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姐回到家里,就坐在屋里想着心事。

“大丫头,怎么了?”田阿婆路过,看到李月姐这般样子,便走进屋里好奇的问。

“阿婆,坐。”李月姐忙招呼着田阿婆坐下,道:“周家今天被抄家了,一家子男丁都被抓了,怕是落不得好。”

“这是好事啊,周家被抄,想来墨易他们就能出来了,想想干河渠两岸淹死的,周家真是该啊。”田阿婆道。

“我有些担心月娥。”李月姐又道。

“担心月娥?月娥好好的啊,叫我看一点也不用担心她。”田阿婆莫名其妙的问。

“是宣周,他倒底是周家的人,这回周家之事,虽说是他们咎由自取,但毕竟是由金凤和我促成的,月娥是跟宣周订了亲的,万一宣周有一点芥蒂的话,我怕月娥会受委屈。”李月姐道。

田阿婆想了想:“大丫头,阿婆这里要说你一句,你有时候想的太多了,这想的多是好事,可有时候却是完全不必要的,月娥是个心思简单的孩子,老天疼憨人哪,平日我也看得出宣周对她也是实心实意的,你也说了,周家是咎由自取,宣周不会看不明白,正如他所说,他姓宣,入了宣氏宗谱的,周家从没把他当过周家人,他也从没把自己当过周家人,至于那一点香火之情,那也是人之常情,我看那孩子心里门清着,再退一万步,若是宣周真芥蒂,必会跟你摊牌的,能放下,皆大欢喜,不能放下,那就一拍两散,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又纠结个什么。”

田阿婆说着,顿了一下口气又一转:“不过,我倒是看好月娥和宣周,说实话,月娥那性子,一般的家主婆都会喜欢,但那男人哪,大多是贱骨头,未必会喜欢月娥那样的,太木了,也就宣周懂她。”

李月姐听着田阿婆的话点点头,确是在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时疫

几家欢喜几家愁,周家被抄了,自是惶惶,但柳洼河工衙门的人终于放出来了,各家亲人自是欢喜无限,心中的一块大石也放下了。

“月娇,快去生个火盆子,让你二哥去去霉气。”中午,郑典陪着墨易回来,远远的看到月娇在那里探脑袋,便嚷着道。

月娇看到两人,欢喜的一声尖叫,便接着月娥转身去了灶间,嘴里还嚷嚷道:“大姐快来,二哥回来了。”

李月姐这几天一直在打听着墨易什么时候能出来,今天本打算过午后又去衙门一趟的,没想到这会儿墨易竟已经到了家,便快步出来,看到郑典正陪着墨易,两个有说有笑的。

“大姐,让你担心。”墨易见到李月姐,眼眶有些微红的道。

“呸,你这小子,大姐为你担心还不是应该的啊。”李月姐口气嗔道,眼眶也有些微红了,一边郑典一脸饶有趣味的看着。

“还不快进屋。”李月姐便没好气的瞪着这两人。

“进屋可不急,墨易这一身牢里沾的霉气还不得去去啊。”郑典在一边笑道,正说着,月娇便端着火盆过来,放在那门坎上。墨易站在那里看了看众人,然后一步从跨过火盆进了屋,立时的,一屋子人便拍着巴掌欢笑了起来。

月娥又在厨房里烧了热水,李月姐在灶间炒了几个小菜,又让月娇去打几角酒来,墨易安然出得大牢,自是要庆祝的事情。

一盘水笋炒干子,一盘腌白菜丝,一碗雪菜豆腐汤,再一盘熏肉片齐齐上了桌,没一会儿,月娇便打了酒来了。

李月姐便陪着墨易和郑典吃一杯。

“案子判下来了吗?怎么说?”李月姐夹了一根白菜丝放进嘴里问。

“溃坝的事情于我们无关,不过。当初杨大人收回扣的事情还是爆了出来,衙门上下大家都是得了好处的,一个也没跑掉,多得的回扣要全部吐出来,不过,这次河工衙门组织百姓撤走及时。避免了大量的人员淹死,以杨大人为首的河工衙门也是有功的,所以功过相抵,不罚也不赏。”墨易痛快的喝了一杯酒道。

“平安是福,不罚就行。咱们倒也不贪他们的赏。”李月姐道,这个情况在她的预料之中。

“对了,县府对于柳洼河工衙门怎么说?”这时郑典又问。

“还有怎么说的。如今柳洼都没了,自然是裁了,杨大人说他要回淮安了。”墨易道。

“那你们这些人呢?”郑典皱着眉头问。

“我们不知道,反正也没有人管,原来河工衙门是属于户部的,但户部要管的也只有杨大人一个,我们这些人都是聘的,便是原来我升任的柳洼监仓户部也不认了。想来最后的结局大概是各回各家了吧。”墨易有些失落的道。

“没办法,人离乡贱,先走一步看一步。把户籍落实,再租点田地先种种,等到安定了。再找人使使银子,通州这里,要找份差事不难的,各衙门公署且不说,便是河道,仓廒,粮道,以及各仓的监督主事,再加上土石二坝的转运公署,哪处不要用些得力的人?你是干河道出身,要找个差事还不是顺便的事情。”

郑典道,喝了口酒,又哈哈一笑:“再不行,暂时可以先跟着我家大伯跑跑。”

“漕司不是收了你家大伯那一块吗?”李月姐奇怪的问。

“漕司那帮人全是跟红顶白的,迟早要收拾他们,他们以为收了漕运一块,我郑家就没路子啦,哼,我大伯经营了漕运这几年,总还不要给自己留一手,漕司那一块没了,还有京里的内府呢,前年,我大伯就使人跟内府的人牵上了,接下了内府的白粮运纳,每年有二十几万石的运量,再加上私带的货物,那收益也不差的。”郑典道。

所谓的白粮运纳,是由江南的常州,苏州,嘉兴,湖州等地运往京城的粮食,这些粮食不在漕运数额之内,它们直接纳于朝廷内府的供用库,酒醋面局,光禄寺,惜薪司等衙门的。

能拿下内府的这趟子事,郑家大伯是下足的功夫的。

墨易和李月姐相视一眼:“嗯,我先看看,先把家里安顿好再说。”

“自当如此。”郑典点头。

然后告辞,他也要去跑落户的事情。可以说,现在所有的柳洼人都在跑这事情。

“等一等。”李月姐说着,便快步回了屋里,拿出一双鞋子出来递给郑典。

郑典接过,便夹在腋下,朝着李月姐嘿嘿一笑,便离开了。

对于李月姐来说,溃坝案至此再跟她李家没任何关系了,至于周家,便是审清,但那案子还要经过三司评定,一时半会儿判决也不会马上下来,但最后的结局无外是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

而随着周老太爷亡故,随着柳洼桑田变沧海,属于郑老太和周老太爷他们那一辈的时代过去了。

回到屋里。

墨易这些天在牢里担惊受怕,这会儿吃过了酒,便回屋里休息了。

“大姐。”就在这时,墨风腋下夹着几本书回来了,打了声招呼就要往屋里钻。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自到通州以后,墨风就进了城里一家知名的私塾,还是镇里的先生举荐的,也颇得私塾的先生看重,而墨风读书一向勤力,每日里便是下了学,还要跟先生请教一翻,所以,每天下学都比较迟。

“大姐,我头有些晕沉沉的,先生让我先回家休息。”墨风嘀咕的道,那脸色果然不太好。

“哦,那你赶快回屋躺躺。”李月姐上前用手量了量墨风的额头,有一点微微的发热,便立刻进了厨房,熬了碗米汤给他喝下。然后看着墨风回屋躺下。

“五弟这是读书太勤力了,以后还是少读一点,别跟那个仓大郎似的,读成了傻子。”一边月娇道。

“别胡说,读书怎么能读成傻子,仓大郎那是作了亏心事,又叫衙门的人吓傻的,读书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李月姐没好气的道,不过,劳逸结合也是必须的,以后还得盯着墨风少读一点,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这五弟的身体底子本着差。

不过,说到读书,李月姐自个儿有些头疼,她还得读女诫呢,不管二王爷是不是随便说说的,她都得读。

好在现在诸事已基本安定,落户的事情,如今墨易回家了,自由他去跑,她一个大姑娘家的,老往衙门跑确实引人侧目啊。

转眼便是晚饭间。

“月宝儿,去叫你五弟起床吃饭了。”李月姐和月娥一起摆着碗筷,一边田阿婆喂着小囡儿吃饭,小家伙依依呀呀的,吃的好不快活,小月宝儿这妮子在一边可劲儿的逗她,急的小囡儿扬着小巴掌在小月宝身上拍灰。

“哦。”听得自家大姐的吩咐,月宝儿便颠颠的往墨风屋里跑。

“大姐快来,五哥病了。”没一会儿,月宝儿就在屋里急慌慌的叫道。

李月姐一听,连忙丢下饭碗,一溜小跑的进了屋,一进屋,就听到墨风轻轻的哼声,再看墨风,一张脸烧的通红的,整个人竟有些人事不知的样子。

“墨易,你们看着,我去请大夫。”一看墨风这情形,李月姐当机立断,揣了银子就飞似的出了门。边跑那嘴唇还紧紧的抿着,墨风的身子骨一直是她重生以来最小心的,以前在家里,好吃的补身子的东西都是紧他吃的,所以,一直以来都调养的不错。

可没成想,今儿个还是生病了,本来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也属正常,可墨风前世却是病死的,所以,李月姐不得不慎重。镇里迁出来的许大夫如今在通州的济民堂坐堂。李月姐便风也似的赶到了济民堂,找到许大夫。

许大夫二话不说,背着药箱,带着一个伙计就跟着李月姐急匆匆的出门,不一会儿就到了李家。

望闻问切了一翻,许大夫的脸色却不太好。

“许先生,我弟弟的病怎么样?”李月姐焦急的问。

“从今天起,你弟弟吃的东西单独做,用的东西也单独放,而他穿过的衣服一定要在阳光下爆晒,而他这屋里,老人小孩就不要进来了,平日里照顾他的人也要特别注意,勤洗手,吃用最好也单独分开。”许大夫道。

“这…许先生,你这吩咐的意思是我弟弟得的是时疫?”李月姐一脸紧张的问。

“是的,都是这段时间的水灾闹的,不过,你也不需要太担心,平日多注意一点,我再给你开几贴药,细心将养不会有问题的,这段时是,济民堂已经接症了好几例了,都控制住了,只不过你弟弟体质弱,他小时候就是个药罐子,所以,要特别注意点。”许大夫又安慰的道。

“谢谢许大夫,我知道了,还请您开方子。”李月姐心稍微定了一点。

这边,许大夫开好方子,就交给那伙计,那伙计抓着药方便一溜跑的去抓药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方氏发飚

一碗汤药下去,墨风的烧退了一些,但人还是晕晕沉沉的,李月姐守了一晚,清晨又给他灌了一碗药水下去,他才沉沉的睡去。李月姐帮墨风放下帐子,然后出得屋里,洗了个澡,全身上下的衣服换了一通,又将衣服泡好。

磨房里,墨易带着月娥月娇正做着豆腐,李月姐看着天色还早,便回房眯了一会儿,只是李月姐这人的性子,心里有事便睡不踏实,迷迷糊糊间又听到外面铺子一阵吵闹,便惊醒了过来,看那记时辰的盘香,卯时正,正是家里豆腐上档时。

铺子里怎么这么吵?还隐隐约约听到月娇的叫骂声,李月姐连忙披衣起床,急匆匆的出来,进了铺子一进,却见白嫩嫩的豆腐全砸在地上,月娥咬着唇站在一边,月娇两眼通红的要跟人干架的样子,一边墨易却正跟两个衙差理论。

“差大哥,时疫的病人我们专门放在后院的一间房里,便是照顾也是专人侍侯,一应要注意的全都是照着药堂里的大夫吩咐的,决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如今,我们一家就靠这豆腐档生活,还请差大哥行个方便。”墨易边说边给两位差爷敬上茶。

却不想,那衙差手一挥,就将墨易手里的杯给泼了:“呸,你们想害死差爷怎么的,你家的茶水谁还敢喝?”

墨易忍着气道歉。

另一位年纪略大一点道:“不是我们不通融,这种事情谁都不敢轻慢,府衙可是早早就发了布告的,任何沾了时疫的人家,若家里有食铺的一律封掉,我们知道你家难,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时疫通过你家豆腐传染出去,那可是害了全城的人。到时候谁负这个责,便是我们同情你们,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他这一翻话,墨易也没话可说了。

李月姐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自水灾以来,大家心里都清楚。大灾之下便是大疫,因此,通州府上下对于时疫抓的很紧,早就通知全府各医馆,凡是出现时疫病人。都必须去衙门报告,然后由衙门做出相应的防冶措施。虽然许大夫跟自家有交情,但时疫这事情是不敢瞒的。

所以。一早,衙门便派人来封铺子了,想着,李月姐深吸一口气,然后上前道:“差爷,你们封吧,我们认。”

“认就好。”两个衙差显然也不想多扯,毕竟是时疫人家。早办完事早离开为妙。于是,便关了铺子门,在外面贴上了衙门的封条。至此,若衙门不解封,李月姐家的豆腐档就不能开门了。

李家兄弟姐妹几个就闷闷的坐着。

月娥蹲下身子。默默的收拾着一塌糊涂的地面。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豆腐档的生意不给做,咱们就到外面去找活计,想当初,咱爹娘走的那会儿,比现在可艰难多了,咱们不都走过来了嘛,现在当务之急,一是先冶好墨风的病,到时只要医馆出俱证明,咱们的豆腐档不就又能开了嘛,二呢,是把咱家的户籍落实下来。”李月姐拍了拍巴掌。

“嗯。”几个兄弟姐妹都点头。

“那我这几天先去跑跑户籍的事情,再找个差事。”墨易当先道。墨风这里就是冶病,他帮不上太多的忙,他先把户籍跑了,再找个差事,这个家该他当起来了。

李月姐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拿出几块碎银子给墨易,跑户籍这事,少不了请人吃饭什么的,又道:“跑户籍的事情最好是邀了柳洼的人一起去办,人多,有个照应。”

“嗯。我晓得。”墨易回道,然后接过银钱便出门了。

李月姐便回了屋里,先到墨风的屋里看了看他,还好,仍在睡着,听那呼吸还算平稳,用手按了按额头,还有一些低烧,但比起昨日那种烧已经好太多了,李月姐微微点了点头,许大夫开的药还是有效的,那心倒是放下不少。

从墨风屋里出来,李月姐洗净手进了自己的屋里,拿出压在箱底存银子的匣子,数了数,也不过二十几两,这二十几两要生活,要看病,还要办事情,也不知够不够,不管了,先用着,真不够了,李月姐想着就把那船的股份卖了,多少还能卖点银子。

收好银子出得屋,便看到田阿婆正带着小囡儿玩,看到小囡儿,李月姐琢磨着,还是先把她送去二婶那里吧,如今墨风染了时疫,小囡儿倒底是小孩子,比不得大人,万一惹上时疫,她没法跟你二婶交待。

这时,小囡儿看到李月姐,便一小跑的过来,小囡儿虽然三个年头了,但其实只有一岁半,一溜小跑的时候颠颠的,不太稳当,李月姐一把抱起她,然后冲着田阿婆:“阿婆,你帮忙把小囡儿的东西打个包,我得送她回二婶那里了。”

“行,你先陪小囡儿一下。”田阿婆点点头,是该早先送小囡儿回去的好,便回屋里把小囡儿的东西打成了包,出来后递给李月姐。

李月姐便抱着小囡儿出了门.

“方氏,你个白眼狼,想当初你求在我家头上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如今倒好,看到我家现在落魄了,便连亲戚也不认了,你大哥如今还在牢里呢,等着银子救命,你居然一毛不拔,你对得住你爹娘吗?挨千万的,相当初,你家金凤在周府,那还不多亏我们照应啊,现在翻脸不认人,我呸。”

李月姐刚到后街,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妇人在二婶家门口破口大骂,仔细一看,居然是贾氏。

贾氏一家跟着周家迁到通州,这次周家出事,他男人是周府管家,算是周家得力之人,自免不了受牵连,关进了牢里,虽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想弄出来,不花大笔银钱也是不可能的,而贾氏一家原先就是跟周家住一起的,周家被抄,贾氏家那点银钱也没能保留一分,全折在周府里,如今贾氏就带着两个儿子住在城外的窝棚里,日子过的是极为清苦,又哪里有银钱赎人,正好打听到李家如今住在城里,这便找上门来了。

这会儿贾氏不提金凤还好,一提金凤,方氏是新仇旧恨哪,便拿了扫帚朝着贾氏一阵追打:“你还有脸说金凤?你还有脸说亲戚?你们家就是喂不饱的狼,先说荣延的事情,大郎和二郎干的事情,你们会不知道?还有金凤,为了她,我给你塞了多少银子,家都掏空了,就指望着你能在府里照顾一下金凤,可最后呢?你们跟着周家撤走了,却独留金凤在柳洼,你这个做大舅母的怎么不照应,就算照应不过来,至少你也来告诉我一声,那金凤最后也不至于淹死在水里啊,我不跟你算账,不跟你拼命已经是算好的了,你居然还有脸上门,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方氏说着,那扫帚又朝着贾氏兜头兜脑的砸去。

贾氏哎哟哎哟的抱着头,转身就跑,却差点撞上李月姐。

“这不是小小姐吗?”那贾氏正好侧过脸看到李月姐抱着的小囡儿,不由瞪大眼睛道。

李月姐懒得理她,抱着小囡儿侧过身,就跃过了贾氏。没想贾氏这会儿倒是机灵,又伸手拦住了李月姐:“哈,周家可是犯了大罪的,没想到你们家还藏了周家的人,我去衙门告你们去。”

李月姐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真是失心疯了,真当她们什么也不懂啊,周家是犯大罪了,但那下牢的却全是周家男丁,干女人何事?更何况一个小女娃子。

“你去告啊,衙门知道走不?不知道我给你指路,出了这条街,往正街走,走通头就是府衙了,再走一条街就是县衙了,随你怎么告。”这时,方氏冷哼着道。

李月姐听着,差点笑了起来,这话太解气了,不过,她心里也明白,二婶这么说,对小囡儿是不太在意的。

贾氏一看这两人这样,知道诈不了人了,便咬咬牙,一脸恨恨的跑了。

方氏这才收了扫帚,看到李月姐,又扫了一眼李月姐手上的小囡儿,没什么表情就转身进屋了,话也没有一句,不过那门倒是没关。

对于她的态度,李月姐早已见惯不怪了,抱着小囡儿跟着她进了屋,就看自家二叔坐在院子里,手上还拿着沙皮纸在打磨着那竹片子。不过,看他脸色仍不太好,手上打磨的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显然身上的伤还没好,二叔家的银子也叫这场水灾和他一身伤病给掏空了,贾氏来打主意本就是一场空,就算是两关系好的,自家二叔家也没钱借。

“阿爷阿奶呢?”李月姐放下小囡儿,坐在自家二叔面前问。

“你小姑姑要生了,你阿奶看她去了,而你阿爷一早挑了竹篮子去码头卖去了。”李二道。

“哦。”李月姐点点头,随后拉着小囡儿到身前道:“二叔,我把小囡儿给你送来了,墨风得了时疫,小囡儿在呆在我那里不太好。”

“啊,这怎么得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找了大夫了吗?”李二一听时疫,脸色大变,一阵急咳的道,一边方氏抬了抬眼,难怪李月姐这么急急的把小囡儿送来。

“昨晚发现的,已经找了大夫了,吃了药,今天已经好些了,许大夫说了,这次时疫不重,只是细心将养就能好的。”李月姐回道。

“那就好。”李二这才松了口气,随后拉着小囡儿,又叫了荣喜过来,让他带着小囡儿玩。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李婆子?申大人

傍晚,李老汉和李婆子回来,听说墨风的事情,便又急急的赶到李月姐家里,细问之下,又看墨风还算平稳的病情,总算是放上心来。

“这点银子拿着,好补贴补贴家用。”李老汉将一锭碎银子塞进李月姐的手里。

“阿爷,不用,我身边还有点钱。”李月姐回道。自家阿爷阿奶也不容易。

“让你拿就拿着,有点钱也要留着给墨风慢慢冶病,你现在也不能卖豆腐了,家里只出不进的,客气个什么。”李婆子却是一言不合就瞪眼。将银子塞进李月姐的手里,然后同李老汉互相搀扶着离开。

李月姐连忙跟在后面相送,李老汉自又细细叮嘱,让李月姐一定要照顾好墨风,这自是不用说的,李月姐一个劲的点头。

只是三人刚同门口,李婆子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两眼望着前方,眼神里充满了恨意。李月姐便顺着自家阿奶的眼光望去,通红的晚霞里,于子期正陪着一个须发花白穿着大袖常服的老者迎面过来,这老者李月姐倒是见过,正是面圣当日也在场的钦差申大人。

那日看着挺严肃,不过今日许是穿着常服的原因,又在晚霞的映衬下,看着倒是挺温和的。

就在李月姐考虑着是不是该上前请安的时候,突然异变突起。

“田温,你终于出现了,你还我爹的命来。”李婆子突然发狂了,抄起路边的一块石头就朝着那申大人砸去。

周围一干人等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好一会儿回过神来,连忙阻止。

“李阿婆,你这是干什么,你认错人了,这不是什么田温。”一边于子期连忙挡在申大人面前,那石头砸在他的额头,立时的肿了一个鼓包。

“阿奶…”李月姐也吓坏了。连忙上次拖住自家阿奶,阿奶这是怎么了,开玩笑啊,当朝钦差,真伤着了,便是谋害当场官员之罪。是要判斩立决的。另外,她觉得田温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啊,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认错人?不可能,他化成灰我也认得。”李婆子恶狠狠的道。

“阿奶,你真的认错人。他是此次来通州审案的钦差申大人。”李月姐在自家阿奶身边低语道。

李婆子听到李月姐的话,脸上的表情更怪异了,看了看那申大人。又看了看李月姐:“你说他是谁?”

那表情一脸不敢置信。

李婆子这话问的挺大声,一边的于子期终于有机会,也顾不得申大人是微服私访了,跟着解释道:“是啊,李阿婆,这位正是钦差大人,今儿个是专门来看墨风的,是来带墨风进京读书。不是什么田温。”

于子期一边解释一边抹汗,刚才的事情太吓人了,申大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也是小命不保。

李月姐这才明白,原来这申大人就是当年于子期说的大人,今天居然是来看墨风的。却不想整了这么一场虚惊。

“当真?”李婆子盯着李月姐问,又一次确认。

“当真。”李月姐点点头。

李婆子那脸色便阴晴不定了,然后看了看一边的李老汉,最后一咬牙,扯着嘴角就福了福:“原来是钦差大人,老身老眼昏花,竟认错了人,还当大人是我隔壁家的泼皮无赖呢,多有得罪,还请大人海函。”

李月姐在一边听到身家阿奶道赚,松了口气,只是又有些奇怪来着,自家隔壁哪有叫田温的泼皮无赖,真不知阿奶今天是怎么了?认错人不说,便是说话也怪里怪气的。

“你没认错人,二娘,这些年来可好?”就在这时,异变又起,人家正主都说了认错人了,没想到这位申大人却又突然说没认错,还一口道出了李婆子的闺名。

李月姐这时更是惊讶的瞪大眼睛,敢情着,阿奶跟这位申大人真的认得啊,只是一个当朝重臣,一个乡下婆子,两者之间相距何止千里,眼前的情况真让人费解啊。

到了这时,李婆子也不忍了,便狠狠的瞪着申大人,又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好,我当然好的很哪,如果你能给我爹偿命那就更好了。”说以这里,李婆子眼眶就红了,当脸爹便是让这人活活气的病死的。

而一边李老汉则审视着申大人,又拿出烟斗,一口一口默默的抽着。

“李老爷子怎么了?”那申大人又叹了口气问。

“你还有脸问我,我还问你呢?当日他进京找你,你呢他说了什么,居然让他回来就气的吐血然后一病不起了。”李婆子赤红着眼睛。

“唉,说来话长,我们进屋说吧。”那申大人看着李婆子道。

“我们家不欢迎你。”李婆子恶狠狠的道。

“好了,老婆子,多年的恩怨,喊打喊杀的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先回屋里说吧。”这时,一边的李老汉又道,说着又冲着那申大人说:“大人进屋坐坐吧。”

“好!”申大人很干脆的道,倒是抬腿先进了屋。

李月姐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一边的于子期也是冒着冷汗,低声的冲着李月姐道:“李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啊,申大人可不能有事,真出了事,你一家人都要陪葬的。”

“我怎么知道啊,放心吧,死不了人的。”李月姐急燥的回道,便紧追着三个老人进了屋。

屋里,李氏兄弟姐妹也是一阵莫名期妙啊,三个老人进了屋,便各找了位置坐下,自家阿奶阿奶俱冷着脸,另外一个却是面无表情,看不透心思。

“大姐,这是什么情况?”墨易也走到李月姐身边问。

李月姐摇摇头,然后连忙去厨房煮了茶水,一一给三人斟上,也给于子期斟上了一杯,于子期现在是一点喝茶的心思也没有,急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只是屋里三人仍然对峙着。

“子期,你带着大家都到后院去,这里,让我们三个老家伙安静的谈谈。”这时,那申大人冲着于子期道。

“是,大人。”于子期冲着,又冲着李月姐:“李姑娘,你看…”

李月姐却是看了看自家阿奶和阿爷,李婆子没说话,李老汉冲着李月姐挥手让她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