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是新人笑旧人哭,今日我在你怀中沉醉,他日岂知我冷宫寂寞叹薄情?

何苦,何苦…何苦说这若砒霜般只会荼毒人心的情话?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且随我来罢…

朱砂的眸光有如湖光潋滟,眨着小女子特有的妩媚与娇柔,却好似一只悄然从五欲地狱里爬出的蛇,缠绵着贴上了白泽的身体。她像是世上最甜的蜜糖,她像是天底下最洁白的玉,她像是人间最毒的药,让他从这一刻彻底沉迷,再不想清醒过活。

初尝人事,远比朱砂想象中的还要痛苦。

几番忍痛的缠绵让她昏昏然睡去,竟是睡得前所未有的沉。白泽上朝之前起了身,望着这个已然成为了自己女人的小小少女,唇边露出温柔的笑意。他俯下身来,在朱砂的额上印下一吻,悄然起了身。

“让她多睡会,你们都退下罢。”白泽说着,换好了朝袍,信步走了出去。那守在寝殿的宫女脸上挂着会心的笑意,纷纷退了下去。

朱砂从来没有感觉过如此的疲倦,她沉沉地睡着,直到感觉有一双手在轻轻地抚摸着自己。不是入睡前那种温暖而又宽厚的手,而是一双有着近似于冰冷温度的手。丝毫不带有温情,也没有一丝怜惜,虽然很轻、很轻地碰触着朱砂,但是那分明带着的丝丝凉意却让朱砂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慢慢地睁开眼睛,朱砂便被眼前坐在床边的人唬了一跳。她猛地坐起身来,抓过锦被遮住了赤裸的身体。

“又不是第一次在本王的面前如此坦露,何必如此惊慌?”

那双黑眸里闪烁着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意,月色的衣裳在床塌边层层叠叠的铺散开来,是带着冷漠的优雅,更是带着嘲笑天下的不羁与傲然。

“靖王爷…”朱砂轻轻地唤着,心里却不知为何,因这双黑眸里的笑意而感觉到浑身的冰冷。

031:给你的保护

白隐的目光,在朱砂的身上慢慢地转动着。

初尝人事的少女呵…她的长发凌乱,丝丝缕缕纠缠在肩头,竟然显露出一股子难言的风情万种。她终不再是那个少女了,不再是那个混合着天真与邪恶目光的少女,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女人。一夜之间,她便不再是她了。

白隐看到在这白皙如玉的肌肤之上尚且还残留着粉红色的吻痕,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桃花儿,清晰而又耀目。而她的双颊如此红润,目光如此明亮,像是一朵汲取了雨露精华而兀自芬芳的花朵,绽放得如此令人无法转移视线。

然而白隐终是将目光垂下了,他伸手拿过一件衣裳,替朱砂披在了身体上,然后自腰间取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打开红的盖子,一股芬芳之气顿时扑鼻而来,让人精神都为止之一震。朱砂望着那个小瓶,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子警惕。

“这是甚么?”朱砂问。

“这是本王特地为你准备的补品,可以为你提供一种保护。”说罢,白隐自那小小的药瓶之中倒出了一粒洁白如玉的小药丸,递到了朱砂的唇边。

他垂下的黑眸望着朱砂,看似不带一丝情感,却让朱砂“哧”地笑出了声。她那花瓣般的唇因为尝了人间的雨露与云雨而变得饱满而红润,带着让人着迷的妩媚,在洁白的药丸映衬下格外的醒目。朱砂笑道:“王爷您这是何必转弯抹角?您莫不如就说这药丸乃是避孕之药,只恐我怀上龙脉,妨碍了您的计划罢?”

白隐的唇微微地上扬,漫不经心地说道:“傻孩子,难道你不知道为甚么这皇宫的女人们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怀上龙种么?难道你当那慕容薇是吃素的?如若本王不好好地把你保护起来,那么到时候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朱砂眨了眨眼睛,她知道白隐说的没错,凭着慕容薇的xing子,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而今,她朱砂自然是绝对不可以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境地的。既然这武昭国注定灭亡,她又何苦去做那种没脑子的事情?

只是这白隐…他却果真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令自己服下这药丸么?

她悄悄地瞄了一眼白隐,看到白隐的脸上依旧是种波澜不惊的表情,心底又升起了一股子恶作剧的念头,朱砂伸手勾住了白隐的脖子,娇笑道:“王爷,反正是要吃这良药的,不如陪我再温存一场,如何?”

白隐的嘴唇攸地抿了起来,他的目光突然间变得冰冷,一瞬不瞬地望着朱砂。而朱砂却并没有被他的模样吓到,只是笑嘻嘻地眯着眼睛看他。

“好啊。”白隐微笑起来,他的唇邪魅地上扬着,凑近了朱砂的唇。朱砂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唬得全身一颤,但听得白隐含笑道:“当本王坐上龙椅之时,定要与你云雨到天昏地暗,让你享尽鱼水之欢。”

他每说一个字,贴在自己唇上的嘴唇便微微地动,而那黑眸近在眼前,带着暧昧不清的神色,让朱砂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她恼怒地瞪向白隐,白隐却哈哈大笑着,将那粒药丸塞进了朱砂的口中。

“这药可使你半年之内无忧,并且可使你肌肤如雪,容光焕发。”白隐说着,便站起身来,他的长袍因动作而优雅地垂下,显得他的身材异常挺拔俊秀,而他脸上的笑容亦真亦幻,让人迷惑直至沉迷。

“相信从今日起你便会被册封,有自己的宫殿,有自己的侍从。本王会派给你几个得力的侍从,你也该好好想想自己斟酌个贴心的。我们的计划从这一刻起全部启动了,你好自为之罢。:”

说罢,深深地看了一眼朱砂,转身离开了。

朱砂没有问他是如何进来得这太后娘娘的慈宁殿的,那个魔鬼神通广大,恐怕没有甚么是他做不到,做不了的。口齿之间还残留着那药丸的淡淡芬芳,既甜而香,好似眨眼间便渗透进了肌肤的每一个角落,让身体都跟着香气扑鼻起来。

朱砂细细地品了品,她在白隐王府的别院里被特地教授过一些药理和医者常识,猜想这药里大概和了麝香一类的东西。正在她暗暗思量的当儿,映月却自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朱砂已然醒了,她便喜得立即施礼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朱砂听得这映月唤自己做娘娘,当下便怔住了。莫不是,那与皇上白泽睡了一晚的人都立刻变成了娘娘么?

看着这个小小的少女脸上露出这样惊讶和迷惑的天真神色,那映月便不由得笑了起来,兀自解释道:“皇上上朝的时候,娘娘还睡着,所以便唤奴婢们不要惊扰了娘娘。话说回来,皇上可从来没有这样体贴过任何人呢!”

朱砂羞涩地笑了笑,将披在自己身上的衣裳拉了拉。

“请容奴婢侍候娘娘沐浴更衣。”映月是何等有眼色的人物?当下便走了过来,去扶朱砂。

“这…这可使不得!”朱砂便是这会子再无所适从,也晓得这映月原本是庄太后身前的近侍宫女,自己怎么敢让她来侍候自己?

谁料这映月倒是笑呵呵地说道:“娘娘您自不必客气,奴婢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前来伺候您的。”说罢又高声唤道:“芷文,采玉,快来伺候娘娘沐浴。”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与映月年龄相仿的宫女快步走了进来,上前搀起了朱砂。这朱砂刚刚要起身,便忽觉自己浑身酸痛,xiati更是既肿又疼。那映月到底是个暗晓人事的,当下便悄然抿着嘴巴笑了笑,道:“芷文,你且去请尚嬷嬷来。”

那尚嬷嬷乃是庄太后殿中司掌药局的女官,虽然上了些年纪,但是容貌身姿都矫健得很。她手脚麻利地替朱砂上了些药,叮嘱朱砂稍加休息再去沐浴。又留下了一些草药,让映月放在浴盆里,以草药沐浴可解身体的乏软,更可以令不适的感觉稍加好转。

朱砂自知,自己已然不是先前那个傻乎乎的少女了,便也只得红着脸,任由这些宫女们侍奉。就在她沐浴过后,便早已然有人奉来了新的衣裳。

032:家有贤妻

朱砂转过头,看到有一队身着浅杏色小袄,青色长裙的宫女款款走了进来。

这些宫女的头发均高挽成髻,除了一枝金钗并没有多余的装饰。而她们的容貌均清丽素雅,并没有那种后宫女子们常有的娇媚,每个人的神情都是庄重而沉稳的。她们的手上均持着黑檀木的托盘,托盘里有整齐叠着的衣裳,也有被金黄色绸缎盖着的托盘,看不清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那映月看到朱砂十分莫名的模样,便笑着对朱砂道:“娘娘,这是尚服局与尚工局的女官。您而今身份自不比往日,该穿着合您品级的衣裳了。”

说罢便招手令这些女官们走上前来,将那托盘里的衣裳一一呈现在朱砂的眼前,道:“奴婢自恃粗卑,不知道娘娘您中意哪一件,还请娘娘自己选选?”

朱砂的脸再次微微地涨得红了起来,映月的话她显然是听明白了,只是这些衣裳个个儿质地轻盈而精致,一见便知绝非凡品。较之她先前所看到的、穿到的,都不知道好出了千倍万倍。

常言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这便是有那么多的后宫女子,在盛宠逐渐冷淡之后都难以接受那冷清下来的日子。那是因为,再没有这种被众星捧月般的感觉了罢?

朱砂将那几件衣裳看了一番,最后选了一件相对朴素一些的浅青色绣白色兰花儿的轻纱长裙。那映月瞧朱砂越过了先头那几件颜色最为艳丽的,而选了一件既朴素又大方的衣裳,不由得暗暗地点了点头。暗道,无怪太后娘娘高看这位娘娘一眼,看她这份既淡泊又低调的xing情便已然是这诸多的宫妃里再难找的。况且又生得如此美貌,也就难怪皇上对她一往情深了…

挑好了衣裳,又有女官走过来呈上了那些盖着金黄色的托盘,但见那金黄色的丝绸一经掀开,里面静静躺着的是几件黄金的首饰。其中有单凤朝阳五团花儿样的头面,有一对七寸长的金玉攒花嵌翡翠的簪子,两对四寸长雕着梅花的小头钗,还有一对以珍珠为心儿的兰花儿小对簪,外加一对金耳环。

这种皇室专属工匠所特制的金饰,雕工精美绝仑,每一件都足以令女人们疯狂迷醉。朱砂瞧了瞧,却只探手选了那对以珍珠为心儿的兰花小对簪,加上一对金耳环,便挥手令她们退下去了。

见这位新得宠的娘娘只选了这么简单的两样东西,这些女官儿们倒是纷纷怔住了,她们先是面面相觑地相互瞧了瞧,然后将视线落在了映月的身上。

这映月忍俊不禁地朝着她们点了点头,这几位女官儿方才行礼退下了。这边映月与芷文和采玉侍候朱砂起身更衣,又替她梳好了头,感慨朱砂这一头如云的黑发,竟然有如一匹绸缎柔顺光滑。映月的称赞不由得让朱砂有了片刻的失神,她忽地想到,自己初去白隐的王府别院之时,头发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好。长期在慕容侯府,过着吃不上喝不上的日子,那时候的朱砂虽然空有一张美好的脸庞,个子却并没有同龄的孩子那样高,头发也只是细细的一缕儿。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让她的胃经常会感觉到不适,夜半常常会睡得大汗淋淋。白隐说,这是盗汗,也是身体虚弱的一种表现。

他亲自为她诊脉,亲自为她选药,指定专门的煎药侍女替她煎药。朱砂每日的饮食都经他亲自过目,而白隐总会隔三差五地来到她的“远香阁”,亲手替她用一种药水洗涤秀发。朱砂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感受过别人替她洗头发的感觉。而当白隐那微带着清冷体温的手轻轻地梳理她秀发的时候,朱砂的心都会轻轻地悸动。

“到底他是想把他掰碎了重新捏合一个你,还是想把你掰碎了重新捏合出一个他?”朱砂始终记得有一日,绿云用她那双充满了恨意和怨毒的眼,狠狠盯着自己时说的话。

现在想来,而今的朱砂,又怎会不是靖王爷白隐亲手调理,亲手捏合出来的呢?

你用你的双手你的仇恨你的血肉塑造了一个我,却独独忘记了我的心。我的心…该在哪里呢?

就在朱砂刚刚打扮妥当,走出了这个寝殿之时,却见庄太后静立在院中,一脸祥和地望着院中已然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儿。

因庄太后是个喜欢花儿的人,所以御花园的园丁便在庄太后的慈宁殿里种植了各色的花草,相互落错而种。此花谢了,另一种花则开,此起彼伏,连绵不断。一年四季都婉若花的海洋,倒是甚为让人赏心悦目。

“太后娘娘。”朱砂轻轻地唤了一声,庄太后转过身,看到了身着浅青色长裙的朱砂。

正是这个孩子!

清秀的瓜子儿脸,乌黑如云的长发挽成流云髻,却只别着一对儿珍珠黄金小头簪。虽然穿着素雅,但是却别有一番飘逸之感,在这初夏的微风里翩翩然有如仙子,却清纯有如幽谷百合。如此一个容貌出众,而又品xing一流的女子,让庄太后不禁想起了太祖皇帝在自己大婚之日所说的话。太祖皇帝说,皇家的儿媳有如百姓人家的媳妇,家有贤妻则定能铺佐夫成大事。需知,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呵!这样一个女子,若真能终生陪伴于自己的儿子,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于那武昭国的百姓,又将是多么有幸的一件事!

“太后娘娘?”朱砂的轻唤让庄太后从失神里清醒过来,她朝着朱砂笑了笑,招手道:“你过来。”

033:册封

朱砂见庄太后伸手招呼着自己,便欣然走了过去。

庄太后拉过朱砂,亲手为她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叹息道:“看着你,哀家忽然想起了嫁给先皇时的情形。现在想起来,他已然离哀家而去快一年了…”

朱砂的心微微地动了一动,在庄太后的眼里,分明可见那浓浓的情,和淡淡的愁。人都道帝王之情最为薄幸,可为何还会有这般女子为他痴情不变?

突然很想问问庄太后,作为皇帝的女子,她恨不恨,悔不悔?当那个她对之一往情深的男人,夜夜揽着不同的女人,在他的身下承欢之时,庄太后也曾难过,也曾恨过吗?

然而朱砂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或许对于庄太后而言,现在的这个结局是最好的罢?先皇驾崩,后宫的女子全部被遣散,只有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也只有她可以这样满情深情地回忆着与他在一起时的过往。那些个充满了腥风血雨的日子,到底是她陪他度过的呵!

就在一老一幼两代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之时,听得身后有人高喝道:“朱砂接旨!”

这声音来得突兀,倒是将朱砂唬了一跳。庄太后望过去,但见顺元手持金黄色的圣旨,大步走了过来。他先是给庄太后行了一礼,笑呵呵地道:“太后娘娘,奴才有圣旨在身,还请太后娘娘见谅。”

庄太后如何不知道这顺元是做什么来的?当下便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朱砂见状,心中也是有些底的,当下便跪倒在地,道:“朱砂接旨。”

那顺元公公将眼前的少女瞧了一瞧,继而笑呵呵地展开了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有宫女朱砂,容姿绰约,品xing秉优,又保护太后有功,特封为三品婕妤。赐封号为‘珍’,赐宫殿‘明霞殿’,赐黄金千两,丝绸一百匹,玉如意一对,及其他御品若干,钦此。”

是婕妤!

朱砂完全怔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白泽册封自己的竟然是正三品的婕妤!她先以为自己的身份并非旺族,最多不过是个四五品的宫妃,却没有想到白泽一下子将自己封为三品!

怔在那里的朱砂竟然忘记了接旨,直到庄太后笑呵呵地提醒她,朱砂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叩头接旨。那一并赐的,还有一份名册和一块系着绯色丝绦的朱鸾玉佩,还有一个黄金制成的名印。想来,均是象征着三品婕妤地位的物品。

一夜承欢,从此便为人上人。

只是朱砂还不知道,在她之前的所有后妃里,被皇上白泽御赐过封号的,只有一个妃子,那便是德妃——洛云英。她乃深远侯洛枫之女,洛氏一门,满门忠烈,便是这位德妃娘娘也是一个手执宝剑便可指挥千军万马的女英雄。后宫之妃里,也只有德妃洛云英可以佩剑,乃是庄太后软命可以保护皇上,运用兵器的唯一一个妃子。

而在后宫之中获此殊荣的,除了德妃,便只有眼下的这位珍婕妤了。这个消息眨眼之间便在后宫里传遍,所有的宫妃们都提高了警惕,伸长了脖颈,张开了全身的触角伸向慈宁殿的地方。

谁都知道,那“明霞殿”乃是后宫之中离近皇上的御书房最近的宫殿,更是最为临近东方的宫殿。每当天空的第一道朝霞出现,头一个照亮的便是这“明霞殿”。所以有传言说这“明霞殿”的每一片琉璃瓦都经过了多少能工巧匠的烧制,那格局更是既采光又风水极佳。每天早上这“明霞殿”的墙壁都是红彤彤的,如梦似幼,甚是迷人。据说这儿曾是乾青国国母——婉容皇后所居住的宫殿,后来大昭国军入境之时,xing如烈火的深远侯洛枫便要一把火烧了这个“明霞殿”,却遭到了太祖皇帝的阻拦。

“若是把这好好的宫殿烧毁,岂不是要重新修建?乾青国在时,这等劳民伤财的事情还做得少吗?与其建这等宫殿供后妃享用,不如把这银子赐给百姓,福泽后代!”太祖皇帝的一席话让所有的臣民为之叹服,自此大昭国进入了一个繁盛的时代。而“明霞宫”也因此逃过了一劫,得以保留下来。

只是,一直以来,并不曾有宫妃入住过这里,就连庄太后也从来没有住过。皇上白泽登基之后,慕容薇曾不止一次地表达过想要搬进“明霞殿”,感受一下那种被朝阳围绕的感觉。然而都被白泽以沉默而婉拒了。

而今,竟是赐给了这个身世家境都如此普通的女子!仅凭着救了太后,便一跃而成为了个三品的婕妤!这怎么能不让人觉得蹊跷,甚至觉得气愤!

由于那“明霞殿”需要好好地整理,朱砂只能暂时先留在庄太后的慈宁殿。她昨夜因承雨露而十分的疲惫,庄太后自是过来人,懂得朱砂的难过,便令她早些回到那别殿休息去了。谁知朱砂才刚刚躺下,便听得有人在外面高喝:“皇上驾到!”

白泽来了?

朱砂在心里暗叫了一声苦,便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然而还不待她坐起来,便看到尚还穿着朝袍的白泽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妖儿…”他站在那儿,笑望着朱砂。但见这个小小的少女朱唇轻启,眼角眉梢还带着倦意,眼眸流转之处的明媚令他心都醉了。

听到白泽唤自己“妖儿”朱砂先是微微地一怔,紧接着方才想起那靖王爷白隐曾经告诉过自己的,因自己的出生时辰是在农历的二月二十八,正是桃花盛开之时,他便给自己捏合了一个字,唤作“妖儿”。

这个名字,总是带着点邪恶的诱惑与性感。朱砂还不太适应与白泽的这等亲密之感,不觉再次羞红了脸。

见这美人一身素妆,清丽可人,又见她的双颊飞着红晕,如此娇羞,更觉心醉神驰。他走过来,伸出手托起了朱砂的脸庞,温和地问道:“昨夜,可是累着了?”

听到白泽提起昨夜之事,朱砂更觉害羞,便将头扭了过去。白泽心中大动,刚想揽美人入怀,却听得外面有人来报,道:“皇上,珍婕妤娘娘,宋贤妃与赵淑仪等几位娘娘来了。”

竟然行动得这么快?

朱砂心中暗暗地感慨这些宫中女子的嗅觉竟如此灵敏,一面便将无所适从的视线落在了白泽的身上。

这白泽乃是自幼便生长在皇宫的,如何不知道这些女人所来是为了甚么?他当下便给了朱砂一个温和的笑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捏了捏,传递给她一种放心有我的感应,便朗声道:“宣。”

034:宋贤妃

朱砂的手被白泽那温暖的手包围着,传递出来一种踏实而又令她心安的感觉。

只是这种心安…朱砂低下头,看了一眼白泽的手。他的手比自己大了很多,带着包容的感觉包自己的手紧紧握住。记忆里握住自己手的异xing,似乎只有李萧。那个在她童年记忆里始终牵着她的手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的男孩子,而今已然分别三载有余。那个曾经一直温和地笑着,一直关心着自己的少年呵…他如今可好么?

就在朱砂有着片刻失神之际的时候,便听得外面有人娇笑道:“想不到我们姐妹几个巴巴地赶来瞧我们的新妹妹,却打扰了皇上与妹妹的情话。”

朱砂抬眼看去,但见为首的那个生成一个鹅蛋型的脸庞,眼睛圆润,身材丰膄。她穿着五色锦的绣花儿百褶长裙,头上戴着双凤衔珠的头面,还有一对双月玲珑簪,垂下的珍珠坠子随着她的步伐轻轻地摇曳着。

看到白泽,这女子率先跪了下去,恭敬道:“臣妾宋贤妃参见皇上。”

而她的身后则呼啦啦地跪下去了一片人。朱砂逐个看过去,但见那宋贤妃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浅绛色紫蛸碎纹裙,梳云近香髻的女子,然后便是身着一粉一蓝罗裙的宫妃。从她们的打扮来看,那个身着浅绛色紫蛸碎纹裙的,当是赵淑仪,而那两个衣着相对相互的宫妃,便应是两个品级稍底些的罢?

“众爱妃平身罢。”白泽说着,便将朱砂的手微微地捏了捏。看得出,白泽并不甚喜欢这位宋贤妃。朱砂知道这宋贤妃乃是鲁国公的外甥女,这鲁国公便是慕容侯爷之妻——梁氏的父亲。由此可见,这宋贤妃,当也是那慕容薇的爪牙了。

人还未到,爪牙先至。看起来自己离与慕容薇对持的日子并不远了,朱砂这样想着,少不得打起十二分的力气去应付眼前这位宋贤妃。

但见这宋贤妃站了起来,目光果然就径自落到了朱砂的身上。

“这位便是珍婕妤,珍妹妹罢?”那宋贤妃的声音嗲里透着腻,让人一听便起反感之心。她笑着走过来,将朱砂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娇笑道:“啊唷,还真是个绝顶的美人儿。难得的却是有着这样的侠肝义胆,能够救太后娘娘于危难。好妹妹,这让我们这些做姐姐的都自愧弗如呢。”

如此冠冕堂皇的话,说得简直比那萧淑妃要好听上千遍万遍,但却只让朱砂感觉到寒意顿起。她微笑着与那宋贤妃见礼,腼腆地笑道:“贤妃娘娘您谬赞了,朱砂不敢当。”

“哟,这位妹妹好生的客气。”那赵淑仪笑着走过来,道,“大家都是姐妹了,日后可不能再这样见外才是。”

朱砂点了点头,见这赵淑仪眉目清秀,目光坦然,倒也并没有令人特别讨厌的感觉。当下便朝着她友好地笑了笑,而那两个宫妃都是宋贤妃宫里的,一个是六品的司记,一个是八品的采女。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几个女人一在殿内落座,便使得这别殿顿时喧闹起来,让原本便疲惫的朱砂倍感不适。

大概是看出了朱砂脸色的疲倦,那宋贤妃便早早地起身告辞。人虽然要告辞,但礼物却早已然被抬了起来。那赫然是几枝装在锦盒里的首饰,还有盛在食盒里的点心,朱砂谢过了,便送了这几位宫妃走出了别殿。

“可是辛苦了你。”还不待回过神来,白泽便自身后抱住了朱砂。他的手臂环在朱砂的身前,将她娇小的身体容进了自己的怀抱。这种完全被温暖包围的感觉让朱砂不由得怔住了。

从来…从来没有过的,这种感觉。是…温暖,还是温柔?抑或是一种陌生的牵引?

朱砂不知道,她只是怔怔地,任由白泽将脸贴近了自己。她听到他在幸福地叹息,感慨是何等幸运终于与她相守。

是…会对每一个女人,在刚开始的时候都有这般的依恋罢?待到淡了倦了腻了,就自然会把她抛在脑后…不是么?

朱砂原本是想要好好地思量如何应对那慕容薇的一干事情的,然而怎奈当她被白泽拥在怀里,躺在床塌之上的时候,却感觉到了阵阵的倦意。白泽像是一个温暖的所在,让朱砂忍不住动了又动,像小猫一样窝在白泽的臂弯里睡着了。

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子如此有趣的睡姿,白泽不由得笑了出来。他把朱砂揽得紧了一些,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好闻的气息,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恐怕,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一对爱人,还是只沉浸在片刻欢娱里的男女。只是命运的齿轮就在他们相拥的这一刻缓缓地启动了,它发出笨重的声响,推进了朝着一个方向的发展。

当尘埃落定之时,这对相拥而眠的男女,他们又会在哪里,发出怎样的叹息呢?

月光从那重重的帷幔照射进来,于那层层叠叠的帷幔之外,静静地站立着一个欣长挺拔的人影。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那一身的冷堪月那月的清辉,他的衣裳也像月光那样白的,使得他整个人都如月光般…既寂寞,而又孤独…

七月七日,明霞殿…妖儿,本王记得你我的约定。

035:夜宴

明霞殿已然是许久没有被人入住过了,所以这打扫起来就要费上一番工夫。

朱砂这些时日,早已然在庄太后的慈宁殿里又住了七八日。自朱砂被册封以后,这慈宁殿竟然是越来越热闹了,那些得宠的不得宠的宫妃无一不巴巴地跑到了慈宁殿来,一方面替庄太后请安,一方面又与朱砂拉拉近乎。时不时地,还能看到皇上,如此一举三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所以一连几日,这慈宁殿都像是过了节似的热闹。庄太后的脸上渐渐地有了喜色,看着这些年轻的孩子,虽然从她们嘴里说出来的话不尽讨好与奉承,但胜在热闹,倒让老人家感觉到了快乐。

这一日,庄太后好心情地在邀月亭设宴,特命五品以上的宫妃都来参加。这倒是让那些自新皇即位以来,一直寂寞得无聊的宫妃们无一不兴奋起来。

“既得着你能在这儿陪哀家,索性就多与这些人热闹热闹。”庄太后拉着朱砂的手笑道,“这样,也让你多认识认识这些个妃子,找上几个合心意的交往交往,以备你日后不觉无趣。”

朱砂感激地反手握住了庄太后的,由衷地说道:“太后娘娘,您对朱砂如此眷恋和照顾,倒是让朱砂觉得温暖。想朱砂七岁丧母,竟是…不知道便是朱砂的亲娘,能不能做得这样体贴了…”

一提起这个“娘”字,朱砂的心便痛了一痛。她的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扭过脸去,难过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这庄太后一心敬佛,心地本来就善,此番看到朱砂这般模样,自也是红了眼睛,当下捏了朱砂一把,笑道:“好好儿的,又说这些事情做甚么。你来,哀家特命司服局做了几件衣裳给你,你这丫头哪儿都好,偏就是穿衣裳太过素气了些。你而今是在哀家的宫里住着,若是给人瞧见了,兴许还说哀家苛待你,不给你新衣服呢。”

说罢,便笑呵呵地挥手命映月上前,呈上了几件衣裳。

朱砂见那几件衣裳都是色泽艳丽,而又质地优良的,当下便有些迟疑。孰料那庄太后道:“你这般如花的年纪正是该打扮的时候,总穿这样素气的衣裳,可显得多老气。”

说罢拎起了一件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瞧了瞧,又比在朱砂的身上,笑道:“偏这件好,哀家年轻的时候也是偏爱这花纹的,配你这江南女子的温婉更是适合,便是它了。”

说罢又拣了两件金首饰塞给朱砂,笑道:“今儿可是哀家做东,你可要好好打扮,莫要叫哀家丢脸!”

朱砂自知无法推辞,只得应了,少不得由映月扶下去梳妆打扮。

邀月亭,乃是御花园碧水湖边的一处汉白玉的亭子。由于眼前还没有到盛夏,所以便在邀月亭之边的长轩上设宴。这一夜,皇宫里宫灯高悬,婉若白昼。朱砂跟在庄太后的身后,抬起头看着这些摇曳在枝头的宫灯。依稀又忆起了在慕容侯府里一到上元佳节,便能在花园里看到的那些玲珑的灯盏。纵然它们比不上眼前的这些宫灯精美,却始终是朱砂记忆深处最美丽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遥远而所以念念不忘。还是…因为不能拥有而觉得最美?

朱砂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转过头去瞧向了邀月亭。但见那邀月亭已然聚集着五光十色的罗裙彩霞,倒让这夜色更加的斑斓多姿。莺莺燕燕,娇笑细语,这些…都是这皇宫的一道道风景呵…只可叹她们今日竟都是她的陪衬!

所以当庄太后携着朱砂入席,这些人竟无一不带着微妙的神情,纷纷施起礼来。

“都起来罢。”庄太后笑着挥了挥手,道,“今儿你们都是客,哀家要好好地招待你们。酒可要多喝,诗也照旧要做,谁也不能赖!”

说罢,这些宫妃便都附和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