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谁?”李月姐反问。

这一下郑屠娘子倒是顿住了,是啊,请谁?自己新来乍道的,不知根不知底的怎么请?

“咱们柳洼不是好多逃难的现在都在这边吗?”郑屠娘子不确定的道。

“二婶子你觉得好吗?”李月姐又反问。虽然请人是一种办法,但却不是最好的办法,这请人养猪,满打满自也要不了多少人,倒时请谁好,都是同乡同镇的,到时你请了这个没请那个,就得罪了人,再说了一开始,这工钱少了,反而让人离心,这工钱多了,以郑家现在摊子又有些吃不消。

郑二婶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气的拍拍大腿:“那怎么办?”

“我们可以发动柳洼人自己养猪啊,到时候,我把养猪的技术传给大家,而二婶子,你若是有心的话,可以先买猪仔来,先赊给大家养,等到出栏的时候,按照价格除了猪仔的钱就行了,到时,大家还不得说一声郑二婶仁义啊。”李月姐道。

柳洼人逃难到这边,那家家户户手头都紧巴巴的,日子难过的很,本来说动他们养猪并不容易,但如果郑二婶子直接发放猪仔让大家养,这就让大家减少了很大的负担。

如今大家也算是在通州新城这边落脚,又分了屯田,虽然都是荒地,但暂时围个院子也不难,更何况,哪家都有些半大的小子丫头,干别的事不行,打猪草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再配上豆渣,还可以去各酒楼和饭馆收一些剩饭剩菜的,这样算下来养一头猪并不费多少银钱,而且,分的屯田今年开荒是不会有收成的,但到了明年,开春地里的一些投入却是不能少的,到时说不定还得指望着家里养的猪,如此一来,大家定会尽心养好猪,而因为猪仔是郑家赊,到时候猪自然是卖给郑家,得的银钱也能补贴一点大家的生活费,郑屠家的猪肉来源也解决了,还能让大家更齐心,何乐而不为呢。

郑二娘子听得李月姐这一番话,两眼瞪的滴溜圆,好一会儿却是重重的一拍巴掌:“你这丫头脑袋瓜子好使,这个法子好…我还可以去收一些半大的猪来,这样,不等明年,年前猪就能出栏,到时,大家就能过个好年,而我家的生意就能稳了。”郑屠娘子也不是个傻的,很快又抓住了一点。因着柳洼水灾,对于她家的猪肉一时供应不到量,京城的一些老主户还是能了解的,而只要过年那一段时间能稳住,那明年就不成问题了。

“这半大的猪仔人家舍得卖?”李月姐问。

“怎么不舍得,遭灾的可不止咱们柳洼。这干河渠周边十几个村镇呢,就我所知,就有不少人想出手的,只是猪太小,一时卖不掉罢了。”郑屠娘子道。

“那倒正好。”李月姐点点头。能这样,到时让大家过个好年,那就更好了。

“好。就这样说定,回头我跟我当家的说说,让他带铁柱去收,对了,月姐儿,你打算养几头啊?”郑二婶子问。

李月姐自不用赊,不过,郑家要买的。自然是一起买了:“我要三头半大的,两头小猪仔,这样过年的时候。我自家留一头,两头卖给你家,等到明天还能出两头。”李月姐打算的好好的。

“那是。你家墨易跟年家那丫头要成亲了,得办酒,还有听说你家月娥也要出嫁了?”郑二娘子问。

“不错。”李月姐点点头。

“月娥怎么这么急啊?”郑屠娘子不免要问,毕竟,墨易提早成家还好说一些,长男是顶门立户的,早成亲早立户呗,反倒是月娥,这长姐没嫁,怎么妹子反倒要嫁了,毕竟月娥今年才十五,不算大,一般农家十六七岁成家才是普遍的。

“宣周跟周家有些关系,答应了周老爷送棺回乡的,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就提早给她办了。”李月姐道,宣周跟周家的关系别人是不晓得的,李月姐也就不明说。

“唉,周家算是完了,不过,活该,也幸好有人把他们送回乡,要不然,这次害得大家这样,到时说不定掘坟的人都有。”郑屠娘子没好气的道。

这回,柳洼人算是把周家人给恨死了。

李月姐点点头。然后告辞了,郑屠娘子自去跟郑二商量。

李月姐回到家里,下午,又叫了墨易一起去新城郊屯子那边。一起落户卫所的柳洼人也全都过来了,大家正聚在一起说盖房子的事情。虽然这一片看上去满目荒凉,但对柳洼人来说,这就是以后大家的家了,因此,一个个都一脸震奋。各家的当家都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盖房建屯。见到李月姐和墨易过来,几家当家的便拉了墨易过去一起商量。

李月姐便跟着一些家主婆呆在一起,养猪的事情经过一个上午就已经传开了。

“月姐儿,郑二婶子说你养的猪长的快,那膘还厚,你可得好好教教我们。”说话的却是柳家柳银旺的媳妇儿,仓二梅。

前世的仓二梅,李月姐只是听了个名,而她气也就气她逃婚,而今生,仓二梅跟自家墨易再没什么瓜葛,嫁进柳家,倒是规规矩矩的做着柳家的媳妇儿,也许这就是缘份吧。

“这个大家放心,我自不会有任何藏私。”李月姐道。

“二梅,你家还养什么猪啊?你那大姑子如今可是混的风声水起啊,听说攀上的仓场里的一个大人物,贾五郎那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居在成了坐粮厅的书办了,你家银旺还怕没有出路,说不定以后你也能当个太太。”一边柳洼裁缝铺的姚家娘子冲着仓二梅道。她说的大姑子正是贾五郎的娘子柳银翠。

姚家家主婆是一张利嘴,当初柳家租过她家的房子住,因着柳银翠跟贾五郎私通之事,便对柳家很不痛快,这会儿对着仓二梅也没好话。

“瞧姚家主婆说的,我大姑是我大姑嘛,我们还得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仓二梅小意的说着,就转身离去。

“怎么回事啊?”李月姐好奇的问姚家主婆。

“听说柳银翠跟仓场里一个仓使好上了,倒是给柳家捞了不少好处,便是你二婶的大哥,如今也成了码头上一家粮行的掌柜了,贾五郎也进了坐粮厅当差,只是他那帽子却是绿油油的了。”姚家主婆一脸嘲讽的道。

原来是这样,李月姐暗里点头,难怪最近没听说贾氏去自家二叔那边闹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家园

第二天,漕船出发了,码头上是千帆如林啊,通州卫所的船,郑大的船,漕司的船,年家船帮的船,再加上各地帮派去年冬天在这里休整的船,竟差不多有千艘漕船,远远望去,绵延看不到头,场面极为壮观,看得人心潮澎湃。

“月姐儿,这你拿着。”这时,郑典都上甲板了,却又跳下船,跑到李月姐身边,将一叠子东西塞在李月姐的手里。

“什么东西?”李月姐好奇的问。

“是每月领米粮的凭票,你每月去西仓领米就成,我这个登仕郎是有俸禄的。”郑典道。

“这…你还是给你大婶吧。”李月姐看着不远处正跟郑大道别的郑大娘子,如今郑家是郑大娘子掌家。

“让你拿着就拿着。”郑典抿着唇道,有些不痛快,实则这次,他立功回来,二王爷和七王爷也赏了不少的,但家里因为他受了那么多的损失,他的那些钱财全都交到了公中上,如今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私产也就这些领米粮的凭票了。

而交给李月姐,在他想来那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这月姐儿跟他划的太清了,似乎不想沾他一点好处似的,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忿,在柳洼,那定了亲的,哪家的未婚妻不是恨不得把未婚夫家的财产全抓到手上的,偏月姐儿,对他好是好,可有时候就是有些太生分了。

想着,那脸绷的更紧了。

“六郎,快点,船要出发了。”这时船上的人在朝郑典招手。

“一切小心。”郑典黑着脸抛下一句,便又飞快的返回了漕船上,通州卫所的漕船先一步出发了。

“这小子,闹什么鬼。”李月姐哭笑不得,不知好好的,郑典作什么要绷着一张脸。

“月姐儿啊。不是小舅唠叨啊,等郑典这次跑船回来,让你阿奶去跟郑大娘子商量一下,给你们完婚了吧。”一边小舅山郎道,之前他上了郑典的船看了看,带了不少私货。都是难得弄到的好东西,虽然,他知道,这些东西并不是郑典的,但雁过拔毛。郑典是丁头,这些货的利润,郑典都是有抽成的。等这一去一回。典小子的腰包就能鼓起来了,而这男人嘛,腰包鼓了,家里没有个娘子管束的话,那免不了要沾沾花惹惹草,万一叫一些个浮浪女子给赖上了,那吃亏的可是自家这外甥女,山郎这是为李月姐操心哪。这婚事实在拖不得了。

“这不是还有三年孝期吗?如今还不到一年。”李月姐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三年孝,要真是三年。那典小子这时候哪能去跑船,他们家刀徒出身,本就是下九流行当。这三年孝除了朝中当官的或者那些个名门旺族,谁讲究,再说了典小子又不是长孙,一年的孝,按规矩九个月就成了,谁也没话可说。”山郎气愤的道,他觉得郑家根本就没有诚心,要不然,以李月姐这么大的岁数了,怎么着也该考虑到早早成亲才是。

“郑典不一样的,他父母双亡,是老太自小一手把他带大的,这里面养恩大于天,再说了,守三年,是二王爷给他提议的。”李月姐道,为这三年孝,郑大伯和郑大娘子后来又亲自跟她解释过的,二王爷以后肯定还是要用郑典的,而本朝以孝冶天下,若是郑典的孝不到位,到时,二王爷要安排时,怕会横生枝节。这更多的是为了郑典的前程考虑的。

月姐儿这般说,山郎也没折了,若真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只得叹了口气,总归是月姐儿这丫头命运不顺。

一边墨易也绷着脸,这厮心里想着,郑典要是敢负他阿姐,他定不会放过郑典的。

各打着心思,转眼就是漕司的船出发时,而年家船帮是跟着漕司的船一路的,自家小舅和墨易也要出发了,李月姐自免不了又一翻的叮嘱。

然后看着一排排的船渐行渐远。这一分别便是要几个月呢。

转眼便是长夏,自初春多雨后,最近却又进入了旱期,太阳跟火球似的,晒得路面那土发着白,知了儿没命的嘶吼,树上的树叶没精打彩的打着卷儿,树下的黄狗一个劲的吐着舌头。

而李月姐,虽然整个人热的直冒火,但整张脸的表情都透着一股子劲儿,不止是她,所有柳洼人都绷着一股子劲,顶着热烈烈的太阳,在新屯子这边干的如火朝天,没有什么比重建家园更让人兴奋而期待的了。

如今屯子这边,一栋栋的土胚房绕着荒田而建,不远处更是各家围起来的猪圈,鸡棚,还有一溜排子引自运河水的池塘,一些池塘里面,黄绒绒可爱的鸭子正欢畅的游着,时不时还能看到半大的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郑家此次也是大手笔,不止提供猪仔,还提供鸡鸭鱼,凡是大家想养的,郑家都提供。如今的柳洼人,说起郑家,那一个个都竖着拇指,道一声仁义。可以说,郑家暂时损了财,却得了名声。就连一些卫所的军户也多从郑家赊上一两头猪仔养养,李月姐可以预见的,郑家这杀猪行当的牌子不但不会倒,说不定因此反而会更上一层楼。

听说,新任的漕运总兵在听说郑家这些事后,说要上表朝延,要表彰郑家,当然,这只是传言,大家也没有作真。

此时,李月姐头戴斗笠,用劲的推着板车,豆在的汗珠子随着她用劲,便一滴滴的滴在黄土路上,砸下一个浅浅的印子,随后就被黄土给吸的不见影儿了,边上,姚家主婆跟着李月姐一起用劲推着,同样是满脸大汗,前面,拉板车的正是姚裁缝,此处正是个上坡,满满一车的豆腐渣和馊水,太重了,拉板车的驴子几次打蹄,差点就滑的后退。

好不容易,上了坡顶,众人才出了一口气,接下来是下坡。倒是轻松了,李月姐和姚家主婆两个就坐在那板车最后面,正要压着,前面两个汉子赶着驴车一溜跑。

“有这些豆腐渣,再配上猪草,再添加那种蛆粉。别说,那猪长的可真快。”姚家主婆捂着鼻子,车上有馊水,这大热天的,自是不好闻。但谁会在意呢,此刻那一脸笑的欢畅呢。

“这还不都是月姐儿的功劳,若没有她出面。那些个东家哪肯把这些豆腐渣这么半卖半送的给我们?”前面赶车的姚裁缝回头笑道,此次水灾姚家受的灾最重,他家主要是做裁缝,所有的银钱全在货上,撤离的时候,倒是载了一车的,可后来溃坝了,只顾得人跑。哪还能顾得到货,自然全叫水冲走了,可以说。除了随身一点行当,多年的基业全泡汤了。

这次,姚家是鼓足了劲养猪。至于成衣铺子,还得看看,通州的成衣铺子满街都是,他们一没本钱,二没路子,拿什么跟别人竟争,都想着,如果养猪养鸡是条出路的话,倒不如就认准这一行了。

“瞧姚大叔说的,这也不过是那几位东家仁义呢。”李月姐回道。

“鬼信,还不是因为他们用着你家白玉豆腐的方子,说实话,月姐儿,我觉得你亏了,也不知你咋想的,就这么把白玉豆腐的方子卖了,若是一家独占,想想如今白玉豆腐的名气,如今你怕已经是财主婆了。”那姚家主婆一脸惋惜的道。

“若是我一家做,哪能把白玉豆腐现在的名气,再说了,这独食难吃,若真是我一家做,现在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呢。”李月姐笑呵呵的道。

“这什么意思啊,你当初在柳洼不就是一人做的嘛,好好的,又没怎么。”姚家主婆道。

“你这婆娘真笨,柳洼能跟通州比啊,总共就那么点人,撑死了能得多少的利,而这通州就不一样了,没有点底子没有点路子,做独门生意,那不是找死。到不如象现在这样,成立豆腐行会,大家一起得利。”姚裁缝回道,这就是李月姐的聪明之处啊。看得准,拿得起,还放得下,一个姑娘家,做到这样子,真不容易。

“哦,我不就随意说说吗,你倒教训起我来,回家有你好看。”姚家主婆被自家男人说的没面子了,便瞪着眼嗔道。

说起豆腐行会,李月姐在边上眯着眼睛,那挂在板车外的两条腿还微微晃着,这世间,聪明人多啊,尤其是在通州,当初她找了八家做豆腐的把那白玉豆腐的盐卤各送了一份让他们试,本来就是让他们试过之后,觉得好的,便到她这里来卖盐卤,而她就赚秘制盐卤的钱,很简单的事情,结果第二天,这八家东家就上门了,却并不是仅仅只是约定买这秘制盐卤的事情,更由通州旧城的言老板提议成立了一个白玉豆腐的行会,还把李家给拉了进去。

李月姐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想通啊,原来这几个东家是想独占这种秘制盐卤,当然,这也是李月姐一开始的初衷,只是原先的法子,李月姐占主动权,她想把秘制盐卤卖谁就卖谁,可这言老板成立行会,而这言老板本身除了豆腐作坊外,还有一家生意红火的酒楼,在通州也算是一角儿,他提议成立行会,那不用说定是他当会长了,这样反过来用行会约束李月姐,没有行会的同意,李月姐便是想把秘制盐卤卖给别人那也是不成的,当然,相应的,李月姐的收入也增多了,除了卖秘制盐卤的钱,还能从行会是得到一笔专利钱,可以说二者之间有利有弊,但总的来说是利大于弊。

而对于言老板等人的想法,李月姐也是能了解的,毕竟都是做生意的,谁也不愿受别人控制,而有行会会规的制约,大家基本平等,最终李月姐便同意了,而李二叔就代表李家入了行会,成为行会的副会长。

也正是因为有了行会,白玉豆腐的名气便迅速的打响,如今已是响当当的牌子了,听说都有江淮的商人专门来销这白玉豆腐的卤香干。

这是李月姐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这白玉豆腐居然能发展到如此地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州学

李家在庄子上的几间平房就盖在庄子的东头,六间土胚平房,再加前后院,前院养鸡,后院养猪,而左边紧隔壁的就是姚家,同样一溜子的平房,两家前后院也分别挨着,而右边紧隔壁的是三间平房,是李老汉和李婆子的,只是李婆子暂时还要留在李二那边帮着带小囡儿,李老汉则跟夏水生又一起开起了竹篾坊,所以这三间平房便暂时让李月姐帮他们看着。

再后面,便是李月姐和姚家共有的一块池塘,用来养些鸭鹅,池塘里还种了一些藕,此刻正是荷叶田田之时,而半大的鱼儿在荷叶下游的欢畅。

而有了豆腐行会的收入,再加上月娥也快出嫁了,李月姐便停了家里豆腐档的生意,全交给了自家二叔,她则带着几个妹妹住到这边,一是准备月娥出嫁事宜,二来等墨易回来,也要成亲了,桂花巷的屋子正请人重新装修一下,给自家二弟成亲用。

一应事物,俱是安徘的妥当。

此时,李月姐和姚家夫妇两人运着豆腐渣和馊水到得家里,炙热的太阳正开始西斜。

“大姐,回来了,我来帮忙。”月娇穿一身锦白小裳,嫩黄碎花长裙,腰间还扎了一块淡绿的围腰,头上双髻,一条粉色压发花更将人衬的粉嫩。笑吟吟的站在那里道。哪里真是要帮忙,分明是在李月姐面前眩她那一身新衣裳呢。

李月姐看她那样子一阵没好气,这丫头这一身打扮,哪是做事的样子,便瞪了她一眼挥挥手:“要帮忙就去换一身衣服来。”

“大姐,那可不成,四姐跟我说了,这身衣裳她晚上睡觉都不舍得换的。”一边月宝儿立刻仗义执言,把大伙都逗乐了。

如今,月宝儿也九岁了。身形开始拔长,不过,因着自小家里姐姐哥哥们的宠爱,这小姑娘却是没吃什么苦,说话也娇憨的很,倒是让人越发的喜欢了。

“这女为悦己者容。月娇儿,你晚上不换下来,敢情着是可周公看呢。”一边姚家主婆打趣着。

月娇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再加上卖豆腐养成的市井性子,被姚家主婆这一打趣毫不脸红。反而自辩道:“姚婶子,难不成你梦里就只有周公,没有别的?小心姚叔打翻醋缸子。”

“啧啧。你这部丫头这场嘴皮子,连婶子也敢取笑。”姚婶子插着腰,一脸笑骂。

“是婶子先取笑我的。”李月娇叫屈的道。

“得,敢情着还是做婶子的不是了,你这精怪的丫头啊,怕是你未来的郎君要吃苦头喽。”姚家主婆仍是取笑道。

到底是未结婚的姑娘,这说到郎君的头上,月娇儿也不由的一脸喷红。跺着脚不依的道:“婶子忒不上路了。”说着,一扭腰进了屋去了。

惹得一屋子人哄的大笑。

随后姚家夫妇两个帮着李月姐下了两桶豆腐渣之后,就将车赶到隔壁他家院子里了。

月姐儿和月娥一起在厨房里煮了猪食。喂好了猪,李月姐才回到屋里,烧了热水洗了一个澡。换过衣裳出来。却又看着月娥月娇和月宝儿围着吃菱角。

“大姐快来,这菱角好吃呢。”月宝儿见到自家大姐出来,笑眯着眼招手。还很乖巧的搬了一张凳子给李月姐。

李月姐笑眯眯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坐下,也剥着菱角吃,入口香甜,味道果然不错,不由的问道:“哪来的?”

月娥一向不多话,只是看着月娇,月娇撇撇嘴:“冯家哥哥送来的。”

“冯家小哥常来?”李月姐不由的问,前段时间,她一直在忙着豆腐行会的事情,倒是没顾上家里。

“也不是常来,就是好象他家有亲戚在卫所这边,他偶尔过来的时候会送点新鲜玩意儿,这回这菱角听说是苏州那边来的。”月娇道。

冯家卫所有亲戚,李月姐倒是知道的,只是不知是哪一位。不过,看冯家小哥这行动,莫不是看上了月娇不成?于是又问:“那他每回来都说什么?”

“基本不说话,丢下东西就走。”一边月娥道,却也难得的八卦:“不过,我看冯家哥哥应该是看上四妹了。”

“那月娇你是个什么想法?”李月姐便转过头来问,月娥猜想的也正是她猜想的,而李月姐这几年虽然是又当爹来又当娘,可她倒底只是大姐,可以为妹妹们做主,但最主要的还是要看妹妹们的心思。

而对于冯家的小哥,其他方面李月姐都还算是看得中,两家家境差不多,再加上冯小哥也算是识文断字,今后日子不会太差,家里人口简单,实在算得上是一户合适的人家,唯有一点是李月姐顾虑的,是这位小哥性子太温和软绵了,家里又是只有那么一个老阿奶,月娇又是一个顺杆爬的性子,这冯家小哥是绝对降不住的,当然,倒不是她真那么希望月娇被降住,而是月娇这性子得有人时时管着,提点她,她还是行的,可若是没个人能管住她,依这丫头无法无天,又八婆的性子,怕是要整出事情来的。

“我没想法。”月娇这时神情有些烦,猛的站起身来转身一溜小跑的回屋里了。

“这丫头,这是怎么啦?”李月姐皱着眉,不就随口问一句嘛,这丫头咋跟被踩了脚的猫似的。

“大姐,今儿一早,我跟四姐出去打猪草的时候,碰到了花媒婆带着柳家的柳银珠,她们去郑家誊鞋样呢,四姐跟那柳银珠不知怎么就吵起来,那柳银珠就笑话四姐单相思,偏郑铁柱却看不上她,四姐气坏啦,就说:郑铁柱那样的浑小子她才看不上,她今后的相公绝对比郑铁柱强。”这时,一边月宝儿拉着李月姐的衣袖压低着声音道。

原来是这样,李月姐不由的皱眉头,这柳家人,自自家小姑姑起,那跟李家就是结仇了,而月娇之前跟铁柱之间那点蒙胧的心思。郑屠娘子估计是心里有数的,她那大嘴巴,她有数,这柳家人怕也听到一二,这柳银珠定是以此笑话自家月娇了,想着李月姐是一阵没好气。这人哪,常常得意而忘形,这柳银珠自个儿屁股不干净呢,当初郑家出事,她娘可是上郑家退过亲。若不是后来柳老婆子出面,这柳银珠怕早让郑家退了亲了,如今不思着好好化解这个疙瘩。反而整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月娇这里也她倒是得提醒几句,不管月娇的未来夫婿是谁,但有一点,决对应该是适合月娇的,她可不充许月娇儿为了置气随意去攀高枝。那样子最后吃亏的是月娇儿自己。婚姻大事又岂是能争一时之气的。于是,李月姐便也起身进了屋,看着月娇儿坐在梳妆盒前。正冲着那镜子呶嘴瞪眼的。

“四妹,柳银珠是可气,可这婚姻大事可不是能置气的。”李月姐一脸正色的道。

“我知道了…大姐你越来越婆妈了。我要一个人静静。”李月娇一耐烦的站起来,却双手推着李月姐出门。然后蹦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死丫头,嫌大姐婆妈。等你撞了南墙的时候,看大姐理不理你。”李月姐没好气的道,当然说的是气话,自家妹子,再怎么也不可能不理。

就在这时,外面的堂屋传来月宝儿欢快的惊呼声,接着便是月娥的大叫:“大姐,四妹,快来,五弟和田阿婆回来了。”

五弟回来了?李月姐那心一阵急跳,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出来,果然,就看到五弟墨风和田阿婆站在堂前,他们边上还有两位,一位是三十七八的中年男子,穿着儒衫,戴着文士巾,一脸板正严肃,而他的侧后面,跟着站了一个年青男子,约莫十七八的样子,跟墨易差不多大,这会儿正摇着扇子,还一脸饶有兴趣的看着李家姐妹,端是一副公子哥儿的形象。

“月姐儿,我来介绍,这位是申学正,他是通州的新任学正,这位小哥是申学正的公子。”这时田阿婆连忙介绍道。

“见过申大人,见过申公子。”李月姐福了福,心里却明白,姓申,而以一个堂堂的学正大人突然光临她家这寒舍,不用说了,定是陪着田阿婆过来的,应该是田阿婆的孙子和曾孙。说着,便请二人坐上,让月娥奉茶。

双方叙话,这申学正是送田阿婆和墨风过来的,这时那申学正又道:“等墨风休息两日,便可去州学读书。”

能进州学?那三年后的秀才功名几乎是板上定钉的事情了,只是李月姐这时候心情有些复杂,她阿婆吃了姓申的亏,她别的没有,但李家人的傲气还是有一点的,之前墨风的病是没办法,而除此之外,她不想承姓申的人情,最后却是一咬牙:“多谢申大人提携,只是学习得踏踏实实的来,一步一个脚印,所以还是让墨风在原来的书院里读书吧,等到他能考上州学的再去上。”

那申学正笑了:“敢情你还不知道啊,墨风读州学那可不是我的提携,他在京里参加了京学的入学考试,名列前三甲,是可以入京学读书的,只是他不放心家里,要回来,以他入京学的成绩,这入州学读书,是理所当然的。”

“真的?怎么没听五弟说过?”李月姐转身问墨风,墨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写信回家,只是从未在信上提过这事。

“我想给大家一个惊喜来着。”墨风抓了抓脑袋。

李月姐心中自是欢喜,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存在承申家的人情,能进州学,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丁粮

几人又聊了几句,那申学正就要告辞,李月姐却是极力把田阿婆留了下来,一来是因为月宝儿对田阿婆甚是思念呢,这小丫头,每天都要唠叨一番,李月姐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这次如果不把田阿婆留下来住几天,这幺妹儿等跟她急。

二来呢,却是因为白玉豆腐的事情,这事得稍后跟田阿婆交待一下,李月姐虽然没有卖白玉豆腐盐卤的配方,但她做主卖秘制盐卤总是占了田家之利,总得跟田阿婆说一声,再把利钱分给田阿婆才是正理,这个之前她都是想好了的,卖盐卤的银子她得,而行会里专利的利钱该是田阿婆得,这样,田阿婆也能多两个养老钱,毕竟以田阿婆这年纪,再做豆腐卖豆腐已经不可能了。

有两个余钱伴身总归是舒爽的。

“那好,我也好久没跟月姐儿唠叨了,就留下,你们先回去吧。”田阿婆冲着那申学正道,李月姐的提议却是正中田阿婆的下怀,虽是自家亲人,但之前从未曾相识,而如今虽是相识,却又不便相认,毕竟申田之间的纠结却是不便拿到台面上来说的,所以,在这亲孙和李家几个孩子之间,反倒是李家几个更亲近些了,再说了,这回她回通州,马上就要南下回淮安,今后怕是再也没有想见的机会,所以,她便打算留在李家,跟几个孩子好好亲近一翻。

“嗯,也好,那一会儿我让容儿来侍候您。”那申学正说着,却转过脸阴沉的盯了李月姐一眼,本就是板正的面容,再加上那眼中的厉色,李月姐便感到如山的压力,几乎是瞬间,李月姐明白这申学正的心思了。如今田阿婆的地位不一样了,再不是千里寻儿的孤独老婆子,她的后面是申家,一门仕宦之家呀,在申学正的眼里看来,自己这般的挽留田阿婆不定正打着邪心思呢。而申学正这眼神是一种警造,让自己别玩小花样。

本来听了申学正的话,李月姐还打算说不用麻烦别人,反正自家姐妹多,能照顾好田阿婆。如今明白过,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她说过了。李家的人或许别的什么都没有,但多少有一丝傲骨,不屑于去做那攀付之事,于是便坦荡的道:“那这样,隔壁还有三间屋子,本来是盖好给我阿爷阿奶来住的,只是他们如今住在旧城那边,这三间屋子空着。就把阿婆安置在隔壁可好?”记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倒是个一点就透的,申学正看了李月姐一眼,那眼神却更眯了起来。这丫头不简单那,反应好快,等容儿过来。得叮嘱她盯紧一点。不过,李月姐的提议正和他意,住在隔壁总比住在一屋子里要隔了一层,再有容儿盯着,这李家估计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随后那申学正就带着边上的申公子离开了,那公子边走还边回头,好几次盯着一边的月娇,李月姐便不着痕迹的挡在了月娇身上,那申公子才颇有些失望的跟着他爹渐行渐远。

等到那申家父子离开,屋里的气份一下子就和乐融融起来,田阿婆一个劲的从兜里掏出各色糖果,瓜子,花生的,全塞在墨易和月宝的手上,一边月娇这丫头装痴装傻的,不依不饶的说着阿婆偏心,于是换得田阿婆在她的手里塞了更多的糖果和点心。

只是,明白了申学正心思的李月姐,那心情多少有一点失落。这些个大人物啊,总觉得别人要贪图他们什么似的。

“大姐,刚才那个申大人说有个叫什么蓉儿的要来,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下?”一边的月娥虽然憨慢,但心思却最细,提醒着李月姐道。

李月姐不由的拍脑门子:“瞧我,当然要准备,你先去隔壁打扫把三间屋子打扫一下,我这边准备铺盖。”

“嗯。”月娥点点头。拿后转身拿了洒扫的东西出去。

“其实不用怎么麻烦的,我住两天就要走了。”这时田阿婆撮着手道。

“走?阿婆你去哪里?”李月姐听得田阿婆的话,不由回身讶然一问。

“你这丫头问的这不是傻话嘛,我当然是回淮安了,这落叶要归根哪,想想我出来已经好多个年头了。”田阿婆有些满足亦有些失落的道。她的心愿总算是了了,故乡人离不了故乡土,她该回乡了。

李月姐听了田阿婆的话,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她也明白,田阿婆终究要回乡的,她这么大的年纪了,儿子又已经找到了,再没有什么牵挂了。只是在李月姐想来,田阿婆应该是留下来跟申大人在一起的。

却没想到离别是这么的快。一时间尽也是万分的不舍。又看田阿婆神情里有些失落,于是,便也学着月娇的样子道:“阿婆没良心,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吗,您却编排起我傻来了。”

“不傻,你这丫头长了颗玲珑心呢。”田阿婆吃的盐比李月姐吃的米还多,又如何看不出李月姐此刻是故意逗她开心,便伸着手轻拍了李月姐额头一记。

“啊,对了,还有个事儿…”李月姐一拍额头,然后一溜烟回屋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几张银票递给了田阿婆。

“给我银子干什么?”田阿婆瞪眼。

“这不是给你的,这银子本身就是您的。”李月姐道,然后把豆腐行会的事情说了说。

田阿婆却把那银子推开:“月姐儿,我问过我儿了,你爹救的根本就不是他,他也没有给你爹留下什么豆腐制法,所以,这银子不是我的,我不能要。”

李月姐郁闷了,她当然知道自家阿爹没救过那什么申大人,因为教她的本来就是前世的田阿婆嘛,她爹救人什么的本就是她编出来的,只是后来因为家里出现了那田温的衣服,大家才一致认为她爹所救的人是田温,没想到,如今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了,这白玉豆腐的制法来历又成了说不清的东西了。

“那就当是我们做小辈的一点心意。”李月姐只能退而求其次。田阿婆这么说了,她没办法在那上面纠缠了。

“不需要。你们有这份心阿婆就很感激了,这钱你们自个儿留着,都是大姑娘要嫁人的年纪,正好给自己贴补几个嫁妆,再不行也可以留着,说不定哪一天。那个你爹救过的人就出现了。”田阿婆又道。

“说不准我爹救的就是申大人,只是他老糊涂,忘了,要不然,这白玉豆腐的制法不是你们田家的独家秘方吗?别人如何晓得。”李月姐又不甘的道。又顺嘴编排了那申大人几句。

“呵,这法子,可不能算是我们田家的秘方。我记得我婆婆在世时说过,这田氏农经是当年田家的曾祖父集众多农书编写而成,其中关于这个白玉豆腐盐卤的方子是从开明元年的一份朝廷邸报中抄录的,想来会的人应该不止我们田家。”田阿婆道。

“哦。”李月姐闷闷的应了声,没法子了,虽然她心里清楚,这白玉豆腐百分百传自田阿婆,可前世的事情说不清啊。

而银子田阿婆死活不要。李月姐只得收回,想着,干脆趁田阿婆在这里的几天。帮她制几身衣裳和头面,也算是尽点心意。

随后田阿婆便跟月宝儿腻歪到一起去了,一老一小有着说不完的话。一会儿前面鸡窝里鼓掏着,一会儿后院猪圈里哼唧几下,最后一老一小又跑到池边去数荷叶。

而李月姐则带着月娥将隔壁三间屋子收拾妥当,一应家俱摆好,全是竹制品,倒有一种说不出的雅气。

到得天将黑之时,一辆马载着几个人进了庄子,不一会儿,马车到得李家门口,从上面下来一位年轻女子,挽着一个髻,一身打扮得当的衣裳,撇去那一丝高傲不说,倒是一位极亮眼的少奶奶,她身后跟着一个丫头和一对中年夫妇。

这一行人自是来找田阿婆的,那为首的少奶奶正是那申学正嘴里的容儿,申晴容,是申学正的女儿,今年十九,正是当年跟于子期订亲的人,前不久才完婚,本来一直都住在京里,这次跟于子期一起搬进了御史衙门后院住了。

田阿婆自是要介绍一翻,只是申晴容待人很冷淡,李月姐自不可能拿自己热脸蛋去贴她冷屁股,只是将他们一行人领进隔壁的屋里,便不再过多的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