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萧淑妃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水裤,心中暗暗地盘算了一下,突然号啕大哭起来。

她一面捶着自己的肚子,一面眼泪成双地哭道:“孩子啊!孩子啊!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为娘连你都不能保得住啊!有人来害我们母子了,有你看看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呀!”

这文菁皇后的脸攸地变了颜色,她先是一脸惊恐地看着这萧淑妃,随即便再次沉下脸来,怒道:“萧淑妃,你好大的胆子!”

说着,便使眼色给她的近侍宫女水灵。水灵自然懂得主子的意图,当即便上前一步,举手要拉那萧淑妃。岂料那何嬷嬷又是吃素的么?当即抢先一步上前,抱住了萧淑妃,与那萧淑妃哭在一处,且大喊大叫:“娘娘!我苦命的娘娘哎!你怎么就这么可怜啊,好容易有了身孕,怀了龙子,却遭奸人算计。你们苦命的母子啊,这可如何是好?来人,来人救命啊!”

那水灵气得直跺脚,上前去扳那何嬷嬷的身子,可是那何嬷嬷是甚么等级的?何嬷嬷的一条大腿都比那水灵的腰粗,当下只用肩膀一撞,竟然将那水灵撞了一个大跟头。

文菁皇后看到水灵吃了暗亏,气得七窍生烟,立刻唤道:“来人,来人,给本宫把这个老东西架出去!”

这“凝霜殿”正兀自闹的不可开交,便忽听得外面有人高喝:“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慕容薇的心,便陡地沉到了谷底。

这两个人怎么会一起来了?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何嬷嬷和萧淑妃,这两个人抱在一处,哭得更加起劲儿了。就连宋贤妃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的慌乱神色,那慕容薇低头看了看那些衣裳,和小宫女束兰,人证物证确凿,这萧淑妃今日必会服罪!心中有了这个主意,文菁皇后慕容薇便冷哼一声,便转过身,给皇上白泽和庄太后行礼。

“慕容薇,你好生的放肆!”白泽看到这慕容薇正站在萧淑妃的寝殿里,俨然一副前来欺负人的模样,又看到好不容易怀有龙脉的萧淑妃正与何嬷嬷哭成一团,如何不气?当下指着慕容薇,气得脸色都已然发了白。“你这是来做甚么?你难道要把朕的孩子害死吗?”

而那庄太后饶是再稳重,却也再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她早就看这个文菁皇后不顺眼?当即便怒气冲冲地瞪着慕容薇,道:“文菁皇后,你乃是六宫之首,如何做出这等事来?”

那慕容薇自幼便不是一个能受屈的主儿,这会子见白泽和庄太后都这样指责自己,又如何能够受得了?当即便上前一步,说道:“皇上,太后娘娘,不是臣妾无礼。乃是这个萧淑妃胆子忒大,竟然做出了那等伤我皇族脸面,有失体统之事!”

“有失体统?”庄太后那几十年的后宫锤炼自不是白来的,当即便听懂了这文菁皇后的弦外之音,便望向那萧淑妃,沉声道:“甚么是有失体统之事?萧淑妃,你做了甚么?”

一席话说得那萧淑妃的心里顿时凉了下去,她用眼睛看了一眼何嬷嬷。那何嬷嬷原是倚仗着先前妙涵给了她的那粒药丸,以为可以救她们主仆二人脱离险境。却不料那妙涵所给的药并没有起半点儿作用,反而把皇上和庄太后给惹来了。何嬷嬷越想越害怕,汗珠儿顺着额头便往下淌。

看到何嬷嬷的模样,那萧淑妃的心里更加的没底儿了,全身都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这可不是件小事呀!那平阳王妃唆使自己做的,可是欺君妄上,杀头诛连九族的大罪!当下竟然连死过去的心都有了。

看到这一对主仆没了声息,文菁皇后慕容薇不禁得意地一笑,指着那赵淑仪手中的水裤冷笑道:“太后娘娘,您来看!这正是萧淑妃的衣裳,乃是这个小宫女拿出去要洗的。敢问已然怀有身孕之人,要哪里来的月事?”

那庄太后的视线随着文菁皇后慕容薇的手看过去,顿时觉得眼前一晕,差点跌倒在地。幸而那郑尚宫扶住了她,把个庄太后气得浑身发抖,颤颤地指着萧淑妃道:“好…好你个萧淑妃,你…你这是怎么一回事!速给哀家解释清楚!”

那萧淑妃的脸色顿时苍白无比,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连动也不能动了。

朱砂的心中微微起了疑惑,难道,白隐已经决意对此事不闻不问,任由那萧淑妃就此事发,借机先去了那平阳王家族的势利么?于是她便将头转向了妙涵,但见那妙涵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那朱砂便更加的疑惑了,正在她暗暗暗思量之时,忽然听到那萧淑妃哀叫起来。

朱砂转头去看,却赫然看到萧淑妃双手捧住了腹部,一脸痛苦地叫喊着,在床上打起滚来。

“萧淑妃,你在搞甚么鬼!”慕容薇哪里容萧淑妃这般撒沷打滚?当下便怒喝,“你难道要视皇家的颜面于不顾,视你平阳王家的声誉于不顾吗?”

然而慕容薇这一番义正严辞的话却压根儿没有起作用,那萧淑妃叫得更加的痛苦了。那先前围着她身子的锦被也被她揪得紧紧的,露出了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但见那床铺之上和她的长裙上血迹斑,竟然…红了大片!

“血…血!”何嬷嬷看到这么多的血被唬了一跳,但随即便意识到了甚么。她发了疯似的抱住了正在痛苦挣扎着的萧淑妃,回过头来凄厉地喊道:“皇上,太后娘娘!萧淑妃娘娘她…流血了!快,快请御医呀!”

一番话好似晴天霹雳般响在这“凝霜殿”的上空,惊得所有人齐齐变了脸色。

“御…御医,快传御医!”那庄太后如梦方醒,大声喝道。

014:偷鸡不成

那萧淑妃的床上布满鲜血,连长裙之上亦是,何嬷嬷料定这必是妙涵那粒药丸起了作用,当下便抱住了萧淑妃凄厉着呼救。

这么一来,倒是让全场的形势发生了转变,文菁皇后顿时怔在了那里。不是说…是经血么,可是经血怎么会有这么多?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文菁皇后慕容薇显然已被这一幕弄得蒙了,她快步走向那萧淑妃,却怎奈何嬷嬷抱着萧淑妃就是不敢松手,一面还痛哭着大声道:“文菁皇后,你好狠的心哪!今日老奴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碰萧淑妃娘娘一下!萧淑妃娘娘年幼便吃了不少的苦,而今好不容易承蒙圣恩,怀了龙子,你怎么能这样害她?你还不如拿了老奴这条命去,抵了我们娘娘和皇子的命罢!”

说罢,便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明明是来判案的,却怎么在这个当儿上成了害人的了?慕容薇气得直跺脚,指着这何嬷嬷怒道:“你…好你个老东西,你竟敢如此大胆,抵毁本宫!”

然而那何嬷嬷却是何等人也?她自然深知“遇事先把水搅浑”的道理,怎可轻易地放弃这惩治慕容薇的机会?她自是又哭又闹,只是紧紧地抱着萧淑妃的身子不放。那萧淑妃已然疼得连不出声了,鲜血殷红自股间流出,把那庄太后唬得慌了神。

“皇上…”萧淑妃面色苍白地朝着白泽伸出了手,她的脸上混合着汗水与泪水,眼眸之中的痛苦无以言表,而那皇上白泽又何曾见过这等阵势?自是完全地怔在了那里,看到萧淑妃朝着自己伸出手,他纵然觉得那一幕着实可怕,但终是向前走去,握住了萧淑妃的手。如此一来,文菁皇后慕容薇自然没有办法逾越一步去拆穿萧淑妃,而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那萧淑妃满床鲜血,她亦不敢轻举妄动,便在这里恨恨地瞪着萧淑妃。

“皇上…臣妾…对不住你…”萧淑妃所说的,倒是句实话。想她一年前入宫,白泽虽然并不甚喜欢,却也因着她的身世而封了妃,待她不薄。只是她受了那平阳王妃的唆使做了这样的事情,与情与理,着实是对他不住。然而这番话听在白泽的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滋味,他紧紧地握住萧淑妃的手,激动地说道:“爱妃,你不要再说了,朕知道你的苦楚。御医马上就来了,朕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萧淑妃那已然失去了血色的唇动了动,挤出来一个苦涩的笑意,紧接着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娘娘!”最为难过的便是那何嬷嬷了,她错以为萧淑妃死了,索性放开大嗓门哇哇大哭。这一哭可自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白泽愤然站起,怒视着慕容薇吼道:“好你个慕容薇!今日若是萧淑妃与朕的龙子有甚么差池,我定要夺了你这凤位,打你入冷宫!”

一番话有如惊雷,轰隆隆炸响在慕容薇的头顶。她趔趄着倒退了一步,圆瞪着双目看着白泽,既惊又恐。这个结果是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就连那哭得快断了气的何嬷嬷也微微地怔了怔。削去皇后的凤位,这可是事关后宫与朝廷双方的大事,绝然不是件说说即罢的事情。

恰在此时,便有人来报:“刘御医到。”

那老御医颤颤巍巍地奔了进来,看到这副场景自然不敢怠慢,急忙跑过去替萧淑妃把脉。此时那庄太后已然拉住了正在气头上的白泽走往外面,安抚着他。

那慕容薇与众宫妃见状,便也只得退了出来,一齐守在殿外。慕容薇脸色如纸,攥着拳头,紧紧地咬着牙关瞪着白泽。废后,他居然想要废后!这个…没有良心的男人!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江山是怎么来的吗?如果没有了京城这四大家族,他们白家还妄想坐拥天下?竟然为了这个小jian人就要废后,亏得他说得出口!

只是…那萧淑妃的模样也甚是古怪,难道自己所得的所有情报都是假的么?可是那些证据又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要么,就是自己进了别人的圈套么?

那个今日奉命前来搜寻证据的宋贤妃也没有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的波折,况且听皇上的意思,还要废后么?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看了脸色难看的文菁皇后慕容薇,又转过头与那赵淑仪对视了一眼。四目相对,望见的是彼此眼中的幸灾乐祸,便匆匆地分开,低下了头去。

如若这慕容薇被废后,那么这四大家族之女便立刻会成为继任皇后的竞争者。然而那德妃洛红英乃是一介鲁莽之人不足为惧,萧淑妃又逢此大难不知死活,身为鲁国公家族的宋贤妃自然是那上位的不二人选。

如若是这样…一抹笑容出现在了宋贤妃的唇角。果然坐收渔翁才是最聪明的办法,古人之言,甚是有理呵…

而那朱砂则在心里思量了几番,又抬头去看妙涵。妙涵的脸上依旧有着淡淡的笑意,递给了朱砂一个放心的眼神。

有趣,倒还真是有趣。朱砂突然发现,这种藏匿于幕后操纵局势的感觉甚是爽快,恰似一场戏,所有的人都在戏里,惶惶然不知道何时开场。而只有那个操纵了一切的人,藏在角落里淡淡地笑。

笑这戏里的每一个人的傻,笑这戏里每一个人的痴。可是…为了照顾到他们的情绪,这场戏,总得演完才是。

大概等了近半个时辰,突然听得那萧淑妃的寝殿里传出了一声悲呼:“我的孩子!”

那庄太后的两眼一黑,“扑通”一声跌倒在地。白泽整个人也都晃了一晃,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015:共赴黑夜

不多时,那刘御医已然是一脸惶然地走了出来,唯剩下那寝殿里的一片哭声。

“刘御医,萧淑妃她怎么样了?”纵然已然估计到了最坏,但白泽却仍然抱着一线希望地问。

那刘御医摇了摇头,跪倒在地,说道:“皇上请恕老臣无能,萧淑妃娘娘她…小产了。”

白泽的脑袋“嗡”的一声,然而那刘御医又继续道:“而且,萧淑妃娘娘因动了怒气,此时又悲伤过度,致使了大出血,而以后恐怕都…不能再怀子嗣了。”

“你说甚么!”那庄太后刚刚苏醒过来,便听到了刘御医的这样一番话,不由得再次觉得天眩地转。大概是听到了外面刘御医的话,那萧淑妃突然凄厉地大叫起来:“慕容薇,你好狠的心!我萧铃儿何曾得罪于你?你…你还我孩儿!”

紧接着便响起了何嬷嬷与众宫女的呼唤之声,想必,也是晕厥过去了。

“慕容薇!”白泽的怒火呼地窜起来,他上前扬手,狠狠地打了慕容薇一个耳光,然后怒道:“来人,把文菁皇后打入冷宫,永不召见!”

“皇上…你竟要把我打入冷宫!”慕容薇被这一记耳光打得两眼发花,耳边“嗡嗡”直响,然而那绝情的话却又分明听得真切。她的唇边挂着血丝,怒瞪着双眼看向白泽,旋即便突然张口,“哧”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竟然也晕倒在地。

“娘娘,皇后娘娘!”那随行而来的宫女们吓坏了,急忙要上前去扶。然而那白泽的怒气如何能消?见没有人前来架这文菁皇后,便怒道:“你们都聋了吗?把慕容薇给朕架下去!打入冷宫!”

“皇上,还请皇上三思!”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白泽看到自己的面前有一个娇美的人影跪下了。

清丽的容颜,窈窕的身姿,却不是那个他最心爱的女子朱砂又是何人?但听得那朱砂道:“皇上还请三思,想皇后娘娘乃母仪天下,主掌后宫的表率,绝不可能会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请皇上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定夺!”

朱砂这一跪,其他的人便都如同大梦初醒般纷纷地跪了下来,一齐给白泽拜下去,道:“请皇上三思。”

幸而那庄太后还留着一点理智,看到这事情俨然是有些收不住了,便赶紧拉住了白泽,道:“皇上,你而今正在气头上,可不能太过轻率行事。”

说罢又看向这慕容薇,虽然这庄太后看着慕容薇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件让人欣赏的事!然而她却终究是后宫之首,在一切都还没有查明以前,确实是不能够轻易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毕竟废后之事,极有可能牵扯到朝廷的各派势利呵…

于是这庄太后便挥了挥手,对那慕容薇的宫女道:“先把你们皇后娘娘扶下去,待事情查明之后再说。”

那些宫女们有如获了大赦,立即携着慕容薇仓皇离开。

整个“凝霜殿”便只剩下了一片哭声。

“都回去罢,回去罢。”庄太后疲惫地挥了挥手,随即又瞧了眼那尚且被押在那儿的束兰,道:“把这个给哀家押下去,待哀家好好地审她!”

那束兰悲呼一声,欲哭无泪。她先前只想着靠那欺负自己的人一状,好教她们再不敢欺负自己,却没有想到惹来这一大堆的麻烦。到头来,连自己都要被关押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没有甚么可以安慰到萧淑妃,白泽静静地陪了她一会子。那萧淑妃只是哭,反反复复地念着“我的孩子”,这四个字像是刀子一样剜着白泽的心。白泽紧紧地攥着双手,指节都泛了白。身为一朝天子,九五至尊,却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保护不了,这是件多么可笑的事!看到皇上这般模样,那何嬷嬷却是良心难安,自是好言相劝地将白泽劝了出去。

望着漫天的星斗,白泽竟然觉得彷徨无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他命里的第一个孩子就此弃他而去,虽然他并不曾对萧淑妃和她腹中的胎儿有很多的关切,可是他还是在乎的。而今那孩子却走了,白泽突然有种说不出的自责。如果他经常能来陪陪萧淑妃,或许…今日的事不会发生?

可是,谁都知道,古往今来,帝王的宠爱,是天底下毒性最强的药。它会害得你坠入地狱,永远无法 轮回…

“皇上。”一声轻轻的呼唤之声打断了白泽难过的沉思,他的身体微微一震,回过头来,却看到了静立在紫藤花长廊下的人儿。

她还穿着那件单薄的衣裳,眼眸之中的关切在深夜里闪亮着,望住了自己。

“妖儿…”白泽喃喃地说着,觉得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皇上,臣妾来接你了。”朱砂说着,伸出双臂,拥住了白泽。那娇弱的身体还带着夜的清冷,可是却让白泽的心中感觉到温暖。明明是那么小的身体,为什么在这一刻会那么强大呢?强大到,让他这个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都想要去依靠。白泽紧紧地拥抱着朱砂,贪婪地吸取着她的气息和她的温暖。泪,从他的眼中滑落,从精致的衣领里滚落进那纤细的颈子,却好像直接滴入了朱砂的心里。

轻轻地叹息着,朱砂也抱紧了白泽。

人都道皇上是呼风唤雨,天底下最尊贵威风的人物。可是为甚么这会子你却像个孩子呢?你真傻,那不过是…一个谎言罢了,你却为它如此痛苦。至于么?你已经拥有了天下,拥有了江山,和后宫无数的美人,何苦要难过呢?

你应该毫不在乎的离开才是呵…

朱砂轻轻地动了动,她用双手捧起了白泽的脸,细细地看着他,然后轻踮脚尖,吻干了他那温和脸庞上的泪痕。

“皇上,我们走罢…”她就这样牵着他,在这个充满了悲伤与谎言的夜里,走得更深的黑暗。

016:初议国事

烛光摇曳,白泽却兀自坐在那里发呆。

“皇上。”朱砂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见白泽回过神来,她便笑着说道,“皇上可曾记得上一次替臣妾所绘的桃花儿?”

说着,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媚眼如丝道:“可叹是一碰便没了,臣妾特地请人按着皇上所绘的图案,用特殊的颜料绘了一番。可是不会被碰掉的唔。”

说着转过身去,背对着白泽,缓缓地解下了罗裙。

那光洁如玉的背,那圆润美好的肩膀处绘着妖娆绽放的桃花,被那烛光映着竟然像被轻风吹动了般地,栩栩如生。而不知道是不是白泽的错觉,有股子暗香袭来,让人神迷。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摸摸,看这颜料是否不会掉色。”那乌黑的发丝垂下几缕在白皙纤细的颈子上,妖冶的桃花像是邀请也像是诱惑,引着白泽一步步地走过去抚摸把玩。

“妖儿,有你陪着朕,便是苦也少了几分。”白泽痴痴地说着。

可是恰恰相反,朱砂微侧过头来,她朱红的唇向上扬起,黑白分明的眼眸迷离而妖魅。与你走得越近,我就会想起那痛苦的从前。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那么娘亲不会离开我的身边。我也不会知道那些让我痛苦的秘密,皇上呵…有些事情是回不到从前的,我,或者是你,都再也回不去了…

那么就让我们一起坠落吧…

那红烛剧烈地摇曳着,直到被人“呼”地吹得灭了。夜凉如水,却不知那正在紧紧相缠的两个人,感受到的是炽热,是温暖,还是苦涩?

竖日,下了朝白泽便气冲冲地回到了“明霞殿”。那清荷递上茶来,却被白泽捉起茶盏丢在地上,碎了一片。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朱砂看到这碎了一地的茶盏,惊讶地问。

“哼,那帮老东西。”白泽恨恨地咬牙道,“今日在大殿上为了这废后的事情,竟斗得天翻地覆。”

废后?

朱砂顿时一怔,问道:“皇上难道真的要废掉文菁皇后么?”

“不错。”白泽重重地点头,“像这样一个既没有容人之量,妒忌之心又可怕到令人发指的女人,难道朕不该废了她么!”

原来,今日在朝堂之上,那难掩书生之气的皇上白泽便在朝堂之上指责啸远侯慕容文鹰管教不严,文菁皇后不识大体,妒忌成性,竟然害得萧淑妃小产,并且日后将不再能够生育。这皇上在众臣面前便不给自己岳父面子,那慕容文鹰如何能够受得了?当即便炸开来,然而比他更炸的是平阳王,这二人先前便是不和,而今那平阳王虽然知道萧淑妃是假孕,却万万没有想到那萧淑妃会因此而再不能生育。当朝皇后无嫡子,谁先怀了龙种,谁便有角逐后位的可能。然而这文菁皇后下手却忒地狠毒,怎么能不让平阳王气炸了肺?当下便与这慕容文当朝抗礼,弄得很是难看。

偏偏那鲁国公又在那里煽风点火,火上浇油地让这两个老臣越来越气,整个金殿上闹得一片乌烟瘴气。白泽有心想要提出废后之事,却怎奈这几人越演越烈,大有想要大打出手的意思。这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兵部又上奏云南边境有蛮夷来犯。白泽正想问要派谁人前去,不想那几位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吵将起来,白泽一气之下拂袖而去,这不才匆匆地回到了这里。

“皇上要三思呀。”朱砂深吸了一口气,走过来替白泽解下龙袍,换好了便服,又拉着他坐下来,温和地说道:“皇上,废后一事,事关重大,可不能轻易做出决定。更何况,此事疑点众多,在没有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万不能轻易妄作决定。”

“你的意思,难道这里面事有蹊跷么?”白泽听出了朱砂证据里的弦外之音,便问道。朱砂只是微微地笑了笑,道:“这个也只能是臣妾的推断,只是臣妾觉得事情不应该会那么巧,就果真会让皇后娘娘认为萧淑妃故意做假。这里面定然是有误会的,近日以来宫中蹊跷事情颇多,又会不会有人从中做了手脚?若是不将这些事情一一查明,又怎么能轻言‘废后’二字?”

白泽听着朱砂的话,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许久,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沉默着坐在了椅子之上。“难道,果真是朕因太过气愤而晕了头了么?”

“皇上,无论是谁,遇上那样的事情,都会气愤的。毕竟…那是皇上您的孩子呵…”说着,朱砂亦难过地叹息了一声。

“妖儿,”白泽突然握住了朱砂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妖儿,在这后宫之中,朕最为信任的,便是你了。希望你协助母后一齐调查此事,虽然母后乃是人间奇女子,但终究…上了年岁,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你要替朕好好地照顾于她。”

“承蒙皇上信任,朱砂定会协同太后娘娘查明此事的。”朱砂微笑着说道。

这件事情,查起来倒是简单得很,或者说,让这件事情变得简单的办法是很多的。朱砂与庄太后很快便查明了挑拨这件事情的,乃是那个平素里负责“凝霜殿”大小事宜的赖妈妈。这赖妈妈因与太监私自在底下放发印子钱,曾经被萧淑妃娘娘数落过几次,虽然并未对她太过责罚,却引起了她的妒恨。于是她便私自去到文菁皇后那儿告了一状,说是萧淑妃假孕,又特地在赵淑仪和珍婕妤在后花园散步之时,唆使宫女拿着动了手脚的萧淑妃的衣裳走了出来。却不料那吩咐做此事的宫女因害怕出事,便拣了束兰这个傻乎乎的姑娘代她前去,这才引起了这一连串的事件。

而今那赖妈妈已然上吊自尽,连同那个因害怕出事而不敢露面的宫女都投了井,此事便已然被查个水落石出了。只是可惜那个被当成挡箭牌的宫女束兰,虽然没有被赶出宫去,却被赶至敬庭,做苦役去了。

017:谢恩

这件谋害皇子风波之事,由此,便可靠一段落了。

这一日,朱砂正在殿中画一幅竹趣图,便忽闻清荷来报,说是萧淑妃娘娘来了。

她竟来了?朱砂怔了怔,随即便抬头去看一直静侯在自己身边的妙涵。妙涵眯起眼睛笑了笑,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朱砂料想那萧淑妃也应该不是前来两难自己的,便朝着清荷点了点头,道:“请她进来罢。”

这里刚刚将手中的笔放在桌案之上,那面色憔悴的萧淑妃便在何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但见这萧淑妃,比之先前所看到的更加削瘦了。她的脸几乎看不到肌肉,只剩下了苍白的皮肤紧紧地贴在骨架之上。而她脸上的疲态则像是刻上去的悲伤,让人无法忘记那一天她所承受的痛苦。

可是,这一切,都该怪谁呢?

朱砂理了理纷繁于心的思绪,朝着萧淑妃深施一礼,道:“朱砂见过萧淑妃娘娘。”

那萧淑妃霍然抬起头来看着朱砂,这个女子,她而今称得上是皇上白泽最为宠幸的妃子了。虽然现在还只是个三品的婕妤,但是有着这般如花的年龄,又已然获此圣宠,生得如此多姿,为何一点的傲慢都不曾有的?还…给自己见这样的大礼么?

萧淑妃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见自己的主子跪下了,那何嬷嬷也随着她一并跪倒在地。

“哎呀,萧淑妃娘娘,何嬷嬷,你们这是做甚么!”朱砂被唬了一跳,急忙去扶这两个人,“你们这是做甚么,难道想要折煞我吗?”

谁知那萧淑妃竟不肯起来,只是哭道:“萧铃儿蒙朱砂妹妹救命的大恩,无以为报,只有跪下三拜,方能解我的感恩之情。”

说着便要去拜,那朱砂岂能接受这等大礼?少不得拦下,说甚么也将她扶了起来。

“那就由老奴来替萧淑妃娘娘磕头罢。”那何嬷嬷激动地说道,“多谢珍婕妤娘娘救了我家娘娘,如若不然,相信我们平阳王府一干人等,就要被诛连九族,人头落地了!”

说着便在地上重重地磕起头来,竟然足足磕了九个。

“哎呀,何嬷嬷,你这是…太折煞朱砂了。”朱砂说着,便急忙唤妙涵扶起了那何嬷嬷,看到何嬷嬷的额头之上已然破了大片,流出鲜血来。纵然对这萧淑妃所做之事不敢苟同,但是朱砂对这何嬷嬷这位忠仆还是十分敬重的,当下便唤来清荷拿些云南白药,替何嬷嬷敷上自不必提。便是那萧淑妃被朱砂拉着,坐了下来。

“姐姐你这样弱的身子着实不适合走出来,要多多静养才是啊。”看着萧淑妃如此憔悴的脸,朱砂由衷地劝解道。

“如今我萧铃儿已然是一个无用之身了,还养甚么?”萧淑妃的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笑容来,漠然道,“若不是妹妹你相救,说不定我连这副无用的身子都保个不住。珍婕妤妹妹,你的恩情,但愿我有朝一日能够报得。”

说着,萧淑妃便禁不住湿润了眼睛。朱砂叹息一声,唤妙涵上得参茶,递给了萧淑妃。

而今让她说些甚么好呢?她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放些马后炮,去数落萧淑妃做的傻事罢?更何况,聪明人办聪明事,你知道我知道,索性就都不必提便是了。左右大家的心中都是有数的,只是…

“妹妹你宅心仁厚,能够助姐姐我度过这一场劫难,我自是会铭记在心。然而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体会妹妹的一片好心的。”萧淑妃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朱砂,道,“妹妹或许听过东郭先生的故事,有些人乃是山中狼,便是你真心实意地救了她,到最后,未必她就会体恤你的真心呵!”

朱砂自然知道这萧淑妃所说的人,是那因为自己一直极力劝阻而没有被白泽一怒之下废掉的文菁皇后慕容薇。

面对这样的警告,朱砂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谢谢萧淑妃娘娘的警告,朱砂十分感激。只是人非草木,总有心性,眼看着一场悲剧就在眼前,自己能够做到甚么,便是甚么。只是尽到自己的本分无愧于心便好,至于日后是否会有回报,又何敢奢望呢?”

一席话说得萧淑妃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她站起身来,朝着朱砂拜了拜,道:“妹妹你一番菩萨心肠,倒是做姐姐的我过于狭窄了,十分惭愧。今日姐姐我便不多打扰,此恩此情,容日后回报。”

说着,便与那何嬷嬷一并离开了。

望着这两个人离开了“明霞殿”,朱砂的脸上便淡淡地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来。还说甚么对方的阴暗与狠毒么?难道还觉得自己是个可怜折受害人么?这种结果,难道不是因自己的愚蠢和贪图名利之心而导致的?人呵…其实真的是很可怜,总是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却不知道其实当你的一只脚迈进地狱之时,魔鬼便早已然盯住你了。

已经到口的猎物,魔鬼又怎么会放手?而你既走入了魔鬼的圈套,难道还奢望全身而退吗?

朱砂走到桌案边儿上,看了一眼那副自己已然画了一半的竹趣图,突然间感觉到了一股子厌恶,她伸手将那宣纸抓起来,揉成了一团。正在这个时候,门口却有人高喝:“皇上驾到!”

朱砂随手将那团纸丢掉,便迎了出来。但见白泽一脸忧虑地走进来,也不说话,自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去解头上龙冠的带子。

“皇上有心事吗?”朱砂温和地问着,帮他把那带子解开了。

“还不是上次云南有蛮夷来犯的事情!”白泽恼火地叹息一声,“派谁去,谁都推脱着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