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注意到,这些人里,却不曾见那萧淑妃的影子。想来定是因有孕在身而不曾来罢?

“咦,德妃怎不曾来?”庄太后环视了众妃一眼,道。

“呵呵,臣妾才这么一回来迟,便被您老人家逮着了。”那庄太后的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朱砂的心中一动。这些个宫妃一个个儿地,每一个都敛息静气,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却偏偏这个人说话方式如此豪爽,却倒是甚么人来的?

她转过身,倒是攸地被眼前的这个女子吸引了。

但见这女子一身红衣,头发挽成缕鹿髻,只斜cha着一对珍珠攒花簪。她的脸上并未施任何的粉黛,然而那一对上扬的英眉,和一双烁烁生辉的眼睛,却让这张脸有了一种飞扬的神采。

这个人…是?

“臣妾洛红英,参见太后娘娘!”这女子说话倒也是极为豪爽地,径自拜了下去。

洛红英?

这便是有着德妃之称的深远侯之女,洛红英吗?

朱砂暗暗地吃了一惊,想不到那以xing如烈火而著称的深远侯之女,竟也似他那般不拘小节么?

“起来罢。”庄太后笑着说了一句,又拉起朱砂的手,笑道,“来朱砂,这是德妃。可是这后宫里出了名的呛口辣椒,你可不要被她呛到才是。”

一席话说得那洛红英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其他的宫妃也跟着笑了起来。

“哟,太后娘娘,瞧您说得。”倒是那阵阵都落不下的宋贤妃笑着cha言道,“这天下谁不知道德妃姐姐是个文武双全的?要不又岂担得起这个‘德’字?您若是说她是小辣椒,可倒是让我们这些人都汗颜了。”

“可不是,|”这洛红英也笑道,“老太后就会派遣臣妾,可是珍婕妤妹妹终究是与臣妾第一次见面,怎么也得给臣妾留些颜面才是的。”

那庄太后的心情大好,便笑道:“好好好,就给你留些颜面。来来来,咱们上座,吃酒。”

彼时,恰好白泽也来了,便与庄太后一并坐在上首,其他嫔妃以品级各自落座了。却只因那朱砂乃是这次宴席的主角儿,被白泽拉着坐在了他的身旁。

月华满地,照得人间歌舞升平。

036:妖儿莫怕

每一位宫妃的座位,都是按着品级来分的。

除了朱砂因这次倚仗着庄太后作东,与皇上白泽的宠爱例外,其他的宫妃都小心翼翼地落座,生怕坐得错了。

朱砂悄然看过去,在自己的身边坐着的是宋贤妃,然后是德妃洛红英,紧接着便是两个衣着华丽花哨的女子。朱砂暗暗地思量了一下,又细细地看去,发觉这两个女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均是既鄙夷又充满了敌意。想来,她们应当便是那东宫皇后慕容薇宫里的宫妃。

主子还未回来,两只看门的狗便已然按捺不住了吗?朱砂的唇微微地扬了起来,心中暗自感叹古语所说的“物以类聚”果然是有道理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醉意,话题却渐渐地多了起来。朱砂因多饮了几杯,面颊自泛起了红晕,而那白泽因担心朱砂不胜酒力,便悄悄地自桌下握住了她的手。朱砂的心中微微地动了动,她转过头来,朝着白泽微微地笑了一笑。

这样的一幕,自然被那两个被文菁皇后慕容薇派来的使者看在了眼里。一向自恃是爱与正义的化身的两个人便纷纷不约而同地对朱砂怒目而视。然而朱砂却并不曾将这两这两个不足分量的女人放在眼里,她只是朝着她们微微地一笑,便兀自将视线落在那石台上起舞的舞姬上面了。

你道那石台,却是极为精妙的。那邀月亭原本便比地面高出九个台阶,乃是象征着天子至高无上的权利。而那石台若是矮了,自会让那些尊贵的看客们看不真切,若是高了又岂不是与天子的权利等同?

所以不知哪里的能工巧匠独具慧心地,将那石台雕成了莲花花瓣的图样,最下面是一个方形的石阶,雕着云纹图腾,然后有着三层莲花瓣包围着看台,角度竟与在邀月亭中坐下来的视线持平。朱砂看着这些容貌艳丽而又长袖翩飞的舞姬,只觉赏心悦目。

一曲终了,但听得这在座的宫妃里突然有人说话了。

“今夜如此尽兴,又逢珍婕妤娘娘貌美好似仙子下凡。臣妾斗胆,想献曲一首,邀珍婕妤娘娘起舞。不知皇上是否应允?”

这个提议,可是个很微妙的提议呢…它会让你分辨不清那提议之人的用心,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朱砂眼波流转,看向了那提议的人。不出她的所料,那人恰恰便是出自于东宫皇后——慕容薇宫里的嫔妃。却是一个身着青碧色浣花长裙的宫妃,她的脸很圆,形似苹果,明明是个可人的相貌,却偏偏神色之中有种说不出的刁钻,令人生恶。

她笑嘻嘻地站起来,朝着朱砂施了一礼,道:“珍婕妤娘娘,臣妾于美人,愿意为珍婕妤娘娘起舞伴奏。”

为我起舞伴奏?朱砂心中冷冷一笑,想必是你想要我替你的曲子伴舞还差不多罢…

那皇上白泽闻听,突然间想到他还不曾看到过朱砂跳舞的样子,心中顿觉好奇,却又不知道朱砂的意思,便转过脸来,用探询的神色看向朱砂。

朱砂看了看白泽,朝着白泽微微地笑了一笑,道:“皇上,这位于美人妹妹的琴艺一定十分精湛。若是有如此天籁之音响起,那再分神去看舞岂不是画蛇添足?臣妾倒是愿意静静聆听这位于美人妹妹的琴声,单以琴技讨教一二。”

这番话说得不软不硬,既恭维了于美人,却又断下了于美人想要给自己下套的念想。况且,朱砂在最后说了一句要以琴技讨教。这便是将了那于美人一军。怎么,你琴弹的好,就想要卖弄是吧?那也要看看人外有没有人,天外有没有天,兴许真正的大神就在你的对面坐着呢,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弹一曲了。

那于美人显然不是傻子,听出来了朱砂语气里的挑衅。她看了朱砂一眼,然后笑道:“珍婕妤这样一说,臣妾都不敢弹琴了,不如请婕妤娘娘抚一曲,以让臣妾开开眼界。”

“好了,于美人,你就不要在这里推三推四的了。”这一回,倒是庄太后她老人家发话了。这老太后素来便看过惯那些“锦绣宫”里的女人,个顶个儿的与她们的主子一样既善妒又没品,在她这个看惯了大风大浪的老祖宗面前使这种伎俩,真是让她倍感不耐。“要弹你便快去弹,再推一会子,哀家便要睡着了。”

看到这位素有铁面太后之称的庄太后冷下脸来,于美人便噤若寒蝉,多一句话都不敢说地俯身拜了一拜,道:“是,太后娘娘。”

言罢,便行至了石台上。早已然有人将一架琴摆在了那石台上,于美人煞有介事地坐在了那琴后,伸手运指,琴弦叮咚作响,奏响了一首曲子。

虽谈不上天籁之音,但是听起来倒也悠扬。偏那于美人自己先沉醉了,她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如醉如痴,看起来倒比她的琴声更加的富有表现力。

朱砂忍俊不禁地瞧着这个有着苹果脸的于美人,想象着平素里在慕容薇跟前都会上演着怎样的一些戏份,便不由得想要叹息。

正在这个当儿,却突然看到不远处有舞姬簇拥等候的地方突然间窜起来几个人,直扑向白泽的方向。

在座之人顿时都慌了神,就连那在石台上如醉如痴地弹着曲子的于美人都被唬得尖叫着躲到了琴架下面。方才还歌舞升平的场景顿时乱做了一团,但听得那顺元高叫着“护驾!护驾!”一面把白泽挡了个严实。

然而众人都在大声叫器着保护的那个人,下意识的动作却只是将一个人拥在了怀里。

那个人,便是朱砂。

错愕的朱砂,意外的朱砂,只是抬起头来看白泽的脸。这明明是一个儒雅而又温和的人呵,他并没有像太祖皇帝与高祖皇帝那样有过戎马生涯。他是生来便注定坐拥天下的人,四书五经,满腹经纶。然而在这一刻,他那温和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坚毅与决然,白泽紧紧地把朱砂拥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

“妖儿莫怕,有朕!”

他竟是…这样说的…

037 热血沸腾

然而那些刺客的动作却快如闪电,他们个个儿手持长剑,飞扑而来,到了近前,却又兵分两路,一路朝着庄太后而去,另一路朝着白泽攻来。

“呔!放肆!|”眼见一个刺客的长剑将即,突然一道火红的人影跳起来,金光一现,竟将那刺客的长剑击得飞了出去。

朱砂赫然看到,那一袭红衣的洛红英手持一柄金色长剑,纵身而起,站在了桌子上。她的衣袂翻飞,身姿绰约,好似天上的女神下凡,英气十足,豪气万千。

“竟有如此大胆的刺客,敢行刺皇上,你们活得不耐烦了!”那高昂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底气,让朱砂看得都失了神。就在这个时候,侍卫们已然纷纷冲向那些刺客,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皇上,请您与太后娘娘先行回宫,这里有臣妾。”这洛红英站在桌子上,回过头对白泽说道。

“红英,有劳你了。”白泽温和地对洛红英说道。朱砂看到洛红英英姿飒爽地一笑,然后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是一种,丝毫没有介蒂,没有妒忌,没有恨意的目光,她微微地笑着朝朱砂点了点头,继而转过头去,提剑纵身跃至了那些刺客之中。

这样一个…心胸豁达而又豪爽美丽的女子呵…朱砂禁不住对这个洛红英心存好感起来。

所以就在白泽拉着她与庄太后离开邀月亭时,朱砂还不断地回头去瞧正在与刺客缠斗的洛红英。然而就在刚刚跑出没有多远,便突然从御花园旁边的梧桐树林中窜出来几个黑衣刺客。他们像是闪电般无声无息地扑向白泽和庄太后,动作如此连续,一气呵成。

“护驾,护驾|!”顺元和柳公公都吓坏了,他们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各自的主子朝着后方退过去,一批侍卫涌上来拦住了那些刺客。

可是很显然,后来的这些刺客武功都要远远在之前那些之上,想来这必是受了高人指使的刺客!朱砂的心中暗暗一沉,她的脑海里迅速地闪过了一个人的脸。但是她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那个人,是隐忍的蛇,他绝对不会这样轻易而又鲁莽地做出这样的行为的。

可是,仇恨这个王朝的,还有别人吗?

“狗皇帝,纳命来!”朱砂听到一声怒吼,一个黑衣人飞身而至,手中的大刀朝着白泽的面门砍了下去。

这一下子,可把所有人都唬得不轻。那守在白泽身前的侍卫急速地迎上去,而顺元而把白泽和朱砂推到了一边儿。朱砂和白泽就这样被推得分开来,纷纷跌倒在地。而那刺客根本没有心情与那些侍卫混战,而是三下五除二地敷衍了几下便冲向白泽。朱砂眼看着白泽刚刚站起身来,那刺客便已然冲得近了,焦急的朱砂想也不想地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刺客的攻击。

“jian女人。”却听得那刺客怒斥一声,这一刀竟没有劈下去,而是扬手一掌,便把朱砂推开了。

意外的朱砂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瞧着那个刺客,然而或许对那刺客只是轻轻地一掌,对于朱砂这个柔弱的女子来说却像是一场龙卷风,竟然掀得她朝着后方飞了出去。

就在朱砂险些跌落在地的时候,却有一只大手稳稳地托住了朱砂的背,然后半拥着她站住了。这只手上传来一种炽热的温度,像是燃烧着的火焰,竟然让朱砂的全身都微微地颤抖起来。这种炽热的感觉,似曾相识,难道…朱砂惊讶地瞧过去,看到了一张英气bi人的脸庞。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况且这双眼睛里所透出的充满了狂野的男人气息为何如此熟悉?就在朱砂怔神的工夫,这男人却松开了手,匆匆道:“珍婕妤娘娘,属下失礼了。”说罢便高声喝道:“保护娘娘!”

顿时便有一队劲装侍卫将朱砂围绕起来,而那男子则轻轻一跃便冲至了白泽的面前。

此时的白泽手臂已然被那刺客刺中,幸而他或多或少会些保命的工夫,没有至于那只手臂断掉,不过那明黄的袍子也已然被染红了大片。庄太后被诸多侍卫保护着,急切地呼着:“皇上,皇上!保护皇上!”

那刺客见自己得手大喜过望,便再次举刀要砍。然而在这个时候,救下朱砂的男子已然到了。但见他身着青色软甲,头发绾在青色的头巾之中,鹰眉虎目,神采飞扬,那玄色的宽腰带更让他那肌肉虬张的身体格外的充满张力。

他举起长剑,便架飞了那刺客的大刀。

“哈哈哈,苏察哈尔查?湛!”那刺客突然大笑着喊出了这男子的名字,使得苏湛整个身体都为之一震。

“怎么乾青国的二等贵族都沦落到给武昭人当看门狗的地步了吗?”那刺客的声音粗哑,嘲讽地说完,便哈哈大笑不已。

苏湛的脸,变了颜色。

他站在那里,持着长剑的手紧紧地攥着,青筋暴起。

那刺客似乎是已经看出了苏湛的愤怒,心情大好地笑道:“看起来你苏察哈尔查家族也不过如此,还亏得你祖上号称乾青国满门英烈。到头来却是败絮其中!”

“住口!”苏湛的眼睛忽地红了起来,他提着长剑疯狂地刺得那个刺客。血液里似乎是有甚么在一瞬间燃烧起来,越烧越旺,疯狂得想要吞噬一切。

那刺客自知苏湛已然动气,也不硬接,况且他同行而来的人都没有占得便宜。他当理便打了一个响哨,率领这些刺客纷纷逃亡。

“休想逃走!”苏湛大喝,“来人,随我追!伤皇上者杀无赦!”

大部分的侍卫随着苏湛追了过去,只留下了一部分保护着白泽与庄太后,并朱砂一起回到了慈宁殿。

一朝之君受了伤,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整个慈宁殿里的人都慌了神,好在被那庄太后喝住了,御医慌里慌张地奔了来,却松了口气地恭敬白泽吉人天相,只不过受了一些皮外之伤。

表面上一直强忍着一口气的庄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038:去腐陈新

“太后!”

“太后娘娘!”

包括郑尚宫在内的宫女们无一不傻了眼,她们一窝蜂似的涌上来,刚想要把庄太后扶起来,却被朱砂喝住了。

纵然是正三品的婕妤娘娘,可是在这两位一等一的重要人物面前,即便是受了些惊的朱砂也是无人理的。朱砂自然也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她安静地坐在一边儿,望着来来回回奔来奔去的御医和宫人们,像是安静在看热闹的小猫。然而当这位皇宫的首脑人物——庄太后晕过去之时,看着这些慌了神的宫人们,朱砂却再也没法子沉默了。

她喝住了那些蠢蠢欲动,想要去扶庄太后的宫人,然后走到庄太后的身边,弯下身来仔细地瞧了瞧庄太后。

“郑尚宫,太后娘娘可有醒神的鼻烟壶?”朱砂抬头问郑尚宫。

“有,有的!”郑尚宫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身奔去拿,眨眼间她便返了回来,将一个浅青色的小鼻壶递给了朱砂。朱砂打开盖子,放在庄太后的鼻子前面让她轻轻地嗅了嗅,但听得“咳”地一声咳嗽,庄太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好孩子,又是你救了哀家…”庄太后说着,竟伸出手来捂住了胸口。

“太后娘娘你是有心疾罢?”朱砂见庄太后捂着胸口点了点头,便对柳公公道,“柳公公烦请您再请御医来。”柳公公点头,急忙命人去请,这边擦了擦额前的汗珠,道:“多亏了珍婕妤娘娘,奴才这么多年可是头一回看到太后娘娘晕厥,这都吓晕了头了。”

“柳公公过赞了。”朱砂微微地点了点头,便见御医巴巴地跑了进来。映月见御医来了,便又要去扶庄太后,却被这位上了年纪的御医连忙制止了。

这御医跪倒在地,就地为庄太后脉了诊,方叹道:“多亏得没有在太后娘娘晕过去的时候扶您老人家,要不然,便是微臣也不敢保证能妙手回春哪!”

说罢,便命人急忙抬来锦垫,让庄太后就地靠上一会子,又取来一种红色的丹药喂庄太后服下,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方才让庄太后起了身。

这庄太后昔日确实有心疾,只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发作得如此吓人。便是连她自己也被唬得不轻,当下只是紧紧地捉着朱砂的手,说甚么也不肯放开。

那白泽见庄太后如此厚待朱砂,又想起先前当刺客袭击自己时,朱砂也曾用身体保护自己,便由此更加地对朱砂倾心敬重。眼角眉梢已然尽是深情,望着朱砂不愿离开视线。

这一次闹得人仰马翻的行刺,让这对天底下最为金贵的母子足足相对沉默了半晌,方才彼此有了计较。

不知道夜半,还是凌晨,已然倚着床边昏昏然睡着的朱砂,却恍惚间听到了这对母子的谈话。

但听得庄太后沉声道:“皇上,看样子,此番接二连三的事情,皆由那乾青国的旧臣余党而起。你怎么看?”

朱砂轻轻地眯了眯眼,看到白泽点了点头,一边思量着,一边道:“母后所言极是,朕也是这样认为的。想来是有人想借朕刚刚登基之时,故意在幕后挑起事端,煽动那些乾青国的余党闹事。”

“哀家早就说,那些乾青国的贵族绝不能重用!”庄太后紧紧地攥紧了手,目光决绝,然而胸口传来的一阵巨痛却让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母后!”白泽惊叫出声,庄太后却伸出手制止住了他。

“皇上,不是哀家过河拆桥,只是在太祖皇帝得天下之后,便相对前朝之臣拜相封侯的事情确实不可取。须知,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这武昭国的天下,岂能全部交由那些乾青国旧臣?”庄太后的语气再次显露出她铁腕的一面,但所说的道理也值得深思。“况且,知人知面不知心,皇上焉能知道那些乾青国的旧臣是否真的别无二心?”

白泽的眉微微地皱着,陷入了深思里。

“母后说的没有错,现在想来,自朕登基以来。以慕容文鹰为首的那些前朝旧臣,以铺佐朕为由,对朕的旨意常常横加阻拦。况且又提出了很多让朕匪夷所思的意见来,因一些琐事常常抱怨连连,让朕很是不悦。”白泽说着,脸上慢慢地呈现出不快的神色来,“有一次,那慕容文鹰居然对朕说,要朕好好地对待文菁皇后。母后,您听听,这倒是甚么话!”

“哼,那个文菁皇后!”这白泽若是不提还好,一提这慕容薇庄太后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还好意思提他那个不懂事的女儿!想不到慕容家竟是这般教女儿的,既没有豁达之心,也没有容人之量。便是行事作风都是个不长见识的,哀家便是倾其所有的教,也终是个不开化的东西。”

庄太后这一气,更觉胸口憋闷,只好松了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将目光落在了一直守候在自己床塌旁边的朱砂身上,这个清丽的女子这会子竟是歪在床边睡着了,庄太后的心便攸地软了下去。

“恐怕这后宫里,数来数去也没有能敌得过这一个的。”庄太后怜惜地抚摸着朱砂的头,说道,“她虽没有德妃的武功,那股子侠义之心却超过了德妃!单是这几番救了哀家的心意,哀家便已然还都还不清的。怎奈她出身平凡,若是能出身于旺族…”

“母后,此言差矣。”提到自己钟情的女子,白泽的脸上便浮现出了温和的笑意,“您不也说,而今武昭国的重臣,都是乾青国的旧臣。想来朕应当去腐陈新,在我武昭臣民中选取优秀的臣子提拔成新贵。如此一方面能克制乾青国旧臣,一方面更能忠心于我武昭。”

白泽的话让庄太后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喜悦之光,她朝着白泽连连点头,神色里尽是赞赏之意。却不料这些话听在朱砂的耳中,却别有了一番意境。

这么说,白隐果然动手了吗。就这样由外而内地,一点点地瓦解那四大家族的势力…可叹这对原是想要改变朝中势利风向的母子,就这样一步步地走进了白隐设下的陷井里。

039:闹事

庄太后的心疾,按着那老御医的方子调理了两日,便已然有所好转了。幸而有朱砂每日里陪着她说话聊天,那郁结在心头的压抑慢慢地消散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那明霞殿原本是快要打扫好了的,偏偏皇上白泽又赐了许多崭新的家具,和一些上等的瓷器,顺元少不得又命人把明霞殿的摆设重新弄了一番。这一番折腾,少不得又要一两日,顺元早来请过朱砂前去过目,指点一下物品的摆放位置。可是朱砂只是笑着对那顺元道:“顺元公公您且看着来罢,本宫在这方面可是甚么都不懂得。就有劳顺元公公了。”

那顺元见朱砂如此信任自己,便不免愈发地尽职尽责,将那明霞殿里里外外收拾得甚为妥帖。

且放下顺元那边不提,单说这一日,朱砂在侍奉庄太后就寝之时,却忽闻得外面映月与郑尚宫在轻声地说些甚么。

庄太后甚为疑惑,竖起耳朵听了半晌也未曾听清甚么,当下便有些不悦,喝道:“你们在外面鬼嘁鬼嘁地说甚么?难道倒是有甚么要瞒哀家的不成?”

话音刚落,那郑尚宫便急忙走了进来,跪倒在地与那庄太后道:“太后娘娘请恕罪!奴婢实在是恐太后娘娘您身体尚未痊愈,又刚刚躺下,不敢惊扰了凤驾。”

“哀家没痊愈,便想要瞒哀家了?如若哀家要死了,你们岂不是更要无法无天了?”看着已然立起眼睛的庄太后,郑尚宫立即叩头谢罪。

“太后娘娘,郑尚宫乃是跟随了您多年的自己人,而今您心疾发作,恐怕最担心的便是她了。相信她不是故意要瞒您,当是果真担心您来的。”朱砂急忙替郑尚宫解释,那庄太后的怒气才稍稍地平稳了下去。

彼时郑尚宫抬起头来,感激地看了一眼朱砂。

“老实讲,到底是甚么事?”庄太后问。

“回太后娘娘,乃是那集秀坊的人来报,说是有人闹事,一个会些武功的小主儿正在打另一个,侯公公等人已然前去拉了,却怎奈连拦也是拦不住的。”郑尚宫无比头疼地说道。每一次新的宫女入宫都会闹出这样那样的事情来,偏偏这些宫女们有很多都是朝廷要员之女,处置起来非常棘手。

“什么?”庄太后顿时来了火气,“难道那些内务府和侍卫都是吃闲饭的?随便哪一个不能拉开她们?非要闹到哀家的慈宁宫来?”

“回太后娘娘,因此时都已然是亥时,那些侍卫们哪里还敢闯入后妃禁地?况且那些集秀轩的小主儿们个个都还只是穿着中衣薄裙在院儿中,谁又敢进?那些内务府的人想来也应当快到了,要不,太后娘娘您先歇着,奴婢去看一眼?”郑尚宫试探xing地问道。

庄太后沉默了下去,然而朱砂却听得这话里话外的,似乎有着某种异样。一个会武功的小主儿…她在集秀坊之时,并不曾听说过有哪个是会武功的,怎么就突然传出来有人会武功了?

而若要说没有人会武功…

朱砂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闪电,她如梦初醒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然后微笑着对庄太后道:“要不,臣妾与郑尚宫一并去?好歹,臣妾也是在集秀坊一段时日,对那些姐妹多少有些了解,兴许能问出个来龙去脉…”

听得朱砂这样说,那庄太后的心意便微微地动了动。她似乎是想起来了,在那一次她前往集秀坊之时,便看到朱砂与另一个女孩子受罚的情形,眼下朱砂又是这般想要去看,难道说此事又与那个女孩有关?

心意既定,那庄太后便叹息了一声,道:“算了,哀家也一起去罢。这一批的新秀里面,似乎是有人总是不安生,如若果真有那想要挑起祸端之人,还是及早逐出去好些。免得日后得了宠,更是闹得后宫不得安宁。”

这番话倒是果真符合庄太后的xing子,朱砂与郑尚宫相视一笑,便搀扶起了庄太后,替她穿戴整齐。柳公公少不得去喝人备了车辇,连夜赶往集秀坊。

能在如此深夜之中,两次惊动庄太后的凤驾,眼下这闹事的小主儿,可果真不简单!

车辇未至,远远的便看到了那灯火通明的集秀坊。快要临近之时,便看到了内务府的一行人正匆匆地奔过去。为首的那人正是前番惩罚过朱砂的戚公公,戚公公看到了太后的车辇,急忙喝住了随行,给庄太后和朱砂见礼。

“起来罢。”庄太后冷冷地说道,“怎么内务府办事是越来越慢了,照你们这个速度,恐怕那集秀坊都要闹出人命了!”

那戚公公原本便因为自己曾经惩罚过朱砂而有些汗颜,正欲因那事道歉,谁想却又被庄太后数落了一番。他急忙叩首认错,却被庄太后喝住,要他跟在自己的车辇旁边,一并去往集秀坊。

“哀家倒是要看看,这些新入宫的小丫头们,到底能折腾出甚么花样来!”庄太后说着,又禁不住咳嗽起来。

“太后娘娘,夜里风冷,当多穿点才是。”朱砂说着,便将庄太后的披风拉得紧了些。

说话的工夫便已然到了集秀坊。刚刚走进去便见那侯公公正一脸愁容地看着院子里扭打成一团的几个女孩子,朱砂惊讶地看到那竟然是静香与嫣秀,她们俩个正在合力去拉站一个披着长发的瘦高女子,而这个瘦高女子却根本不管那两个人正用怎样的方法揪、抓自己,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个被压在她身下的女子身上。朱砂看到她用力地挥起手臂,重重地扇着那人的耳光,她是那么用力,被她压在身下的人哀叫声连连,那声音堪比绑在肉架上待宰的牲口。

是翠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