,“哇”地大哭出来,在地上叩头不已,救庄太后饶她这次。

“饶?亏得你这个脸!”庄太后最瞧不得的便是这等事情败露之后,哭得好似是别人做错了一般,当即便怒道:“来人,把这三个人逐出宫去,并且在后宫的名册里写上,日后此三人家族之女永不得入宫!”

家族之女永不得入宫!

这句话便是一记霹雳,炸响在三人的耳边。这,这可是对于三个家族最大的惩罚。从此以后,三个家族里的女眷将永远永远再不能与皇家结亲。她们的富贵梦,她们家族的富贵梦,便已然做到了尽头。

正在这个时候,清荷缓缓地从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当即便跪倒在地,对庄太后道:“太后娘娘,请您允许奴婢出宫罢。”

出宫?庄太后与朱砂等人均意外地瞧着清荷。

042:近侍

这入了宫的女子,除了那些觉得自己永无出头之日的粗使宫女盼着出宫之外,那些来自官宦人家的少女们哪里在刚入宫之时便想要回家的?

谁不知道而今新皇登基,后宫处处虚位以待?而这清荷却自己主动地要回去么?

“太后娘娘,珍婕妤娘娘,”清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清荷有违父母的叮咛,没有成为优秀的嫔妃,更不敢奢望皇上会眷恋于清荷这张已然受了伤的脸。唯有恳请太后娘娘允许清荷出宫,只愿清荷的父母不要因此而苛责清荷已然是万幸。”

谁家的父母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不是希望她能出人头地,享尽荣华?而刚入了宫便被毁了容貌,这又是谁愿意看到的!想这些小主儿,有哪个不是在宫外精挑细选而出的出类拔萃的人物!便是平常人家打着灯笼也是难寻的,只是若是脸受了伤…

庄太后望着清荷这可怜的模样,竟然不知该说些甚么才好了。正在这个时候,朱砂却在庄太后的面前跪了下来。

“朱砂,你这是做甚么?”庄太后被唬了一跳,不由得板起脸来道,“怎么,你也要跟这些胡闹的孩子们凑热闹吗?”

“臣妾不敢。”朱砂急忙低头道,“只是臣妾有一事相求太后娘娘。”

“哦?”庄太后倒是觉得有几分有趣起来,她目光闪烁地瞧着朱砂,道,“什么事?”

“回太后娘娘,臣妾而今也快要搬进明霞殿了,也是该添置些侍女的时候。清荷虽然已然被人毁了容貌,但是她的品性与为人却是为臣妾所敬重的。所以臣妾想向太后娘娘讨个人情,就把清荷赐给臣妾罢。”朱砂的一席话竟然让清荷的身体震了震,她惊讶地转过头看着朱砂,万万没有想到朱砂会在这个时候为自己说话。

其实,对于那些长久看不到君王一面的宫人而言,与其这样一生碌碌无为地做个寂寞女人,还不如跟随一个上了位的主子。若是这主子得了志,那说不定宫中之人也有被皇上亲近看中的时候。退一万步,也可以成为女官,好过在这集秀坊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是这朱砂…清荷再一次细细地看了看这个女子,那精致的眉眼明明是那般的柔弱,却为何在这个时候让她充满了安全感与归属之感?

庄太后的唇角轻轻地抿了抿,面色亦柔和了起来,她伸出手示意朱砂起来,又对清荷道:“珍婕妤的提议你可听清了吗?”

“回太后娘娘,清荷听清了。”清荷脸上那清冷和孤傲的神情慢慢地消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恭敬与平和。

看到清荷的转变,庄太后便已然知道了这清荷的心意,当下心中更觉宽慰。但嘴上仍然问:“你愿意吗?”

“奴婢荣幸之至!”清荷深深地拜了下去,由衷地道,“奴婢此生做牛做马,定当好好服侍珍婕妤娘娘!”

庄太后缓缓点了点头,扬声道:“起驾,回慈宁殿。”

说罢在朱砂的搀扶下走向了车辇,那郑尚宫便将跪在地上的清荷扶起来,瞧了瞧她受了作的脸,温和地说道:“你也跟着来罢,去到慈宁殿,让刘御医替你抓几副药,兴许就好了呢。”

清荷虽然知道自己脸上的伤是没有可能好的了,但是却终还是感激郑尚宫能这样安慰自己,便朝着她点了点头。

与庄太后一并上了车辇的朱砂转过头来看了清荷一眼,两个人相视,会心的一笑。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情似火。何必多言呢?相视一眼便已了然。

夜凉如水,朱砂隔着那垂下的帷幔,再次看到了那静立在窗前的月白的人影。

“你倒是不怕吓到我。”朱砂伸手挑开了那轻纱帷幔,笑意盈盈地说了一句。

“本王也没有想到你会醒。”薄唇轻轻地抿了抿,白隐缓缓转过了身子。两个人相望着,明明近在咫尺,却似乎已然隔了千年。

如今她已然是皇上的女人了,这本应正如他意罢?

朱砂伸出手拂了拂垂至身前的长发,扬起头笑望着白隐。月光透过窗棂,朦胧地映着朱砂的脸庞,像是一块温润的玉散发着荧荧的可爱光芒。白隐望了望朱砂,然后慢慢地走近,挑眉道:“听说你今日收了一名近侍宫女?”

朱砂不置可否地扬了扬花瓣般的唇,白隐的眸光便深邃了下去:“看起来你成长的要比本王预期的还要快,这是件好事。”

说着,他走过来,双手托起了朱砂的脸庞,慢慢地凑近她说道:“不过,你也要明白,你始终是本王手心上的一颗棋子,最好不要妄图做一些不乖的事情。”

朱砂媚眼如丝,伸出手来缠住了白隐,她呼出的芬芳气息包围了白隐。她的唇就在他的眼前,一张一合,像是一种邀请:“靖王爷,难道我哪儿有不乖吗?”

白隐的黑眸里闪过了一丝灼热,他慢慢地凑近了那花瓣般的唇,突然间深深地吻了下去。

朱砂从来没有想到白隐会真的吻住自己,她的身体由于惊讶而微微地颤抖,然而白隐的唇却是那样的霸道,那样的狂热,几乎把朱砂肺里的空气都吸进去了。这是朱砂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吻,比白泽的要狂野得太多太多了,她几乎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白隐这样疯狂地吻着,目眩神迷,身体都渐渐地软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隐才将她松开了。望着面若桃花儿,目若秋水的朱砂,白隐的唇上扬,笑得如魔似妖,邪魅至极。

“别忘了你和本王的约定,”白隐声音沙哑地说道,“当本王登上那宝座之时,要与你缠绵到天崩地裂…”

朱砂缓缓地倒在床塌之上,眯起眼睛瞧着白隐,像极了一只妩媚而又慵懒的猫:“靖王爷的野心,可真是不小。”

白隐哈哈地笑着,起身走到了窗前,继而又转过身对朱砂道:“相信明日 你便会喜迁‘明霞殿’,本王已然为你派了两名得力的人手,任由你派遣。相信,有庄太后为你护航,又有她们陪伴于你左右。你这么聪明,定然会很快上位的。”

“多谢王爷您的称赞。”朱砂笑着,望着白隐离开了自己的寝殿。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个鬼魅一般的男人呵…他想要的,到底是甚么呢?

江山?

还是其他的甚么…

043:皇后的愤怒

珍婕妤…

明霞殿…

珍者,珍宝、珍视,珍爱也。

用这个字来命名一个女人,足以见得这个女人在那人心中的位置。好,好一个珍字!

慕容薇霍然起身,将案上的茶盏抓住,猛地扔在了地上。她已然因气愤而浑身都在发抖了,全身的血液都已然冻结成冰,慕容薇的眼睛却像是着了火,恨不能把眼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白泽,白泽啊!你果真是我的好夫婿!哈哈,哈哈哈哈…”她如此歇斯底里地笑着,那颠狂的模样简直与她的母亲——梁氏如出一辙。所以那梁氏看在眼里,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于是她上前一步,把慕容薇抓住,沉着脸道:“薇儿,你这是做甚么?”

“娘,娘啊!”慕容薇悲愤地说道,“我才出宫不到一个月啊,他便立刻纳了新妃。而且不过是个既不是出身旺族,又不是大家大姓的女人!居然就封了个三品的婕妤!况且那明霞殿一直以来便是我最想要的,我跟他讲了不下百次,他一次都没有应过。可是却独独给了那个人!娘!这让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说罢,便再次大笑起来。

“薇儿!”梁氏厉声喝道,“你身为一国之母,便当有这个觉悟!男人生来便是个风流鬼,更何况皇上乃一国之君,三宫六院,七十二嫔,你当这些都是摆设吗?”

“是…”慕容薇凄楚地说道,“娘你说得没错。三宫六院,七十二嫔,比起他那个风流老子,他娶的还是少的。呵,呵呵呵呵…”

“唯今之计是你要尽快回去。”梁氏正色道,如你所说,这个朱砂一经出现便被封了个三品的婕妤,乃是有悖于常理的。想来庄太后那只老狐狸没有出面阻拦,便定当是经过她的默许的。不知道这对母子的葫芦里到底想卖甚么药,我们千万不可大意了!”

提到这个庄太后,慕容薇总算正常了起来。她满心恨意地皱起了眉,提到那个老不死,慕容薇就恨得牙根痒痒。她一直认为白泽对自己一直不屑一顾,完全是因为庄太后那个老不死的对自己颇有微词。说甚么后宫女戒,谈甚么皇后品性,那个老家伙分明就是处处为难自己!

如果这个女人的上位,果真与那个老东西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哼哼…那就别怪我慕容薇下手无情!

心里有了主意,那慕容薇便急忙吩咐备好车辇,一路匆匆地赶往京城。

朱砂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临的,关于慕容薇那焦急的心情,从她深夜回宫的行为上便可见一斑。看起来这慕容薇还是当年的慕容薇,半点都不曾改变。然而小桃,却不是曾经的小桃了。

乾青国遗臣公然与朝廷对抗的事情,愈演愈烈,不是东边起火便是西边起义,把个白泽忙活得焦头烂额。所以慕容薇在这个当儿上回来,白泽便更加地不愿去理会。这一夜正逢他在御书房与几位朝廷重臣商议发兵西疆消除乱党的事宜,发现形势不容乐观,当即便遣散了众臣,郁郁寡欢地回到了“明霞殿”。

这里确实不愧为乾青国的败家国君倾千万两黄金打造的精美宫殿,那每一片瓦似乎都是透明的,映着天上明月的清辉烁烁发光。而那每一个廊柱,每一个天藻都刻画着细腻的花纹,美得有如琼楼玉宇,让人恍若置身仙境。

想着在这个仙境里有一个温柔美好的小小仙女在等着自己,白泽那颗焦虑的心便微微地宽解了一些。然而他刚刚走到门口,便被拦住了。

拦住白泽的正是面容上带着伤痕的清荷,这个平素里便不拘言笑的女子便是见了皇上也没有例外。但见清荷施了礼,便冷着一张脸道:“皇上,请回罢。”

“什么?”白泽顿时怔住了。请回?要知道这后宫的女人们,有几个不是夜夜伸长了脖子求着盼着他老人家大驾光临,临幸一番?可是这个小妖儿,却把他往外赶么?

“皇上,奴婢奉珍婕妤的命,请您移驾‘紫玉宫’。”清荷不卑不亢地说道。

“朕去‘紫玉宫’做甚么!”白泽沉着脸问。

“皇上,今日乃皇后娘娘回宫的日子。珍婕妤娘娘说,望您与皇后娘娘叙叙离情…”清荷的话才说到一半儿,白泽便攸地笑了。

他说呢,原来这个小妖精是吃醋了。他一面哈哈地大笑着,一面推开清荷便朝着寝殿走去。

044:移驾紫玉宫

那白泽只当是朱砂吃醋了才不让他进门,便推开清荷大步地朝着里面走去。

“皇上,皇上!”清荷却没有想到这个平常以礼待人的皇上会这样独闯进去,当下便有些慌张地跑过去拦他,“皇上,奴婢确实是奉珍婕妤之命…”

“好啦,朕知道了。你且下去,朕自有分寸。”说着,白泽便把清荷赶到了一边儿,举步便迈了进去。

然而他刚迈上台阶,便忽觉脚下有硬物,还在沙沙作响。他低下头,赫然看到自己脚下的台阶上尽是盐粒。这是怎么一回事?

正逢此时,便忽见自那寝殿里走出来一个梳着双月环髻的女子,弯月般的眼睛像是始终在笑着,语调也有股子说不出的悦耳。却是那珍婕妤朱砂的近侍宫女之一,名唤妙涵。这妙涵见到白泽先是盈盈一拜,便笑道:“皇上,珍婕妤娘娘已然睡下了,她有几句话儿托奴婢转告皇上。”

“哦?”白泽经了这几番的阻拦,心里已然有些不痛快了,他微微地皱起眉来,问道,“什么话儿?”

“回皇上,”妙涵不急不缓地笑道,“珍婕妤娘娘说,夫妻者,乃天赐之缘。夫乃体表,妻乃内肌,二者岂能缺一而分?而今皇后娘娘千里迢迢地自殷山回来,皇上岂有不慰问体恤之理?若是连今日也要留在‘明霞殿’,那岂不是连珍婕妤娘娘也成了不懂规矩,不成体统之人?”

妙涵的一番话让白泽那满心的不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感动。他并没有想到,这么个娇小可爱的人儿,连心思都是这般玲珑的,怎能不让他动容?

看到白泽显然是已然被这番理论而说动了心,那妙涵便紧接着深深地拜了下去,恭敬地说道:“皇上,请体谅珍婕妤娘娘的一片苦心。”

“好。好。”白泽点了点头,说道,“转告你们娘娘,就说她的心思,朕体会了,她的心意,朕明白了。今ri你们全都有赏,歇着罢。”

说罢,朝着那寝殿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走出了“明霞殿”。

“皇上,这位珍婕妤娘娘果真是女中的翘楚也!”顺元在白泽的身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那白泽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又免不了哀叹一声,道,“如若皇后能有她一半这样通情达理,朕便知足了。”

一番话里透出了多少一代帝王的无奈,那顺元想到文菁皇后那张嚣张跋扈而又让人头疼之至的脸,便也有种说不出的腻味。找懂事的妃子不难,找个懂事的皇后可不容易啊!只愿这文菁皇后早一点有所觉悟,也不至于到日后被人挤下凤椅还傻傻地不明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