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门吱呀的一声开了。两个侍卫押着墨易出来。身后跟着郑大伯。

“二弟…你没事吧?”李月姐连忙上前,墨易一脸煞白的,只是神色间还有些沉稳。

“没事,对了,大姐。快回家,把咱爹画的坝闸图拿来。”墨易见到李月姐,摇了摇头,便有些焦急的道。

“我已经拿来了。”李月姐说着,便从怀里拿出那几张图。

“拿来了就好。赶紧着,送进屋里给二爷七爷和工部的大人们瞧瞧。”郑大一边道,墨易点点头,然后拿着图纸递给押着他的两名侍卫:“两位大人,烦请将图线呈给二爷和七爷。”

“好,等着。”其中一名侍卫拿了图纸进去,另一名侍卫陪着墨易还有李月姐一干人在屋外等着。

屋里。

朱二坐在首坐上,闭着眼睛,食指和拇指揉着眉心正养着神。朱老七跟着一干工部的大人们站在桌前,看着那几张草图。

“几位怎么看?”朱七看了一会儿就狠狠瞪着工部那几个人,声音中带着怒意,原来河道这一块都是太子的人掌管着,这回二哥摊上了这差事,说倒底还是在为太子服务。可太子怕二哥出了挑了,却是让底下的人事事为难,就拿这坝闸图来说吧,本来早就要出来了,可偏偏工部,河道上这些人阳奉阴违的,致使他们把行程一拖再拖,真是可恶。

这时,工部那几个官员脸色都黑沉沉的,本来嘛,太子的吩咐,让他们省着点力,在二爷面前能敷衍就行,明摆着已经给二爷拖后腿,他们都是些官油子了,这手段熟的很,拖了后腿还让人说不出什么错,可如今,突然冒出了这么个愣小子,不但将太子的如意算盘打碎了,还叫他们丢了脸面,可事到如今,图纸明摆在这里,他们还真不知该说啥了,只得道:“这几张图纸太过潦草,再加上一些不明所以的符号,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哼…”闭眼休息的朱二冷哼一声,一时屋里气息一滞。众人都望向他,不过,朱二依然闭目养神。于是众人又看向朱老七。

“看不出来没事啊,图纸的主人不是在嘛,请他们进来说道说道。”朱七闲闲的瞪着那几个管员道。

随后又冲着郑大道: “郑大,让李家姐弟进来吧。”

“是。”郑大伯道,然后又叮嘱着李月姐等人道:“都进去吧,仔细应对。”说着,又压低声说了一些该注意的事项。

“是。”李月姐仔仔细细的听着,生怕有半点错漏。

随后李月姐并二弟墨易,以及那两个先前押人的侍卫一起进了房,身后门又重重的关上了。

屋中间一张八仙桌,朱二坐在藤椅上,在阴影中闭目养神,朱七却是没什么没形象的靠在边上,他俩身边两个侍卫将几盏灯举的高高的,正好照在桌上的图纸上,桌边又围了几个六品到八品不等的工部官员。

“你们过来。”朱七朝着李月姐和李墨易姐弟招了招手,两人行了礼后便走到跟前。

“跟大家说说,这图纸都说了些什么?”朱七摆摆手道。

墨易便把图纸上每一处的功用说了说,一些太过潦草的笔画又重新画过。

“那这些符号呢?”朱老七又问。

这些符号墨易也不太清楚,但当年,李月姐曾跟着自这家阿爹跑过干河渠每一处,阿爹边走边绘,李月姐倒是能知一二。于是,便上前一一解说。

“这个是什么意思?”这时,朱二突然睁开了眼睛,朝前躬了身子。指着一处的一个符号问。李月姐纳闷着,这二王爷之前一直闭着眼睛,难道他仅凭听着就能在脑海里画出这个图,要不然。怎么一下子就指着这一条问。

当然,这些李月姐闹不明白,也不需明白。此刻,她看着那符号道:“这不是坝闸的数据,是河坝的高度和强度的数据。”

“高度?强度?不可能,干河渠现在的河坝高度和强度已经足以应付一切,若按这个数据,那是劳民伤财。”一边工部的那几个大人这时终于抓到说话的机会,反驳道。

“嗯。我爹当时在确认这个高度和强度时也说过,这只是预防万一的。”李月姐回道。

“此话怎么讲?”朱老七问。

“我爹说,柳洼地势低,但河床逐年抬升,以现在河坝的高度和强度可以预防三十年之灾。却防不过五十年之灾。”李月姐道。

在坐的都是精明之人,又都是河道一块的,自然明白李月姐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以现在的河坝,如果遇上五十年一遇的大水灾,那整个柳洼就会被淹掉。

如果李月姐不重生的,或许不会对自家阿爹这话有什么感触,可她是重生的。这时心里感触颇深,一切都被自家阿爹预料到了,再过三年多后,柳洼就会迎来五十年一遇的水灾,当时还是原来的这河坝,整个柳洼一片汪洋。

想到这里。李月姐心里不由的一振奋,说起来,若不是这回朱七爷问起,她还真没想到这两个数据上去,此时,她不免想着,如果今生,按照他爹定下的这组数据重修河坝,那三年多后的水灾能不能避免呢,如果真能避免,那将是柳洼人之福。

“嗯,即是河坝的数据,那暂时可以先不理会,几位看看,这几张闸图可不可用?”这时,朱二冷淡刻板的声音再度响起。

“可用。”到得这时候,那工部的几位大人也没话说了,一个个心里悔死了,就这几张闸图,中规中矩的,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突出之处,他们随便想想就能画出来了,毕竟整条运河,多少坝多少闸大多都是出自他们之手,这回他们只不过是懈怠了,没真心出力,结果反倒叫一小儿爬上了头顶,反弄的自己一干人跟酒囊饭袋的庸才似的,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行,既然可用,就交给你们了,不足的地方,再好好补足,另外,李墨易在河工一道,还有些底子,也算是人才难得,这样吧,他爹当年就是河工总甲,如今就让他顶了他爹的位置,这段时间,你们帮爷好好带带,也不枉你们下来一场哪。”朱二爷道。

声音很平淡,但在座的一干大人,没一个敢轻视的,就算心里不愿,但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没听人家二王爷怎么说吗?帮爷好好带带,也就是说,这一刻,李家这小子就是二爷看重的人了。真是羡煞了人眼珠子。

“是。”一干人应着。

一边李月姐和李墨易也相视一眼,墨易眼中划过一丝兴奋,李月姐脸上也有一丝笑容,想着墨易前段时间说的话,想完成阿爹的心愿,如今倒是要如愿了。

“行了,夜深了,都回去休息吧。”这是朱七爷发了话。

众人便鱼贯而出。

“墨易,幸好你没事,要不然,我这会儿小命就捏在你阿姐手上了。”郑典这会儿已经站了起来,扒着李墨易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诉着苦。

“这回是给你一个教训,你跟了二爷和七爷,以后做事说话都得格外小心,这回幸好还有李相公留下来的图纸,要不然,墨易不死也得脱层皮,到时使不得拿你的命还。”郑老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

“这事不怪郑典的,郑典说这些我是同意了的,他们的图纸确实有问题,阿爹说过,河工道,关系着沿河两岸生民的性命,不能有丝毫马虎的,所以,错了就得说,就得让二爷七爷他们知道。”墨易道。

“唉,李相公走的太早啊…”郑老太感叹。

第六十九章 墨易的心思

回到家,已是丑末寅初了,李月姐也不用睡觉了,赶紧做豆腐先,做完豆腐再补回笼觉。

“月姐儿,墨易,咋这时候才回来?”李素娥一晚也没睡,若不是担心自己也出门,没人照看着家里几个,那她也去郑家找人了。

李月姐这会儿自然不会再提之前的担惊受怕了,抿着嘴笑道:“上回来过镇里的二爷和七爷又来了,巡查河道上的事情,郑典拉了墨易在跟着侍侯,那二爷顺便询问了几句河道上的事情,墨易看了阿爹的笔记,又记了几副阿爹画的坝闸图,这会儿正好用上,没想得了二爷的赏识,二爷说了,自今儿个起,墨易便顶了阿爹的职,成了河工总甲了,还让工部河道几从位大人带着墨易,如此,墨易就能继续干阿爹的差事了。”

“这太好了,赶明儿,跟你阿爷阿奶说说,另外,现在已是腊月了,找个时间,带上祭品去爹娘坟上祭祭,也让你爹娘泉下高兴高兴。”李素娥也是一脸兴奋的道,同时合着双手,她一直担心着,大哥大嫂早走,这家一直是月姐儿担着,可月姐儿一个女子,许多出头出面的事情会很为难的,再这么下去,月姐儿会生生的把自己的未来给毁了的,如今,墨易做了河工总甲,那在柳洼镇这小地儿,也算是能撑起门户了,以后一应外事,就可以由墨易担着了。

“嗯,我记下了。”李月姐点点头,这时墨易已经套了驴子过来。几桶泡好的黄豆也挪到了石磨边上,李月姐看着自家姑母红红的眼睛,知道她熬了一宿了,便道:“姑。现在还早,你先去休息吧,这磨豆子做豆腐的事情。我和墨易来,等我们做完豆腐,会去补眠,到时你再起来照应,码头上那几家饭馆的豆腐也得请你送过去。”

李月姐说着,那嘴角就微微有些翘起,那夏师傅每次看自己去送豆腐。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打听,又怕叫别人听了会传出怪话,最后就只那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每次李月姐看着夏师傅的样子。就有些想笑,倒不是她不成全,而是前段时间自家姑母正处于风头浪尖这上,稍一不慎,又会惹出一些事来,所以,尽管自家姑母提过几回了,李月姐从未叫自家姑母去码头那边送豆腐,现在当然不一样了。如今处于风头浪尖的是贾家,是贾五郎,自家姑母自然没事了,多跑跑挺好。

李素娥听月姐儿这般说,点点头,也在理。于是便下了腰裙,转身回屋里炕上睡个踏实觉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沙沙声不断。

墨易赶着驴子拉磨,李月姐在边上一勺一勺的替着泡的胖胖的黄豆。

“二弟,你今天的做法实在是太险,而且也有些欠妥,你是河工所的差役,真发现图纸不对,你该告知于大人和杨大人,然后由他们告知二爷和七爷的。这可不该借郑典之口啊。”李月姐边往石磨里舀着黄豆边道。

本来,一开始,李月姐听郑老太说,还以为真是墨易嘀咕了几句,郑典放嘴炮说了出去才惹的一翻惊吓的,可后来墨易自己说了,郑典跟二爷和七爷传这话是得了墨易的同意的,李月姐就有些狐疑,自家二弟这葫芦里卖的啥药啊。

明显着这不符合墨易平日的行事风格。

墨易闷着头拉着驴子,那驴子在寒冷的空气里打着嚏子。

好一会儿,墨易才抬起头,有些倔强的道:“我是跟郑典说好的,由他跟二爷七爷说的,是故意不通过于大人和杨大人的。”

“为什么?于大人和杨大人对你不错。”李月姐皱着眉头问,说起来,自家墨易跟着于子期和杨东城,这几个月是成长最快的几个月了,这时候却突然撇开两人,显然不太妥当。

“我听到郑家大伯母和二婶子说你的话了。”墨易话风一转的道。思维很跳跃。

“什么话?”李月姐纳闷了一下。

“关于你跟于大人的事情。”墨易低声的道。

“胡说,我跟他能有什么事情?”李月姐没好气的回道,心里却不由的叹息,实则,她跟于子期的事情早就在柳洼传的跟铁板定钉一样了,为这事她很纠结,对于于子期,她自然也是看好的,而认识这么久了,也有好感,只是总感觉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再说了,那于子期除了似是而非的送了瓶面脂外,也没有真正的表白过什么,又或者请媒人上过门,所以,在这件事上,两人实则真的没什么关系的,全是镇上一些人在瞎扯蛋。

结果弄的她如今处境尴尬,想着便瞪了眼。

“我知道大姐跟于大人没关系的,可于大人明显对大姐有意思的,而且现在这事,镇上传的纷纷扬的,阿奶其实已经算是默认了,只等于大人请媒人上门。”墨易又低声的道抿了抿口水。

李月姐一脸无奈,没好气的敲了他一记:“那就算这样,你更应该把这事情通过于大人向上传啊,为何却反而故意避开他?”

李月姐继续问。

“我不想拖累大姐。”墨易道。

“这话怎么说?你又怎么会拖累我?”李月姐叫墨易绕的糊涂了,墨易显然不善言辞,一翻话到现在也没说到重点。

“我就是不想再依靠于大人了,我听说于家家风很是清高,这点从于先生身上就能看出,一旦大姐跟了于大人,如果我还象现在这样跟着于大人,托他的庇护的话,大姐便会因此叫于家人看低了去,而且,万一以后大姐跟于家有什么冲突,那为了我们,大姐说不得也只得把委屈忍下,我不想这样,我想成为大姐的后盾。而要想成为大姐的后盾,我首先就得靠自己,至少咱们不欠着人家。”墨易梗着脖子道。

李月姐这才明白自家阿弟那老实的大脑里绕的这些东西,敢情全是了她着想。这让李月姐心中感慨万千,不管她跟于子期走不走得到那一步,二弟这维护之情。让她唏嘘。不由的停了手上的动作,拍了拍墨易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其实,这只是其一。”墨易这时又抓了抓脑袋道。

“还有其二?”李月姐眨了眨眼睛问。

“嗯,这里面还有郑大伯的意思,郑大伯说,他们毕竟是外乡人。除非大姐嫁给于大人,否则他们是得不到柳洼人全心的信任的,而且现在二爷已经在着手恢复于大人和杨大人的功名了,他们必然是要参加明年的会试的,杨大人还不好说。考不考得中在两者之间,但是于大人学识渊博,今科必然能中的,到时小小的柳洼就留不住他了,他一走必会留在空缺,郑大伯说了,于其到时好了别人,还不如我上,就算我不能顶上于大人的位置。但多少能在河工所占一席之地,而我也能更好的完成阿爹的心愿。再说了,我现在得到二爷的看中,也能更好的帮于大人和杨大人做事。”墨易继续说着,闷不啃声的拉驴推磨。

倒也是,李月姐点点头。她倒也能明白郑大伯的意思,郑大伯是不想于子期走后,让外人插手河道上的事情,于是便想先一步把墨易扶起来。凭着李郑两家的关系,墨易至少不会场拖郑家的后腿。

而且能不依靠别人,总是好的。之前,李月姐谋划的那些,也不过是因为那时自家太弱。

“那就这样,做了河工总甲,责任就更大了,你需的跟阿爹一样,谨慎郑重。于大人和杨大人安排的事情,你也得着力办好。”李月姐又叮嘱的道。

“我知道的。”墨易点头。

“对了,干河渠的河坝,你这两年一定要想法子加高加固,按照爹标明的那个数据。”李月姐又点了一句,这可关系了几年后,整个柳洼人的命,不得不慎重的。如果墨易做了河工总甲,倒是更方便把握了。

墨易再次点头。

就在这时,听到院门吱呀的一声,随后一阵咯吱的踩雪声出了门。

“谁啊?”李月姐杨声问道。除了呼呼的风声,没有一丝儿回应。

“阿姐,没人,可能是之前门没关上,叫风吹开了。”墨易快步出去,看了一下回来道。

“哦。”李月姐点点头,然后姐弟俩同心协力,到了天光时,热腾腾新鲜的豆腐便出炉了。随后李月姐让墨易先去睡觉,他这一晚也受了不少的惊吓,早就吃不消了。

没一会儿李素娥便起了床。看着厨房里只有月姐儿一个人便道:“墨易已经睡了啊?那月姐儿你也赶紧着去休息,我先看着,第一会儿月娇月娥起床,我就去送豆腐。”李素娥冲着李月姐道。

“好的。”李月姐也不客气,实在是眼皮子在打架,撑不住了。

“对了,月姐儿,之前,于先生来跟你们说了什么啊?”这时,李素娥又突然的问。

“于先生来了吗?”李月姐奇怪的问,她都没见到人啊。

“怎么你们没见到于先生,不可能啊,我之前去睡时,于先生过来的,是我开了门让他进来我才去睡的啊。”李素娥道。

李月姐这才想出之前突然的开门声和脚步声,敢情着是于子期离开了,那他显然听到自己和墨易的对话了,李月姐顿时那个囧啊,人家连真正的表白都没有,她和墨易两个却在讨论了嫁了人家的事情,这真是…

李月姐想说,那真的只是一种理性的分析,不关其它呀…

算了,事已至此,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李月姐一摇头,跑回屋里,倒头就睡。

第七十章 于夫人的消息

天已微明,于子期一夜没睡,这会儿就坐在书房里,双手抱胸,看着对面墙上的一副字。

“喂,子期啊,这忙了一夜了,你怎么也不补个眠,二爷不是让人传了话,今天让大家都休息。”这时,杨东城边打着哈欠边推开书房的门,疑惑的道,这于子期这是在发愣呢。

“东城,你说,我该拿李姑娘怎么办?”于子期揉了揉眉心,之前他去李家,就是要通知墨易今天不用来河工所,在家休息一天的,没想却听到姐弟俩的对话,说实话,即有欣喜,又有失落,欣喜是因为镇上人都传言李婆子对士子文人一类有偏见,他也一直摸不透李婆子的心思,如今听来,似乎那李婆子已经默认了他跟月姐儿的关系,只等他上门提亲,这他心里当然高兴,而失落的却是,其实他跟月姐儿啥关系也没有,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至少他上次送的面脂,月姐儿应该是收是收下了吧。

而更让他有些丧气的是,对于他,李家姐弟顾忌颇多,他现在想的是,怎么才能消除一些李家姐弟对他的顾忌。

“呵,脑袋瓜子开窍了啊?我早跟你说了,这种事情手快有手慢没有的,虽然柳洼镇的人一直传你和那李月姐的谣言,不过,我看那李月姐不是个能被谣言绑住了手脚的人。”杨东城靠在门边道,李月姐的行事,他是极为欣赏的。那不是一个能被别人左右的人,不过,这类人通常冷静自持。于子期要想完全得到李月姐的心怕不是那么容易。

总之,这位兄弟自求多福吧。

“我也没想靠谣言能绑住她呀,我感觉的出来,她家人对我还是有好感的。只是她似乎顾忌颇多。”于子期便把今日听到的话跟杨东城说了一遍,两人是发小,无不可说之言。

“我说墨易今天行事透着古怪呢。原来这小子心里打着机关呢。”杨东城恍然大悟。随后又道:“有顾忌这很正常,毕竟咱们是外乡人,你对于李家姐弟来说是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那李月姐又是个思虑颇重的人,怎么可能没有顾忌。”

“倒也是。”于子期点点头。顾忌本是正常的,不顾忌才不正常。心里的那一丝纠结倒是消了。

“那东城觉得接下来我该怎么做?”于子期道,说实话。这种事他真的不善长,如果母亲在这里就好了,只消交给她就成。

“依我看哪,你跟李姑娘的流言也传的够久,如果你真有娶李姑娘的心思。不如找个时间,跟墨易聊聊,开城布公的,把你的心意和家底以及未来的打算跟他透透,有这么个大舅子在身边,你只要把他说服了,那李姑娘就到手大半了,另外,再找一个嘴巴牢靠的妇人先去跟李婆子提提。毕竟,流言传了这么久,对李姑娘的名声是有碍的,不如就借着这股子流言,先落实一个初步约定,等得明年揭榜后。你使不得要回乡祭祖,到那时候把你娘接来,正式跟李家提亲,这样应该比较稳妥了。”杨东城道。

“嗯,就依东城说的这样子去办。”于子期长舒了一口气道。杨东城这主意倒也是舍情合理的。

“行了行了,那赶紧着休息吧。”事情说完,杨东城打着大大的哈欠。

“我现在不休息了,这天已经亮了,李家门口的豆腐脑档儿要开了,我去吃碗豆腐脑去。”说着,于子期就整了整衣服,叫了门口一个差衙打了热水来,洗了把脸,人看着就精神不少了。

“得,我就舍命陪君子。”杨东城这会儿也不提睡觉了,嘴上说着舍命陪君子,实则是杨东城此人恶趣味,想看看开了窍的酸腐书生如何追小娘子。

“你想去便去,别找这等由头。”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杨东城那点肠子于子期清楚的很,没好气的道。

随后两人出了河工所,直奔李月姐的豆腐档。

清晨,三三两两的人,因着天冷,一些懒散的此刻还窝在炕上的被窝里呢。

所以此刻,李家豆腐坊也清闲的很,李素娥已经挑了豆腐送去码头那边,月娥一张温和讨喜的笑脸正招呼着仅有的几个客人,而月娇,这丫头又在偷懒,坐在火盆子边上,背上披了一件厚厚的棉衣,那小脑袋歪靠在桌边打着盹儿。

李月姐歪在炕上也不过一个时辰,便也早早醒,她就是这般的劳碌,错过了睡点,便是再补眠也补不了多少时间就会醒。

这会儿起来,先在厨房里熬好了猪食,然后提了到后院喂好了猪,这两头黑猪已经不算小了,不过还远没有到能宰的时候,李月姐估计着还得再过三四个月才能出栏了,而这时候,是这两头猪最能吃的时候,稍没吃饱,就一直哼哼,拱啊拱的。

喂好猪,又放了鸡出来撒欢。都侍弄好,李月姐才到前头的豆腐档上。

“李姑娘,两碗豆腐脑儿。”李月姐才站定,就看于子期和杨东城到了,那于子期微微拱手的道。那眼中的热度倒是比往日更盛了。

见到他,李月姐便想起昨晚他听到自己和墨易说话的事情,不过,于子期没露面,李月姐早打定主意装做不知的,这会儿便如同往日一般,煮好两晚豆腐脑端了上去,其实那心里颇有些尴尬。

“谢谢,墨易还在睡觉吧?让他多睡一会儿,昨晚二爷已经传话下来,今天大家都休息一天,不用去河工所当差。”于子期细嗅着碗里飘扬的葱香味儿道。

“谢谢,知道了。”李月姐点头道。随后就转身回豆腐档时面了,转身之际,斜了一边几个来吃豆腐脑的闲汉一眼,瞧他们一脸饶有兴趣的样子。耳朵一个个也竖着,这会儿巴不得自己和于先生两人有什么暧昧的地方,那他们又有八卦了可传了。

李月姐撇撇嘴,都是一些看客。不理他们。李月姐回档做了下来,也给自己添了一碗豆腐脑,她肚子也饿着呢。

就在这时。路边又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众人望去,便看一老婆子,整张脸包在一条青花布巾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手里挎着一只包裹,朝着这边走来。一路走还在一路咳。

“田婆婆,这大雪的天,你这病了吧?咋不在屋里好好休息,可请了大夫?要是想喝豆腐脑儿,让人带句话。我给您送去。”李月姐一看到她,便认了出来,连忙丢开碗出了档子,迎了上前,扶着着田婆子,这一扶却发现田婆子的手烫的很,又听田婆子一阵咳,知道她这是病了。

说着,便接过挂在田婆子身上的包裹。挺沉的,似乎有不少东西,不由的奇怪了,田婆婆这一大早的,还带着包裹,这是要去哪儿啊?

“不用麻烦。老婆子跟你这丫头有缘,今天再来你这里喝一碗豆腐脑儿,一会儿,我就要坐船回家了。”田婆子说着,咳的更厉害了,整个背都驮了起来,声音也沙哑了。

回家?田婆子家远在江淮,再看田婆子现在这情形,如今又是寒冬腊月,田婆子这年纪,李月姐很怀疑,她还能平安的回到家里吗?便着急的道:“婆婆,这可不成啊,你如今这身体病着呢,就算是要回家,等养好身体,天气暖和了再走啊。”

李月姐说着,前世,田婆子一直是留在周家的,她不清楚为什么今世,田婆子在这个时候要离开周家离开柳洼,只是不管如何,田婆子这时候走不得,这一路的奔波对于田婆子现在这个情形,那可是要命的。

随后李月姐田婆子咳的狠了,便又叫了月娇:“四妹,去请许大夫来。”

“哦。”月娇儿应了声,便撒着丫头一溜跑了。

“唉,不用了。”田婆子想阻止,可月娇儿已经跑的没影儿了。

李月姐这时忙又端了一热腾腾的豆腐脑儿,不管如何,先让婆婆去去寒。

“你是田老夫人?”这时,杨东城跑将起来,一脸惊讶的道。

田婆子喝了一口热汤,正舒服间,听到杨东城的话,忙转过脸来,眯着眼仔细的瞅了瞅,好一会儿却是拍着额头道:“哦,这不是杨家和于家的两个小郎吗?”

“正是,婆婆,自您离开了家里,我们可有好几年没见到您了。”于子期也凑上前。

“呵,我年前的时候回过家的,还见着你娘了,你娘说你们游学去了,没想到你们游到了这里来了。”田婆婆道。

只是她这一句话反倒让于杨两个一阵悻悻,他们留在柳洼也是逼不得已,被革了功名呢,如今见到家乡,便有一种不敢见江东父老的感觉。

“对了,我来之前,于夫人正病着呢。”这时,田婆子似乎想起什么似的道。

“您说我娘病了?”一听田婆子的话,于子期大急。

“嗯,那阵子,你家管家到处再请大夫呢,不过,也过了不少时日了,应该能见好,于小郎不必担心。”田婆子安慰的道,随后也咳了起来。

“不行,我得回家一趟。”于子期道。于子期是个孝子,这会儿听到家里老娘病着,哪还还能再坐得住。

“也行,现在正好是冬歇期,没什么事,这里一切有我,你管你去吧,看你娘身体情况,如果还行,就一并把她接来,明年你一但得中,你娘正好帮你说媳妇儿。”杨东城道。

于子期点点头,然后又跟田婆子告罪了一句,最后去走到李月姐面前,只说了俩字:“等我。”说完,便匆匆的离开了。

第七十一章 教训的就是你

看着于子期远去的背影,他这两字让李月姐一时心绪乱纷纷,这是于子期第一次清楚明白的表示某种约定,而这事李月姐一直心中有些纠结的,但不可否认,李月姐也略略的松了口气,毕竟,因为她上回救了于子期,再加上如今墨易进了河工所,墨易跟着于子期读书,这导致两人的流言一直不断,这对于子月姐来说,要说没有困扰是不可能的。

如今有这么个约定,似乎也能心定一点吧,李月姐不确定的想,然后拂开一丝乱发,轻轻一叹,多想无益。

这时,月娇领了许大夫过来,李月姐忙将田婆子扶了进屋,然后让许大夫给田婆子看看。

“老人家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风寒,只是她这岁数毕竟大了,受不得一点汤火的,我给她开了药,然后需得静养数月才行。”那许大夫望闻问切一翻,就给田婆子开了药方。然后递给李月姐,李月姐便又交给月娇儿,又拿了银子给她,让她去药堂抓药。

随后李月姐送许大夫出门,回来之即,却看田婆子正下炕穿鞋,还要走,连忙阻止。

“婆婆,你现在无论如何也要先静养一段时间,就安心的在我家住下吧,虽然挤了点,但冬天正暖和不是。”李月姐一脸正色的劝道,刚才趁着许大夫问诊的时候,李月姐也傍敲侧击了一下,便知道为什么田婆子不留在周家了。

实在是周家一向不养闲人的,前世,田婆子是靠着白玉豆腐的手艺留在周家的。而今生,这门手艺提前被李月姐用了,而田婆子对李月姐很有好感,再加上。这一门兄弟姐妹六个,过日子着实不容易,田婆子又怎么能乱了李家这生计。因此,这白玉豆腐她便不用了,可除了这门手艺,田婆子也没有别的长处,再加上她年纪着实大了,周家还担心万一哪一天她一蹬腿,还得花心思去收尸。别的不说,就够晦气的,所以,就辞了她,田婆子没了周家的落脚点。盘缠又用尽了,尽管发现了李家白玉豆腐这线索,可却是一个无头线索,没法子只得打道回乡了。

李月姐清楚这个原由,那心里自然是愧疚的,她这是盗用了田婆子的手艺,结果反而害的田婆子没了生计,所以,无论如何。她得担着照应老人的责任,因此这会儿哪里肯让她走。

“这怎么行,你一家已经够不容易的了,我这老婆子怎么能拖累你。”田婆子直摇头,无论如何不留下。

“谁说你这是拖累我们了,我们还需要您的帮忙呢。上回就听您说过,这白玉豆腐您做了几十年了,可我们这一两年才起步,其中许多的东西都在摸索,总觉得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可您做这豆腐几十年,那火候定是老道无比了,等你身子骨好一点了,再给我们提点一下,我们将受益无穷啊。”李月姐道,她知道田婆子是个要强的人,不愿无故受人恩惠,但有这理由,她相信田婆子便能留下来。

而田婆子,那白玉豆腐做的比自己好那也是事实,毕竟人家才是师傅。

果然,李月姐这话让田婆子心动,而且田婆子一直在心里认为,李月姐上次说的给她家这白玉豆腐盐卤秘方的人,定然就是她的儿子,这么一丁点的线索,田婆子也实在不愿意放弃。便点了点头。

李月姐才不管田婆子心里的心思,能留下来就好。

李家四间大房间,家里人多,住起来是挤一点,但,当初她能隔出八间房出来,还怕住不下去啊。

正好,墨易墨风一间,姑母和小月宝一间,月娥月娇一间,她和田婆子一间,田婆子病着,她也好方便照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