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翠过来有什么事?”郑大娘子问道。

“我原是去找郑夫人的,她家里的四娘说,郑夫人来找她大伯了,我便过来的。”柳银翠道。

“你这是来找我?有什么事?”李月姐一听是找自己的,便挑了眉问,因着她姑姑的事情,她对柳银翠可没有好感。

“我来是想请夫人给做个主儿的。”柳银翠声音略带一点沙哑。

“你家那些个狗屁倒灶的事情,可别来麻烦月姐儿,自家的事情自家做主就是。”一边郑大娘子听到柳银翠这话,便皱了眉头。

如今柳银翠已经让贾家人休了,柳家人嫌她丢脸,也不跟她往来,平日里也唯为柳家三郎跟她走动一下,便是柳银珠这个妹子见了柳银翠也没个好脸色给她。

“这事儿虽说是我家狗屁倒灶的事情,但于夫人来说,也是有益处的,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来找她。”柳银翠依然暗哑着声音道,如今她处境落魄级了,但说起话来却也是不卑不亢的,倒是让人有一份欣赏。

“嗯,你倒说说什么事情,看看于我家六郎媳妇儿有何益处。”一边郑大咪着眼道。

“我想请夫人作媒,搓合我家银财和那阿秀的婚事。”柳银翠抬起眼,先是看了郑大一眼,然后盯着李月姐。

柳银财便是郑家三郎,也是如今唯一一个跟柳银翠走动的柳家人。

李月姐没说话,同柳银翠对视着,她知道柳银翠后面还有话呢。

果然,柳银翠顿了一下,继续道:“如今,通州谣传那阿秀是郑大人的外室,这种谣言是最扰人的,我想如今大人和夫人颇为这头痛吧,偏偏,郑大人还答应曹管事照顾她们的,大人和夫人便是想动她们却不好太过份,其实在银翠看来,整个谣言,只要阿秀嫁人了,那所有的谣言便不功自破,而我家银财,进了私塾读了点书的,虽说秀才是考不上的,但多少也识得一些字,样貌也不错,今年二十三岁,还未曾娶妻,阿秀姑娘的家里,也只是漕上的运丁,我家并不比他家低上些什么,两人可算是门当户对,若是夫人和大当家的愿意搓合的话,这桩姻缘便是天作之合。”

“你倒是肯定,就不怕张家不卖我们这面子吗,毕竟因为谣言的事情,大有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张家人可是光棍的很。”李月姐看着柳银翠道。

“不会,惹上了县太爷,惹上了大当家,如今阿秀的事情可不是张家父子能说的算了,张氏族人为了族里的安危着想,自不会容得他们这般的胡来,张家人不敢拒绝。”柳银翠道。

柳银翠一翻话,李月姐不由的盯着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柳银翠这些年来虽坏了名声,但见识却着实长了,修练成了精怪了,看她这话,尽好似知道,她这里要从张氏族长那边下手。

其实,李月姐又何尝不知阿秀嫁人便是釜底抽薪的办法,只是她知道,若真是提了这个办法,那张氏父子必然会逼得阿秀嫁给那老员外,那样怕是要出人命的,李月姐终究下不得这狠手。

如今柳银翠这法子倒也不错,柳二这一支在柳洼,因为跟郑家是姻亲的关系,这些年郑家人没少照顾他们,如今在柳洼也算得上是一户大户了。便是以如今张阿秀的处境,真说起来,还是阿秀高攀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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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三日之约

有了柳银翠这事情,郑大就不急着先去打张氏族长,而是说好,先由李月姐同柳银翠,两人去四平里那边见曹夫人,说说柳家三郎柳银财同阿秀的亲事。

于是,第二天,柳银翠就带好柳银财的生辰八字,候着李月姐,两人一起去了四平里。

曹夫人最近几天有些提心吊胆的,虽说,自那日阿秀说出自己是县太爷的人后,张氏父子便再没有来逼着阿秀嫁人,可不逼着嫁人了,却又多出了别的事情,张氏父子死活硬磨着要见郑大人,用那张大年的话来说,怎么着也是个便宜妹夫了,自己这个大舅子也该照顾照顾,弄一份体面的行当耍耍。

这事情哪能如他们的意,曹夫人和阿秀只得推托,说县太爷忙着呢,哪是想见就见的,以后有机会在说,这才好不容易把张氏父子给打发走了。

“阿秀啊,这事情这么下去怕是有大麻烦的。”曹夫人看着正低头缝着衣服的阿秀道。

“没事,阿爹和大哥那边,姑姑不用去理会,别看他们炸炸呼呼的,实则胆子小的很,难不成他们还敢跑县衙里找县太爷对峙不成。”阿秀边缝着衣服,边抬头看着曹夫人,却是不甚在意。

“你不懂,你阿爹和大哥那边是可以不理会,可如今你这事传的通州城沸沸扬扬的,那郑大人一个男人,不好跟你计较这些,但那郑李氏却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自小把几个弟妹养大,更是为了弟弟的事情敢跟铁九郎斗漕,还把铁九郎斗输了,那绝对是一个要强的女人,你这事一传,那等于是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她又岂能干休。”曹夫人叹了口气说。

听了曹夫人的话,阿秀咬了咬唇。好一会儿道:“那我去跟那郑夫人说清楚,我当时那话是迫不得已的,郑夫人好歹也是七品的官奶奶了,再加上姑父跟郑家的关系,应该不至于会太为难我们的吧。”

“希望吧…”曹夫人道,心里却没底。柳洼家主婆的强悍,那是有了名的,更何况,做为一个女人,便没有一个人能甘心忍下这等的事情的。便是谣传也不能忍。

曹夫人总有一个感觉,李月姐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果然,第二天。阿秀一早出门,拿了绣品去绣庄那里卖,她则在屋里拾掇着,没一会儿,便听到敲门声,本以为是阿秀回来了,没想一开门,却是那郑李氏同柳银翠。本来,曹夫人是不认得柳银翠的,只是前阵子柳银翠谋夫人闹的太厉害了。衙门审柳银翠谋夫案时,都是公开审理,曹夫人便瞧见过了。如今也一眼就认出了柳银翠。却是不明白,郑李氏怎么跟柳银翠一起来找她。

“夫人,柳娘子,快请进屋里坐。”曹夫人连忙把李月姐同柳银翠迎了进屋里,心里却不由的叹气,若是以前,如柳娘子这等女子又哪进得了她的家门,只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了,不认命不成啊。

李月姐和柳银翠也不客气,跟着曹夫人进了屋里,双方分宾主坐下。

“听我家八弟说,曹夫人前阵子身子骨不适?”李月姐问道。

“是啊,老毛病了,一到天冷,便有些气喘不过来,也幸得八郎跑前跑后的,真多亏他了。”曹夫人道,

本来曹夫人还想就阿秀的话解释一下的,可李月姐脸上表情平常的很,又不是兴师问罪的,而这事说起来也着实尴尬的很,她竟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有些惴然的问李月姐:“不知夫人这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这位柳娘子看中了阿秀,想为她家三哥来求亲的,便请我做个牵线搭桥的人,我这不,便带她过来找曹夫人说说看,若能成,也算是一桩善缘。

李月姐说完,趁着曹夫人有些发愣的时候,那柳银翠便介绍起了柳银财的情况:“我家三哥实是个实诚勤快之人,也是个知冷知热之人,如今,他一个人弄了俩池鱼塘,每日里光卖鱼的钱,除了生活,善有余钱,还有田里地里的活儿收成,总之,那日子断不会委屈了阿秀姑娘的,曹夫人您看?”

而此时曹夫人心里头是一阵苦笑,她自小跟着她娘在三王府里,府里不管是妻妾,还是大丫头小丫头们,那无不都是勾心斗角的,便是后来跟了自家夫君,自家夫君也不是那省油的灯,女人们一个个都往那后宅里拉,为了压住那帮女人,她自己可是什么手段都用尽了,如今李月姐突然带了柳银翠来说亲,她又如何不懂李月姐这回这手段。

她早就觉得李月姐不会就这么算的,果然,这郑李氏亲自做媒,让阿秀嫁人,怕就是是为了平息通州县城的谣言,如今,她竟是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啊。

“曹夫人…”柳银翠看着曹夫人一直在那里失神,便又叫了一声。

“啊…”曹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又看着桌上柳银财的生辰八字,好一会儿才一脸悻悻的道:“虽然阿秀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但她爹娘尚在人世,这事情我却是不太好帮她作主。”

“没事,我知道阿秀的难处,这事情只看你和阿秀的意思,阿秀爹娘那里自有我家大伯去说。”李月姐道,便适当的点出了自家大伯会出面,曹夫人更觉压力沉重,心里也明白,郑典是郑家的依仗,郑大自不可能任由这等谣言满天飞。这回,她更没法拒绝了。

正踌躇间,这时门帘突然被挑开,却是阿秀回来了,这会儿她脸色苍白着,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显然之前她在外面听到了大家说的话。

“我不同意!”阿秀斩钉截铁的道。竟是一点余地也没有。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月姐亦看着她首恼的道。

“父母之命?那也要看是什么父母之命?前些日子,我爹把我许给一个六十岁的员外,这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奶便是娘,只想着自己得利,把人往火坑里推的媒妁多的是。”那阿秀亦是盯着李月姐一步一让的说道。

那言下之意。李月姐就成了那为一已之利把人往火坑里推的人了,跟她那阿爹大哥一样。李月姐冷笑,却是不理会阿秀,转脸看着曹夫人:“夫人,这怎么个态度,这么说。今日之事没的谈喽?”李月姐反问。

“唉,夫人息怒,阿秀是个不懂事的,夫人不消跟她计较,我让她跟夫人陪不是。只是这婚姻之事,夫人还是让我们自己从长计议了吧,前先日子是阿秀口不择言。造成大人和夫人的困扰,我让阿秀给你们陪不是了,夫人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曹夫人淡淡的道,随后让阿秀给李月姐道歉。

“夫人,前段时间那话是阿秀不对,那日民女也只是受形势所迫,才能口不择言的,阿秀给你陪罪。”阿秀说着。冲着李月姐福了福。

李月姐冷冷的挑了挑眉看着曹夫人和阿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竟是拿大话在套她,便冷冷的道:“有些事情又岂是你陪着罪就能了的?如今因着你那日一番话。我家夫君便饱受谣言之苦,若是落到上官的耳里,免不得一个放浪轻浮的罪名。这些又岂是你如今轻飘飘一句陪罪就能摆平的?”李月姐冲着两人质问,又转象曹夫人:“曹夫人,我这话说的可对。”

“郑夫人,你又何必如此苦苦逼人,你如此,跟我阿爹和我大哥又有何区别。”阿秀梗着脖子道,竟是一脸的苦大仇深,诉说着李月姐的仗势欺人。

“笑话,我一天太闲是咋滴,若不是你自己弄出来的事情,我便是再闲也懒得管你的亲事,阿秀姑娘,我们不是小孩子,不管是什么原因,说出的话,造成的后果,便要自己承担。”

李月姐也冷着一双眼盯着阿秀,随后又一字一顿的道:“那这样,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想法子把这谣言平了,若是平不了,你就等着嫁人啊,再若不嫁,那我使不得拉你去大堂分说一个诽谤之罪,那时你的体面可就没了。”李月姐也火了,本来她并不是要逼得阿秀如此,但阿秀一副她欺人太甚的样子,既然恶名已经背了,那总不能白背吧。

“郑夫人,做人要留一线,别忘了,我当家的可是帮你二弟瞒了许多的事情,这真要上了大堂,那到时,我使不得也要分说分说。”曹夫人亦久是人上之人,从来只有她给别人气受,又哪曾受过今日之气,这时便也瞪着李月姐道。

“夫人这话是威胁吗?那就走着瞧吧,别忘了,我家二弟本就是曹管家手下的小卒,曹管事怎么吩咐他怎么做,又有什么不能见得人的?手上既不沾命案,手下又没有贪污搞钱,这不管到哪里都是站的正的,便是再受牵连,也最多花钱消灾,可曹管事却是流放在外,你家小郎君亦在牢中吃苦,他们还想着回来呢,你若是不顾后果,再重提三王案,到时,不知又有多少人要牵连进去,那个后果,曹夫人你承担得起吗?”李月姐咬着牙问。

曹夫人倒吸一口气,脸阴了下来,这李月姐果然狠,她这竟是要断她的根,只是之前话说的太硬,曹夫人却是一时转不过来了。

“曹夫人,阿秀姑娘,你们再思量一下吧,还是那句话,三天时间,你们若是能把谣言澄清了,那爱嫁不嫁,随你们的便,但若是平不了,就得听我的了。”李月姐道,然后起身,同柳银翠一起离开了曹家。

………

第二百二十章 头大的张族长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对于谣言,显然的曹夫人和那阿秀是一点法子也没有,谣言依旧满天飞。

而李月姐这边,三天过去了,曹夫人和那阿秀姑娘也没有来打李朋姐商量的动静。

“夫人,四平里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这天,卢夫人过来窜门子。

“没啥动静。”李月姐皱着眉头回道,她明白,这两个是给她来个无言的抗议了,哼,还真当自己不敢动手了吗?

“那哪成啊,我跟你说啊,昨天,我家老爷请三贵吃酒,我便陪他娘子说话,三贵娘子私下还问我这个事呢?”

“怎么,这事传到皇上耳里了?”李月姐陡的一惊。随即又觉得可不能,皇上如今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一个七品小官家里这等子鸡毛蒜皮的事情。

“那倒没有,不过三贵管事是知道了,我听我当家的说了,这三贵管事可深得皇上的信任,明里管着内务府那一摊子,听说暗里在组建拱卫司,平日里专门收集着一些朝廷官员的阴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他手里的把柄,不小心点不成啊。”卢夫人道。今上清明是清明,但未氏刻薄多疑了点。

三贵暗里组建成拱卫司的事情,在通州官员里面其实是个大家皆知的事情,只是以前大家并没有太在意,如今听得卢夫人这一说,李月姐心里便提了起来,这事得小心慎重啊,因此,阿秀的事情得赶紧处理了。

“依我看,你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把那阿秀姑娘下了大牢得了,到时候再官卖出去,瞧整个通州还有谁敢嚼舌根子,你也别觉得不忍心·说实话,她们那两个,若不是你们郑家人护着,早八百年就被官府发卖了。瞧瞧通州包括京里那些个牵涉三王案·哪家不是家破人亡。”卢夫人有些冷冷的道。总觉得李月姐还是手软了一点,不过,也不奇怪,总穷还是刚嫁人不久的娘子,这等手段也得慢慢来。想她自己刚嫁人那会儿,还不是让一个寡妇给逼的手忙脚乱。

“卢夫人,我心里有数。”李月姐道·她知道如卢主事那样的人,一辈子在吏役间打滚,能一步步爬到如今地位,说实话那阴司手段不会太少,只是如卢夫人这般的做法,李月姐却着实下不得手。

不过如今那曹夫和张阿秀既然是这么个态度,李月姐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心里思量着·接下来就该大伯行动了。

转眼,便是第二天。

郑大便开了香坛,狠狠的冶了坛里几个胡言乱语的帮众。

而随着郑大开香坛的事情传出·张家湾的张氏族长张长友不太淡定了。

张家湾张氏族人这段时间一个个神叨叨的侃着八卦,说的都是张家的闺女攀上县太爷的事情,虽说张家老夫人当年曾是三王府的奶妈,那在小小的张家湾,那也是显赫一时的,只是随着三王爷的牵步的谋逆罪后,所有于三王党有关系的全都受了牵连,朝中大官还好,尚有明哲保身的机会,比如申老大人·以告老还乡保全了一家人,可如张家这等人,那是连明哲保身的机会都没有,好在张老夫人多年已经病逝,人死债消,再加上曹夫人当年看不过自家大哥亏待张阿秀·再加上张家父子几个,吃喝嫖赌的,曹管事怕惹麻烦,因此,张曹两家的往来并不密切,也因此,虽然受了牵连,但也就破财消灾的事情,人到是没太吃苦头,如今父子三人便在漕上拉纤,只是这三个以前虽说没混的太出息,但大家倒底要看在曹管事的份上,三父子从没吃过真正的苦头,如今这拉纤,那是头一回,如何受得了,因此才有之前把阿秀许给老员外,换点丰厚的采礼,这事儿,整个张家湾,大家心里都清楚,一个个不免也要为阿秀的命运唏嘘,没想到峰回路转,阿秀居然又攀上的县太爷,如今郑家,那算得上是最稳当的靠山,所以,大家也不得不感叹这张家真是好命啊。

当然,这事情,张长友却是越来越不安。

“五大爷,我怎么觉得继祖家阿秀这事情有些不对劲啊,这两天心里老不踏实。”张氏族长张长友端了一壶茶水边走协定喝的逛进了族老五大爷的院子里。

张五爷正在院子里剪着院子里一根果树的枯枝,斜眼看着走进来的张长友,呶呶嘴道:“你才觉得不对劲啊,我可早就感到不对劲了,我正准备一会儿去找你,你来了就好,我们唠嗑唠嗑。”五大爷说着,放下手里的剪子,拿着旱烟筒,边吧嗒的抽着,两人就蹲在院子里的树下。

“张继祖家的阿秀的事情,如今在我们族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一时,也说不好真假,可是昨天郑家坛口那边开了香坛,执了法了,我听人说,是两个帮众下里传县太爷同阿秀姑娘的谣言的事情,那两帮众被打得屁股开花,还逐出了坛口,今后在这通州怕是没活路了,郑大还放出话来了,以后谁再传县太爷和阿秀姑娘的谣言,便不是打一顿就了事的,直接点天灯,点天灯可是坛口最重的刑罚,如今,别的地方不说,漕上,运河上是没人再敢传这些话了。

我思量着,这郑大人跟如今的郑李氏亲婚一年未满,两人平日里感情好的很,郑大人又有惧内的名声在外,你随便去新屯那边打听打听,谁不知道,郑大人可是被郑李氏拿捏的稳稳的,这时候,怎么可能去养外室,再说了,三王爷这事可是敏感的很,曹管事一家可是牵连进三王案的,郑大人这时候能不避嫌?还要养着张阿秀当外室,还真当那个县太爷的位置坐腻歪了,便是他有这心思,郑大当家那里就绝对过不去,郑家如今可就指望着这郑六郎当靠山的,能由着他胡来吗?我越想这事越不靠谱。搞不好要给我们张氏族人招来灾祸的。”那五大爷把这些日子埋在心里的话说了透。

张长友本来就嘀咕着这事情,如今叫五大爷这么一说,那心里更惴惴了,张氏族人,那也是打断骨头也连着筋,万一真没这事情,如今却弄出这么大的谣言,万一县太爷一怒,嘿嘿,破家县令,灭门令尹,这指不定给张家湾的族人招来多大的麻烦呢,别的不说,张家湾坝楼这一块,漕上这一块,全都指着在郑家手下讨生活,这郑家着实得罪不起

“那五大爷,这事情怎么解决?”张长友问道。

“还怎么解决?这事情我们又不知道真相,等呗,想来郑大既在坛口那边动了手,咱们这边自也跑不掉。”五大爷咪着眼道,心里想着,就算事情是真的,如今谣言到这地步,郑家怕也不会认。

就在这时,五大爷的小孙子颠颠的跑来:“族长大伯,有人找你,十七叔让你赶紧去家里。”

“哦,谁啊?”张长友拍了拍那小子的头。

“十七叔说了,是郑大当家。”那小子说道,然后就一溜跑的去玩了。

张长友同五大爷相视一眼,这说曹操曹操到啊。张长友连忙往家里赶,五大爷也跟在后面慢慢的踱步而去。

“张大当家的,可是稀客稀客呀。”张长友一进门,便笑哈哈的打着招呼,热情的不得了。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郑大也拱拱,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这郑大呢,本就是刽子手出身,他不笑还好,别人觉得理所当然,可这一笑呢就反而有些惨人很。

张长友连忙的道:“什么事啊?郑大当家的尽管说,只要用得着我张氏族人,水里水去,火里火往。”张长友拍着胸脯,不管怎么着,态度摆在这里,张氏族人还得在郑大手下讨饭吃呢。

“张族长真是太客气的。”郑大一脸谦逊的道,随后两人分宾主坐下,

随后,郑大便说了最近的谣言的事情,接着又拧着眉道:“昨日,我发作了一顿手下,一查之后,才发现这谣言竟是由张家湾这边起的头,如此,使不得就得来找张族长了,说起来张阿秀那事,起因却是因着阿秀爹娘将她许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员外,这老夫少女的,如何般配,阿秀姑娘为了逃这桩婚事,当着众人面说出那等谤言,这事儿,当时在场的人不少,有卢大人的夫人做证,我就奇怪了,什么样的情况至于让做爹娘的许下这样的婚事,便是真有什么难处,张族长做为一族之长,也该帮着解决吧,否则传出张氏族人卖女求财的名声,张家的名声怕也有碍吧······若是张家真找不着好女婿的人家,我新屯倒是有一户,柳家三郎,人样品貌都不差,张家人不防考虑一下。”郑大又阴不阴阳不阳的道,说的张长友脸皮一阵子发红。

“郑大当家的放心,这事儿,我定然会给郑大当家的一个交待。”张长友拍着胸脯发了话。

郑大得了答复,便告辞离开,接下来便是张家内部的事情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公审

清晨,李月姐抓了一把谷子,往院子里一洒,四只大白芦花鸡带着七八只半大的小鸡一窝蜂的就涌过来,大小脑袋挤到一起,一个劲的啄着谷子。

“夫人,鸡窝里有鸡蛋。”一边冬子蹲在鸡窝边上,歪着小脑袋盯着鸡窝里面瞧着,然后才转眼,两眼亮晶晶,一脸兴奋的冲着李月姐道。

“哦,那太好了,不知是哪只鸡生的,你把它掏出来。”李月姐冲着冬子笑道。

“我知,定是二花生的,大花,三花,四花,昨天都生过了。”冬子道,他整日里盯着这些鸡,对这倒是比别的人更清楚。

冬子说完,就整个人趴在地上,侧着小身子,一手伸进了鸡窝里,果然没一会儿就匆掏出了一个热呼呼的蛋,估计也是才生不久的。

“夫人,快敷眼睛,阿娘说,热呼呼的鸡蛋敷着眼睛,能让眼睛更亮更好看。”冬子举着鸡蛋到李月姐面前献宝。

这小家伙,这嘴巴是越来越甜,李月姐还记得王四娘刚带他来那会儿,这小家伙见到她是一脸怯怯的。

“好,我敷。”李月姐蹲了下来,闭上眼睛,让冬子拿着鸡蛋贴着眼皮子滚,温热热的,倒也是挺舒服的。

就在这时,王四娘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李月姐起身,看着王四娘挎在手里的菜篮子还是空空的,不由的奇怪了,王四娘刚不过才出门卖菜,怎么这就回来了,菜篮却是空的。不由的道:“四娘,这风风火火干啥子啊,菜篮子还是空的,是忘了带钱还是今天没菜卖啊?”

“我刚才到路口呢,还没去菜场,路口那里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王四娘吞了口口水道。显然跑的急了。

“怎么回事啊?”李月姐好奇的问

“张氏族人来了,就在路口那里。公审张继祖父子和阿秀呢,夫人要不要去瞧瞧?”王四娘问道。

“在路口公审张氏父子和阿秀?”李月姐听了一阵惊讶。从来没有哪一个家族的族务事这般公审的,张族长这唱的是哪出?

李月姐不由的琢磨着。

“就是啊,真是的,他们审他们的就是,无端端的跑来咱们路口这边来干什么。就刚才我出去那一会儿,就被好几个人接着问,夫人是个什么态度,这他张家的族务事,又来拉上我们干什么?”王四娘一脸不痛快的道。

“这还不白。这显然是张族长要夫人表态呗。”一边正洗着衣服的青蝉皱着鼻子道。她在二王府呆的久了,一些个歪歪曲曲的门道看的清楚的很。

李月姐也琢磨明白了,这张氏族长也是老狐狸一只。打的却是如意算盘,他此举显然是来探她的底,看看这事情整到什么程度郑家这边才罢手,整个事情的经过很明白,不外呼就是张继祖父子见钱眼开,随便把张阿秀许给了一个六十岁的老员外,张阿秀为了逃这场婚事,才把郑典拉出来当挡箭牌。所以,整个事情很好处理,但显然。处理到什么一个程度,张氏族长心是没底。

郑大伯昨天可是为了几句谣言发作了好几个帮众,其实这几个帮众都不是安份的主。郑大伯本身就有借题发挥的意思,将那几个打发了,可张氏族长不知道内里啊,几句谣言,郑大那边就下了狠手,那这边张阿秀他们要是处理的不到位的话,那怕是过不了郑家这一关,所以,张族长干脆的就把案堂搬到四平里路口这边来,这样,五斗巷这边大家都会知道,事关郑大人,李月姐总得有个态度,没听刚才王四娘在那里嘀咕吗,周围邻里都在打听着李月姐的态度呢。

到时,如果李月姐不表态,而张氏族长又处理的狠了,而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到时李月姐和郑典免不了要驮个刻薄的名声。

真真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李月姐明知这是局,却不得不出面。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却不能不顾郑典的名声吧。于是挥了挥手:“走,我们也去听听。”

随后,李月姐就带着青蝉出门,让王四娘在家里带着冬子。

刚刚走到路口,就听到张族长的声音:“张阿秀,你此举虽说是迫不得已,但县太爷是什么人,又岂容你信口雌黄,如今,你污了县太爷的名声,就得给县太爷一个交待,给所有的通州百姓一个交待,来人,责打二十大板。”

“阿秀甘愿领罚。”张阿秀倒是硬气的很。

周围人立时一片哗然:“二十大板,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二十大板下去,哪还有命在?”

“过了,过了,说到底是她那做爹爹做兄长的不是,也不过是一时的无奈之举,教训一两句就成了,哪里真要了这小娘的命呢。太过了。”立时的,周围就有人嘀咕着。

“可不是,这一点事情就要人命,太狠了点。”边上有人应和着。

“你们不晓得吧,怕是张族长也无奈的很,没看他都把案堂搬这里来了吗,郑家人是刀徒出生,自来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事情,那手段厉害着呢,张族长不敢得罪,这样的结果,说不定是郑家那边逼的呢,唉,这年月,我们这等小民那命就不是命,总之以后自己那招子要放亮了,指不定哪天得罪了官老爷那命就糊里糊涂的丢了…”边上又有人说着。

“哪有这样的,郑家别的人我们不太清楚,郑夫人住在我们这边也快一年了,平日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一脸笑呵呵的,当面碰上,点头打招呼从不少,便是谁家有些难处,只要在理的,跟郑夫人一说,那从来没有叫人失望过,哪有你嘴里这样的。”边上又有人仗义的道。

李月姐这一年来,跟五斗巷的邻里相处的还是不错的。

先前那人倒叫这人堵了嘴,只是仍不服气的哼哼着。在他来看,这天下的官老爷就没有好人。

众人又都盯着前面,两个族里的娘姆正一人一边的扭着张阿秀,将她人压在长条板凳上,边上看的人,一些胆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副不忍心看的样子。

“住手…”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不由的抬眼望去,正是郑夫人带着她那丫头过来了,众人便自觉的给李月姐让了路。

“夫人好。”张氏族长等一干人连忙给李月姐见礼,李月姐福了福回礼,随后道:“本来,这是张族长你在处理族事,接理我是不该插嘴的,只是这事情毕竟是关系着我家大人,我使不得也要出面说句话。”李月姐看着张族长道。

“夫人请说。”那张氏族长连忙恭声道。

“正如族长先前所说,此事说到底阿秀也是被逼无奈,算得上是情有可原,对她一个弱女子责打二十大板,无异于要了她的命,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想这板子还是免了吧,当然,阿秀那日之举,也可见族长的教导不够,族长不如带回族中,多花些心思教导一下族中规矩,比打板子有意义吧…”李月姐道。

“夫人英明,就依夫人。”张族长连忙道,也松了口气,如此这事就算是过去了。说着,又冲着张阿秀道:“还不谢谢夫人。”

张阿秀看着李月姐,紧咬着唇,好一会儿才屈膝作礼道:“多谢夫人。”李月姐受了她一礼才淡淡的道:“倒不必太客气。”

说完,李月姐便带着青蝉扬长而去。也没给张族长好脸色,任谁被逼着出面心里都是不痛快的。

“夫人,那个阿秀姑娘带嫁不嫁?”回到家里,王四娘听着青蝉说的事情,便不由的问道。

“这事情自有张族长处理。”李月姐道,张族长是个聪明人,自不会留下任何后患,那日郑大伯跟张族长也随口提过一嘴,张族长自然闻歌知雅意。嫁给柳家三郎再怎么也比由着张氏父子见钱眼开的乱定亲事的好,万一弄不好,又弄出一个什么事情,张族长找谁哭去。

而李月姐,自上回阿秀亲口拒绝,她自不会上杆的拿热脸贴人冷屁股,而有张族长出面,张阿秀是嫁定了,她也不须再操心,这样反倒是省心了。

转眼便进入了腊月,一些小队的漕船居然冒着风雪回来了,多是近处直隶帮的船。而郑典这个县太爷虽不太管漕上的事情,但工部一纸文书,重修通惠河已是板上定钉的事情,墨易也顺利成了河工总甲,干起了他的老本行,这几天,两人一路,带着几个人便一直在河道上堪查,有时三五日回不来,回来了也是一身的泥水。

李月姐自是守在家里,忙着过年的事情,今年是她嫁进郑家的第一个年,那自是要格外的慎重些。

这日李月姐正打算出门,去布庄上看看各色布料,郑家几个婶娘那里送上几块得眼的布料子。没想刚一打开院门,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在那里徘徊着,一副要敲门又不敢敲的样子,竟是那阿秀姑娘,此刻,她正缩着肩,一副受不得寒的样子,额前的留海沾了些雪珠子,亮晶晶湿渌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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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谁才该得到报应

“阿秀姑娘,你这是?”李月姐一脸疑惑的问。

张阿秀看到李月姐,搓了搓几乎冻僵了的手,好一会儿才抬起脸,盯着李月姐,然后v卜嗵的一声跪下:“夫人,求您了,我不嫁,姑父于我有养育大恩,他如今流放在千里之外,姑母如今身体多病,我要照顾她,这个时候,我绝不嫁人,求夫人别逼我了,否则我就死给你看。”阿秀说着,虽然跪着,却仍抬着脸,两眼盯着李月姐,一脸的倔强。

看着张阿秀,李月姐突然想起了自己当初被逼要冲喜要情形,是一样的坚绝啊,只是今天她却成了那个逼婚者。

李月姐叹了口气,用劲的将她拉起来:“别拿死来威胁我,我不逼你,可你有没有想过,到了如今地步,你不嫁,我能容,你们张氏族人能容得你不嫁吗?”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消夫人你操心,便是要嫁,我也决不嫁柳三郎。”张阿秀握紧着拳头道

“为什么?”李月姐盯着张阿秀问,不嫁柳家,难不成她宁愿嫁那六十岁的老员外。

“因为夫人你,因为郑家。”张阿秀斩钉截铁的道。

看着张阿秀脸上清冷的表情,李月姐知道,这回张阿秀怕是把她和郑家记恨狠了。

“我知道,这回我们郑家是狠了点,可导致这一切的原因难道是我们郑家?还是我吗?”李月姐拧着眉盯着张阿秀道。

“这回自是我自取的,我说的不是这回,是去年,郑大人的四婶子为我和郑大人拉纤保媒,当时,我那些个姐妹们谁不知道,可没想最后却是一场空,我并不一定是非郑大人不嫁,可却不甘心被郑家人给耍了那些个姐妹们背地里谁不笑话我,便是先前几家看中我的人家也都没消息了,夫人你可尝过那种滋味吗?”张阿秀边摇头说着,又道:“这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我决不嫁于你郑家有任何关系的人家。”

李月姐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原因。

“你既是这样的心,那为什么之前还要拉我家大人垫背,他难道不是郑家的人吗?”李月姐侧着脸问。

张阿秀却是梗着脖子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