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煞人也,就是不是自己做出的,几个丫鬟听着也臊红了脸。

胡三姐却是只想笑,但她在跟娘子说话呢,连忍了几下憋住笑,轻咳了一下,朝娘子接道:“二管事碰到我,让我来问您一声,福寿堂那边说大夫人跟生贵公子没什么毛病,吃两剂药就能好,问府里什么时候能把他们接回去,二管事的还说,小柳大夫托大管事给您问好。”

这好都问上了,是巴不得娘子赶紧把夫人接回来罢?

“明天去接,你让二管事派个人去说一声,替我给小柳大夫带句话,就说打扰了。”人家问了好,她也该道个歉。

“好,我这就去。”

“等等。”苏苑娘掉头,“知春,澜大夫不是送了我一套金针,可带过来了?”

“娘子,带过来了。”

“去拿来给三姐,让管事的送给小柳大夫,就说是我的一点歉意。”

金针啊?这礼可不轻,三姐眼睛一扬,上前道:“娘子,不如我去跑一趟罢?”

她还想出去多打听点。

“这…”天要黑了,苏苑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娘子,不要紧,我天天在外面跑,不怕黑。”三姐一看娘子抬头看外面就知道娘子的意思,忙道。

“让婶子陪你走一趟。”

“娘子,这可不成,我跟我娘不对付。”三姐狂摇头不止。

“那就让管事的去。”

“娘子…”

苏苑娘摇头,撒娇也无事。

“那我不去了。”三姐可不想一路听她老娘碎碎念,会逼疯三姐的,可等知春把针盒拿来,三姐又改了主意,道:“行,娘子,我跟我娘去就我跟我娘去罢。”

她还是想知道大夫人在福寿堂干什么了,这听着就乐呵的事,她亲眼目睹岂不是更乐呵?

胡三姐取了东西,就去叫她娘同去了。

送走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三姐,知春这刚把娘子的头梳好,就见明夏跑进了内卧,“娘子,大管事的派人来说,栋老爷家的老夫人投井自尽了。”

“怎么回事?”知春慌得掉了手中的梳子。

“说是浚老爷舍不得花银子送家里的孙公子去赶恩科,家里的老夫人一知情受不了,就投井了。”

苏苑娘知道这个浚老爷是谁,就是今日在盐坊说狗眼看人低的那位常氏族亲。

“这送话来是什么意思?”知春心慌慌的,怎么娘子嫁进来,这事情一桩接一桩的,没一天是太平的。

“人怎么样了?救上来了没有?”看知春慌了,苏苑娘没让丫鬟说话,把话接了过来。

“回娘子,我,我不知道,我听人一说,就赶紧进来了。”

“传话的人在哪?”

“在院门口,奴婢,奴婢这就叫去把人叫进来…”明夏也是慌了阵脚,一听到事情还以为死人了,没把来龙去脉问清楚就赶紧进来跟娘子说了。

“去罢。”

“是。”

苏苑娘起身,知春起来扶她,见知春脸色惨白,苏苑娘安抚地握了握她的肩,“天冷了,你去加件衣裳再过来。”

第 66 章

“娘子。”见娘子走去侧屋,通秋忙过来扶。

苏苑娘看向她, 看着她稚嫩的小脸, 丫鬟们都还小,稳重的聪明的老实的都有, 就是还太小,当不了事,还没有可靠的主心骨当依靠, 背后没有支撑, 更是惶然。

这是以前的她看不到的。

她不是个好主人。

“通秋。”

“娘子?”听到娘子喊, 小心看着地上的通秋抬头, 一脸温驯。

“往后你跟三姐多出去走动走动。”

“娘子?”

“看看三姐是怎么跟人说话打交道的。”

“娘子…”通秋嚅嗫,“我,我想跟在您身边侍候您。”

她不太想出去走动。

“没事, 你去两次, 不想去就不去了。”

通秋低头,“是。”

“等往后你能独挡一面了, 帮我的就多了。”

原来是要帮娘子多做事, 那倒是要跟着招娣姐姐多学学, 通秋抬头,“娘子,我知道了。”

苏苑娘笑了起来。

通秋老实,但不胆小,她只做她认定的事情,只要她认定了, 不管难与不难,她都会去做。

就像前世她说娘子我要跟你一辈子,我不嫁人,这傻娘子就真的跟了她的娘子一辈子,谁问她后悔不后悔,她都说不后悔,就是家里老娘来看她这样问,她也是这样答的。

一辈子给了人都不后悔,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娘子?”一句话怎么就让娘子笑了?通秋茫然。

“去点灯罢。”苏苑娘没多说。

“是。”

通秋的灯刚点好,明夏就到了门口,进来不安地道:“娘子,人我带到了,人没进走,哑哥帮我把人留住了,下次我定会把事情都问好了再来跟您禀。”

明夏是急了,以前夫人亲自带教养婆婆教她们的那些她都忘了。

“那下次记住了?”

“记住了,”明夏忙不迭道,擦掉脸边流下的泪水,“娘子。”

这点事她都做不好,一点也不聪明了。

“别哭,要哭成小花猫了。”苏苑娘上前,拿过帕子给她,“去,把人叫进来。”

“娘子,我路上已经问清楚了,我跟您说。”

“既然来了,我问他几句。”

“是。”

小管事进来请安,“小人旁三见过夫人。”

苏苑娘点点头,“浚老爷家的老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下人回道:“回夫人,人救回来了,大管事新接手府里的事情,刚刚忙着老爷差人吩咐过来的事情去了,不能前来亲自禀您,就差我来了,小人是大管事的亲侄子,以前大管事在外面铺子里当掌柜,小人就经常替大管事跑腿送信,绝没误过事。大管事说,等忙过这几天,他就过来给您请安,细细跟您来禀这几天的事,如今他失礼的地方,还请夫人见谅一二。这次他差小人来是跟您来传话的,浚老爷家差人来家里说想请您过去看看老夫人,大管事的说天色太晚您不好出门走夜路,便婉拒了,大管事道这家人明日还会来,就让我来知会您一声。”

旁三一口气说完,抬眼小心地瞧了前方的人一眼,又飞快收回,毕恭毕敬接道:“大管事说今天已经天黑了,他擅自主张就替您拦了人回去,明日人要是白日再来,得您亲自见见人了。”

这大管事是常伯樊的人,与前世柯管家当常府的大管家当到他死不一样,这世柯管家被送出了府,新上来的大管家不叫大管家,叫大管事,是常伯樊从他的铺子里叫进来的人,名叫旁马功。

苏苑娘对此人毫无印象,只知他叫旁马功。

但听这传的话,这大管事是差人来告诉她,这浚老爷家的人不死心,明天还是会来人请她去他家。

这个时候请她去,除了求情,不会有别的事。

一个寻死的老太太的哀求,拒绝了会有人说她心狠,不拒绝,就得割肉,还是不去的好。

苏苑娘回:“好,你回去跟旁管事说,明日要是来人,带到客堂入坐来请我就是。”

“是,那小人回去了。”

“小哥,我送你。”知春已过来,这厢出声道。

这夜常伯樊也是子夜才回来,知春守在外面,见到姑爷轻手轻脚洗漱,鼓了半天的勇气,方鼓起勇气跟姑爷说了娘子的吩咐:“姑爷,娘子说,您要是回来的晚了,就去旁屋睡,屋子已经…”

常伯樊看着她,南和拿着脸巾也看着她,知春的声音本来小的不能再小,这时便连声音也止了,猛地低头看着地上,不敢把话都说了。

她没说,常伯樊便当没听到,接过南和手里的脸巾擦脸,擦完把帕子给南和:“行了,你把水倒了就去睡,剩下的事交给旺富他俩,明早让旺富先顶上,你休息半日。”

爷当没听到,南和也当自己没听到,按过脸巾在盆中搓洗,笑着小声回爷的话:“爷,我急不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我哪能跟您比累?您都不累我怎么会累?爷,您就让我明早也来罢,这几天都是大事,旺富大方他们年份浅,哪有我这个从小跟着您的机灵好使唤,您说是不是?”

这阵子见的各家的爷比一个月见的还多,哪怕不图打赏,就图个脸熟,他也不能嫌辛劳。

常伯樊哼笑了一声,坐下洗脚,在一边探头看着的旺富一看到,见南和哥还在搓脸巾,忙地过来一个跪下,替爷脱鞋袜。

大方没他机灵,挠挠头,走去南和边上,小声道:“哥,我去倒水罢。”

“去罢去罢。”南和把脸巾摊开甩好挂上,无视低头杵在一边的知春,接着过去拿擦脚巾去侍候。

大方端水过去,看到不敢说话的知春妹子,觉得她可怜,但爷面前,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加快了步子出去倒水去了。

常伯樊洗漱好,就进了内卧,他上次晚归进内屋没让丫鬟进去燃灯,这次亦然,摸黑进去了。

南和特地等到他进去,方才准备退下,走时见知春妹子还杵着,他叫大方:“大方你歇灯。”

“妹子,出去罢,爷今晚也用不着守,夫人有什么事他会叫我们的,你回去歇着就是,外面今晚旺富守夜,到时候有事让他过来叫你们也不迟。”

“对对对,妹妹,你放心就好,夫人有事就去叫你。”

知春心焦如焚,“可我们娘子说了,今晚姑爷要是晚归,就让他去侧屋睡,床褥被子我们都给姑爷备好了,夜间就由我们姐妹几个守夜,不用姑爷照顾,娘子说姑爷已经这般累了,就让他好生睡个觉,就不让他为琐碎事操心了。”

姑爷不在,知春可算把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妹妹,”这下,南和拉长了脸,脸上的笑也不见了,“你这话说的,有哪家新婚夫妻是分房睡的,你这话就是亲家老爷夫人听了,都得怪你不懂事,还有什么操心不操心,爷疼夫人,这是操心的事吗?行了,我也不多说了,你快跟我出去,莫吵着老爷夫人就寝。”

南和侧过身,等着知春先出。

知春咬牙不出。

南和眯眼看她,有些凶狠,知春侧头不去看他。

两人僵持了片刻,末了,旺富过来小声道:“好妹子你就跟我们出去罢,这不是我们下人能管的事。你不出去,我们也不敢走,我们三个大男人陪你在这里站一晚,于你名声也不好不是?”

知春含泪出去了,等回了她们四个睡的屋,气的流了半夜的泪方才睡,等到天亮了一点,她赶紧起来叫醒了明夏,跟明夏道:“你快起来去把招娣姐姐叫回来,叫回来再去厨房打水。”

知春到的时候,南和也到了,看到知春妹子,南和把手中的鸡蛋送了过去,和气得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妹妹来了,没怎么睡罢?看你累的,赶紧吃个鸡蛋暖暖肚子。”

知春就不知道怎么能有人脸皮能厚成这个样,她绷紧脸,朝南和速速小福了一记:“谢过小哥,不用了,我等着侍候我们娘子。”

说罢,远远站到门另一侧,离他远远的,等到三姐一到,她把三姐拉到一边,跟三姐咬起了耳朵来。

三姐听罢砸嘴巴,“姑爷的人不得了嘛。”

还欺负起她们姐妹来了。

这厢两边下人不和,内卧,苏苑娘朦胧着眼看着披衣穿上的常伯樊,看不清还觉得心烦,干脆别过头,对着墙壁合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等到知春她们进来小心探看,苏苑娘转过身睁开眼,疲倦地看了她的大丫鬟一眼。

昨晚她教知春的看来没起用。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 67 章

“娘子,”知春讷讷, “是奴婢, 是奴婢…”

这时,娘子又闭上眼, 似睡了过去,知春回头,看着三姐苦笑了一声。

胡三姐拉她往外走, 低声道:“让娘子睡。”

还没到时辰。

她们出去, 三姐就松开知春的手, 她眼尖看到门口有人, 几个箭步到了门边,抢过恰好端水进来的大方手中的盆,一脸灿烂的笑, “方哥, 我来。”

伸手不打笑面人,大方不好生气, 伸手去拿, 道:“妹子, 这是我的活,你歇歇,等会儿夫人起来你还有的忙。”

“我们娘子现眼下还没起呢,方哥你一天到晚跟着我们姑爷东奔西走,辛苦辛苦。”三姐端着盆转身,她一个转身, 眼前就是坐在首位的姑爷,脚顿时一顿,往后转了个半圈,朝旁边的南和走去,又是一脸讨好的笑,“南和哥,水打来了。”

这贼丫头,南和接过水放洗脸架上,也一脸的笑,嘴里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话:“三姐啊三姐。”

当真是当姐的,不一样,不怕人。

“欸,南和哥,你有吩咐你说。”

“是你有什么事罢?”南和压低了声音,凑近她。

“啊?”三姐错愣,连连摇头,“我没有,没有。”

“哼。”南和哼笑了一声,这不是跟夫人丫鬟扯皮的时候,抬头朝爷那边请了一声,“爷,水打来了,我这就给您挤脸巾。”

三姐站一边儿不动,等南和过去了,她也跟着过去站旁边不动,等姑爷擦好脸,三姐胆也壮起来了,腆着脸笑道:“姑爷,您今儿哪去啊?还带不带娘子出门的?今儿要是出门,我们得多备点随身之物,昨儿匆促没备齐,您看昨儿奴婢等连口热水都没给您和娘子奉送,该死,该死得很。”

这话说的,怎么就跟城南城隍庙门口说书先生口中戏文里那下人的词那么相似?南和被三姐一口一个“该死”逗的笑出声,朝他们老爷乐不可支道:“爷,您看,夫人的丫鬟可比我会说话多了。”

三姐也不怕人笑话。

昨儿福寿堂回来,她老娘突然叹了口气,说她这样跟着娘子也是条出路,她当时还当她娘是随口说的,没想回来她爹就找她说话了,让她往后不管什么得罪不得罪人的事都要抢着去做,做错了事也不用怕,按主家老爷夫人的性子,只要不是天大的事,命是能保住的,往后也会给她安排出路。

三姐当时就问,出路里是不是包了不用嫁人这条,气得她老娘又是追着她一顿狂打。

她爹把她娘叫了出去,话就说的明白了,道娘子身边事多,知春她们也随了娘子的性子,个个文文雅雅,这要是身在哪个书香世家,都要赞一声苏家的丫鬟都随了主人家的知书达礼,教养极好。常家本身不错,说起来是临苏城里一顶一的勋贵之后,但谁知进来一关起门来竟是这个样,这可能就是老爷夫人都没预料到的,这样一看,倒是有个强出头的帮着反而对娘子要好一些。

可不就是这个理,三姐之前苦于自己是才被娘子叫来身边顶替的,不敢放肆,这下得了她老爹的话,这胆子就更大了,连姑爷的行踪都敢打听。

笑话她的话她没放在心上,只管自己要打听的,她脸上讨好的笑丝毫没变,“姑爷,哪儿是奴婢会说话,是奴婢们生怕没侍候好您和娘子,做不好事。”

今儿有人家要上门,得打听好姑爷的去向,娘子要是被欺负了,也好搬救兵!三姐才不管招不招人笑话,到时候知道怎么找人才是最要紧的。

“是吗?”常伯樊笑了,“昨儿你们娘子没喝上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