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吗?要不不去了。”苏苑娘心道对知春的好,就是让知春少为她费些心罢,她抬头,朝扶着她手臂的人道。

之前见常守成那老人已很不愉了,恐怕已有人打听出她对那老家伙不恭了,现在他的孙媳妇犯了冒犯祖宗的讳事,她不见人,不让人求情求到她面前来,知道的那些人不定怎么说她。现在她随他一道去见常守成家的人,也不会改口,到时只会让他更为难。

“去罢,无碍,有我。”常伯樊朝她微笑,看天边雨水已收,天空放晴,蓝天湛蓝,白云悠悠,倒也好看,便与她道:“苑娘,看看天,放晴了。”

苏苑娘不由抬头。

看了两眼,觉着好看,想着头上那朵白云的形状像极了扯着脖子向天打鸣的公鸡,同时转过头,看着他道:“你还没问我为何要对那位守成公老人家不恭。”

“嗯…”常伯樊沉思,走了两步,虚心请教道:“是不恭吗?”

是啊,若不呢?

苏苑娘不解。

“我还以为你只是看着他讨厌。”

“也讨厌。”非常讨厌,当下,苏苑娘想也不想接话道。

“哈哈。”这就是他的苑娘,当即,常伯樊朗声大笑出声。

第 28 章

此为防盗章“你哭甚?”她这一哭, 知春厉喝, 弯腰就去拉她。

明夏瞧到慌忙过来帮忙拉,两人挽着了冬的手臂, 拽着她往外拖。

“娘子,娘子!姑爷!”了冬喊了两声娘子,见娘子别过头去, 冷冰冰的就像一个冷血无情人, 她马上就想到了姑爷,当即凄厉地呼喊起了姑爷来:“姑爷,救我。”

知春想也不想甩了她一个耳光,“闭嘴。”

“呜!”了冬大哭, “姑爷。”

姑爷救她。

“姑爷,这贱婢子不知大小, 我这就拖她出去。”

外屋中, 知春看到姑爷,当下停下脚步, 头看着地下恭敬道。

常伯樊整理着衣袖没说话,神色如常,南和一看, 回头朝知春摇手:“不碍事, 知春妹妹去就是。”

“姑…”了冬的声音, 被明夏的手拦在了嘴里。

常伯樊没有回头,了冬只看到了姑爷的背影,她拼命地喊着“姑爷”, 但她一声声求救的声音,皆在明夏的手里成了呜咽声。

“姑爷。”了冬只能在嘴里喊着姑爷,泪如雨下,被知春和明夏拖了出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知春就是再傻,也看明白了冬看姑爷的眼,出去后,她怒骂了冬,说着,她眼眶也红了,“那是你能肖想的吗?你居然敢喊!”

“姑爷。”姑爷没救她,了冬趴在地上,什么也听不进耳,伤心欲绝呜咽痛哭了起来。

“还哭?起来!不是娘子心善,哪还有你的命!”知春恨极了,这厢她拖了冬起来,了冬却是不起。

这是给脸不要脸,知春对她的那点怜惜刹那荡然无存,叫明夏道:“打盆冷水来,给我泼这贱婢子身上。”

“姑爷…”了冬浑然不觉,喊着心里的那个人,这时她突然想起来,刚才姑爷没有回头。

没有回头,就是没有看到她,姑爷不是不想救她,只是没看到她而已。

刹那,了冬冷下的心回暖,她扒住知春的腿,哭喊道:“知春姐姐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你叫给谁听呢?今儿这日子,有你哭的份吗?莫哭了,给我闭嘴!”知春还要回去覆命,已无暇顾她,见她不犯浑了,拖着她就往侧院胡家人住的地方走。

他们走后,飞琰居静了下来。

这厢常伯樊穿戴整齐,又退回了内卧,通秋正在为苏苑娘接着梳妆,见到姑爷来,通秋手一抖,僵在了原地。

通秋是有些胆小的,苏苑娘见小丫鬟愣在原地,朝她摆了下手,通秋见状,松了口气,飞快退下。

“要戴这支?”常伯樊上前,拿过一支镶着红宝石的蓝翠金凤钗,问她。

镜中人的脸有些模糊,铜镜边上的油灯飘忽,更是让他无法看清她的脸,常伯樊问着,已从镜中人的脸上抽身,低头看向了她。

“苑娘,”看着她白净如玉的小脸,常伯樊笑了起来,在她脸侧轻声问道:“可是这支?”

苏苑娘看看他,又望了望凤钗,又看向了他…

末了,她颔首。

是这支不假。

“我给你戴?”

苏苑娘轻轻皱眉。

“我会为你戴好的。”

用不着,苏苑娘去抽他手中的钗,抽了抽,却未抽过来,她不由抬眼,看向他。

“可能?”

“不能,”苏苑娘摇头,开口,“等知春回来戴。”

他戴不好。

以前他也曾给她戴过,没戴好过,笨手笨脚。

“知春不是有事去了?”

“等会儿就回了。”

“是罢?”

苏苑娘直直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她不言,常伯樊亦无语,她看着他,他便回望着她,良久,苏苑娘眼睛酸涩,她眨了眨眼,伸手便去揉。

她这一动,常伯樊也动了起来,替她揉着眼睛。

苏苑娘不是身子燥热的人,他才是,常伯樊冬暖夏凉,而苏苑娘一年四季身子都是冷着的。

他温热的手过来揉了两下,好生舒服,苏苑娘躲了一下没躲过,合着眼拢着眉心道:“我不喜欢那个丫鬟。”

“好。”

“我不喜欢就对她不好。”

“好。”

他的声音带着笑,苏苑娘听着有些恼怒,睁开眼想也不想地道:“对你我亦同样如此。”

不喜欢,就对你不好。

常伯樊的笑慢慢淡了下来,他摸着她的眼,顺着她高挺的鼻子,直到她娇艳的嘴唇,他摩挲着她的唇,过了片刻,他回视着她毫无避让的眼,淡淡道:“好。”

好?还是好?好什么?

苏苑娘不解,不解到忘了拉开他的手。

她探进他的眼里,双眼里皆是疑惑,为何还是好?

“好,你对我好,那便是好;你对我不好,那便不好罢,”常伯樊伸手拦住她明亮清澄的眼,挡住了里头的光,垂眼掩下心中所有酸苦,假装如常淡然道:“你怎生都好,苑娘,只要是你愿意的,为夫皆愿。”

那和离呢?苏苑娘想问,却见他连她的嘴也掩了起来。

“嘘,”常伯樊把她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双臂紧紧搂着她,轻声道:“苑娘,不说了,我们不说话了。”

不说了,让他好过点。

**

胡娘子乃苏府家奴,其夫是苏府陪嫁过来给苏苑娘打理铺子的掌柜胡二南,他们现今一家四口人皆是苏府家奴,胡招娣便是他们的第三个女儿。

胡二南原是苏家本家一介跑腿的小厮,后来物走星移,他随苏谶来了临苏,成了苏谶面前的得力人。

他前面的两个女儿皆已一一放出去成亲了,苏谶做主消了她们的卖身契,还帮她们入了良籍,分别添了三十两银子帮她们出嫁。

胡二南一家对苏谶夫妇是再忠心耿耿不过,遂以苏谶选了他们做女儿的陪嫁人。

胡家三个女儿,头两个年长府中娘子许多,只侍候过娘子几年,就放出去嫁人了,三女儿胡招娣比娘子小三岁,只要等年纪大点,有个六七岁,侍候娘子是最好不过的。

无奈这胡三姐年少不更事,七岁那年被父母放到娘子身边侍候,没一个月下来,她肥了两圈,府中小娘子瘦了一圈——她把小娘子房中的零食吃了不算,还把小娘子的饭食分食了不少。

胡招娣胡三姐是个大胃王,怎生都吃不饱,小娘子见只要自己吃东西,身边小三姐儿就咽口水,就举手把自个儿的吃食让了出去,如若不是苏母佩二娘见小娘子瘦了追其原因,苏小苑娘这让食还得让下去。

后来查出吃食半数皆让胡招娣吃了,胡招娣被父母带了回去,从此与府中娘子贴身丫鬟一位无缘。

知春拉了人到时,这厢住在常府偏院一角的胡家正好起床,准备上工,胡娘子一听知春来意,当下扯过了冬往身后塞,朝自家当家的喊:“快去叫那死丫头,不是不是,叫我们三姐儿过来。”

胡二南已经去了,只听自家婆娘在后头喊:“穿好点,让她把过年那身衣裳穿上。”

知春掩嘴悄笑两声,朝胡娘子嗔笑道:“这都什么天了,怪热的。就穿这天儿的罢,素净点也不是大事。”

“那是侍候我们小娘子啊!”胡娘子说着,她身后了冬在作怪,不断拉胡娘子的腰带,哭得凄凄惨惨,胡娘子一个回身踩了她的脚一下,疼得了冬弯腰就去扶脚,胡娘子啐了她脸一口:“你当小娘子不懂事就好欺,等我回去禀了夫人,我看你有什么好下场!”

了冬当下脸白,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胡娘子见了回头就朝知春啧啧道:“你瞧瞧,你瞧瞧,还是知道好赖的,心里明白着呢,知道谁好欺负,谁不好糊弄着呢!”

知春止了笑,与胡娘子道:“谢胡嬢嬢指点,知春心中有数,你不说,回头我也要禀了夫人的。”

到底是娘子身边的大丫鬟,胡娘子不敢倚老卖老,只要把了冬的不知好歹踩死了,她家招娣的位置稳了就行,再则招娣过去了,还得这大丫鬟让着些,胡娘子这心思飞快一转,朝知春热络不已:“哪是什么指点,我这人就是见不得那坏东西诓骗好人,你是我们娘子身边最得力的丫鬟,论起聪明,这全府上下有几个人跟你排得上辈?我看就是我们招娣过去了,还不得你指点着怎么侍候娘子啊!”

第 29 章

“老爷,夫人, 猛爷, 如公子…”这厢, 由柯管家带着,下人奉上了茶。

苏苑娘坐在常伯樊身侧,垂眼不语,柯管家见着是放心了,松了口气。

胜在夫人听老爷的话,有他在, 想来她出不了差池。

“三叔, 喝茶, 小弟…”常伯樊端茶,朝两位示意。

“喝喝喝。”常猛忙不迭端起茶, 却入口太急, 被热茶烫得连连咳嗽了起来。

常顺如阴晦地看了他父亲一眼,朝常伯樊看去, 张口有意别开话题, “不知兄长这手下可有活计让我去搭把手?”

他这一说, 常猛一个错愣停顿, 紧接着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口水横飞。

他儿, 好大的胆。

就是被族老叮嘱要给猛三爷圆个场子的柯管家也是一愣。

这小如公子也太…敢提了。

这本家的爷都抢不到手的事,他能弄得?

“这…”常伯樊正寻思着委婉推拒,他的衣袖却被人轻轻扯动了两下。

他掉头, 对上了苑娘明亮清澈的双眼。

“怎么?”他低头,低声询问。

“我铺子里有活计,掌柜的在招人。”苏苑娘道。

“欸?”

“爹娘给的铺子,缺人。”

“夫人…”柯管家插话,笑道:“您的铺子缺人,家里有的是人,由着您挑,哪天您找胡掌柜的温掌柜的他们过来,我让家里人排着队让您和掌柜们的挑。”

苏苑娘静静看他说话,等他说完了,她别过头,朝常伯樊道:“我在跟你说话。”

不是跟管家。

常伯樊看了插话的柯管家一眼。

柯管家被他看得背后一凉,连忙弯下腰请罪:“是老奴越愈,夫人跟您说话,老奴不该插嘴。”

柯管家是老人,为他母亲做过事,常伯樊一成为家主后,可说没在府里呆几天,就带人出去盘路去了,是以府中的一些要务,安排的是老人接手,而老人有个通病,就是爱倚老卖老。

“夫人与谁说话,你都不应插嘴,是罢,柯管家?”常伯樊温和地看着他,态度堪称随和,但里面藏着丝丝说不明道不清的不容人反驳的威仪。

“是,老奴知罪。”柯管家深深低下头颅。

“好了。”常伯樊拍拍她的腿,与她笑道。

人他已训过了。

苏苑娘的不悦被安抚了下来,她颔首,又朝他直直看去。

那先前的事?

苏苑娘十岁后,苏府就替她立起了男女之防,以前苏谶夫妇喜欢叫外府的公子娘子入府做客,是想让女儿多几个玩伴,性情活泼些,但在她小时这方法还行得通,她大了就要有界限了,是以苏府在她十岁后就不再找外面的小公子小娘子进府陪她玩耍了,从此常伯樊去苏府能见到她的次数就少了,去求见十次,顶多能见到一两次,多的都是他偷偷摸摸翻墙去见的,也由此,常伯樊才得已算是陪过她的少女时候。

他陪苏苑娘静静看过天,看过池塘中的鱼,偶尔他们也会说话,他问的她有时会答,有时她也会主动跟他说几句。

这么些年,常伯樊了解她的心灵,甚过于了解她外表的样子。

他知晓苏苑娘的意思,但又不甚明白为何是常顺如,他认为常顺如不是她会接近的那种人。

但苑娘是个有同情心的人,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常顺如这个堂弟在她面前显露过凄惨。

苑娘喜悲不显,但她对于别人的喜悲很是敏感,会对此类的人显示出她的善意来,就如她曾许多次对他的无声安抚和帮忙一样。

常伯樊心思着,嘴里猜测着:“苑娘是想帮他吗?”

是的,苏苑娘点头。

前世常顺如也帮过她,而等她知道他回去不久就被族人害死后,已经太晚了。

今世一切尚还来得及。

“那我给他寻个他能做的事,你看可好?”至于到她的铺子里此事,就算了,常伯樊不打算她面前再出现一个常伯樊。

以前她在苏府,是苏府的女儿,常伯樊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禁止她去哪、见的是何人,但现在她嫁给了他,就在他的身边,常伯樊不希望有第二个人成为能接近她的人。

好吗?苏苑娘朝常顺如看去。

爹娘给的铺子不小,但也不大,比在常伯樊手下做事是要差劲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