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亲事定下来,我也就放心了,郑家倒是不错的人家,说起来你舅前段时间还常带小伙子来家,让我帮你相看相看,都是他跑脚时认识的,本想给你牵线搭桥的,可跑船的,那命都提在裤腰带上的,万一遇个风浪什么的,小命就交待的,便是没有风浪,但私下里的私斗也不少,一个个都是凶人狠人,再说了那般汉子,也没一个是正经稳妥的,整日里赚点银子,不是上赌场就是嫖粉头,我把看了几次,打听了一下,终究是没有看的过眼的。”白氏又拉着李月姐的手道。

“让舅母操心了。”李月姐感谢的道。

“唉,自家人。操心是应当的。”白氏挥挥手,随后又问题墨易和年兰儿的事情。

“我这次过来也是要跟年娘子商议一下两人的婚期。”李月姐回道。

“哈,年娘子估计暂时有些顾不上。”白氏有些神叨叨的道。

“怎么回事?”李月姐奇怪的问,这种大事哪能顾不上呢。

“还不是年把头弄出来的事情。说起来年把头这一年多来风光的很,但这男人啊,发迹了并不见得都是好事。古人不是有一句说啥的?什么夫婿觅封侯啊?”白氏敲着脑袋,她在山里是听不到这文皱皱的话的,只是在通州,这隔壁邻居的,大多都是一些跑商,那些跑商的夫人偶尔也会来白氏这里唠嗑几句,那文皱皱的话便是听这此跑商的娘子说的。只是她老也记不住。

“是悔叫夫婿觅封候。”李月姐补充的道。

“可不就是,你也是知道的,那年把头收拢了一些兄弟跑腿,又得三爷府的曹管家支持,这一年来。那是钱财滚滚,只是这男人一有了钱,歪心事就起来了,那年把头不但纳了妾,还时常去楼子里捧那些头姐儿的场子,前段时间看上了一个叫七巧的头姐,愣是被迷的五迷三道的,在这七巧姐儿身上砸了不少的银子,好不容易说动妈妈想赎回家里。没想到中途有个江淮来的大盐商,也看中了七巧儿,愣中从中截胡了。”

白氏边说还边咋着舌:“可年把头这边酒席都订好了,贴子都发下去了,这么一下可是活生生的被打了脸面,不过。他倒也算是能屈能伸的人物,知道能做盐商的都是不好惹的人物,便请了中人,想跟那个盐商谈谈,先全了脸面,事后再买个出挑的女人补偿那盐商就是,也当是多结交一个朋友,可没想那江淮来的盐商愣是个横头,就认准了七巧姐,浑不把年把头的面子放在眼里,那年把头没法子,就先一步把七巧姐全抢了,这一下斥捅了马蜂窝了。

那盐商先是把年把头给告了,随后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船队来,最后窜联了整个通州以及之前跟年把头合作的商家,此后各家但凡进货出货,全不用年家的船队,年家的船队已经一个多月没跑到货了,手下一干兄弟要吃饭,这跑不了货,便赚不了银子,结果没几天,船队的人就跑了三成,而原先跟着年把头的一干兄弟因着入了股了,尽是要直接分了船走,眼看着若大的年家船队就要散伙了,也幸好年娘子是个人物,出面将这此兄弟安抚了下来,如今又正一家一家的请原先的商户吃饭商谈呢,听说,曹管家放出话来了,年家这事要搞不定,以后没好日子过。”

说到年家的事,白氏也有一些唏嘘,都是一个山里出来的,当年,山郎一家还在年把头的山场里做工,也颇受年把头器重,只是只是当初,年把头初一发迹就纳妾,反叫一干兄弟瞧不起了,毕竟年娘子在他这般兄弟眼中威望很高,所以,这事一发,也就年娘子能把人安抚下来。

“这事不对啊,我咋觉得是有人故意在针对年把头?”听得自家舅母说这些,李月姐不由的拧着眉道,这事表面上看是年把头因为一个女人得罪了江淮来的盐商,才惹出的事情,可明显的那盐商行事也有些可疑啊,更甚者她觉得,针对年把头也只是表面的由头,要知道年把头后面的曹英曹管家,那可是皇家朱三爷的人,这关系通州没有不知道,要不然年把头也没法这么快在通州立足,所以搞不好这是有人背后在搞这位朱三爷,只是年把头很倒霉,被人选做了突破口了。

“可不就是。”听李月姐这么说,那白氏一拍大腿,又压低声音神叨叨的道:“我听你舅说过了,那盐商是太子的人,这里面哪,是太子在跟三爷抢生意。”

“太子怎么好好的跑三爷抢起生意来了?”李月姐好奇的问,按说象这样的大人物,利益圈子早就划分清楚的,既然最开始这一块是三爷在经营,那太子尽管身份高一点,也没道理以这样的方法插手的,这几乎就撕破了脸面。倒底可是亲兄弟。

“这我哪清楚啊,只是听你小舅说起过,去年的空廒案,太子又受了牵连。皇上震怒,差一点废了太子,最后还是在大臣的力保之下才保住了太子的位置。只是皇上为了惩戒太子,据说夺了太子不少的产业,估计是太子穷的没法子了呗。”白氏说着,却扑哧的笑了。

说太子穷那不真说不过去,这太子若穷了,那天下还有不穷的吗?不过,总归是没有人嫌钱多的。

空廒案跟太子有关。李月姐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事兜兜转转的,最后却是年家倒了血霉了。

想到这个,李月姐倒不由的想起郑典来,从去年底起。他跟着那位二爷跑了南边,过年都没有回家,这会儿也不知到哪里了,那位二爷可是尽干得罪人的事情,据说除了皇帝,这满朝上下就没一个说他好的,如今这皇家的皇子斗的厉害,周围的人可都得打醒着十二份精神,真要成了池鱼。那边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之前李月姐也没有这样掂记过郑典,可这一但订了亲了,那感觉终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月姐儿,想什么呢?”白氏见李月姐怔怔的坐在那里发愣,不由的伸手在她的眼前晃道。

“哦,没啥。只是觉得这天家果然无情。”李月姐叹着气道。

“这不仅是皇家,便是大户人家也免不了,总归还是利益惹的祸。”白氏这话倒是一语中的了。

接下来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然后一起去厨房烧了中饭,吃了甚是欢快,到得下午,山郎才喝的醉熏熏的回来。

免不了要被白氏埋怨一顿,山郎也由着白氏唠叨,最后还在月姐儿面前打趣:“你舅妈就是话多,我便不理会她,越理会她她越来劲。”气的白氏狠狠的在他腰间扭了两把。

李月姐在边上嘻嘻笑着。

说起来自家小舅不是那顶八面玲珑的人物,但做事本分实诚,虽在通州这繁华地面待了一年多了,但除了生意场上必要的应酬,倒没有别的花花心思,这也是白氏最高兴的地方。

“嗯,这样的房子,倒是有一处,不在正街,是在桂花胡同,那户人家原来是卖酱菜的,最近听说要回乡了,只是当时我也没细打听,要不,明天我们去问问看。”听说李月姐想看宅子,小舅山郎想了一会儿道。

“好的。”李月姐点点头,卖豆腐本就不需要太正街,有个窗口就成。

当天晚上,李月姐就住在小舅家里,跟表妹桃花住一屋。

一夜无话,第二天,李月姐吃过早饭,山郎就从外面回来:“那处房之我又去看过了,前后两进,前头有间店面,后面还有一个不小的院子,一起有**间房子,也算是闹中取静的格局,还不错,唯一就是房子旧了点,但修修就行,对方开价一百七十两,我估计还到一百五十两没问题。”

一听自家小舅这么说,李月姐就心动了,连忙起身道:“走,那咱们去看看。”

说着,舅甥两就一路出了门,不一会儿就进了桂花胡同,整条胡同有七八家店,多是一些卖酱菜和卤味的,别说,这样的地方,卖豆腐也是挺好的。

卖房子的那户人家姓卢,店面上挂了个牌子叫卢记酱菜。两人是在外面跑的年份长了,这年纪大了,便起了落叶归根的心思。

双方大致谈了谈,基本上都还满意,价格谈到一百六十两就谈不动了,不过,如果真心要买,再降个十两问题不大,不过,山郎的意思是让李月姐再看几家,毕竟这房子稍稍旧了点,再怎么说也得货比三家嘛。

李月姐点点头,毕竟买房子是大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朱二

李月姐跟山郎一起出了桂花胡同,之后又转了几个牙行,看了几处房子,又随便在街上吃了午饭,一个上午就这么忙颠颠的过去了。

下午山郎还要去漕司衙门跑契税,还有漕司的投文过关等手续,便同李月姐告辞,李月姐横竖无事,便打算去船坞看看,漕船的份子毕竟她还占大头,可平日里大多还是小舅照应,这会儿船在坞里修理,她自该去照应一二。

想着,便穿过正街一路朝运河边的船坞过去。

这个船坞是通州船厂的,去年,李月姐买船的时候就来过,再加上平日船只的维护,这船坞每年李月姐也要跑上几次,跟船坞的齐坞头也是熟人,那齐坞头见李月姐过来,自然知道是来看漕船的修理情况的,便迎了上前。

说起李家这大姑娘,齐坞头也是很欣赏的,毕竟在李家那种困苦的情况下,这位姑娘能将家业经营成如今这样,殊不容易啊。便是男儿家,也不见得能做的比她更好。

“李姑娘,船已经修理好了,只等人手齐备,下水试过之后就能交付了。”那齐坞头一身员外服,四十来岁的年纪,挺着个将军肚,看着倒是福态了。朝着李月姐拱手道。

“那好,一切麻烦齐坞头,一段时间没见,齐坞头更有派头了,恭祝齐老板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李月姐福了一礼,说着生意人的祝福话。

“哈,你这姑娘。这张嘴巴了得,我要想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还得靠你们这些老板捧场。”那齐坞头笑哈哈的道。随后又叫了一个伙计过来,让他领着李月姐去埠头看船。然后道:“船就停在埠头上,让他带李姑娘去,我这边再张罗一下。”

“齐坞头自去忙去。我这边暂时不用招呼了。”李月姐回道。

然后就跟着那伙计去了停船的坞边,到了地儿,那边一溜排百十来只漕船,中间还夹着一些乌篷小船,连绵成片,很是壮观,因着李月姐的船马上要试船了就停在水道的外边。李月姐踩着一溜船板过去,不一会儿就到了自己的船上,那伙计将几处维修过的地方指给李月姐看,又细数了一下掏换下来的一些零件,最后跟李月姐算了这次维修大约要付的银钱。

李月姐心里有个数。伙计嘴里的价肯定是有虚头的,到时,使不得还得跟齐坞头谈。

这时,岸上有人在叫那伙计,让他去帮忙,那伙计便跟李月姐告退,李月姐让他去的时候顺便叫齐坞头过来,那伙计点头就离开了。

李月姐便留在船上,又细细的检查了一翻船只。每一个运河边的人那对船只的感情都是不一样的。

检查了一遍后,确认基本没什么问题,再就是最后一关下水试行了。李月姐想着,正好她这几天呆在通州,一会儿问问齐坞头,下水定在什么时候。到时她也跟船看看,想她夜闯十三湾,那也是行船的一把好手,这时便有些蠢蠢欲动。

只是那伙计去了好一会儿了,齐坞头还没有过来,而且似乎坞前聚了不少人,吵嚷嚷的,想来定是齐坞头叫什么事给拌住了脚,李月姐反正也没有太急的事情,干脆就坐在船边,看着不远的运河水光鳞鳞,船来船往的,好不热闹,还有一些乌篷小船,穿棱其中,在来往的大船边上兜售着生意。

一个码头就能养活一方人。

就在这时在,李月姐听到身边啪的一声,随后便看到一只苍白的手重重的攀在船沿边上,李月姐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立刻抄起一面浆举着,慢慢的,船边露出一张脸来,看到这张苍白的脸,李月姐那眼睛瞪的老大,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好一会儿,她回过神来,那心又嘣嘣直跳的,吓的,这人她认识啊,了不得,居然是她曾见过两面的朱二爷。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月姐便丢开手中的浆,两眼四下里一望,原来在四处做事的人都集中的坞前去了,四下里静悄悄的,没人注意到这边,随后李月姐便快步上前,蹲下身子,用肩膀架着那位爷的胳膊,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把那位爷拖上船,然后拖进了一间仓房里,也不敢明着放在床上,直接扯了一床棉被放在地上,然后就把这位爷放在床后,这床跟后面的仓壁有一个小小的空间,外人从外面进来,如果不走到里面,只是站在外面一看是不看到这里的情况的。

一翻动作,那位朱二爷只是偶尔皱着眉头哼了两声,然后没什么动静,李月姐吓了一跳,探了鼻息才松了口气。

只是,李月姐实在是想不明白,一直在南边巡查的这位二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通州,而且还落到水里,看情形,人还迷糊着,之前的攀爬只是生命潜意识的本能。另外,跟着这位爷的郑典呢?想着,李月姐又咯噔了一下,他别也出事了吧?

想着,靠着的朱二爷一脸痛苦的哼了两声,李月姐看着他满是血迹的衣裳,知道这位爷定然还有伤,于是又连忙的检查了起来,看着几处伤口,还好,都不是致命处,只是每一处伤口那皮肉都翻卷的厉害,也泡的发白,很明显的,这位爷在水里泡了不少的时间了。

而这些还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目前的情形怎么办?想着,李月姐那心里就不由的发抖,开玩笑,能对这位爷动手的,想来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啊。如果冒然的背他出去,万一落在对方的手里,这位爷出事,那跟着得死多少人啊。

可躲在这里,一来这位爷的伤势不轻,人还发烧迷糊着,一个不好同样会出事。而且这里也不是安全之地。

李月姐想着。最后一咬牙,唯今之计,只有去通州郑家控制漕帮找郑大伯。只是怎么去,岸上。这里是船坞,龙蛇混杂的,带着这么一个人出去显然瞒不了人的。那么只有走水路。嗯,可以租一条乌蓬船至漕帮码头也不过盏茶功夫。

李月姐看着一边紧靠着自家船的一艘乌篷船琢磨着 。

于是她立刻钻出了船仓,正好这时,齐坞头过来。

“李姑娘这是咋啦,咋弄的一身是水?”那齐坞头看着李月姐身上的衣裳疑惑的问,那朱二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之前李月姐拖他进仓。自不免身上衣服也沾湿了些。

“别提了,我之前站在船头看风景呢,正好一艘船过去,也不知哪来的无赖叹,愣是用杆子击打水面。溅了我一身。”李月姐故作气愤的道。

“哈哈。”那齐坞头乐了,这样的事情,是一些跑船的后生喜欢干的。

“齐老板,坞外面是怎么了?”李月姐这时又问道。

“别提了,一帮盐蛮子跟船帮的人打起来了,如今衙门封了这边几条道,正到处抓人呢,还挨家挨户的抓人呢,李姑娘还是在这里多呆一会儿。这外面乱着呢,这一出去,万一伤着了就不好了。”

“啊,我这跟漕帮的郑大爷约好的,要谈下半年的生意,这个可不能爽约。人无信不立,尤其是做生意这一块,这样吧,要不,齐老板不如把这乌篷船借给我,我从水道过去漕帮码头。”李月姐指着边上的乌篷船道。心里却是更急啊,谁知道盐帮漕帮还有衙门整什么,她倒是想干脆着把这位爷并给衙门了事,可万一衙门的人靠不住呢,那她最后可是活活坑死了自己,这种不保险的事情决不能干,还是按计划送去郑大那里。

“嗯,这也成,水路安全的多了。”齐坞头点头。便解了船绳。

“齐头,快来,衙门的人叫你过去问话。”这时,岸上又有伙计叫道。

“齐坞头你自去忙去吧,我也是跑过船的人,一切我自己来。”李月姐借机道,她八不得齐坞头快离开。

“行,那我就不招呼了,明天你的船就可以下水,听说李姑娘也是行船的一把好手,到时也给汉子们露一手,没得让他们这些井底蛙小瞧了姑娘们。”那齐坞头道。

“使得。”李月姐点点头。随后那齐坞头才急急离开,伙计跟在齐坞头的后面也离开了。

等两人离开,周围再也没人了,李月姐又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人从大船上悄悄的弄到了乌篷小船的船仓里。这一翻动作,她心里十分的紧张,弄的一身大汗。

“谁?”刚在船仓里安置好,一只手重重的扣住了李月姐的手腕,而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扣住了李月姐的脖颈。

李月姐魂飞天外,更感到一阵窒息,要死了,她挣扎重咳的道:“是我,李月姐,柳洼的李月姐。郑典的未婚妻。”李月姐连忙道,生怕这位爷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连忙把郑典的名头抬了出来。

“郑典未婚妻?他什么时候订的亲。”那位朱二冷眼扫了李月姐一眼,手上动作稍微放松了点。

“嗯,是郑老太做的主。”李月姐喘了口气道。

“哦,你就是那位比郑典大三岁的李家大丫头,贿举案里那位大胆的李家姑娘?”朱二终于想起来了。手重重的垂落了下来,之前唯一的劲用完了。

“嗯。咳咳。”脖子终于自由了,得了自由,李月姐大大的喘了几口气,才觉得胸中的憋闷散去了,还好,这位爷终于想起她是哪个了,

“呵,典小子这孙猴子可套上了金箍咒了。”朱二嘀咕了句,又问:“你这是打算送我去哪里?”

李月姐眼光鼻子鼻观心的回道:“去通州漕帮,找郑大伯。”

“嗯。”朱二冷冷的应了声,然后闭着眼躺着,不动了,显然是认可了李月姐的决定。

李月姐见他这样,自然不敢打搅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了仓,然后操着杆子,架着乌篷船朝漕帮码头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变故

“什么人,居然敢闯漕帮码头?”李月姐的乌篷船刚想靠近漕帮码头,那码头里就驶出一艘船,将李月姐的船挡在外面。

“我是柳洼的李月姐,我找郑铁牛。”李月姐站在乌篷船的船头,有些焦急的道。

“啊,是李家阿姐?”这时,从码头里传出一声轻叫,却是郑家四房跟郑典同龄的郑癸。随后就看郑癸跳到先前问话那人的船上,直朝着李月姐招手:“快进来,快进来。”

“癸小子,你认得这小娘子?”那先头的汉子问。

“那当然,她可是我未来的六嫂。”郑癸笑嘻嘻的道。

“六嫂?典小子的婆娘?”那人一声惊呼,一脸诧异。

“嗯嗯,我家老太为六哥相中的媳妇儿。”郑癸说着,又探头到那人耳边:“告诉你,我六哥见了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我这六嫂可得罪不起哦。”郑癸这话纯是埋汰郑典。

不过,那汉子却是目瞪口呆了,典小子虽然年龄小,可那也是个狠人哪,那可是跟着郑大当家一起三进三出,闯过漕司的人,当时,两人闯的跟血人似的,愣是不皱一丝毫的眉头,那名头,不仅仅是通州漕帮,便是十四大当头,都是知晓通州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狠人居然见这小娘跟老鼠见了猫?可见典小子这媳妇儿得多悍哪,得罪不起。

那汉子咋舌着,连忙把船撑开,给李月姐让路。两眼还冒着八卦之光,晚上跟兄弟们喝酒可有乐子侃了,典小子居然是一个怕婆娘的,哈哈。那人边想边偷着乐。

李月姐又哪里知道,这亲还没结,自己就无端端的落了一个悍妇的名头。

此时。她一边撑船进了码头,一边冲着郑癸道:“先给我找个僻静一点的地方停靠。我船上有重要的东西不能叫人看到。”

“好的,你随我走,那边的空位是我家大伯的船停靠的地方,一般的外船是停不进来的,比较僻静。”郑癸见李月姐说的慎重,连忙道。先领着李月姐停好船,这处本来是郑大停船的地方,不过,郑大今天出船了,还没有回来。所以就空了下来,郑癸就暂时让李月姐停在这里,反正一艘乌篷小船,占的地方不大。

“对了,你再去把你大伯叫来。”漕帮的情况李月姐不清楚,还是让郑大伯来处理眼前这事才好。

“我大伯今天出船了,还没有回来,铁牛哥在。”郑癸道。

“那就先叫你铁牛哥来。”李月姐道,又朝船仓里看了看。没看到动静,这位爷好定的性子。

“嗯。“郑癸应了声,然后一溜跑的去找郑铁牛。

不一会儿郑铁牛来了:“月姐儿,什么重要的东西啊?”

“你进来看,癸小子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能靠近。”李月姐侧了个身子。郑铁牛便跳下船,跟着李月姐进了仓,一进仓,郑铁牛就看到半躺在那里朱二爷,再看朱二爷那一身带伤闭着眼睛不知死活的样子,魂都快吓没了:“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我自河里救起他的。”李月姐回道。

郑铁牛又倒抽一口气,然后单膝跪着行礼道:“草民见过二爷。”

只是朱二那边没一丝回应,郑铁牛看了看李月姐。

“一开始昏了一下的,后来醒了,只是眼睛一直闭着。”李月姐回道,这会儿,她也实在不知这位爷倒底是醒的还是昏的。

这时那朱二的眼睛才睁开一线,声音一惯冷硬道:“别多礼,先整理一间清静的房间,再去叫人,把府台县台都给我叫来。”

“是,二爷。”那郑铁牛应声,转身冲着李月姐道:“月姐儿,仔细照看着。”说着,立刻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有几个郑氏子弟抬着一顶小轿直接上了乌篷船,然后郑铁牛扶着朱二爷上了小轿。

人送到了,李月姐便打算离开,这种事情实在不是她能沾的。

“你跟着。”没想这时,轿里又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是。”李月姐深吸一口气,只得跟着在小轿后面进了漕帮总坛。前面是坛口场子,后面就是大当家的住宅。一个四合院式的院落。

轿子直接抬进了一间房间,郑铁牛又扶了朱二下来,安顿在一边的一张躺椅上,一边两个仆妇已经准备好干净的衣服和热水,还有去寒的姜汤。

“月姐儿,你仔细照应着,我已经让人去叫我爹了,我爹一会儿就会回来,我这里出去一下。”郑铁牛低声的叮嘱李月姐道。他还得赶紧去请府台和县台。

“好的,铁牛大哥你去吧。”李月姐应声,既然留下来了,既然躲不过,那就只得尽力做好。

郑铁牛点点头,就离开了。

之后,李月姐便带着两个仆妇,先用温水带着朱二清洗了伤口,然后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墨易以前在河道上做事拼命,也常弄伤自己,基本上都是李月姐帮他包扎的,这一套李月姐做的顺手的很,等到换好干净的衣服,又喝了姜汤,朱二爷的神色才见好了些。

“你们下去吧。”朱二爷冲着那两个仆妇挥了挥手,还然又冲着李月姐道:“你留下侍侯。”

“是”李月姐应着声,然后半个屁股坐在一边的圆凳子上。还是春寒时期,屋里备着个火盆,碳火烧的滋滋响,李月姐捡着桌上的几块干桔皮子丢进去,去去碳气。

“郑家老太七十了吧?”朱二闭着眼,突然的问。

“嗯,今年七十一岁了。”李月姐点头道。

“你即是她看中的媳妇儿,以后就多照应点。”朱二又道。

“是,民女知道。”李月姐点点头。实在不知这位爷咋这时候还有心情关心这些。

不过,说到郑老太,李月姐便不由的想起郑典来:“二爷,郑典怎么没跟着您?”

“哼。”朱二爷冷哼一声。便没在出声了。

李月姐瞧着气氛不对,也不在啃声,闭口不言。那心里却微微琢磨着。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而朱二爷似乎很累了,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发出轻微的酣声。李月姐又拿床上拿了薄被给他盖上。

李月姐怕打搅他,就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外,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响动,只要一有动静,她就得赶紧着进去侍侯。

这时。郑大急冲冲的赶了回来,传话的人也没说清楚,只说坛里有重要的事情要他回来,他这一过来,便见到李月姐坐在门口。不由的问道:“怎么回事?”

李月姐侧了侧身子,示意,郑大伯自己进去看:“轻点,刚睡着。”

而郑大,再怎么也没有想到,朱二爷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吓了一跳,不过,他见惯了风浪的。又是一张死人脸皮子,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神色,只是退了出来,冲着李月姐问:“这倒底怎么回事?”

李月姐这才一五一十的把救人的事情说了说,其它的事情她也完全不晓得呀。

“是郑大来了吗?进来。”这时,屋里咱起朱二没有起伏的声音。

“是的。二爷。”郑大应声,连忙掀起了帘子进去,李月姐拿起外间正煨在红泥小炉上的茶水,进屋给两人倒上。

然后又悄声的退了出屋,又继续坐在门外的凳子里。

不一会儿,门外长廊上又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便是郑铁牛带着通州府台,县台一干人马匆匆而来。春寒的天气,一个个都在抹冷汗。

开玩笑,一个王爷差一点在通州地面出事,便是当今皇上仁德,那也绝对会一究到底的,到时候卷铺盖走人是最好的结果,万一落到锦衣卫的手里,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更何况这位皇子还是以铁面刻薄,立志要恢复太祖的剥皮庙的,本朝这些个官员士绅,讲究至清则无鱼,哪个在位上不贪一点,当然,也不是说完全没有清廉的,只是这些人大多是官场的另类,被排齐在圈子之外,便是如今这位二王爷,以王爷之尊,却也因为太过清廉及刻薄,落得一个孤王的下场。

也因此,这此人在面对这位二王爷时,总特别的有些心虚。

“微臣王通(卢民有)拜见安王殿下。”那两人到了门前,就在门外报名,二王爷的封号便是安王。

“进来。”里面传来朱二冷淡的声音。

李月姐又忙着掀帘子,王卢两人躬身而入。

“你们护送我回京,然后发下海捕文书,捉拿郑典。”随后朱二冷冷的声音自屋里传出。

朱二爷这声音并不响,但听在李月姐的耳里无异于炸雷一般。

这时又听屋里郑大伯卟嗵一声的跪了下来,颠着声问:“请问王爷,郑典犯了何事?”

“何事?勾连赃官,毁灭罪证,更泄露本王行踪,使本王落入危境,如今更是畏罪潜逃,若不是李姑娘的救命之恩在前,你以为你们这会儿还能安稳的坐在这里?不得不说,郑老太定了一门好亲事。”朱二一字一顿的道,脸上跟寒霜似的。

朱二说着,又转脸冲着那府台和县台道:“这事由你们去追查,不过,这位李姑娘于本王有救命之恩,她是郑典的未婚妻,所以,郑典之事,只罪其本人,不罪其家族。”

“是,下官明白。”那府台和县台躬身应诺

郑大瘫坐在地上,李月姐的心也直沉下去,难道这是真的? 可之前这位二爷竟没透露出一丝口风。

“二王爷,这里面定然有误会,典小子决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来。”郑大辩驳道。

“有没有误会你说了不算。”朱二爷说着,便站起身来,由着两个持卫扶着,在府台县台两正堂的簇拥之下出来。扫了一眼站在门边的李月姐。

李月姐不由的卟嗵一声跪在门边。

“好自为之吧。”李二冷冷的丢下一句,然后一行人离开了漕帮总坛。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年兰儿的苦心

朱二爷一走,漕帮这边郑大一帮人全都面带愁容。

“不可能,若说典小子让人骗或是做出一些什么冲动的事情,那还有可能,这勾连赃官,毁灭罪证,还陷害二爷,这决不可能。”郑铁牛举着拳头重重的敲着桌子道。

“我也知道不可能,但问题是现在典小子不知道在哪里?唯今之计咱们得先一步找到他,弄明情况再说。”郑大叹了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