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来了就好,六郎,六郎媳妇儿,我把你们大伯娘和三嫂交给你们了,你三嫂还年轻,真有好人家,就让她改嫁了,咱郑家不要节妇…”

“嗯,嗯,我们知道了,定不付大伯所托。”郑典和李月姐也红着眼道。

“还有,通州漕帮,一定要掌握在郑家的手上,这官场之路难行啊,没有漕帮的关系做依托,你在官场上孤掌难鸣,那路就走不下去了呀…记住,只要你走的稳,郑家就不会倒,老爷,老太和我还有铁牛在天上看着呢。”郑大说着,气息更微弱了,整个脑袋歪到一边,任谁都能看出,他最后的那一口气在消散。

“当家的,当家的,挺住,你还没见银翠呢,她如今这肚子很大了,就快要生了,啊,你挺住,咱家还有根呢…我去把她接来,你等着啊。”郑大娘子慌了,紧紧的抱着郑大的脑袋,什么委屈也全不顾了,只想着有什么东西能拖住郑大的命。

“没必要了,她那边,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至于我如今的下场,在做刽子手那会儿我就有准备,杀孽太重了,所以,不必操心,漕上人漕上死,死的其所,我走了,你好好的过日子…”郑大气息十分的微弱,最后消散在空气里,头一顿,就断气了。

“大郎…”

“公公…”

“大伯…”

“大当家的…”

众人都叫大了起来,那郎中连忙上前施救,最后却是摇了摇头,实在无能为力了,能拖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大当家的走了,准备后事吧!”

“当家的…你太狠心了,你太狠心了…”郑大娘子发狂的哭嚎,一边人劝着,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郑大当家的上路了…”这时,郑屠红着眼,走向外面的船头,冲着周围船上的人吼叫。立时的,每艘船上的人都应和起来:“郑大当家的上路了…”

之后每船都响起一阵双响炮的声音:“嘣…啪…”同时每个船头都挂上一块白麻布。而所有的漕帮弟子都单膝跪地。

周围的船上的人一片哗然,这种情形只有一个可能,郑大当家的最终没有挺过去,走了。立时的,除是外地的商船,凡是本地的船只,俱在船头挂上了白麻。便是外地的船,见此盛景,又或许是为了结份善缘,最后也在船头上挂起了白麻。

运河上空立时候飘着一股子悲怆的气息。

此时,郑大娘子平静下来,便打开提在手肝上的包裹,里面是前两天准备好的寿衣,就在船上,亲手为郑大收敛,棺材早就准备好,是柒了七遍柒的红木棺材。

漕上人死于漕是宿命,在船上入棺亦是一种庄重的仪式。

洗漱,换衣,梳头,等等,一系例做好,然后由着郑氏兄弟抬着郑大的遗体,全对着滚滚流水,放入棺中。

未时,两股船汇成一股,行到了西仓码头。

抬棺回郑家大屋,需得在家停灵七七四十九日放才入葬。

而各地坛口,以及漕帮兄弟会在这段时间来吊唁。

“当家的,阿牛,我领你们回家了…”码头上,郑大娘子的声音竟是出奇的平静。

“起…”一众汉子大声的吆喝,走在最前面的是郑大的棺材,十二人抬,一步一吆喝,缓步走过隔板,走上码头,后面紧跟的是郑铁牛的棺材,八人抬。

李月姐和铁牛媳妇儿扶着郑大娘子走在前面,郑家兄弟扶棺前行。

整个队伍,除了抬棺人的脚步声,再也没有一丝毫的声音,身后的船上,双响炮响个不停。而沿途,不时有人加入队伍,送郑大当家的回家。

“没看出来,郑大在通州短短几年,竟是赚得了如此声望。”码头边的一家酒楼里,原来的二王爷,现今的永宁帝板着一张脸就坐在二楼窗边的一间雅坐里,看着码头上的这一幕,低语的道,他边上,三贵恭身侍候着。

淮安民变,直接影响到了漕粮入库,而京通二地的漕粮又关系着京城以及边军的稳定,永宁帝心急如焚哪,便带着一干人亲自来了解情况。正巧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说起来郑大在漕上这几年是颇有建树的,当年通州一盘散沙,虽有铁九郎,但当年,铁九郎太年轻,不足以服众,是郑大接手通州帮后,通州漕帮成了北面几家坛口的头儿,私底下,众家坛口都以郑家帮马首是瞻,郑大行事一来够狠,二来对自己兄弟又颇讲义气,他这性子最适合混江湖的。再加上,郑六郎这一年县太爷做的颇是稳当,尤其这一回的通惠河工程以及难民收容,没有留下一丝后患,很是难得,所以,这几年来,郑家在通州声望很是不错。”三贵道。

“嗯,郑六郎这小子这些年算是历练出来了,办事越来越稳妥了。”永宁帝淡笑的道。

“只是如今郑大走了,通州帮怕是又要乱了。”三贵又有些遗憾的道。

“他们郑家不是还有一些帮子兄弟吗?怎么,还守不住一个坛口?”永宁帝拧着眉,一脸不悦的道。

“坏就坏在他郑家兄弟太多,偏这回郑三郎跟郑大一起走了,郑家大房没有合法继承人,而郑家二房,郑铁梨郑铁汉,这两个是郑家第三代的大郎和二郎,虽然跟着郑大的时间比较短,但二人颇为勇武,在帮中兄弟中人缘不错,而郑圭郑癸,郑家四郎和七郎,是属于郑家四房的,其中郑圭是最早跟着郑大的,颇有些心计,其七弟郑癸更是力挺他,在帮中自有一部份支持的力量,平日里二房和四房的这几个兄弟便时常的别着苗头,不过,有郑大压着,他们起不了什么风浪,只是如今郑大走了,郑家大房没有合适的继承人,这郑家二房和四房的兄弟又互不服气,为着这大当家的位子,少不得有一翻争斗。而郑家这一乱,怕被别人有机可趁…我要不要…”三贵低低的分析着,如今他暗地里行的事情,各家的底他都清清楚楚。

然后恭身的问,看看他要不要插手。

“这件事先别插手,静观其变吧。”永宁帝冷冷的道。对于他来说,现在最紧要的是今年的漕粮必须按时到位,实在不能倒位的也必须作好调剂,以保证明年春天必须到位。要不然,京城和边军就要乱了,想着,永宁帝浓浓的眉皱成峰尖,微薄的唇也紧紧的抿着,之前他已经查看过京仓和通仓了,仓贮的情况不容乐观哪。

这粮食不稳,便是人心不稳。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催漕和纷争

又是忙忙乱乱的一天,天黑了,李月姐和郑典才回到衙门后堂。

只是两人才刚坐下,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有衙差急匆匆的来报,朝廷特使来了。

“快,月姐儿,帮我换上官服。”郑典一听朝廷特使,哪里敢耽搁,连忙起身,换了官服,李月姐在一边帮他整理着衣领,却是一额脸忐忑的道:“朝廷特使这时候来干什么?”

“我也不晓得,看看再说吧。”郑典道,然后急匆匆的到前衙去了。

“好,你慢点儿。”李月姐看着他急急的脚步,不由的叫了声。只是郑典一拐弯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李月姐才回屋,焦灼的走来走去,不知这时候朝廷特使来干什么?

“夫人,热水我准备好了,洗漱一下吧,你累了一天了。”这时,青蝉上前道。

“嗯。”李月姐应了声,等到一切收拾好,郑典还没有回来,李月姐有些坐不住了:“走,青蝉,我们去前面瞧瞧,怎么老爷这么久还不回来。”

“嗯,我掌灯。”青蝉应着,点了一盏气死风灯,两人正准备出屋,迎头就看到郑典回来了,那脸色却是很不好看。

“怎么啦?”李月姐连忙掇着脚步问。

郑典回头,在灯下细细的看着李月姐。

“怎么回事啊?越来越神叨了你。”李月姐急的没好气的跺脚。

“是三贵,他带来了圣旨和朝廷文书,让我马上放下衙里的事情,南下催漕。”郑典叹着气道。所谓催漕,在因天灾人祸,使得运河上漕粮运输遇阻时,朝廷派官员下去,督促漕粮及时运达。催漕官这不是一个常设的官职,但一遇天灾人祸就有。

李月姐一听。脸色大变,只觉得两腿有些发软,然后一脸苍白咬着牙道:“这怎么行,南边淮安乱成一团,听说连临清那边也都开始乱了,你这一去岂不是往虎口里投。”

“圣命难违。再说了,我也想去淮安一趟,我大伯和三哥不能这么白死。”郑典两眼精亮的道。

一听郑典这么说,李月姐便知道此行定局了。

“决定了?”李月姐咬着唇问。

“决定了。”郑典重重的点头。

“什么时候动身?”李月姐又问。

“明日一早。”郑典道。

李月姐不啃声了,坐在一边生着闷气。心里恨不得咬那刻薄的皇帝一口,这也太不近人情了。郑家刚在淮安那边刚死了两人呢,这又上杆子送过去一个。

“月姐儿。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三贵还给了我一块皇上赐的玉佩,能调动运河沿岸各卫所卫军的,还有便宜行事之权,我这下去,虽只是个催漕官,却有着钦差大臣之权呢。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再说了,这回我又官升一品。如今是六品官了,要是差事完成的好,说不定还能再升一级。到那时你可真正是官太太了。”郑典讨好的道。

“呸,谁稀罕官太太来着,我只要你平安。”李月姐没好气的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绝对会全须全尾的回来。”郑典插科打诨。

事情已是这样,李月姐再急再不甘愿也是白搭,想着郑典明日一早就要走,便忙活着帮他打点行装。

郑典又连夜去了大宅那边,他这一去,怕是来不及参加大伯的下葬礼了,得跟家里人打个招呼,另外,还要跟那兄弟几个再细细问问江淮那边的事情,好心里有数。

接下来一夜缠绵,自不必说,郑典似乎要把接来几个月的分儿做足似的,贪嘴的让人咋舌。

第二天郑典便动身,李月姐送他到码头,又拉着他的长随石三到一边道:“石三,老爷我可就交给你了,一应事体,你都要仔细着,要是回来的时候少一丝油皮,我就唯你是问。”

“夫人放心,石三把脑袋撂这里了。”石三拍着胸脯保证。

“行了,说嘴没用,看表现,看结果。”李月姐道。

“嗯,夫人瞧着吧。”石三再次保证。

得了他的保证,李月姐才稍稍放心些,又细细叮嘱郑典一番。

“其实比起我南下,我倒更担心家里,月姐儿,我这一走,家里的事情可就交给你了,大伯娘和三嫂性子偏软,是压不住家里其他几房的,你得给她们撑腰,你别怕辈份低,到底是朝廷六品孺人,你做什么都不出格的。”郑典低着声冲着李月姐道。

“放心,我怕过什么来着,定给你看好家。”李月姐瞪眼道。

郑典瞧着李月姐瞪眼那悍样,哈哈一笑,然后带着石三上了船。

看着船扬帆远去,李月姐才依依不舍的回衙门后堂。换了衣裳,还要去大宅那边支应着。

晌午时候,李月姐刚送走了一些吊唁的客人内眷,偷了个空,回屋里休息一会儿,只是一杯茶水还没喝完,二房家的老小铁水就颠颠的跑来,嘴里嚷嚷着:“六嫂,快去,打架了。”

“谁打架了?”。李月姐疑惑的问。

“我二哥和四哥。”郑铁水道

“为什么打?”李月姐又问。

“我也不晓得,好象是漕上的事情。”铁水道。

一听铁水这话,李月姐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这些日子她日日在大宅忙活着,郑家二房和四房的几个兄弟别的那点苗头她看的出来,这几天,趁着接待吊唁客人的事情,暗地里却是在拉拢人,为的还不就是那帮主大当家的位置。

李月姐还道他们也就暗地里使使手段呢,没成想这会儿就明面上打起来了,那隔天要不要带着兄弟去坛口那边打啊?那郑家的脸皮还要不要了,真是越来越过份了。

“走,去看看。”李月姐让铁水带路,朝着正屋那边里。一路走,却一路在琢磨着,她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郑家这次怕是有大麻烦了。

郑大伯一死,通州漕帮群龙无首,偏郑家二房和四房的几个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而尤其郑四婶子又是个见缝就钻的主,帮里这么大的利益,为了帮主之位,为了漕中的利益份额,少不得要争夺一翻,而这还不是最坏的,反正郑家兄弟不管如何争,那坛口总是在郑家手里,最坏的是帮里还有一个铁九郎虎视眈眈,那更不是省油的灯,怕他到时来个渔翁得利,而最让李月姐心惊肉跳的却是柳银翠。

柳银翠腹中的孩子若是个女儿还罢,但若是个男儿,再加上当日大伯当着全屯的人亲口承认,那等于如今郑家大房就这么一个继承人,这里面可操作的东西就多了,那柳银翠决不是一个安份的主儿,若是以这孩子逼宫的话,那郑家这边就被动了,当然,反正大伯已死,当日柳银翠也否认了的,郑家人完全可以不认,可话又说回来,若是铁梨铁汉和郑圭郑癸闹起纷争,自顾不暇,漕上人心复杂的很,那柳银翠这孩子就成了一个最大的变数了,一个能让外人插手郑家漕帮事物的借口。

不行,这事情,她先得备上一手。

说起来,以前大伯在世的时候,李月姐虽然为大伯娘不平,但这毕竟是长辈们的事情,轮不到她操心,自然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从来没把柳银翠这事儿当事,可如今不一样了,这个变数关系着郑家在漕上的利益,就不得不防。

嗯,看来,这段时间柳银翠那里得尤其注意点,让月娇帮忙盯着,那丫头机灵着呢。

须臾,李月姐同铁水便到得正屋,就看到郑铁汉同郑圭两个俱是鼻青眼肿的,一边郑屠娘子还骂骂咧咧的,郑屠则闷声抽着旱烟,另一边郑四娘子正拉着郑四两个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而前面主位上,郑大娘子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是怎么了?”李月姐一进门就沉着脸问,然后走到大伯娘身边。

“六郎媳妇儿来了正好,你给做个主,大家一样跑漕,凭什么二房那边多得两船的夹带。”那郑四娘子见到李月姐进来,便嚷嚷的道。

“我那是为了安置坛口里受伤的兄弟,这回民乱,好些个坛口兄弟都受伤了。”郑铁梨在一边冷冷的道。

“呸,你要安置兄弟,我家郑圭难道就不安置了?他手下兄弟也有不少受伤的呢。”郑四娘子理直气壮的道。

“那怎么一样,我这是要代表坛口安置他们。”郑铁梨脸色铁青。

“呸,你凭什么代表坛口?”郑四娘子不服气的道。

“凭什么?就凭铁梨是郑家第三代的老大,他不代表坛口谁代表。”一边郑屠娘子气冲冲的道。

“呵,这又不是郑家立家主,这是坛口的事情,若论资历的话,我家郑圭跟着他大伯跑漕的时候,你家铁梨铁汉还在柳洼修河渠呢…”郑四婶子一步不让的道。

“咣当”一声,一只茶杯砸在了地上,碎成片片。

所以的人都不由的看着李月姐,那茶杯之前正在李月姐的手上。

“啊,不好意识,手滑了,没拿住,我让青蝉收拾,你们继续,这若是吵了还不够,不如各自带着兄弟去坛口那边打,谁赢了谁就是帮主大当家的,多利索呀。”李月姐一脸淡淡的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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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失踪[加更]

“老六媳妇儿,你这阴阳怪气说的是啥?”郑四婶子一脸不快的道。

“你们难道不是这意思吗?”李月姐没有看郑四婶子,而是扫向郑家兄弟几个。这事情不都明摆着吗?

几个郑家兄弟一脸悻悻,坐在那里不啃声了,毕竟兄弟相争,说起来并不是那涨脸的事情。

“不吵啦?若是真不吵了那我就回去了,不过,有一句话是六郎让我说的,都是自家兄弟还有什么不能商量着解决的?合着,非要做那亲都痛,仇者快的事情才高兴啊。”李月姐说着,扫了众人一眼,却招呼了大伯娘一起离开。

一众人看着她的背影发愣,谁也不曾想这老六媳妇儿意是这般滑溜,置身事外。本来这会儿请她来,也就是想看看老六媳妇儿支持哪一方,表个态,这样大家心里有数。

可李月姐这一出,等于啥也没说。

众人的如意算盘都落空了。

“唉,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啊,你大伯走了,六郎又南下了,家里没有镇得住场面的人,这个家怕是要乱。”大伯娘叹着气道,当家的和三郎尸骨未寒,还未下葬呢,这兄弟几个就闹这样的事情,她心里更是不好受。

李月姐安慰了她几句,看她精神头实在不好,便送她回屋里休息,又叮嘱下人细心照顾,大伯娘这些日子挺不容易的,谁遇上这些事儿不崩溃啊。

送郑大伯娘回屋后,李月姐随后直接出了郑家大宅,去冯家找月娇儿,主要是探探柳银翠目前的情况,有没有什么异常,不一定要干什么,只是有备无患。

实在是如今坛口是郑家的基业,那可不是郑大一房的事情。同郑典也是息息相关,李月姐不能不问,不防。

凡事先有个准备,没事更好,有事就不至于手忙脚乱。

冯家也在城外,不过离卫所比较近。比较安全。

“大姐,你来了?”月娇一开门,见到李月姐,高兴万分,整个人蹦了起来。然后用力的挽着李月姐的胳膊。

李月姐看她那急慌慌样子,不由没好气的拍了她一记:“这都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的没正形。”

“我呀。便是等以后做了阿奶,说不准还这样。”月娇儿倒是清楚自己,打趣着道,然后挽着李月姐进屋说话。

李月姐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子药味儿,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谁生病了?”

“冯禄他阿奶,不晓得怎么回事,那天出门时还好好的回。回来后整个人就不对了,当天晚上哭了一晚,问她什么也不说。第二天就病倒了,这几天汤药都没断,可还是病的迷迷糊糊的。鲜有清醒的时候。”李月娇道,一脸的担心。

“哦,那你要小心照顾。”李月姐道。

“我醒得,大姐。”月娇儿点头道,又问:“大姐今儿个过来有什么事情?”边说着边给李月姐冲茶拿点心。

“我问你,我之前让你注意着柳银翠,这段时间,你可见她有什么动静呢?”李月姐紧盯着月娇问。

“那倒没有,她每日里都是呆在河边的木屋里,跟别人很少走动,不过…”说到这里,月娇儿突然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李月姐紧接着问。

“对了,是在前天,我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好象看到一个人去找她,不过她没让那人进屋,我瞅了那人一眼,好象是周家的周东礼,我本来这两天打算去找你的,只是冯阿奶病着,我一时走不开。”月娇儿皱着眉头回忆似的道。

“周东礼?你是说是周家当年那个被周老太爷赶出周家的二房长子周东礼。”李月姐猛的一惊,想起了这么个人,确认的问。

“应该是他,反正很象。”李月娇道。

李月姐没想到事隔多年,这周东礼出现了,前世,郑典可是打死了他,才被砍头的,可今生,郑典没事,他也活着,后来周老爷子被郑家逼的将他赶出了周家大门,反倒让他避开了周家的大难,竟不知从什么地方又钻了出来。

周家跟郑家那可是老对头了,而周东礼当年被周老爷子赶出周家也是迫于郑家的压力,因此,那周东礼岂有不恨郑家的道理,若是柳银翠这事叫他用上,那岂有不找郑家麻烦的道理。

皱紧着眉头:“我过去看看。”李月姐想着,看看能不能套套柳银翠的话。

“我跟你一起去。”李月娇道。

“你不照顾冯阿奶了?”李月姐问。

“没事,冯禄他姑姑请了两个嫂子来照顾呢。”李月娇道。

李月姐点点头,然后同月娇儿一起去了河边。只是那木屋里,竟已是人去楼空。问了问附近窝棚区的人,竟都说已经两天没见到人了,谁也不知她去了哪里,一个大活人的竟是这么的消失了。

“大姐,都怪我,我这两天没过来看。”月娇儿急的直跳脚。

“没事儿,找她容易。”李月姐淡笑的道。

“怎么容易了?这通州虽说不算很大,但也有十几万的人口呢,要找一个藏起来的人谈何容易。”

“找别人或许不容易,但找她绝对容易。”李月姐卖着关子。

“快说,怎么找?”月娇好奇的问道。

“你忘了,柳银翠是一个快要生产的人,要找到她,只要盯着城里的稳婆就行,这通州城能有几个稳婆?”李月姐笑咪咪的道。

“果然,大姐,这事情交给我办。”李月娇自告奋勇的道。

“怎么,这城里的稳婆你都熟?”李月姐疑惑的问。

“那当然了,咱们屯里有好些个姐妹那绣活都不错,只是她们都不好意思出面去兜卖,我反正这一路做熟了,便让她们专门缝制一些刚出生的小娃娃包被和小衣小裤的,全是喜庆吉祥的图案,然后让稳婆帮忙卖,大户人家自个儿有准备或许不用。可小户人家的一来讨个喜庆,二来也得给稳婆面子,多少都会买下几套的,而每卖出一套,稳婆都能分分子,何乐而不为呢。所以,我这生意可还不错,这通州城的稳婆没有一个我不熟的,以后,大姐要生娃娃的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个稳婆,还不要钱。”月娇儿很是有些得意的道。

“行,这事就交给你了。你这丫头,不错,大姐以后啊,不用为你操心了。”李月姐亲昵的点了点她的脑袋,月娇虽说脾性太脱跳,但真不需要她操心了,如今还能给她帮忙,李月姐心里欢喜的很。不由的又有些掂记起月娥来。也不知月娥跟着宣周在临清过的可好,前段时间来信,月娥的孩子已经出生了。是个男娃子,不过,孩子太小。不适宜奔波,这回来的事情又耽搁了。

想想,已经两年多没见了,挺掂念的。

事情就这么说定,两人正准备离开,李月姐突然发现河边的水草边上好象是趴着一团东西,不由的皱了眉头,走过去看看。

近了,却发现是一个人,再近些,是一个男小子,约模七八岁的样子,整个人在水边跟水草纠缠在一起。

“啊,死人。”跟过来的月娇儿吓了一跳。

李月姐这时却连忙将人从水里捞出来,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儿。”说完,也不顾其它,救人要紧,连忙抱着这小子去了许郎中那里。

许郎中一番整冶,那小子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好了,好了,一条命终算是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了。”许郎中一脸高兴的道。

“小哥,是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怎么会落入河中?”李月姐也上前轻声低语的问,明显这小子见到生人有些害怕。

结果,那小子看着李月姐,竟是什么话也不回。任谁问话都是摇头。

“难不成是哑巴?”一边月娇突然奇想。

许郎中过来,检查了一下那小子的嗓子道:“不象是哑吧,或许是吓傻了也不一定,毕竟是个孩子,又差点丢了性命,也许等这一阵子缓过来会好一点,不过,如果然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临清那边人。”

“许郎中为何这么说?这小子连话也没说一句,你没法从他的口音判断啊?”李月姐奇怪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