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正理儿,以后你这一家子,还得他挑起担子。”郑屠娘子点点头,随后一边吃着五香干,一边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小声的冲着李月姐道:“对了,月姐儿,你家金凤都出嫁了,你对你自己是有个什么打算呀?”

“我能有什么打算?我现在在守制呢,三年后再说。”李月姐理所当然的道。心里却很有一丝郁闷啊,金凤成亲看似跟她没关系,却给她带来相当大的麻烦。

虽然两人不是同一房的,但确确实实有着姐妹的序齿,这做妹妹的都出嫁了,可这做阿姐的还待字闺中,自然就成了镇上人嘴里的闲话了,虽然李月姐情况有些特殊,但在镇里一般人的眼里,好歹也得把亲事给定下了吧,因此也招惹了一些热心人。

李月姐家没有长辈,而李婆子早在年前李月姐拒婚的事实就放出话来,不管李月姐的亲事的,李月姐也不要她管,因此,这几天,镇里的婆娘,娘姆们没事就往李月姐这新开的豆腐店窜门子。

只因为李月姐最近招人眼啊,先是靠租房赚了一笔,随后又整出白玉豆腐来,镇上的的眼珠子都亮了,都在那里盘算着小九九,这要讨了李月姐进门,那就等于免费得了一门手艺,这是再花算不过的事情。

一时间,李月姐行情看涨,一个两个都来套她的话,无外乎就是想给她说门亲事。只是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奔着她这手白玉豆腐的手艺来的,李月姐哪里会听不出来,再说了,最近这两年,是家里最关键的两年,她真的没有心思考虑自个儿的事情,便一口咬死守制,等守制满了再说,这些人才一个两个的悻悻而归。

没想到这会儿,郑屠娘子也来唱这出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话,三年后你都要二十了,还能嫁个好人家吗?到时候说不定只能去给人家做填房了,你可别犯浑,咱们这地儿,哪家闺女不是十三四定订亲,十五六出嫁的,你现在已经有些迟了,我给你琢磨着,反正你是女儿家,守制的事情主要是你两个弟弟,他们年岁小,不耽误事情,你呢,今年守到年尾,女儿家,守个一年多那已经是很尽孝道了,然后呢,在这一年中把亲事订下,明年就可以成亲,十八岁虽说晚了一点,但还不算太晚,你要是招个勤劳本份的,还能帮你一起带着弟妹,这不比你一个人担着强啊。”说到这里,郑屠娘子又看了看李月姐,接着道。

“我有个远房的外甥,是十里埠的,今年二十三岁,人样不错,家里兄弟多,也不需要他在身边尽孝,正好能到这边来帮衬你,我瞅着你们两个挺般配的,怎么样?考虑一下,别不好意思,你也是个爽利的女子,你这事自己做主。”郑屠娘子道。

李月姐听了郑屠娘子这番话,明白最后的才是重点,本来若是有人能到她家里来帮她照顾弟妹,那算是不错的,可显然,她有两个弟弟,不可能招赘,可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嫁了,就算是还留在柳洼,能照顾弟妹,但自己所经营的一切却都得于男方共享了,弟妹再跟着自己,那岂不成了寄人篱下,这是李月姐决不充许的。

更何况,郑屠娘子介绍的这个外甥,显然就是郑屠娘子的娘家人,郑屠娘子的娘家姓柳,也许她这外甥如她嘴里说的不错,但十里埠柳家,实在不是良善人家。李月姐打心里不考虑。

“我已经决定了,这种事情,三年后再谈。”李月姐坚定的回道。她目前的情形实在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死脑筋,跟你阿奶一样。”郑屠娘子本来满怀期待,没想还是一场后,一阵气恼。

李月姐不再接话,只是淡笑,郑屠娘子也没办法,这种事情也不能压她同意。不由的一脸悻悻。

就在这时,王监生披红挂彩的打马而来,远远的就冲着李月姐喊:“东家姐儿,杨东城和于子期呢,让他们出来,我让要于子期跳干河呢,他别想跑。”

“他们还没有回来,怎么回事啊?”李月姐回道。打眼看着王监生的样子,知道他怕是考中了,要不然,怎么可能披红挂彩呢,再想起那天,于子期说的,王监生要是考中的话,就跑干河,唉,真是书生意义,这话说的太满了,须知这年月,有钱能使鬼推磨呀。

“还怎么回事,我们爷已经高中了,姓杨和姓于的两个却是名落孙山,爷,别是那姓于的怕跳河,跑了吧。”一边那王三儿的狗腿道。

“不会,这帮人把誓言什么的看的比命还重要,定是在京里跟那般同乡搞窜连呢,走,我们回京,把他逮过来。”说完,王监生又打马带着狗腿子一阵风的闪了。

一路披红挂彩的,惹足的眼球。

“月娥,你来守着店,阿姐出去一下。”李月姐叫了一边的月娥,然后解下腰布,跟一边的郑屠娘子告罪一声,风风火火的往码头边赶。

到了码头,就打听着放榜的事情,果然,放榜是在两天前。李月姐有些不安啊,这都放榜两天了,墨易小子怎么还没回家,那杨东场不是个省油的灯,于子期又带着天真的固执,这回他们两个名落孙山,反倒让王监生这个不学无术的中了进士,这两人怕是咽不下这口气,别整出什么事来才好啊,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就算整出什么事,只求别连累到墨易小子就好了。

“月姐儿,你在干啥?”李老爹就坐在码头竹坊门口编着竹筐,见到李月姐跟没头苍蝇似的在码头打听着事情,便招手叫她过来。

李月姐把担心的事情跟李老爹说了一下。

“嗯,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本朝的政冶还是开明的,听说朝堂上,还有官儿拍着桌子指着皇帝的鼻子骂呢,一些内阁的大佬也常因政见不合大打出手,那茶馆里,文人士子们常吐着口沫指点江山,朝中大臣没有他们不敢骂的,前朝亦有举子大闹贡院,这些人是越闹还名气越大,也没见出过啥事情,你别自己吓自己了。”李老汉道。

“哦。”李月姐点点头,想着也是自己多心了,就算这些个不省事的举子整出事情来,那干小墨易一跑腿的啥事啊。

就在这时,由京城而来的官道上,尘土飞扬,几辆马车急驰过来,停在码头边上,三三两两的举子背着包裹下了马车,脸色都不太好看,一到码头就打听着南下的船。

“赶紧走,如今京城成了是非之地。”一个蓝衫举子一脸焦急的说着话。

“怎么了?怎么?京城发生什么事情了?”边上,有好奇的客商问。

“两个江淮举子上书状告今科贿举,大闹贡院了。”另一个白衣士子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哪回科举没有这样的事情。”一边有人见怪不怪。

“你懂什么,也活该这两个江淮举子运气不好,今科主考是太子门人,这两个江淮举子上书却上到了三皇子的门人手上,三皇子跟太子不对付那是满朝皆知的,有了这个把柄,自然不放过,于是朝堂上,太子的人和三皇子的人便斗了个不休,惹的皇帝震怒,下了旨说,这两江淮举子心怀叵测,挑拔皇家兄弟内斗,直接让衙门抓了关进了大牢。”那蓝衫举子道。

“这还不算,皇帝又下旨让落地的举子三日内离京,这是怕举子们窜连闹事啊,不过,大家伙儿都是同科,不能就这么走了,要不咱们就留在柳洼这里,等着看看结果。”先前那白衣士子鼓动道。

这白衣士子一说,立刻引得许多落弟士子和文人的应和,就这么离开都不甘心哪,本朝的士子们没一个是安份的。

立时的,这些人也不打听南下的船了,全打听起客栈和住家,码头的牙子们也是知情识趣,原来落下的房价又开始上涨了。

只是李月姐没心思管这些,上前冲着那白衣士子问:“先生,那两个江淮举子是不是叫杨东城和于子期?”

“不错。”白衣士子回道。

“他们被抓了,那跟着他们的那个小跑腿呢?”李月姐焦急的问。

“谁还有心思管个跑腿的呀。”那士子没好气的一甩袖子。

李月姐心中大急。

第三十二章 墨易下落

更新时间2012-12-21 14:34:18 字数:3273

 知道墨易可能出事,李月姐哪里还待的住?回家叮嘱了月娥和月娇一声,便去了车马行,坐了马车直奔京城。

从柳洼到京城,坐马车一个多时辰能到,到了京城,李月姐就直奔江淮会馆,她听墨易说过,他们进京,就暂居在江淮会馆里,而同是江淮同乡,这些人应该能知道的更清楚一点。

找人打听了路,赶到江淮会馆,却发现江淮会馆的门紧紧的关着。

李月姐上前拍着,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线,门房探出半张脸来:“你找谁?”

“请问于子期和杨东城是不是住过这里?”李月姐问。

“没这两个人。”那门房飞快的摇头,然后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情形,一看就是在避嫌,李月姐没法子,继续敲门,里面一直没有声音,李月姐不管了,只要你不开门,我就一直敲了去。

“跟你说了没这两人,我说你有完没完了?”里面的门房终于不耐烦。

李月姐这会见机的快,先一步伸了腿抵在门缝上,生怕又叫门房关了门,就算是会被夹断也不顾了。

然后才好声好气的道:“我知道他们住这里的,我不跟你打听他们,我就跟你打听跟着他们的那个小跑腿,他是京郊柳洼人,是临时雇用的,我是他姐,这几天都没消息,心里急,求你跟我说说。”

李月姐快速的将要说的说清楚。打听人,找门房是最正确的。

“哦,原来你是找墨易小子的?那门房这时才把门完全打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李月姐一会儿道。

李墨易他知道,这小子是个实诚人,也勤快,跟着两个举子住在会馆里,知道他腿脚不利索,也常帮他跑跑腿,门房对墨易印象不错。

“是啊,我是他姐。”李月姐重重点头。又急问:“他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

“唉,这小子运气不好,两个举人的事我就不说了,总之衙门来人的时候,一屋子几个人全抓走了,包括墨易小子,还有两个江淮同乡。”那门房压低声音道。

“你是说我家墨易也被衙门的人带走了?”李月姐心里咯噔一下,焦急的问。

“可不是,就关在京师衙门的大牢里。”那门房道。

一听关进了大牢,李月姐更急了,打听了京师衙门的地儿,就立刻赶到京师衙门,只是到了地儿却不给进,塞了点银子才知道,这几人情况特殊,没有上面的充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李月姐这一下抓瞎了,这京师,无亲无故,还是小时候跟阿爹来过,那时候也只是在外城的集市里走走,如今是两眼一抹黑。

心里再急也没法子,只得先回柳洼,看看能不能找有路子的人帮个忙,搭个线的。

赶到马车行,天已经灰暗了,赶马车的马夫正准备出发,看到李月姐回来,连忙道:“快上车,我可等你有一会儿,你再不来,我就要走了,天**儿不安全。”

这越是京城,越是繁华的地方,无赖子,浮浪儿最多,那打劫,闷棍,碰瓷的事情时有发生,这样的事情要是碰上一次,那一天的车就白赶了。

“谢谢大叔。”李月姐感谢。上了车。

马车一阵急赶,到柳洼镇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黑了。李月姐急步朝家里去,远远的看到家门口坐着一个黑影。

“是大姐吗?”见到李月姐,那黑影站起来,是老四月娇儿的声音。

“四妹,你怎么坐在门口啊?”李月姐道。

“等你啊,二哥找到没有?”月娇也焦急的问。

李月姐摇摇头,没多说,这时月娇又道:“之前阿奶过来打招呼,让你回来的时候去东屋一趟。”

李月姐点点头,定是阿爷将自己在码头上打听人的事情跟阿奶说了,正要去东屋,月娥又站到门边,眼巴巴的看着李月姐:“阿姐,你没吃饭吧,我给你留了饭的。”

月娥这么一说,李月姐才发现肚子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她知道一会儿去东屋,阿奶使不得又要发火怪她了,毕竟,如果没有她租屋在前,墨易就不会跟两个举子有关联,自然也不会受此无妄之灾。

得,她还是先吃饱了再说吧。想着,李月姐就先进了西屋,吃了晚饭,安慰了弟妹们一下才去东屋。

一进门,就看到阿爷坐在门口,看到李月姐过来,就道:“月姐儿回来了,墨易打听到了吗?”

李月姐正要回话,就听屋里传来李婆子冷硬的声音:“还不进屋,在外面磨蹭什么?”

“进去说吧。”李老头挥挥手中的烟袋起身进屋,李月姐便跟在身后。

屋里,李婆子端坐在那里,什么也没干,就干坐着,脸色很难看,一边方氏正小心的陪着说话,二叔则坐在一边闲闲的喝着茶。

“说说,墨易现在什么情形?”李婆子盯着李月姐问。

“跟两个举子一起关在京师衙门的大牢里。”李月姐回道。

李婆子死死的盯着李月姐,好一会儿抓起放在桌上纳的一半的鞋底就朝李月姐头上砸去:“早跟你说了,房子不能租给士子,你偏不听了,好了,这下惹出大祸了吧,墨易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有何面目去见你地下的爹娘?”

李月姐一手挡住鞋底,就算是这样,那纳的硬梆梆的鞋底砸在手背上,还是生痛生痛的,便倔着一张脸一声不啃。

“是啊,月姐儿,不是二婶多嘴,你这丫头实在是太不懂事了,要早听你阿奶的,何至于有今天的事情,瞧你把你阿奶给气的…”方氏一边应和着,一边帮李婆子顺气。

怎么,三堂会审吗?李月姐这时才抬了抬眼皮。

“阿奶让我过来,就是为了冲我发火,责问这些的吗?”李月姐发现此刻自己居然很平静,这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以阿奶的脾气,不冲她发这火才叫奇怪咧。阿奶偶有的温情就跟那昙花一样,一瞬即逝。

“怎么,我还不该冲你发火了?”李婆子眯着眼,瞧瞧这大丫头说的什么话。

这个时候,哪家做小辈的不说几句软话,陪个罪认个错的啊,偏这大丫头,听这口气,好似她无理取闹似的。这大丫头就是生来气她的。

“你是长辈,有什么该不该的,只是眼下时机不对,如果你叫我过来仅是为了发火的话,那就先暂时放一放吧,我还得去找郑家大伯,找他问问衙门里的道道,好想法子捞墨易出来。”李月姐回道。刚才一路上她想好了,郑家大伯是京师衙门第一刽子手,这衙门的道道应该清楚,阿爹在世时,两人关系也不错,至少求他帮忙找条路子,让她见一见墨易再说。

这才是当务之急,两世为人的经历告诉她,于其去追究过往,不如尽力的解决眼前。

更何况,过往的,李月姐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就算重生一世,有些事情还是不在掌控范围内的,人生活在这世上就有会遇上这样那样的风险,难道能因此就后悔活着吗?

李婆子叫李月姐这话给堵的一阵憋气,敢情着她老婆子是在这里不分轻重了。

“行了,现在别追究那些有的没的了。”一边李老头嘟喃着。

李婆子深吸一口气:“找郑老大没用,一个刽子手,在咱们村算个人物,可在京里,还抵不上朝中大人家的门房子。”说着,也不看李月姐一眼,转脸冲着一边正看着账本的李二道:“老二,你找金凤儿,让她叫东源想想办法,周家三爷应该有路子。”

“娘,凤儿刚嫁过去才几天哪,她在周家也挺难的,这时候拿这种事去找她,这不让她为难吗?”一边方氏听李婆子的话,连忙道,说完还冲着李二做了个眼色。

李二倒是不动声色的:“娘,这事先不用凤儿出头,我先找她大舅打听一下,这事不用急,想来墨易一个小跑腿的,能有多大的罪?大不了关一段时间,打两个板子就会放出来了。”那李二轻描淡写的道。

李月姐站在一边拧着眉,二叔这话表面上看似有理,但那口气却是在敷衍,不过,李月姐也没指望周家。

前世,她在周家几年,周家的靠山还是知道的,那周三爷就是靠着太子的,如今这事,两个举子算是把太子给得罪了,墨易不管如何,如今也是两举子一边的人,这时太子一党不落井下石已是万幸了,又怎么会为墨易说话。

再说了,周家这样的人家,把利益权衡的很重,这事避嫌还来不及,又怎么肯出头,周家凉薄的很,阿爹在世时说过,这仗义每多屠狗辈。

“也行,你心里有个数,吃点苦头也好,那也能吃一堑长一智,一味儿心气高有个屁用。”李婆子回着李二的话,又旁敲侧击的敲打李月姐了。

李月姐眼观鼻子鼻观心,不为所动。

“阿爷阿奶,我回屋了。”候着李婆子喝茶的当儿,李月姐告辞道,郑家那边她还是要跑一趟的。虾有虾路,鳖有鳖路,郑大伯在京师衙门做了十几年的刽子手了,如今混到第一刽子手,焉能没点门道。

李婆子阴沉着脸没说话,李老头挥挥手:“回去吧,别太担心,墨易不会有太大的事情。”

“嗯。”李月姐点点头,转身离开,那被砸痛的手背,还一抽一抽的。

“咣当。”一声,身后,李婆子将茶碗扫下地,碎成片片,这丫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果然是那坏种的种,枉费她前些日子为了她掏心掏肺的,这小白眼狼。

……

据说今天是末日,反正咱这里是该吃吃,该睡睡!!!哈哈。

……

感谢班太的日誌的评价票,amber17的平安符。

 

第三十三章 都是衙差坏的事

更新时间2012-12-22 14:01:44 字数:3622

 去求人帮忙,不可能空着手去。

李月姐回到家里,翻着箱底,前些日子赚了四十多两银子,除去还账的还有三十几两,好在做豆腐是小本生意,除去用具和本钱,还剩二十两,再加上这些日子做豆腐赚的,一共也有三十两了,李月姐想了想,放了十两在家里,拿了二十两在身上,虽然这点钱不多,但总是自己的心意。

李月姐想着,又叮嘱月娥月娇两个在家里看好家,照顾好弟妹,然后揣着银子出了门。

初夏的夜,凉风习习,却怎么也消不去李月姐心头的燥气。

一路穿越麦场,朝郑家大院去,远远的就能听到郑家大院传来的猪哼哼的叫声,这定是去收猪的回来了,郑家都是白天专门有人在四乡里收猪,然后半夜里杀,清晨就能运到京城去卖,赚的也是辛苦钱。

郑家大伯并不住在郑家大院,而是住在京里,主要是他干的刽子手这一行,总给人一种凶煞阴森的感觉,以往在镇里,除了跟自家阿爹有些走动外,并不于镇上任何人来往,主要是大家都有意无意的避着啊,而据说,郑老太信佛那也是要为这个儿子消业。

而李月姐今天过来,也主要是找郑老太,一来,她不知道郑大伯住在京里哪坊,使不得要来郑家打听,二来,说起来她也有些怕直接面对郑家大伯的,那种作惯的杀人沟当的刽子手,性子有些孤僻的,如果有郑老太出面,会好说话一些。

“你来我家干什么?”李月姐刚到郑家门口,就被郑典堵了路。这家伙骑在一头大黑猪身上,后面郑铁柱赶着,显然是收猪才回来。

“找你阿奶。”李月姐回道。

“找我阿奶干什么,你又想来告状?”在门口气死风灯的衬托下,郑典那小脸一阴一阳的。一脸气鼓鼓的,自上回李家大姐当着自家二伯说了那翻话后,他以前在镇里称王称霸的日子就到头了,上午要跟着先生读书,下午要到码头上去做活,有空了还得被赶到乡下去收猪,累得他跟头骡子似的,全都拜李家这位大姐所赐,让他想起来就咬牙。

因此这会儿见李月姐又出现在他家门口,不由的又犯里嘀咕来了。

“谁告状来着,我找你阿奶有别的事情。”李月姐没心跟他磨菇。

听李月姐说不是告状的,郑典才松了口气,不过想着因为李月姐的一翻话,却让他受了这么大的罪,又起了坏心思,纵着胯下的大黑猪想去撞李月姐,让她出丑,可没成想,后面赶猪的郑铁柱却是个实心眼的,跟不上郑典的心思,看着大黑猪要去撞人了,情急之下就扯着猪尾巴,黑猪一路来本就烦燥,这一下吃痛,就更爆起,身子一颠,却把郑典给颠到地上,跌了个屁股墩,郑典吃痛之下,哎哟的大叫了起来。

郑家人听到声响,连忙出来,闹明白情况,一个个都乐了,指着郑典说活该,把个小郑典给郁闷的。

随后,李月姐跟着郑家人进了屋,到了郑老太面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说着说着,那眼眶就发红了,急的。

郑老太自然清楚墨易小子对了李家这一家人的重要性,一边陪着急,一边安慰李月姐:“你别急,明天,我叫铁柱陪你进京找他大伯,你爹在世时,也就他能跟你郑大伯说上几句话,你郑大伯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李月姐重重的点点头,看着郑老太那情真意切的样子,揣在怀里的银子终究没拿出来,这时候拿出来反而违了人家的一翻心意。

第二天一早,李月姐依然早起先做好豆腐,墨易的事情有要解决,家里的生计也不能停。细细的叮嘱弟妹们一翻,李月姐才背着包裹出门,这次进京使不得要住两天的。

月娇和墨风也着急,死活要跟着,被李月姐一熊才不甘不愿的熄了心思,毕竟李月姐也不知京里是个什么惊况,带他们去没用。

出得西屋,须臾,李月姐到了马车行,本来昨天说好是郑铁柱带她去的,可没想到,今天等着她的却是郑典。

“怎么是你?”李月姐也问。

“管那么多,有人带你去见我大伯就成了。”郑典撇撇嘴,这小子实在是这些日子被郑老太和郑二伯给拘狠了,好不容易有一个撒欢的机会,于是死活硬磨着把这活儿从郑铁柱的手里抢来了。

两人一路无话,等马车到了京城,正好是城门开时,两人随着人流进了城。

郑家大伯就住在京师衙门后面的西四坊里,做为刽子手,郑家大伯的事情并不多,除了行刑日外,大多日子都很悠闲,只是他这样的人家,衙门里的人原意走动的并不多,而他的性子孤僻,也不喜好跟别人往来,因此,休息的时候都在家里,喝喝茶,练练手艺,把玩着那把剔骨刀。

这会儿,郑大伯见到郑典带着李月姐进来,没一丝表情的面皮抽了抽,看得李月姐的背脊生生的冒着寒气,不过这时候却不是胆怯的时候,便上前一步行礼,倒也有礼有据。

郑大伯是个四十多岁瘦的跟麻杆似的汉子,看着李月姐,微微点点头,在他面前能有这样子,那就不是一般的人了,要知道,曾经七尺的壮汉在他面前瑟瑟发抖那也是有的。

郑典尊着郑老太的吩咐把事情的原委叙述一遍。

“我倒是知道那两个江淮举子的事情,却没想到小墨易居然也陷在里面,这样…”郑家大伯皱着眉沉吟了一会儿,却叫来了他儿子郑铁牛:“老二,你去把陈狱头请来,再打点酒,买点卤肉,鸡翅,猪肠,五香干等熟食来。”

“哎。”那郑铁牛应了声,正要出门,被李月姐叫住。

“铁牛大哥,这个你拿着。”李月姐说着,拿出一绽银子塞在郑铁牛的手里。

“不用。”郑铁牛摇摇头。

“哪能不用?老太,大伯见我家急难,伸手帮忙,已经让月姐铭感五内,又哪能再让大伯为我贴钱。”李月姐坚持。

“收下去吧。”郑大伯挥挥手,郑铁牛方才收下,郑典觉得待在这里没趣味,也跟着郑铁牛出门了。李月姐候在屋里。

郑大伯一双阴寒的眼睛又盯着她:“还有多少?”

李月姐拿出另外三锭,每锭都是五两的,共二十两。

郑大伯直接伸手拿了两锭,往桌子上一放:“那陈狱头是京师衙门第一牢头,算是一个人物,这银子一会儿托他打点,就算一时不能救得墨易小子出来,也能让墨易小子在牢里过的舒服一点。”

“嗯,全凭大伯做主。”李月姐点头。

说话间,陈狱头就同郑家的铁牛进门了,五十上下的岁数,一张脸皱的如同桔皮,眉头深锁着。

“姓郑的,听说你找我喝酒,我这就巴巴的赶来了,也许咱哥儿们喝了这顿就没下顿了。”那陈狱头毫不客气,一进门就坐了客位,自顿自的从郑铁牛的手里拿过酒壶,菜没吃一口,一碗酒便倒进了肚里。

“陈老头这是什么浑话,什么叫喝了这顿没下顿,兄弟这里还能少得了你一碗酒啊。”郑大伯话里打趣,面皮仍是寒着,看着十分的怪异。

“不是你这里少我一碗酒,而是我没那命喝呀。”陈狱头整个老脸都垮着。

“这话怎么讲?”郑大伯听出不会来,连忙问。

“还不是那两个该杀的江淮举子闹腾的…”陈狱头骂骂咧咧着,又闷头喝酒。

李月姐这会儿正把郑铁牛买来的熟食装盘端上桌面,听得这会,那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看了看郑大伯,郑大伯示意她稍安勿燥。李月姐这才惴惴的退下,却在门边偷听。

“这话怎么讲,举子闹事,干你何事?”郑大伯边倒酒边问。

“这事本不关我的事,只是皇上将两人关了,却不发话,谁也不知皇上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今三皇子和太子只能暗里来,三皇子天天派人给我施压,让我们牢头说服两个继续揭发太子,而太子的人,却在暗里施手,想要那两举子的命呢,不管哪一方我都得罪不起啊,这可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了。”陈狱头哀声叹气,继续喝着闷酒。

他这一说,郑大伯倒是不太好开口了。

不过,陈狱头显然也知道郑大伯不会无缘无故的请酒喝,吃了口菜才问:“老弟找我啥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