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太子如今自顾不暇,哪里有那工夫来管我,真要报复我的话也就是那乌老大,只是如今,乌老大便是有那心,怕是也没机会了。”郑典安慰着李月姐道。

“此话怎讲?”

“还不是这场大水给闹的,溃坝时,乌老大他们还在十三湾呢,那处本就是险滩,再加上溃坝后大水一冲,便是他们水性再好,怕也是凶多吉少啊。”郑典眼神有些黯然的道。

原来是这样,李月姐才稍稍松了口气,她管不得那些人是死是活,她只要知道,郑典的危险越小那就越好。

“再说了,我现在是登仕郎了,虽然不是什么真正的官,但好歹品阶有了,也算是朝庭官员了,一般人想对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郑典扯着李月姐的衣袖让她坐下,又一脸笑意的道。

登仕郎?李月姐不由的眨了眨眼,一般普通人或许不知登仕郎是什么,但李月姐却是知道的。这是一个正九品的文散勋爵,这个散勋朝庭规定是奖给对地方上有功之人的,但实则大多数都是一些官宦子弟承受。当年周东源就曾受过这个文散勋,然后进入户部,任柳洼抄关主事的。

如今二王爷给郑典受了这么个散勋,也算是为他今后辅路了。也不枉郑典为他出生入死,而有了这个散勋,那郑典的安危就有一份保证,虽然面对太子这样的人是没半点用处,但面对一般的人。还是能护着一二的。

李月姐这才放心了一点,不过终归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小心点,老太走了,你身上还有三年孝呢,如今回来了,总要全了孝心的,你便安心呆在家里,避避风头,二爷是知道老太的事情的。想来也不会怪你。”

“嗯,我本来就是这个打算的。”郑典点头,听得李月姐说起郑老太。那眼眶便有些红,最后一甩头:“那我回去了,家里还有许多事情。”郑典说着。随后又深深的看了李月姐一眼道:“委屈你了,还得再等我三年。”

“说这话什么?”李月姐一瞪眼,郑典便又立刻讨好的回道:“是我说错了,一家人,不说委屈不委屈的。”说完却哈哈一笑,然后撩起袍襟,大步离开。

李月姐看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这人呢,伤心了就红着眼眶,高兴了就大笑,说好听点是真性情,说难听就是没心没肺。

郑典自不知李月姐的埋汰,回到郑家,在几个叔伯面前,将事情能说的都说清楚,随后就在河边搭了一个棚,住在里面为自家老太守孝,不过白天,他依然忙的脚不粘地,家毁了,要重建,坛口的事情,因着前段时间他出事,连累到了大伯,原先被他们郑家赶出漕帮的那帮人又杀了个回马枪,两方人自去年下半年始,便撕杀个不停,虽还没闹出命案,但伤胳膊伤腿的不在少数。

如今那派人投靠了漕司,漕司的人据说正打算收回漕帮运漕粮的权利,全部交由卫所的运丁来运,这样一来,郑家的漕帮坛口就要取消了,郑大自然不肯,如今正跟漕司扯着皮。这可关系着郑家的出路,郑使自然要出死力,再加上李家二叔,这都十几天过去了,仍然没一点消息,郑典也不能只看着,更是借由郑家在下九流行当里面的人脉,帮着四处打听,只是至今还是没有消息。

桂花巷,李宅,傍晚。

“阿爷阿奶,你们先吃,我把吃的先给二婶送去。”李月姐端着一碗饺子,招呼了自家阿爷阿奶一声,便转身进了二婶的屋里。

“当家的。”一听到门声,二婶就猛的坐了起来,这段时间,只要这门一有响动,方氏都会惊跳。

“二婶儿,是我,月姐儿。”李月姐连忙道,上前扶着方氏坐好,方氏看着她,又一脸木然。

“二婶儿,我知道你伤心,但二叔怎么样还不知道,你可不能把自己给整垮了,你还有荣延,荣喜,还有小囡儿呢。”李月姐说着,望了望门外,田阿婆正喂着小囡儿吃饺子呢,好家伙,一口气吃了五吃,能吃就是福啊。

只是,李月姐心里还是不由的叹气啊,这些天来,方氏对小囡儿是不闻不问,甚至连见都不愿见到,每次一见到小囡儿便发狂大叫,如今小囡儿被吓的是见到方氏就哭。

“是啊,娘,你不是担心爹吗,那就更应该吃好,养好,这样才有精神去找爹啊。”一边荣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边道,边上小荣喜也咬着牙重重的点头,经过这一场磨难,两小都成熟了不少,荣延虽然还有一丝痞气,但这些天,家里的事情都是他担心,已有了当家长子的模样了。

而荣喜一向乖巧。

听得荣延的话,方氏那眼睛终于一亮,便准备下床,一边荣喜乖巧的打水给她洗漱,洗漱完之后,方氏便接饭碗,专心的吃了起来。

李月姐看她那样,也就放心的离开,由着荣延荣喜照顾她。她自回前屋,陪着一家人吃过晚饭。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

“大丫头。荣延把房子租好了,我们明天就要搬出去了。”李婆子突然的道。

“阿奶,做什么这么急,二婶儿还病着呢。我这宅子虽然小了点,但大家挤挤还是成的。”李月姐抬眼道,心里却知道阿奶的心思。阿奶总是不太愿意跟自家人住在一个屋檐下。

“也不是急,正好有栋不错的宅子出租,荣延就租下了,再说了,不管你二叔怎么样。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荣延荣喜都大了,他们也该学会撑起一个家。”李婆子道。

“租在哪里?”好一会儿。李月姐便问荣延道。

“离这里不远,就在前街,原来是弹棉花的,他们买了新宅子,搬到别处去了,这屋子就空了下来。”荣延回道。

前街弹棉花的那宅子,李月姐倒是知道,那家的东家娘子最喜欢吃她家的卤香干。那宅子比她这里要小一点,但二叔一家住也够了,不过。就是旧了一点。

李月姐想着,便冲着一边的墨易道:“墨易,你明天找几个人去帮忙收拾一下。门窗什么的该整的整整。”

“嗯。”墨易重重的点头。

“对了,小囡儿还请田阿婆帮忙带几天,等那边安顿好,再接过去。”这时,李老汉又道。

“好的。”李月姐点点头,小孩子不经熬,这会儿,田阿婆已经带她回屋里睡觉了。

几人正闲聊着,就在这时,外面的门突然嘣嘣的被砸响了。

“谁啊?这么大声的敲门。”月娇没好气的大声问。

“通州府衙门的,快开门。”门外的人也大声的回道。

“通州府衙门?他们来干什么?”李月姐狐疑的嘀咕着。

“别是柳洼逃难过来的人又闹出什么事来了吧,我去开门。”墨易道,这段时间,因着各地难民往通州跑,为了争口粥,为了争个地盘,为了争一次赚钱的机会,各地难民没少打架,墨易担心又出了什么事,便急急的去开门。

“哪个是李墨易?”门一开,一个衙门捕头打扮的人就跨步进来,抬着头冲着墨易问。

“我就是,不知这位衙差找我有什么事情?”李墨易问。

“带走…”那个捕头上上下下的打量李墨易一眼,然后大手一挥,冲着身后几个衙差,那几个衙差手里一扬,一道铁链子就锁到了李墨易的身上。

“这位差大爷,这是怎么回?我弟弟犯了什么事情?”李月姐一见这下大惊,飞快的跑过去,一把扯着那捕头的袖子道。

“什么事?柳洼干河渠溃坝,如今有人把柳洼河工所一干上下全告了,说他们偷工减料,以次冲好,中饱私囊,以至河堤溃坝,如今整个河工衙门的人都关进了大牢,你弟弟做为河工总甲,主修河道的人,是主要案犯之一,那自然跑不掉的。”那捕头道。

听得这罪名,李月姐脑袋就哄了一下,这罪名可太大了,不由的道:“差爷,冤枉啊,决无此事。”

“你跟我喊冤没用,要喊冤自个儿上大堂去跟三司正堂喊去。”那捕头道,说着,一挥手,便带着人押着墨易就要走。

“差爷,等等,我收拾几件衣裳。”李月姐连忙道。

“快点。”那差爷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李月姐这才赶紧回屋,帮墨易收拾了几件衣裳,又拿了几块碎银子,递包裹的时候就将最在一块银子塞进那捕头的手里,然后又将几块小碎银塞进身后衙差的手里,嘴里道:“我二弟还小,不太懂事,还请几位差爷多照应。”

“这你放心,能照应的我们就照应,不能照应的那就没法子了。”那捕头爽快道。

“民女晓得的。”李月姐点头。

“大姐,别担心,有杨大人在里面,他定会想法子的。”墨易安慰着家人,然后被一干衙差带走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第二天,李月姐去衙门打听,才知道此次事件的原由,此次水灾淹了京郊十几个重镇,死掉不少人,再加上柳洼这个重灾区,溃坝之后,又引起了山体塌方,堵塞了河道,如今整个柳洼成了一个大湖,等于朝廷这几年在柳洼的投资全部灰飞了,便有一些不省事的御史上拆子要皇上下罪已诏。

皇上当然不乐意了,谁没事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哪,君有忧,臣解之,自有那懂得察言观色的臣子为皇上分忧,说柳洼河道工程才建成不久,就出现溃坝,这里面说不定有那营私舞弊的,要求追究柳洼河工衙门的责任,于是才有了这次事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事件就扩大了起来,不止柳洼河工衙门,便是郑大等漕帮上的一干主事,以及当初给河道工程供货的商家也全下了大牢,最后发展到二王爷也被皇上夺了差事,勒令在府里思过。

总之事情是一发不可发拾。

李月姐琢磨着,这事还得找郑典,如今也就他能跟上面说上话,于是一清早做好豆腐,李月姐便去找郑典,到得郑典的的屋前,却看到郑典正在门口的磨刀石上磨刀,一头乌黑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便是那衣裳上也还着一种潮湿,明显是叫晨露给打湿。

再看那磨刀石上的菜刀,磨的光亮光亮的。典小子不会是磨了一夜的刀吧,李月姐知道,这小子以前做事毛燥,于是郑老太就规定他,凡是遇到大事,就先磨刀,把心磨静了再去做事。

这小子倒是把郑老太的话记在心上了。

“七爷让人送信来了,让我们稍安勿燥,皇上过几天会下来视察灾情,对这件事到时会有定夺。”郑典看着李月姐过来,再看李月姐眉头深锁。那心里清楚李家阿姐担心什么,便先一步宽心的道。

“这种事情等不得的,万一皇上到是就定了大家的罪了呢,金口一开,便没有收回的余地了。”李月姐道,明显着。此次水灾,皇上要对天下臣民有个解释,河工衙门便是没罪也有罪了。

“定罪总要有证据的,如今柳洼全淹了,别说没有。就是有想找也找不到,有二爷和七爷在,三司那边不可能没有证据就定罪的。我估计大家也就关一段时间就能放出来,不过,衙门的差事怕是都要丢了。”郑典说着,便将李月姐让进了屋里坐,提了茶壶要给李月姐倒茶水,只是茶空空如也。

“我这就去烧。”郑典摸了摸鼻子,急慌慌的钻进厨房,只是烧个锅却烧的黑烟四起。李月姐心里清楚,郑家虽然也是农家,但这小子自小却是被家里宠惯了的。后来跟着二爷吃了苦,虽也算磨练了出来,但这灶上的活怕是手生的很。便上前抢过他手里的柴火,将他推开,然后自顾自的烧了起来,没一会儿,水开了,又看着一边的罐里有些玉米粉,便又干脆烧起了玉米糊糊。

等到烧好,郑典便狼吞虎咽的,他昨晚去衙门里找人打听事情,陪人喝了一肚子的酒,饭菜却没吃多少,晚上又磨了一晚的刀,那肚子早就饿通了。

李月姐哭笑不得的看着他的吃相,难怪老太一直不放心他,这小子就不是一个会照顾自己的人,一身的毛病。

随即想着先前郑典的话,便道:“真要找证据也不是完全没有的,就我所知,当初杨大人主理河工衙门时,定下的物料,多少也是吃了点回扣的。”李月姐这时坐在一边皱着眉头道,当初墨易跟着杨东城,也知道一些内情。

其实这些倒也不是杨东城下口袋了,而是当初杨东城初掌河工衙门,他又是外地人,要拢络人心,免不了使些手段,因此,拿的回扣全都成了手下衙差的福利了,得了他的好处,衙差们自然尽心当差了。

“这我知道,便是二爷心中也是有数的,这种事情再怎么清廉也是免不了的。”郑典吞下一口玉米糊道,也皱起了眉头,这一点不得不防,这种事情不查没事,真要查起来到时就授人以柄了。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昨天已经去牢里见了杨大人,他跟我说,整个河道工程包括用料等都有详实的记录的,只是这些已经被朝廷派下来的御史封存了,他让我想办法拿到这些记录,这样,在用料上面,别人就没有话。”

说到御史,李月姐心里叹气,这次便是于子期也不能幸免,一并在审查之中。

“你打算找谁?”李月姐问。

“找七爷,二爷也受了此次事件的牵连,七爷跟二爷感情很好,不会坐视的,另外,若是有机会的话,还可以请七爷帮忙找找申大人,听说此次,申大人会跟皇上一起到通州,于大人是他的孙女婿,也不会坐视的。”郑典道。

“嗯,那你小心点。”李月姐点点头。

郑典这时吃完了早饭,李月姐便收拾着碗筷,郑典又进屋里收拾了东西,出门的时候,却把家里的钥匙塞在了李月姐的手里,也不说干什么,就冲着李月姐道:“我去京里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远远的又回头冲着李月姐摆了摆手。

李月姐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的钥匙,心里却是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最后摇摇头,帮着郑典检查了屋里屋外。又在郑老太的灵前上了一柱香,然后转身锁门,却不急着回家,而是去了漕帮坛口。

以往坛口热热闹闹的,人来人往无数,而今却是门可罗鹊,自郑大牵涉进柳洼溃坝事件后,漕司已正式下文,解除了郑家坛口运漕粮的权利,原来跟着押漕的漕帮弟子就散了,若不是郑家兄弟多,又都是狠人,再加上郑典护着,便是坛口这片房产,也差一点叫漕司的人占了去。

“月姐儿,你来了?”见到李月姐进门,郑大娘子招呼着,此刻她两眼红肿红肿的。显然郑大伯的事情,郑大娘子没少操心。

“嗯,我来找铁牛。”李月姐道。

“铁牛带着脚力行的人在码头上接活,有什么事吗?可是你郑大伯那边又有什么变故?”郑大娘子颇有些惊弓之鸟的神情道。

“不是,是有个事让铁牛帮忙,我跟大娘说也是一样。”李月姐道。

“你说。”郑大娘道。

“是这样的。我听典小子说,过几天朝廷的钦差要下来视察灾情,到时候还要审柳洼溃坝的案子,我想让铁牛把当初参于修坝的人尽量都找出来,能找多少算多少。这些人参于修坝,对于坝的用料什么的都有数的,到时候。他们至少可以证明河工衙门没有偷工减料,只要河工衙门没有大错,那别的牵连进来的人便也没什么罪了。”李月姐道。

“嗯,这也是一个办法,这事情就包在我郑家人的头上了。”郑大娘子一听李月姐出的这主意,不管成不成,死马当做活马医,便保证道。

之后两人又聊了几句。李月姐自不免劝郑大娘子宽心,郑大娘子又反过来劝李月姐宽心。到最后都无奈的摇头,谁能想到一场天灾最后又变成了官非。这便是世事变换,人生如棋啊。

随后李月姐便告辞回家。

二婶这几天身体见好了点,整日里带着荣延荣喜在城里城外转。打听着二叔的消息,而因为墨易的事情,本来之前说好要搬家的也推迟了,李婆子和李老汉两个如今是即担心着儿子又担心着孙子。

不过短短数日间,两个人花白的头发更白了些。

李月姐进得屋,就看到自家阿爷就坐在门口编竹篮子,门口已经摆了高高的,阿爷的手艺好,这样的篮子每天都能卖掉好几个。

“回来了,郑家那边怎么说?”李老汉问。

李月姐便把郑典上京找七爷,以及自己请郑大娘子把当初参加工程的河工找齐的事情说了说,李老汉点点头:“嗯,这事做的好,有这些证据,至少也能证明墨易他们是尽职尽责的,溃坝的事情是天意,这是老天在收人那,只要墨易这次能保得命在,衙门的差事丢了就丢了。”

嗯,李月姐点头。

“喂,兀那小子,你看什么看呢,要买豆腐就买,不买就走。”就在这时,一边的豆腐档上,月娇没好气冲着跟前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哥道。

那小哥穿着一件洗白了的长衫,脸上的神情有些腼腆,这会儿被月娇一吼,那脸就胀的通红

“月娇,你干什么呢,和气生财,做生意哪能由着你这脾气。”李月姐没好气的道。

“大姐,你不知道,他刚才一直就冲着我们这里打量,也不买豆腐,谁知安的什么心哪?”李月姐耸着鼻子道,通州地面比柳洼乱多了,一些个游手好闲的尽喜欢盯着大姑娘瞧,月娇自然要防着点。

月娇说着,仍瞪着那有些手足无措的小哥。

“我没有坏心思,我是来找人的,请问你们是不是柳洼李家?”这时那小哥做着揖道。

“正是,不知这位小哥找我们何事?”李月姐看着那小哥似乎是有话要说,便上前问道。

那小哥听到李月姐这知说,便长长的出了口气,然后道:“我是帮李仲达李二叔带口信的…”

“你是说我二叔?他在哪里?他没事吧?”李月姐一听这小哥说出二叔的名字,心中一阵惊喜,连忙问道,一边李老汉也围了上前。

“嗯,没事,他受伤了,在我家养伤呢,自己没法来,便托我带个口信报平安。”那小哥道。

听得那小哥的回答,李月姐长长的松了口气,心中一阵欢喜,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人命贱如草

李家这边连忙将那小哥迎了进屋里坐,李月姐又打发墨风去找二婶和荣延荣喜。然后再细细问这送信小哥的情况。

原来当日,二叔骑着毛驴回去,正好赶上了溃坝,直接就叫浪头冲到了下游,好在李二凭着最后的意志,死死的抱着那头驴,而驴子凭着本能居然游上了岸,最后叫来接老祖母的冯禄给救了。

这冯禄就是来送信的小哥,冯家原来住在杀胡口,家里是贩马的,在冯禄十岁的时候,爹娘相继病死,家里的祖母就带他回到了仓庄,就住在仓庄北面的山里,柳洼溃坝后,冯阿婆也被困在了山上,当时正在通州学生意的冯禄便找了条船进山里把老祖母接出来,正好救了李二,也是李二命不该绝。

“李二叔受了伤,又在水里泡了好几个时辰,又受了风寒,这段时间一直是迷迷糊糊,昨天好不容易才醒了过来,便托我给你们带信。”那冯禄道。

“那我二叔现在伤怎么样?”李月姐又问。

“没事了,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只要再将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冯禄笑着回道。

听他这般说,李家一屋子人才松了口气,自是忙不叠的感谢。

就在这时,方氏带着荣延荣喜跟着墨风急慌慌的回来。

得知李二确实还活着,此刻就在冯家,李家随时可以去接人后,方氏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了起来,把这段时间心中的悲伤都发泄了出来,倒让那冯禄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方氏才收住眼泪,便跟李老汉李婆子商量着把李二接回来,最后决定,李老汉带着荣延去冯家接李二,方氏和李婆子带着荣喜回先前租的屋子里。打扫拾掇一翻,李二回来就可以住了。

李月姐又悄悄的塞了一个荷包在月娇的手里,让她跟着阿爷和荣延一起去冯家看看,看那冯禄一身打补丁的衣服,很显然的,冯家的家境并不好。而二叔又伤又病,冯家肯定没少花费,这个钱怎么着也要还给人家,另外还得要感谢一翻。

而二婶这边,金凤的丧事。再加上租房子买家具的花消,身边肯定没有多余的银子了,而阿爷身上的银子肯定也不多。所以,李月姐便让月娇过去看看,那冯家不是还有一个老祖母在家里吗,月娇过去也正好把银子给那冯家祖母。

一切安排妥当,看着众人离开,李家一干小的也自是欢喜万分,只是月宝儿一句,要是二哥也在家里就好了。

听得她这一句话。李月姐的心情又焦虑了起来。只盼望着典小子进京会有所收获。

“月姐儿,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就在这时。后面一间厢房里传来田阿婆惊讶的叫声,李月姐连忙过去,就看田阿婆坐在床边。正拆着囡儿的包被,只是此刻,那包被被拆开的地方,却露出几封信出来了。

田阿婆拿出信也没看直接递给李月姐:“这几天天热了,这包被囡儿这小丫头也用不上了,我就想着把它拆了洗洗,没想却掉出几封信来,想来应该是金凤留下的,你看看吧。”

李月姐点点头接过信,那信封上连个字也没有,而信的开口处已经裁开了,李月姐直接抽出里面的信,一看之下却是脸色大变。随后重重的握紧的拳头,锤在桌上,那手锤的生疼也没有感觉。

她原先以为这几封信是金凤留下来给李家又或者是给小囡儿的,可没想到,这完全不是,这几封信居然是周家跟太子府中人的信,而信的内容居然是让周家炸坝,目地却是要淹死十三湾的水匪。

原来二王爷查到了柳洼水匪居然曾是太子的私兵,而且,太子跟中原几省官员的往来也全借由这水匪之手,此次中源几省所贪之赈灾银和赈灾粮更是通过这些水匪送到了太子的手里,可以说太子是此次中原省灾银贪没案的幕后元凶。

皇上知悉此事又岂能不震怒,自然要找太子问话,不过,此等大事,太子又如何能认,反过来控告二王爷污告,于是皇上便打算派兵围剿柳洼水匪,抓人对质,而恰恰就在这时,柳洼大雨,干河渠涨水,各村都发生了泥石流,皇上的注意力又转到了灾情上面,这围剿柳洼水匪的事情就暂时放了一放。

可太子这会儿却感到了灭顶之灾,一但让皇上剿了水匪,确认灾银的事跟他有关,那他这太子之位就保不住了,所以,这些水匪留不得。

只是在这当口,太子也不可能动用自己的力量,那就只能借柳洼的周家和巡检司出力,只是周家,便是再加上柳洼巡检司,想要将这帮水匪一网打尽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些人都曾是军中骁勇之徒,于是,便有了炸坝这个毒计,周家人先通知那帮水匪皇上要围剿他们,然后再将他们安排到柳洼躲在巡检府里面,随后就炸了坝。

柳洼河坝一炸,水一倒灌,整个柳洼被淹,这些人事些没有准备,想要活命就难了,就算那有一两个活命的,也会以为这只是溃坝,是天灾,哪里会想到是太子和周家人要他们的命,最后活命的说不得还要去找太子和周家,那便是送上门的菜了。

到时太子自可把事情撇的一干二净。

李月姐看着,那心里是拔凉拔凉的,毒啊,在高高的太子面前,百姓算得了什么,活活的做了炮灰了,干河渠边六个大镇,几十个村子距,现在那官道边上堆满了尸体,真是人命贱如草啊。

“怎么了,月姐儿?”田阿婆问。

李月姐眼眶通红,什么话也没话,直接把信给田阿婆,田阿婆一目十行看过,整个人也气的发抖:“缺德啊,太缺德了,这些人要遭报应的呀。”

田阿婆痛心疾手的道,随后又抬头问李月姐:“月姐儿,你打算怎么办?”

听得田阿婆的问话,李月姐的心沉甸甸的。那手上的几封信更重愈千斤,这事虽是周家干的,但太子也牵涉其中,此等大案,哪个敢接?真要递进了衙门,搞不好自家这些人都要让人灭口了。

可毁家之仇。金凤的死,以及干河边官道上那一具具尸体,还有如今都陷在牢里河工衙门的一干上下,包括自家墨易,这些都容不得她坐视。

那么唯今之计。只有告御状,李月姐握紧拳头,随即又皱了眉头。只是告御状又谈何容易啊?戏文上唱的那些,拦路喊冤的也只不过是在戏文上,皇上出巡,黄土铺路,净水扫街,那闲杂人等早被赶到几条街之外了,连远远的看个身影都不可能,更何况拦路递状子。那也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

想着,李月姐尽不知拿这几封信怎么办?

“唉…总之这几封信再没有送到可靠人的手里,千万别让人知道它的存在。”田阿婆叹了口气。她心里清楚这几封信难办哪,万一泄露出去,便是惹祸上门了。

“嗯。阿婆,我明白。”李月姐脸色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眼却清亮的。

午后,二叔被接回来了,整个人瘦了一圈子,脸色也青白青白的,显得十分憔悴,但命总是活下来了,见到一家人唏嘘不已,中午,自免不了给他接风洗尘。安顿好后,大家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日子虽然艰难,但只要人活着,终会好的。

“大姐,三姐,六妹给。”月娇儿众口袋里往外掏东西放在桌上。是外面沾了一层白芝麻的麻球。

“哪来的?”李月姐问。

“冯家阿婆给的。”月娇儿道。

李月姐便又问了几句冯家的事情。

“我给那冯阿婆银子她死活不收,不过,走的时候,我偷偷的把银子塞在冯阿婆的枕头底下了。”月娇道。

“嗯,做的对。”李月姐点点头。救命之恩尚无以为报了,又哪能再让别人贴钱。

晚上,李月姐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中想的还是那几封信的事情,那几封信跟大山一样压在她的肩上,她本想着是不是能通过郑典送到七爷和二爷的手里,或许有用,可转过念又一想,此事风险太大,她自个儿担就算了,又何苦拉郑典下水。

这一夜,李月姐眼睁睁的一夜都没有合眼,心中更是愤懑难平。

此后几天,李月姐便一在琢磨着这事情该怎么办?

这天午后,豆腐档上的豆腐卖完了,李月姐正在收拾着东西,郑典便急冲冲的来门:“月姐儿,带上你爹留下来的那本河工笔记,跟我去见钦差和皇上。”

“啊,可是出了什么事?”李月姐手一抖,一块豆腐案板差点砸到地上,幸得一边郑典眼疾手快,才没有砸到脚。心里明白,皇上和钦差终于到通州了。

“你别急。”郑典看着李月姐那担惊受怪的样子,连忙缓了语气,随后又一脸闷闷的说:“是三司那帮人,他们认为杨大人用人不慎,墨易至今不过十七岁,当年不过十五岁,就担起河工总甲之职,实在太过儿戏和草率,要追究杨大人的用人之责,杨大人便说了你爹的事情,皇上才让你带着你爹的河工笔记过去。”

“好,你等我一下。”李月姐一听这事,二话不说,就飞快的转身进了墨易的屋,找出了阿爹留下的那本河工笔记。出得屋,想了想,一咬牙,又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屋里,拆开碎花枕头,从里面拿出金凤留下的那几封信,紧紧的揣在怀里。

“走吧。”出得屋,李月姐冲着郑典道。

第一百六十章 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