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姐在边上也微微的点了点头,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典小子,弄明情况,而且还必须在衙差之前找到典小子,衙门里黑暗着呢,进去就得脱层皮,何况这还是牵涉到二王爷的大事,到时,便是没罪,衙门那帮人也能把人弄出罪来。

而这样的大罪,逃不了一死的。

想着,李月姐不由的想起前世,前世,郑典就是杀了人畏罪潜逃,只是后来被衙差抓住,最后砍了脑袋的。而今郑典的路歪歪典典的又回到了前世的轨迹上了。

想到这里,李月姐心里一片忐忑,难道最后的结果还要布上前世的后尘吗?

不过,李月姐隐隐的总觉得这事情里面似乎另有隐情,她总觉得之前,二爷跟她说起郑老太的时候,当时只觉得这位爷在那种情况居然还关心着郑老太,有些奇怪,如今跟这后面的事情结合起来,李月姐觉得,那话里似乎是话中有话。

如果郑典真是如二王爷所说的做出那样的事情,以二王爷有些刻薄的性子,又哪里真会关心一个乡下老太的安危。除非郑典于他有大用,在这种情况下,他才会去关心郑典的家人。

李月姐越想,就越觉得这里面内情不一般。只是这种事情除非找到郑典,否则没法子求证。

转眼,天已经灰灰了。这事除了照顾好郑老太外,其他的李月姐还真使不上力气,便起身告辞。

“月姐儿,你回去后这事先别告诉老太。”郑大叮嘱李月姐道。

李月姐点点头,随后道:“我知道了,不过,这事怕是瞒不住老太的。海捕文书一下,柳洼是典小子的家,那更是衙门重点关注的地方,到时,这事定会传的纷纷扬扬的。”

“唉。我知道,不过,老太最近身子骨不是太好,她很少出来,家里先瞒一阵吧,我这边总要有个头绪,到时也好放宽她的心一点。”郑大道。

“嗯。”李月姐重重点头。正准备离开。那郑大又叫住李月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月姐儿。你最近这一段时间就少往郑家走动吧。”

李月姐愣了一下,才明白郑大伯这是话的意思,郑大伯这是怕自己受郑典的牵连,虽然二爷已经说了罪不及家人,但柳洼还有一个周家,那对郑家是虎视眈眈的。定会趁这个机会落进下石的,所以,郑大伯才劝自己避着点。

当然,李月姐也听出郑大伯这话里面其实也有试探的成份,她和典小子定的亲,只走了前面提亲,合八字,交换庚贴,因着郑典不在家,下一步的下聘还没有完成,而如今郑典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以驱利避害的原则来看,李家只须找个由头,说八字有问题,那完全可以不承认这门亲事的。

“大伯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典小子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太那里正需要人宽解呢,我得老太看中,又岂能不侍侯左右,自该多陪陪她的,这走动还是少不了的。”李月姐淡笑的道。郑大伯小看了她,她李月姐或许不算个什么人物,但既然承认了这门亲事,就决没有反悔的道理,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反悔。

“你这丫头,跟你爹一个性子。”郑大伯摇头,但那眼中却有着欣赏。

“那我走了。”李月姐再次打个招呼,然后转身离开漕帮,回到自家小舅家里。

“这天都快黑了,你怎么才回来?我这正准备去漕帮找你呢。”刚到小舅家门口,李月姐就碰上从家里出来的山郎。

山郎看到李月姐,便不由的抱怨道,今天,盐帮和船帮的人械斗,整个通州地面闹哄哄的,那衙门的人是出了一拨又一拨,听说如今牢里都关满了人,李月姐一直没有回来,山郎自然担心,先是去船坞那里问了问,才知李月姐去了漕帮,这看着天快黑了,便打算去漕帮找人。

“让小舅担心了。”李月姐抱歉的道。

“你是去郑家那边,我也没啥担心的,只是年家的丫头来了,正在屋里等你呢。”这时山郎回道,然后跟李月姐一起回屋里。

哦,年兰儿来了,李月姐一听,便快步进了屋,她正好也想知道一些年家的情形。

那白氏正陪着年兰儿说着话。

“见过李家阿姐。”年兰儿见到李月姐进来,连忙行礼,只是话刚出口,那眼眶就红了。

李月姐连忙拉着她:“自家人了,不须多礼的。”

没想那年兰儿却硬是挣脱了李月姐的手,然后重重的跪在地上,然后连磕三个响头,倒是把李月姐吓了一跳,连忙叫了白氏一起将她架了起来。却看年兰儿已是满脸的泪水。

“兰儿,这是咋啦?”李月姐拿着一块帕子帮年兰儿擦着泪问。

年兰儿摸了一把泪,然后道:“李家阿姐,我是来找你退亲的,这是墨易庚贴。”年兰儿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张庚贴,那手指仔仔细细的抚摸了一会儿,才把贴子递到李月姐面前。

“退亲?为什么?”李月姐再也没想到年兰儿突然提出退亲,心里腾的扬起了一股火起,当初她给墨易订的这门亲事,虽然一部份原因是觉得年兰儿不错,能帮着墨易抗起这个家。但另一部份原因却是应年娘子所求,而墨易是个实诚木讷的性子,他原先就对年兰儿有好感,再加上定了亲后。那早就认准了年兰儿了,便是后来,镇里一些小娘子撩拔他。他也从来没看在眼里过。李月姐这次本来打算是过来订成亲正日的,没成想,年兰儿这会儿居然要退亲,她心里如何不火。

“对不起。”年兰儿只是一个劲的摇着头,没有哭声,眼泪却自顾自的淌着,任谁都能感觉到她的伤心和不舍。

看着她那难过的样子。李月姐冷静了下来,明显着,年兰儿是有不舍的,可为什么还要退亲了,而且还是年兰儿亲自来。这里面有古怪,使不得还得问年娘子,于是问道:“你娘呢?”

“娘在家里。我要走了。”年兰儿这时站了起来,又朝李月姐福了福,再抬头时一脸的苍白。

“你…”李月姐看着年兰儿,不对,这兰儿说要走的时候那表情很决绝,李月姐心中升起一股子不好的预感,可是她又想不出为什么。不管了,先拦着年兰儿再说。

于是坚决的道:“你现在不能走,这退亲的事情,不是你这么说就能算的,你留下,小舅。麻烦你让桂生去叫一下年娘子。”李月姐说着,扯着年兰儿坐下不让她离开。

“桂生那小子做事毛燥,还是我去叫吧。”山郎说着,就急急的走了,年兰儿也是他看着长大了,什么样的人品哪能不清楚,若非有不得已的苦衷,怎么可能这样。

这边,年兰儿还要挣扎离开,李月姐虽然觉得她可能有不得已的内情,但被退亲的是墨易,那心里终究耿耿于怀,便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给我坐好,一切等你娘过来再说。”

一边白氏也拦着:“兰儿,这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作主,你这样可是不对的。”

年兰儿听到这些,抖着嘴唇,最终哇的一下大哭了起来,哭的是肝肠寸断,还断断续续的道:“我也不想的,没法子,没法子呀。”

李月姐和白氏面面相觑。

不一会儿,年娘子就跟着山郎急匆匆的来了,一进门,那年娘子就拉着年兰儿,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随后却是用劲的拍打着年兰儿,也赤红着眼眶道:“你这丫头,你怎么就这么傻,你以为凭着你把自己卖进三爷府就能救得了你爹?就能救得了家里?你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人家三爷府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多,又哪里会把你看在眼里,你这傻囡儿哟…”年娘子说着,眼中也隐见泪光。

“阿娘…”年兰儿哭倒在年娘子的怀里。

年娘子又轻轻的拍着她背,一阵唏嘘:“而且,你也太小看为娘的了,为娘当年也是从鬼门关闯过的,又岂会叫这阵仗给打倒?抓进去的人,娘倾家荡产,花银子去赎就是了,至于你爹在牢里吃点苦头也未尝不是好事,至于船帮,如果那姓殷的盐商真要是看中了,那拿去就是,你娘我不是亏不起的人,便是三爷那里,他要是真想拿咱们年家出气也得掂量掂量,京里可是有好几个监察御史在通州呢,大不了我一状告上去,那些个御史恨不得拿一个皇子来树名声呢,娘就不信那三爷不顾忌。”

年娘子说着,瞪着眼睛,那气势迫人,年娘子这是要搏命了。

李月姐在一边听着,这才明白,原来今天盐帮和船帮的械斗,船帮一方正是年把头的人,而最后,年把头合着一干船帮人员全被抓进了牢里。这种情况进得衙门,想要囫囵出来,那真的是要倾家荡产的,而年家若是把个船帮丢了,那就等于三爷在跟太子相斗中吃了亏,他拿太子没法子,一腔火气便会迁怒年家,年家这事情的态势,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年兰儿这是要把她自己卖进三王爷府里,为年家谋求出路,倒是难为她一片苦心。

只是其中效果有多少那还真是天知道,总之李月姐看出来了,这些个通天的爷们全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幸好她觉得不对,坚决阻止,要不然,这丫头便是做了傻事了,不过,她那一番心思也让人感动和唏嘘。

………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御史

年娘子领着年兰儿回去了,家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夜里,李月姐一是认生床,二则着这回来通州,不管是年家的事还是郑典的事情都让她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这伴君如伴虎,这些个王子皇孙的,一个个都是翻脸不认人的主儿,年家是这么着,便是郑典,如今情况,也十分的不妙啊,只是郑家,李家,在那一场贿举案后便已经绑在了二王爷的战车上,便是重生又如何,过得了前世的坎,淌不过今生的劫,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李月姐的双手在被子里面重重的握拳,不管是前世的坎还是今世的劫,淌直了走就是了,因为主动权不在他们这些小人物的手上,因为没有退路。

李月姐想着,便一直似睡非睡的。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她,过了一会儿,就听小舅在外间陪人说话,好象是墨易的声音。李月姐猛一个激灵,披了衣服,掌了灯出了房门。一到堂前,果然是墨易。

“二弟,你咋这大晚上的来了?”李月姐诧异的问,首先想到的是会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我是同杨大人一起来的,今儿伴晚的时候,县府两级捉拿郑典的海捕文书就到了柳洼,柳洼人现在都炸窝了,衙门里的人也没有一个能安心做事,俱是在打听这事情的细节,而周家,周东源也连夜进京了,杨大人说,为防万一,咱们也得做做准备。”墨易皱着眉头道,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大姐。

“放心,大姐没事,现在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乱担心的反而乱了阵脚,这事咱们还须沉的住气。”李月姐一看自家二弟的神色。便知他是因为郑典的事情担心自己,于是便道。

“嗯,田阿婆和阿爷阿奶也是这么说的。”墨易点点头道。

“对了,你一个人过来了。那杨大人呢?”李月姐又问。

“他去了监察御史府找于大人了。”墨易道。

于大人?监察御史?李月姐一愣回过神来问:“于子期现在是监察御史了?”

“嗯,他去年在户部过了个渡之后,今年就任监察御史,刚上任,如今郑典出了事情,郑家本就没有什么根基,以前全靠着二爷。再加上二爷那严厉刻薄的性子,朝中一般人不愿沾惹,所以,便由着郑家把持着柳洼到通州运河,现如今,听说是二爷亲自下的海捕令,郑家没了靠山,还有周家在一边虎视眈眈的。这会儿正是落井下石的时候,郑家这一块的利益怕是保不住了,而抄关和河工衙门这一边。一向是同郑家同进退的,以周家和查巡检的性子,又哪里能放过这次机会,毕竟抄关那一块油水太多了,所以,杨大人来找于大人商量,一些事情要及早准备,以应对周查两府的发难。”墨易说着,那眉头皱的更深了,十六岁的少年。看着足有十**岁的成熟。

李月姐叹了口气,知道墨易在担心什么,以郑李两家的关系,如今郑家出事,周家必然会抓住机会上位,而一但周家重掌柳洼之局。首先开刀的定然就是墨易。如此一来,郑典的这九品差事怕是要丢了。

“别担心,你这点差事,便是丢了又怎么样,咱家有豆腐生意,还有田地,这边还有漕船,我今天已经看好了房子,你的差事真要丢了,便来这里,把豆腐档开起来,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一家生活却也安枕无忧的。”李月姐道。

经历过前世的结局,今生,只要家里的人都安好,其它的一切便是没了也可以再来。人生如浪,起起落落那是常态。这些是她前世就想透的。

“我知道的,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墨易点点头,虽是这么说,但那嘴还是抿的紧紧的,好象是在暗中使力一下,他本就不是那种上进心强的,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正是他所求,但他依然不甘心,大姐为了他们这些个弟妹已经把终身大事都耽搁了,便是如今跟郑家订了亲,可他依然担心自家大姐以后在郑家过的不好,所以,他一直想努力,混出一翻出息出来,这样,让人不能小瞧了自家大姐。

更何况如今郑典又发生这样的事情,未来如何难以预料,他不能只求个平安度日,他得给大姐和弟妹们做依靠。所以,这个差事对他很重要。

“也别太担心,你不是也说嘛,有杨大人和于大人在从中斡旋,周家能不能踢开杨大人还不好说呢,只要杨大人在,周家便是要找茬子拿掉你的差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李月姐看着自家二弟那不忿的样子,又劝道。

“也对,倒是我太担扰了。”墨易点点头。

“对了,兰儿家出事了。”李月姐这时又将年家的事情跟墨易说了说,毕竟墨易是兰儿的未婚夫,这些事情他该晓得的。

再说了,如今年把头进了大牢,那年娘子虽然是个爽利人,但这里是通州,不是以前的山场,许多外面的事情还得一个男人来撑门面。

可是这说着说着,李月姐突然的一愣,随后那手重重的一拍桌子,倒是把一边山郎和墨易吓了一跳。

“大姐,可是兰儿家这一关难过?”墨易叫自家大姐这一惊一咋给吓了一跳。

“不,不难过,可以说,只要这机会把牢了,不但年家能平安无事,便是柳洼周家,一时也讨不得好。”李月姐一脸露出一丝喜色。刚在才说年家的事情的时候,她突然就结合起了目前柳洼之危,竟让她摸着了一丝契机。

“大姐,什么机会?怎么过?”墨易连忙问道。

李月姐沉思了一下,找慢慢的道:“你看啊,年家的事情,表面只是因争风吃醋引起的矛盾,但年把头是三爷的人,而这个殷盐商却又是太子的人,所以实际上是太子和三王爷之间的争斗,这点,大家都清楚。而这次官府之所以下雷霆手段,将船帮的人全拿了下大牢,我听年娘子说过,她找过官府。衙门里的人悄悄给她露了口风,据说是太子的人压迫下来,他们没有退路,既然是这种情况,那何不让人投一份匿名诉状进御史府,就告船帮盐帮争斗,搅乱正常的商业贸易。毕竟那殷盐商逼着许多商家不准雇用年家船帮跑货,也惹来许多的怨言的,这样一份诉状无可厚非,如果投在一般的衙门里,那是水花都不溅一滴,但投进了御史府,这此个御史们那嗅觉都是很灵敏的,估计不要半天功夫。便能挖出太子和三爷这两个幕后,御史们的政绩从哪里来,就在于官斗。于皇子们斗,于皇上斗里出来的,这对他们来说正是一个捞取政绩的机会,又是一个刷名望的机会,我想他们不会放过的。”李月姐说着,内心里还想着,若是于子期在在里面推波助澜一下,那效果决对会更好。

御史,整个事件,有御史加入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哈。一旦被御史盯上,便是贵为太子王爷,那也是头痛的事情,而周家的周三爷,那也是成了精的人物,哪可能这时候主动惹事。给太子招来麻烦,这样,暂时的柳洼局面就不会变。”一边的山郎这两年因着漕船的事情,常跟衙门及各帮势力打交道,那眼光也练出来了,李月姐一说,他便明白了结果,只是随后他又顿了一下,皱着眉头道:“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等过了这一关,周家还是会对柳洼抄门和河道的利益下手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哪顾得了那么多,先走一步看一步呗。”李月姐道,她心里却有着打算的,前世,水患之前,周家三爷被罢官的,而周家只要周三爷一倒,没了太子的支持,周家又凭什么跟背后有着二王爷支持的杨东城斗?而查巡检,他是武职,不好插手地方政事的,所以,只要这一阵子挺过,周家就不足虑了。

“而这样一来,年家的事情就简单了,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太子打压三王爷出气,顺便也是太子想把三王爷的势力挤出运河,三王爷在此次事件中其实就是受害者,而御史那帮人精的很呢,他们捞政绩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得罪太子和三王爷两边,肯定是告一边又拉拢另一边,那三王爷在仁林中的声望很好,当年,我听于大人说过,三王爷当年曾以皇子之尊参加科举,得了二甲第十名,成为仕林美谈,而御史是言官,几乎都是仕林一派,说不得更会把三王爷塑造成一个忍辱负重的仁德形象呢,如此一来,反倒成全了三王爷的名声,三联单王爷反而是因祸得福,他哪里还会再迁怒年家,反倒是那个盐商,整件事最后如果弄的太子由主动变被动的话,搞不好太子一迁怒,就够那盐商喝一壶的了。”这时,墨易也侃侃而谈的道。

在河道上奔忙了两年,又曾跟着于子期和杨东城,如今的墨易也自有一番见识的。

李月姐和山郎都一阵点头。

“大姐,我现在去找于大人府上找杨大人。”墨易兴奋的咧着嘴道,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先跟杨大人和于大人通气的。

“这大晚上的,要不明天早上去吧。”李月姐道,外面正敲三更。

“没事的,我本就是跟着杨大人来的,今晚他们定也是一宿不睡的。”墨易道,随后裹了一件山郎的厚袄,匆匆的出门了。

李月姐送他到门边。

………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尽人事听天命

看着墨易离开,回到屋里,李月姐的心情却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其实她这个想法有一个最大的漏洞,那便是御史们倒底会不会插手,而李月姐自己也知道,她对御史们的所有认识仅来自于那八卦闲集的如意闲话,她也是照搬书本,而实际上,御史们会不会插手,那只有天晓得了,如果御史不插手,那一切就全是空。

所以,在这个想法中,李月姐多多少少也有些利用于子期的心思。也正是因为知道于子期是御史,她才大胆的做出这个计划。

一切就看于子期接不接手了。

转眼,天边渐现鱼肚白。

御史府。

“天亮了。”杨东城从一边的一个泥炉上提起一壶温好的酒,给自己和于子期斟上。然后悠闲的咪了一口。

“我看那,你也别窝在柳洼那地儿了,如果真不想科举的话,以你举人的身份,在吏部都有报备的,到地方谋一任主薄不成问题,要是真喜欢抄关上的事情,那还不如回江淮呢,淮关那才是天下第一关。”于子期道,随后又吟道:“板闸人家水一湾,人家生计仗淮关,婢赊斗米奴骑马,笑指商船去又还。”

由这诗中,淮关盛景可见一斑

“那不成,做人要有始有终,你也是知道的,当初我们为了在柳洼立住脚下,可是下了大力气拉拢了一些人,这些人为了我们可没少得罪周家,你如今插手不了柳洼那一块,如果我再走了。再加上郑家如今这个情况,那这些人首先就是周家的打压对象,尤其是那李家,那样子我岂不是有愧于人了。”杨东城道。

“那你说怎么办?”听到杨东城说李家。李月姐那素衣木钗的形象就闪过他的脑海,于子期不由的神色一暗。

“我这不是来找你想办法嘛?你不是御史嘛,查查周家三爷的事呗。我在柳洼听好些人说了,这位周三爷的屁股很不干净呢。”杨东城道,他的想法很简单,若是周家仅只是跟郑家斗,那他不管,但是钞关和河工衙门是他的地盘,若是周家要插手的话。那他手里握着周家的短处也能拿捏周家。

“我现在是监察通州这一边的,那周三爷是京城的官吏,便是要参他那也不是我的职属,如果真插手,那就坏了规矩了。”于子期有些为难的道。

“那倒也是。”杨东城点点头。随后挥挥手。也不甚在意的道:“算了,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周家现在要对付的也是郑家,暂时还腾不出手来插手钞关的事。”

于子期也点点头。

“对了,你这新官上任也要三把火啊,准备怎么烧?”这时,杨东城又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道。于子期上任却一直没什么动静啊。

“我这还没头绪呢,再说了,我们做言官又不比那地方官。方方面面都好插手,总得有让我抓住的把柄才好下手啊,这个得等机会。”于子期道。言官要想出政绩,便得要机会,逮着一条大鱼,狠狠的参上一本。那样清名有了,政绩也有了,比如他的老师申大人,也曾担任过御史,第一本参的就是当时的太子,当今的皇上,最后反而成就了他的清名,后来先皇还派他担任太子的起居郎,记录和监督太子的言行,一举而成名,本来,太子登基后,一些人还看笑话,这申大人当年可是把太子得罪狠了,如今太子多年媳妇熬成婆,定然要报复申大人,可让所有的人都失望了,新皇登基,为证清明,申大人不仅没事,还官升礼部尚书,成为一部之首,这个可以说是一个言官的典范。

“那倒也是。”杨东城点头,地方官,只要勤勤恳恳,那出政绩不难,但言官不同,是专门抓官吏把柄的,现在官吏都滑如油,打柄岂是那么容易被人抓住的,这言官上奏本,那也不能空口白话的。

两人正聊着,这时,下人的来报,说李墨易求见。

“直接带他过来。”杨东城挥挥手,随后对于子期道:“郑典出事,这小子怕他姐想不开,便连夜跟我一起来通州看他姐的。”

“李月姐在通州?”说到李月姐,于子期又是一阵失神。

“是啊,听说是要在通州买房子,这两年,李家豆腐生意红火的很,再加上之前投资的漕船,李家也算是小有资产的,说起来这小娘子真心不容易。”杨东城一脸欣赏的道。

“郑典出事,干李姑娘何事?她要想不开。”回过神,于子期又问,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些酸溜溜的。

“哦,你还不知道,李月姐跟郑典订亲了。”杨东城又啜了口酒道。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倒现在还没有把李月姐完全放开,只是他都快要成亲了,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听了杨东城的话,于子期手一抖,刚斟满的酒洒了一桌子,好一会儿才一口干了杯中剩酒,只嘀咕了句,两人不配呀。

说着,竟有些微熏,杨东城叹了口气,知道于子期这时心情怕是不好受,只是这种事情别人劝不了的,只得他自己想开。于是,便让下人扶了于子期进房休息。

这时,正好下人带着李墨易进来了,杨东城就招呼墨易一起离开,去客栈休息一会儿,毕竟一晚没睡,这会儿也有些熬不住了。

招呼着墨易,那杨东城又关心的问:“墨易,你姐没事吧?”

“谢杨大人关心,我姐没事。”墨易摇头道,随后却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杨大人,我跟我姐还有小舅商量了一个针对周家的办法,不知道行不行。”

“哦?什么办法?你说。”杨东城不由的停了脚步,挑着眉看着李墨易。没想到他们这边还没办法,李墨易那边倒整出一个来了。

于是墨易便把在山家商量出来的计划说了一遍。杨东城仔细的听着,这个计划倒跟一开始杨他的打算有些接近,只是他本来打算让于子期参周三爷的。而李墨易的这个方法更大胆,借年家的事情直接参太子和三王爷。

杨东城不由细细琢磨着,虽然大胆的有些疯狂。但不可否认却又切实可行。他倒没想到柳洼的事情在年家的事情却有个转机,颇有些隔山打牛的味道。

而这不正是于子期苦苦等的机会吗?想到这里,杨东城也不急着离开了,先让墨易在偏厅上等着,便又回屋里去找于子期,不顾他正休息着把他叫醒,然后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于子其徒的一下清醒过来。传了墨易过来,问起年家的事情,年家的事情,李墨易也只是听自家阿姐说了个大概,具体的内里并不十分清楚。

“墨易。这样,你去把年娘子请来。”于子期道。船帮和盐帮的械斗他是知道的,本来还以为是地方上的事物,又哪里想到里面还有这层原因,自然不会去管了,倒底是才刚上任,对通州的一些底细不了解啊。

“嗯。”墨易重重点头,便告退,一出门。便叫了车子去年家,没一会儿就把年娘子请来了。

于子期把年娘子叫到偏厅,让她把家里的事情以及船帮盐帮争斗的事情说清楚。

之前一路上,墨易已经跟年娘子说清楚,这次的事情关系着年家能不能脱困,年娘子一路上早把船帮的事情理清了脉络。这会儿自是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

弄清了年家的事情,于子期又让墨易送年娘子回去,随后又让人去府台衙门打听了一下,心里便有数了,这事果然是太子在跟三爷斗。

自从皇上登基后,皇子之间的争斗就不断,这个言官是不会搅进去的,可这次,太子跟三爷之间的斗争,却引起了船帮和盐帮的械斗,并扰乱了正常的商业贸易,还插手衙门事物,逼迫衙门帮着盐帮打压船帮,这就引起了地方动荡,此三条,哪一条都是大忌。做为言官,又岂有不参之理,当然,于子期也没打算自己一个人参,枪打出头鸟他还是知道的,通州御史府里有三位御史,正好联名参奏。

至于那什么的匿名诉状,根本就不需要,船帮和盐帮这事闹的这么大,他们做为御史过问一下也是正常,然后追本朔源,无可厚非。

“东城兄,你且休息,我去找另外两位大人商议一下。”于子期冲着杨东城道,一脸兴冲冲的表情。

“那你去吧,我回客栈休息了。”杨东城说着,便回了客栈,还一路咋着舌,这李家果然是福将,如果于子期这事成了,那就为以后的仕途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傍晚,墨易和年娘子一起回到山郎的家里,虽然于子期并没有确切的回应一定会参予此事,但从杨东城的嘴里,墨易知道,**不离十了。

“月姐儿,墨易,咱们两家是亲家了,太过客套的话我也不说,总之,你们做的,我年娘子全都记在心里。”那年娘子一脸感激的冲着李月姐和李墨易道。

说实话,这一次,年家真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没想到如今,还真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年婶子,你言重了,这是墨易该做的,就只怕不成。年婶子还是要有所准备。”李月姐连忙道。最后也打一下预防针。毕竟于子期那边也不是十拿九稳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李月姐和墨易这样的小人物能参予的,尽人事而听天命,之后,墨易跟杨东城请了几天的假,留在了通州,帮着年娘子照应一下船帮的事情,并且打听着郑典的消息。

而最终李月姐打算买下之前看的那房子,在付下那房子的定金后便准备起程回柳洼了。之后房子的交割,契税,立户等等繁琐的事情,便由墨易和自家小舅帮忙跑。

………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发飙

中午,李月姐吃过午饭就告辞离开了通州,坐客船回柳洼,一路所过坝闸,看那在坝闸上当差的河工,再不复往日那轻松嘻笑的情形,一个个俱是正着脸色一板一眼的做着事情,李月姐自然明白,这些坝闸人员之所以能在这里上工,那无不是投了郑家关系的,如今郑家出事,那便是多事之秋,这做起事来自然格外的小心,因此不复平常的浪荡嬉笑了。

转过几重青山,船行一个多时辰便到了柳洼。

“打,撕了他的嘴。”李月姐刚在西埠码头下船,没想就看到自家几个弟妹跟人扭打在一起,月娇儿更是插着腰在一边狠狠的骂道。

一边墨风和荣延两个正跟镇上一帮十一二岁的小子扭打在一起,荣延挺胖的身胚,直接拿着身体在里面横冲直撞,墨风瘦弱的多,就躲在荣延身后,手里拿着一根篾片子,找冷子抽,两人在对着对方四五个人,居然并不落下风,那荣延虽被打的脸青鼻肿的,可他的身体毕竟高壮,每撞上一人,都能将人撞一屁股墩子。痛的那些小子嗷嗷叫。

别说,这小子好吃,倒也不是白吃的,到少这力气不亏。

一边几个闲汉和一些码头上揽客的人,居然也不拉架,一个个看笑话呢。

“都给我住手。”李月姐一看这情况,立刻冲上前,直接一手一个,直接分开了荣延和对方一个小子。墨风眼疾手快。趁着被拉开的档儿,那篾片子又抽了出去,正好抽到那小子的脚背,疼的那小子抱着脚单腿跳。

“五弟…”李月姐瞪着他。

“大姐,不怪五弟,胡三郎欠揍吹。”一边月娇挺身出来为墨风说话。那被抽了脚背的小子就叫胡三郎。他家跟李家只隔两条街。

“怎么回事啊?”李月姐问,虽然月娇不是个省油的灯,但也绝不是那无事生非的人,顶多是吃了亏要加倍找回来的。所以,月娇既然那么说。必是事出有因。

“谁让他们碎嘴,到处说闲话,以后再让我听到,我还叫人来打。”月娇拧着挺秀的眉毛道。

“什么我们碎嘴了,大家都在说,你还能堵的住我们的嘴不成,本来就是你们李家的女儿命都不好嘛。都是克妇,金凤姐那么着,你家大姐也那么着。”那被抽痛脚的小子兀自不服气的道。

一边更是有小子帮腔道:“就是,就是…”

“你们还说…”月娇儿在那里磨牙,卷着袖子又要动手。

李月姐在边上听月娥和那胡三郎的话才知道,原来这胡三郎带着一帮小子在码头边玩耍,正好月娥和墨风来码头看看。自家阿姐回没回来。走前说好这两天要回来的,这一来,两方就碰上了,那胡家小子跟墨风一起都在镇学上学,只是墨风一直是好学生的代表,而胡家小子就是差生的代表,平日里是相看两相厌的,这一碰到便开始唇枪舌箭的了。那胡家小子便把这两天听到的流言拿出来功击。

墨风和月娇气不过,就先动手了,只是他俩个势单力弱,除了月娇撒泼占点便宜外,墨风打架完全只有挨打的份,正好荣延路过,二话不说就加入了战团。

李月姐听那胡家小子说的这些,知道定是因为郑典出事了,镇上的一些碎嘴婆娘便碎起嘴来,再加上之前姑姑和金凤的事情,这话就越传越邪门了,想着,她便一肚子火直冒,那脸色便黑沉黑沉下来。

“月娇,行了,站一边。”李月姐拉住月娇道。

随后那眼光又扫了码头上看笑话的一众闲人,随后又冷着一张脸冲着那嘴犟的胡家小子道:“你小子自己碎嘴就不要栽到镇上人的头上,镇上人大多都是我们李家的叔伯婶子们,我们几个兄弟姐妹爹娘早早病故,但凭着我爹娘在镇上于人为善,但凡谁家有个难处,只要找上我爹,只要我爹能办到,那都从不推辞,镇上人提起李相公,谁不坚大拇指说上好人两字,也就凭着这些情份,那镇上的叔伯婶子们,谁不维护我们几个?这种话镇上的人又岂会乱说,你这般的乱栽岂不是说镇上的人都是无义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