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玉这毒舌一出,顿时满堂鸦雀无声。

老太太的笑容僵了,继而骂道:“舒儿!来者即是客。你见到人家公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又转身,换上一副慈祥的面孔:“冯公子,舒儿年纪小,不懂礼貌。方才所说都是无心之谈。与孩子一般计较倒失了分寸,你不要放在心上。

“祖母,我说的是实话呀!”舒玉眨巴着大眼睛,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却不敢苟同自己表情正常:“冯公子是外人,而我们林家有三个未出阁的女孩儿。以后大家还是少见为妙嘛,否则传出去对女儿家的名声不好。”

“冯公子是救了你妹妹的大恩人。怎么会是外人?舒儿…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老太太已经糊涂了。一向乖巧懂事的孙女怎么今日黛玉附体了?然而看孙女一脸庄重,绝不是开玩笑。老太太只能感慨少女的心,二月的日头,说风就是雨。舒玉又刻薄了几句,无非是想声明“我不想见冯紫英。老太太您另外选人得了!”期间卫若兰不幸躺枪:“哎呀,不过几日,这三年一度的大考就到了。不知卫公子怎么样呢!”

“你这丫头…魔怔了…罢了罢了。冯公子你别将这孩子的疯言疯语放在心上,她平日里不见外人,如今见了外人,一时间不能适应。”老太太着急地打圆场,目光如炬射向舒玉,舒玉挺直了腰,这一回她就是不想被摆!弄!才十五岁的少女,就安排相亲已经不妥,还安排个炮灰男,真是高估了她的心理底线!

冯紫英的面前摆着一个缠丝白玛瑙的盘子,盛着晶莹剔透的荔枝。听方才舒玉的一番刻薄,这修长的手指就停滞在半空中。如今听老太太打圆场,这才下得去手。不过这能够令妃子一笑的甘甜之物到了嘴里,却品不出什么滋味了。

面前的少女,与自己从前所见的皆有不同。那些达官贵族,倘若将女儿摆出来与自己见面,无非是想做成姻缘。而这些女儿,大都矜持端庄,温柔娴淑。也有那戴权的侄女戴蓉骄横跋扈,目中无人。见了自己还指指点点,不知分寸的。也有那保龄保龄侯史鼐的孙女史湘云,娇憨可爱,不拘小节,像个假小子的。也有薛家的宝钗,木纳少言,却最为温婉恭敬遵守礼法的。其余的深闺红颜,他大多的不记得了。

但是林家这位,眉眼中都是对自己不屑一顾,冯紫英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尴尬的见面很快结束。临走的关头,老太太忽发奇想:莫非孙女是因为自己瞧着,不胜羞赧,拒绝与外男说好话,所以才这么抽风?吩咐下去:“舒儿,冯公子是我们林家的恩人,我走不动了。你就替我送送他。”

“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送他一程。”舒玉咬牙切齿,蓦然瞪向冯紫英,周身寒风嗖嗖。冯紫英尴尬至极,实在不懂自己哪里得罪了林大小姐。出了门去,瑞珠瑞瓶两个开始还跟着,后来各自缠着洛兰,喜梅两个去打梅花络了。一前一后地走呀走,居然走到了水榭边。忍冬花早已凋谢,唯有未融化的积雪学做梨花开。

冯紫英欲言又止,出来走了一趟官场,一趟红尘,还从未有过得罪人之处。上至王侯之家,下到寻常七品小官,无不对他的长袖善舞啧啧称赞。更未曾有过与人争执过。如今却遭受了林大小姐一顿嘲讽,实在是无妄之灾。侧首看舒玉,这通身的气派,这娇嫩的容颜。实在难让人不想入非非。但是印象最深的,还是当初灵隐寺的哭泣罢。几年不见,这少女已经不会哭了,却也不会笑了。未名的感慨涌上心头。

“冯公子,你也知道——”舒玉抬手拨开挡路的枯枝,冷冷道:“林家不比贾家奢侈,不比薛家豪富。只不过是一个世代清贵的仕宦之家。家中女儿奉事父母,儿郎则是以文章举业为主。您若是要找把柄,可以,就说林家的大小姐不知礼数。将来绝对是个河东狮子,这话由你这般八面玲珑的人传出去,谁不相信!”

浓浓的火药味藏不住了。听到此等刻薄的话语,冯紫英任是再好的耐心,此刻也忍不住了:“在下未曾想加害于林府,姑娘何出此言?!”

男子加快一步,却是追上了舒玉。挡在她的面前,少女落落大方注视着他,一点儿也不避讳。也许是第一次有少女如此大胆,听舒玉的话像是从头顶上飘出来的:“冯公子,昨日我听秦钟说你与秦老爷是旧识,而秦家救了冯渊的老仆人,你是抱了怎样的忠心。将人证拉拢到身边的呢?是为了义忠亲王,还是暗地里的主子忠顺王爷?!”

冯紫英愣了半晌,忽然冷笑道:“舒玉姑娘何出此言?”

“这要感谢钟儿,听他所言,你该是个尊重父亲的人。听闻你们父亲发生了口角之后,一连八年没有见面。这哪里像你平日里大肚能容,还温文尔雅的作风。所以呀,不是你与父亲决裂是装的,就是你长袖善舞的样子是装的!两者一比较,再加上你能劝服忠顺王爷处置了贾雨村,我宁愿相信前者:你与你的父亲并没有决裂。不过是欺瞒世人的障眼法罢了!你们父子二人无论怎样我不管,但你若是想对付林家,我也不怕你!”

舒玉前进一步,长年站讲台,威慑一干学生的眼神不是盖的。

冯紫英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之后就开玩笑道:“看来孔子说的不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难为舒儿对我的事情这么上心!”

什,什么!舒,舒儿!囧!这厮转移话题!不扳回主题对不起广大被教育过的孩子们啊。舒玉倒吸一口气,冷声道:“冯公子,若是你出了林府之后,不要再与林家有瓜葛,我就绝不会将知道的说出去…我说话算话!”

“那么,舒儿就试试看,对你的三叔与你的大伯说出这件事,他们会不会将我赶出去。还是让我继续留在林家。”冯紫英负手而立,微微低头,明眸正对着舒玉漂亮的弯弯柳眉。话语间,一种庄重之意不言而喻:“男人的官场,不是你们女人想的那样。它没有派别之分,有的只是明哲保身。它也没有绝对的你死我活,只有利或者是无利。有利的人,即使是敌人也可以留下,无利的人,即使是朋友也可以除去。”

舒玉愣住了。

却刹那间醍醐灌顶,连日来一直想不通的事情也想通了:“所以,贾敏才会背弃四大家族内部通婚的条条框框,不远万里嫁到林家来?”

闻言,冯紫英露一点惊喜之色,目光灼热,却是忍不住赞叹了:

“不错。贾家是四大家族中最懂得明哲保身的一个。贾赦糊涂,不得贾母欢喜暂且不提。那贾政倒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的盟友靠不住了,可以寻找几个外援。比如我们冯家,比如义忠亲王。再比如你们,慜靖公之后姑苏林家…”

舒玉绞着手中的锦帕。这下不用说,另一件萦绕心头的疑问也豁然开朗了:为何老太太会阻止自己与沈渭交好?因为林家,其实已经处于斗争当中。是二位爷隐瞒得太好,是她们待字闺中,坐井观天而已。若是自己嫁给沈渭,便是拖拽沈家蹚浑水。而老太太,毕竟姓的是沈的!如何,眼看娘家也脱了清贵的名声呢!

思来想去,舒玉只能问道:“那么,林家也是你们这一派了?是我大伯,还是我三叔?!”

“你三叔身为读书人,为了明哲保身,居然甘愿放弃翰林院的职位。既然付出如此大牺牲,那么谁都强求不了他了!至于你的大伯,长年管理盐运,是个兢兢业业的好官。不过长江上的水贼猖獗,仅凭他一个文官,是做不好这件事的…所以,陛下还将治理河道的任务派给了另一个有兵权的人物。就是忠顺王爷。”

舒玉以手触额,头疼:“我明白了,是你们已经抓住了大伯的把柄。”

“常在水边走,哪能不湿鞋。”

冯紫英掸去飘落在肩头的松针,语调温和:“早在七八年前,长江水患倭寇成灾时。老林就向忠顺王爷借了不少银两来救济灾民。事后,老林偿还不了这笔款项,也不想投靠忠顺王爷。无奈之下,他就放弃了清贵仕宦之家的出生,娶了出生武将国公之家的贾敏。想以此与四大家族联手,从而摆脱忠顺王爷。但是老林自己也料想不到:四大家族居然如此腐朽,黑暗。这官也没有升迁,这多赚银子的渠道也没有打通。”

舒玉怒到极点,反而清明了。只是可怜,并且敬佩起林如海来:“只怕,这其中有你们的手脚。落井下石,才是官僚该做的事!”

冯紫英觉得面前的女子实在有趣:“老林他日夜辛勤工作,取得的政绩很不错。但是忠顺王爷从中作梗,使得吏部对他的政绩评价有失偏颇。所以这么多年来,林如海的官职一直停滞不前。而偿还借款的期限也快到了,假如林家再拿不出三百万两白银的巨款,这七年前为了救济黎民的假投靠,就快成真了。”

“假如能拿出来呢?”

“那么,林家还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林家。”冯紫英不以为意道。看两个小厮寻来了,便告辞了,嘴角却挂着浅浅的笑意。这一走开,系统就不断地提醒好感度怎么个升啊升啊。但是舒玉实在没心情听这种事儿,哪怕零分满分她都觉得无所谓。哪怕有人要一巴掌拍死冯紫英,她都懒得去提醒一下下。只觉得林如海真可悲啊,四大家族真可恶加可悲啊:被人坑死了,还在帮着数钱。老辛说的好: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第31章 闹翻

过了腊月,开了初春,连日来甚是寒冷。

这日忽然彤云密布,一场大雪从午间落到半夜,竟有六七寸深。从来春雪没有这般大的。次日,冯紫英得了公事,便向林家众人告辞。

这日本来点名是要舒玉去的,不过沈倩却派了丫鬟来喊舒玉,说是昨日落雪,新生不久的小弟弟偶感风寒。这关照的事儿本是沈倩负责的,不过林如海要设宴款待冯紫英一程,沈倩忙于准备宴席,又要看管着书玉,嫣玉,黛玉三个小的。便替舒玉推脱了这宴席,让舒玉来照顾弟弟。

莺儿来传话时,沈倩已经撤去了舒玉的席位。舒玉也并不放在心上,隔日就去了三房,去照看刚出生的小弟弟。婴孩还小小的,从娘胎中带出来的紫色尚未褪去。小嘴发白,两颊肉嘟嘟的。舒玉一边逗着他玩儿,一边唱歌。听闻秋姨娘怀孕的时节,沈倩日日派人送去上好的人生燕窝。这补来补去的,就亏了秋姨娘的身子。不过孩子能够安全出生,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舒玉可不认为沈倩不恨这个孩子。

逗弄了半晌,嬷嬷来奶孩子了。舒玉便转到后院看雪,洛兰年纪小,才走动一会儿就受冻了,求饶道:“小姐,我回去给您准备炉子吧!”

“好呀,这三房虽说是我们家的,不过我还没有单独逛过。不如你们先回去,让我好好游玩一番。”洛兰,喜梅立即惊喜地告退了。

紧了紧大氅,舒玉继续游玩。走到园林的尽头,看到不远处有小溪隔断了围墙,正要往回走。围墙的那边传来扫雪之声,隐隐如闻叹息。舒玉心下好奇,就移步到围墙之外,还以为是哪个丫鬟在伤春悲秋。却只见一个清秀的女子,光着一双小脚儿立在雪中,手内拿了一把笤帚,浑身战栗地在那边扫雪。

一段风雅的梅花挡住了彼此的视线。舒玉寻思这女孩子的来历,为何从未见过?!又想:这女孩颜色标致,为何在我家园林中受苦?!看起来也的确可怜。也不知她是哪一房的丫鬟。又得罪了哪个狗眼看人低的嬷嬷,居然罚到此处受苦!这么想着,便好意询问道:“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伺候哪位主子的?”

那女子听得,忙将脸儿调转,向林舒玉这边一张望,见是一位衣冠不俗的小姐。愣了愣,却要走了。舒玉当即拦住她,看着女孩的手儿,脚儿都冻裂了。再问她话,女孩才可怜兮兮道:“我不是什么丫鬟,我是…大房的静姨娘。”

舒玉差点没栽倒。听这静姨娘说,林如海当初为了迎娶贾敏,就将几房姬妾都打发走了。或是另外许配人家,或是被派遣到乡下的庄园中。总之,为了迎合贾母对女婿的需求,林如海选择了对姬妾们残忍。这静姨娘没有家世,又不想到了乡下配给富户做妾,便求到老太太面前,求老太太慈悲,给她个差事干干,将来无论嫁猪嫁狗也好,总之给口饭吃就可以了。老太太看她一心不愿与人做小,便应承了下来。

“大房我是不敢去的。以免让人认出来,惹得主母不高兴。大小姐,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六岁而已。没想到现在出落得这么大了。”说着,静姨娘流下了两行清泪,却劝道:“这园子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是快走吧!”

“他林如海…到底有几个姨娘?!”

“老爷的姨娘,共有六位。除了那贵妾岳姨娘,我是最小的,抬为姨娘时不过才十六岁。又不是岳姨娘那等有家世的贵妾,所以老爷是要赶我们走的。”静姨娘拿帕子擦了眼泪,这帕子上绣卷草纹,却是衣裳裁剪而成的。

听完了这番话,舒玉便告辞了。这个地方,的确不是她这种身份地位的小姐该来的。可是!林如海就有权利,将五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糟蹋后,就丢弃不管么?!思来想去,却是明白了黛玉为何说读书人不干净,顾得了天下,顾不到身边的女人!这么想着,无意中却对同为读书人的沈渭与卫若兰的好感度降低不少。顺带着第二天见面时,也不给林如海好脸色看。几句冷嘲热讽的话说下来,林如海就按捺不住了。

杯子哐地一声砸于地上:“舒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说话做事没个分寸?!说要照顾弟弟,就不理睬冯公子的邀请?!说今个天气冷,就故意说风凉话?!什么叫大伯身边没个人,怪孤单的。大伯的内事,论得到你这个侄女来管吗?!”

黛玉连忙安慰道:“爹爹,千万别生气。姐姐或许有话要说。”便上前来扶住林如海,一面劝着,一面给舒玉使眼色让她退下去。

舒玉不理会林黛玉,只是笑道:“大伯,您这话可就说错了:家中子息单薄,大房这一脉只有黛玉一个女儿,怪孤单的。而按照你们读书人的说法,女子到了四十岁上犯了三不出之罪,男子便可以纳妾。有了这么个正经的借口,您大可以卖来不少静姨娘来服侍自己呀!”

林如海冷笑道:“说什么风凉话!你大娘才去了不久,我就往房中招人。传出去,对林家的名声可有好处?!再说你妹妹身子弱,我倒是有心想招个人来陪她,看你们姐妹情深,这才杜绝了纳妾的念头。莫非你想与妹妹分别不成!”

说完,便让舒玉跪下,舒玉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下死也不跪。眼看林如海就要对舒玉家法伺候,雪雁与瑾儿悄悄溜了出去。一个去喊老太太,一个去喊沈倩。

“大伯,我听说不孝有三,其中之一就是“阿谀奉承,陷亲不义!”你说说,这条是你犯了,还是我犯了?!”想到沈家欠下那笔款项,舒玉就心烦:三百万两是什么概念?!全国最富有的应天府地区一年的税收不过才九百万两白银。这是拿全国百分之十的税收在还债啊!若是能再选择一次,她绝不当着林家大小姐。宁愿当个薛宝琴,家中享着皇商的供应,还有如意夫君陪在身边,这多好呀!可惜,没有如果。

“你…你…我林家从无这样事情,你乱说什么!我近年于家务疏懒,将家中杂事交付与你大娘照看,致使你生出这种念头!若外人知道,祖宗颜面何在!”林如海被戳道痛处,骂声越高,当即喊来两个王嬷嬷按住舒玉。

舒玉真不信了,林如海有脸面打她?!挣脱不得,林如海就真的举起那打人的戒条,高高抽下去。手心顿时火辣辣的疼起来。舒玉倒吸了一口凉气,黛玉已经吓呆了,酥倒一边,瑾儿与喜梅帮着掐人中,洛兰撸起了袖管,正准备冲上去保护主子。门外忽然传来雪雁的呼喊声道:“老太太来了。”一句话未了,只听窗外颤巍巍的声气说道:

“如海!你竟然对亡弟的孤女动用家法,真是反了你了!"

“母亲,这事是小辈出言不逊,我身为长辈理当管教。”

“祖母!”舒玉扑进了老太太的怀中,这泪不用酝酿就下来了。

老太太让闲杂人等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自家人,才叹息道:“什么出言不逊?!雪雁已经将事情全部都告诉我了:舒儿本来就没有说错,你自个心里也清楚!当初,我为你定下了淮南陈家的女儿,人家书香门第出生,又与我们家是世交,你当初也看了那姑娘家的画像。说的是什么?!若是能得到此女为妻,愿终身不纳妾!”

黛玉惊讶地看着父亲。

老太太痛心疾首道:“后来呢?!你强出头,被人暗算了还不知道:那忠顺王爷的三百万两银子,本来就是要挪给灾民用的。人家给你上了一个套,你就不知死活地跳了进去,欠下了这笔巨款。她贾家不仅吝啬,还处处打着亲戚的主意。那贾家老太太一听林家欠了巨款,连女儿病重,也不肯派个亲戚来!直到媳妇去了,才冒出个贾琏来!原本我想让黛玉去了那贾家,与咱们家脱了干系。但是看贾家的意思,黛玉这个孙女,还不如那个商贾人家出生的薛宝钗金贵一点!真是一群王八!”

林如海丢下了戒条,跪在了母亲面前。舒玉拉着黛玉悄悄走了出去,这手心的肿消得快,但是读书人都是王八的观念,从此挥之不去了。

到了晚上,舒玉先哄黛玉睡着了。再想自个将来怎么办?打开檀木箱子,压箱底的地契还有十来张。若是能逃出这林家,自个守着庄园过日子还是可以的。不过,这现实吗?!不如选个靠谱的人,比如冯紫英。请教了系统,好感度已经达到六十分。凑合着过日子的也可以。却谈不上恋爱。这玩意离自个太远了。

次日去参拜祖母。老太太问候了舒玉的伤势,又给了她上等的膏药外敷。喜梅心疼主子,委屈道:“老太太,这回要不是您来做主。老爷还不知道怎么罚大小姐呢!还有二小姐在场,老爷就动手了,害的女儿家受了惊…”

“喜梅,别说了!”舒玉眄了喜梅一眼:“老祖宗心里有数!”

第32章 天香

屏退了下人,老太太牵着孙女的手靠在软榻上。提及林如海,老太太叹息道:“你大伯他就是这个性子,好面子,讲究个尊卑规矩。但是话说回来,士大夫谁又不是如此呢!当年你父亲那样洒脱不羁的人,也免不了规矩二字。”

“读书人,难道就像大伯,三伯一样吗?!”

一个抛弃姬妾如蔽帚,一个宠妾灭妻。舒玉有些心灰意冷:看来她太低估古人的封建思想了。看老太太点头,这心化成的灰,都被风吹散了。当即要告辞,老太太却嘱咐道:“再过不久,卫若兰和渭儿都要回来了——他们入考多日。到了发榜之日,那贺喜的快马不能骚扰佛门清静之地,所以若是中了,这卫若兰的喜报就传到咱们府中。沈渭的舅母病逝不久,喜报也传到咱们家中。届时,你外公也会来等待消息的,你们祖孙两个就能见面了!”

“谢过祖母。”

林舒玉的母亲姓孙,这孙外公是江苏巡抚的幕僚,与卫若兰是同行。不过自从来到这里,她还从未见过外公。不过林孙氏是外公唯一的女儿,自己又是唯一的孙女。想必老人家,也会多加疼爱自己的。想到这里,连日来因为冯紫英的坏心情,才放松不少。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从冰雪初融,等到春花烂漫。期间除了冯紫英派人送来不少珠宝“以表达对林家的招待之恩”外,日子也过的着实平淡而恬静。黛玉长高了不少,吟诗作对更有风度了。书玉嫣玉两个听话了许多,秋姨娘继续不得宠。灯儿大有后来居上的趋势,最安分守己的是沈倩,安静得如同死水一般。

不过听系统说,这贾府就不太平了:秦业将秦钟送到了贾府,让他跟随大儒贾代儒学习。秦钟就与贾宝玉交了朋友,一起去贾家的私塾上课。薛蟠也在其中,整日在学堂中挑选清秀的少年,行那龙阳之好,这事暂且不提。

且说那贾瑞,本是贾府义学塾贾代儒的长孙。后来入学堂,帮贾代儒照看一帮学生。甚得贾代儒的夸赞。不过贾瑞也有不足之处:好色,而且不知纲常规矩。看那凤姐美貌,就要勾引人家。岂料王熙凤是个有手段的。书下那风月宝鉴一节,让贾瑞得了重病而死。这事也是活该。不过系统说的另一件事,就耸人听闻了:

宁国公贾珍二度梅花开,偷偷与儿媳妇秦可卿偷偷谈起了恋爱。一个是正当妙龄的女子,才色兼备,又不安分守己,非要与王熙凤一般做个女中男儿。一个是大家族的族长,好色风流,败坏纲常,却能满足儿媳妇的一切要求:

秦可卿要管家,贾珍就将尤氏的权利架空,给了她。秦可卿要财物,贾珍就挪用了家中的款子,给予她打点上下。秦可卿与贾蓉不和,贾珍就帮着儿媳妇,骂了儿子贾蓉个狗血淋头。总之,对这个儿媳妇,贾珍用尽全力讨她的芳心。最后,在天香楼摇曳的灯光下,贾珍半勾引,半强逼。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美人儿。

那恪守的仁义道德如地上散着的衣裙,一段韵事就隐没在屏风的背后。如此反复地幽会,尝禁果,这强逼也不需要了。直到一个小厮夜起如厕,无意中窥见了天香楼里上演的春宫,这难堪的情.事才得以收拾。虽然贾珍秘密地处置了这个小厮。但是秦可卿却羞愧难当,思来想去。悔不该当初不听舒玉一番话,又怕公公贾珍继续纠缠不休,再做下那等伤天害理的情.事。就先将弟弟秦钟送回了老家,再以一条白练悬上梁,断香魂。

秦可卿悬梁自尽了,最伤心的莫过于贾珍。逢人便说:“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问他如何料理后事,贾珍痛哭着说:“不过尽我所有罢了!”

要说义忠亲王对贾家还是关切的。将自己上好棺材给予了贾珍,让他收敛心爱的儿媳妇。贾家上下本来不太悲恸的,只是看在贾珍几乎哭死的份上,也都挤出了一些眼泪。唯独贾蓉漫不经心地与贾蔷玩。好似这死去的秦可卿不是自己的媳妇,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丫鬟一般。

再说这贾蔷是宁国府中的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如今长了十六岁,生就一副好面容。做事最为放荡不羁。本来已经搬出府去住的,不过这几日发丧,贾珍特允许贾蔷回来送秦可卿最后一程。

那一天,府中的下人焦大骂出了“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的脏话。贾蓉听了,就让下人用粪便堵住了焦大的嘴。不过事后,贾蓉就想不通了:这爬灰,当然指的是父亲与媳妇的不论之事,但是这养小叔子从何而来呢?

小叔子,就是丈夫的弟弟。

贾蓉身边的兄弟,只有贾蔷!

事后贾蔷果然向贾蓉承认了:这养小叔子的,就是秦可卿。秦可卿被公公强逼淫。乱,因此被丈夫贾蓉嫌弃。竟日在家中浑浑噩噩地度着,心中苦闷无处排解。连知己王熙凤来了,秦可卿都无法言说心中的肮脏事,只觉得日子越发沉重了。恰好这时贾蔷来了,他本是贾蓉的好兄弟,日日形影不离,看秦可卿美貌。便勾引了她。

秦可卿当时已经犯下不论之事,又看贾蔷青春美貌,会说好话。论怜惜人处,比贾蓉高个十倍百倍。深闺寂寞,幽思难忘,秦可卿心一横,便与贾蔷相交往了。这一交往,就又做下夫妻之事。贾蔷年轻俊朗,秦可卿娇媚可人。这小叔子与嫂子在一起,很是如鱼得水。以至于一男一女只要得了空闲,就夜夜幽会。

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秦可卿与贾蔷的事儿,也被人窥见了。有些不得志的奴仆们耳闻了这事儿,就编造了一些似是而非的造言“诽谤”主人。贾珍听到了这些谣言之后,想到儿媳妇素日来的行为,也就信以为真了。一来想独占儿媳,二来怕秦可卿将自己的**之事告诉贾蔷。就让贾蔷搬出宁国府,自去立门户过活去了。

这日秦可卿发丧,贾蓉贾蔷两个相聚在她的灵堂前,打发了丫鬟婆子,兄弟两个就天南地北地聊起来。最后终于聊到了这棺材里的人。提到秦可卿,贾蓉立即委屈道:“兄弟,因为这谣言,珍老爷将我赶出了宁国府。但是我着实冤枉啊!”

贾蔷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你那媳妇,是个水性杨花的。我哪里经得起她翻来覆去的纠缠?!再说我们打小就认识,我欺负谁都不能欺负你的媳妇呀!”

贾蓉本就对秦可卿冷漠,这女人的死活都不放在心上。如今听兄弟这么一说,倒信了半分。后来贾宝玉听到秦氏身亡的消息,竟然吐血昏厥。这消息传到贾蓉的耳中,剩下的一半猜疑就烟消云散了:连宝玉都敢勾搭,这秦可卿果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经此一场,贾蓉反而相信:是媳妇勾引了老爹,是女**害了男人。而男人上送上门来的女人,是天经地义的。如此一来,与父亲的心结就解开了不少,彼此还是慈父孝儿。只是对秦可卿彻底恨之入骨了,就算人死了,这恨她的心还不死。

秦钟回到淮扬之后,就听闻了姐姐亡故的消息。一连昏厥了好几天,滴水不进。醒来之后,就哭着喊着要姐姐。姐弟情谊倒是真真切切的。这秦氏本是个极好极孝顺的女儿,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他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都悲伤不已。

秦家人回转过来之后,无不想查明大小姐无辜身亡的原因。但是宁国府的珍老爷,蓉少爷都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上下的仆人都唯恐透露一点儿风声,而尤夫人更是抱病不出,这查也无从查起。秦业素来最喜可儿温柔娴淑,端庄孝顺。如今老来失女,而贾家居然连个真相都不给自己。这悲愤的心情无处排解,就让儿子秦钟彻底断了与宁国府的关系。这可惹到了宝玉,声称要来淮扬将秦钟拉回去一块儿住。

不过当时王熙凤接替了尤夫人的位置,打理贾家上上下下。这王熙凤,就是宝玉之母王夫人的内侄女,也是贾琏的发妻。素日里手段极为泼辣,人也精明。她知道林家与秦家是世交。而林家还握着丈夫贾琏写忤逆诗的罪状。万一宝玉去了淮扬,惹到了林家或秦家,万一人家供出来罪状,这就不好看了。再说王夫人已经有了春秋,膝下才有这么一儿,经不起什么折腾了。思来想去,就否决了宝玉想去淮扬的荒唐事。

就在王熙凤协理宁国府时,今年科考发榜了。

第33章 中举

放榜前日,沈渭与卫若兰已经结伴来到林家。孙师爷也推脱开了公事,且到林家做客。林如海设宴在堂中招待。四人坐定,家人便捧上茶来,揭开来,似白水一般,香气芬馥,银针都浮在水面。吃过,又换了一巡真天都,虽是隔年陈的,那香气尤烈。卫若兰平日最喜饮茶,且是科举的过来人,倒显得淡定。只有沈渭忐忑不安。林如海吃着茶笑说道:“二位后生都是俊杰,这科考总会中的。今日且不必紧张。”

孙师爷也笑道:“卫老弟已经是第三次赴考了。想必他比我还淡定。只是沈家的儿郎,端的是高才,也不知道主考官看得上眼不?”

沈渭也不答话。只一心盼望着晌午快到。几个读书人说说笑笑,林如海计算着到了午时,这报录人也快到了。看卫若兰衣着朴素,唯恐他被人耻笑了去。就让丫鬟备上上好的衣裳。卫若兰也不拿林家当外人看待,就脱去元色外套,换了一件天青缎二色金的外套。孙师爷素来与卫若兰交好,外孙女林舒玉与卫若兰的事儿,也知道一些。看卫若兰今日打扮的富贵些了,就取笑道:“若是让舒儿来看看就好了。”

一席话,红了卫若兰,白了沈渭。 想起林舒玉,沈渭的心更乱了,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林管家来报道:“老爷,报录人来了!”听到此言,一行人三两步走出屋外来,见林家大门前的报帖已经升挂起来,上写道:“捷报贵府公子卫若兰,高中会试二甲第四十三名!”这一朱砂大字还未看完,另一个描金报帖也挂了起来,上写道:“捷报贵府公子沈渭,高中会试二甲第四名!”报录人也进来贺喜道:“恭喜新贵人!”

阖家人都愣住了,林如海把二甲的朱砂大字看了又看,念了又念,正在那里咂嘴弄舌,不防背后两个后生欢呼雀跃起来,吓了一跳,也会心笑起来。

舒玉也同时得到了消息,不过洛兰说的兴奋,她听得淡然。末了,只是淡淡嘱咐众人该干啥的干啥。绣架上的几朵牡丹密密缝好,透不过一个针眼。自以为绣工是长进了。再看喜梅的牡丹,绣的足够能以假乱真。却是叹服:业余的比不过专业的。再看看洛兰,这小丫头打早就不停地忙活,绣出来的鸳鸯连鹌鹑都不如。却是明白了:小姑娘也思春了。否则怎么这么关心两位公子中不中举呢?比她还忐忑不安。

瑞瓶来喊自己赴宴时。舒玉只是稍微梳妆了下,就随着她出去了。一路走来,只见祠门前尊经阁上挂着灯,悬着彩子。到了后院,偌大的院子摆着一桌酒席。早有雇了的戏子一担担挑箱上戏台——好戏马上就开场了。

林如海点了一本戏,是梁灏八十岁中状元的故事。众人看这戏,再看着两个新晋贵人,这心里无不喜欢。后来戏文内唱到梁灏的学生却是十七八岁就中了状元,卫若兰才自嘲一句:“晚辈不如这学生聪颖,却是晚了整整十年。”

“这话可就不对啦!”孙师爷看昔日的同僚飞黄腾达,一面高兴,一面也嫉妒:自己年过甲子,也没有捞到一个进士出身。不免酸溜溜道:“自古大器晚成,想那沈相公的爷爷,也是四十多岁才捞到一个状元。卫小弟未免酸人。”

“二甲也不错了,入翰林院是没问题的。不过二位年纪不小了,这到了翰林未免寒苦,还是早些成亲吧!”林如涵得了沈倩暗地里的指示——将舒玉说给卫若兰——就道:“听说卫公子与老太太交好,可看得上我那大侄女?”

孙师爷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孙女配这才高八斗,人品难得的老弟。甚得他心。不但不帮忙推脱,反而还试图说服卫若兰。卫若兰心里像吃了蜜般甜滋滋的,正想应承下来,不料寒光一道射来:沈渭可不是个甘愿当空气的人!

喜梅正站在一旁伺候着,闻言也吃了一惊。递了个眼色给瑾儿,瑾儿立即进到厢房去,将林如涵的话传给舒玉。舒玉现在明白了:不仅是老太太,这沈倩也阻拦他们的交往。说句不靠谱的话:她嫁给沈渭,算是高嫁了。若是嫁给卫若兰,才是低嫁。而这沈倩终究与她没有感情,当然不愿意看侄女高嫁。比过了嫣玉去。然而,与她有感情的是沈渭。舒玉冷冷吩咐:将这话传给老太太去,看老人家怎么看法!

瑾儿连番跑了几次,先回禀了老太太。又说卫若兰支支吾吾的,既不答应,也不应承下来——碍着沈相公的面——如此就拖到了老太太前来。将三儿子训斥了一顿,连着三婶一块骂:“舒儿的婚事,是你们正经读书人该谈的事儿?!且不说这孩子于你三房半点瓜葛都没有,教导弟妹,服侍主母,她哪样做的不好?!不经我同意,草率说亲事,是要欺负你二哥在天之灵?!哎!我苦命的舒儿,自小没了父母…”

老太太掉下老泪,犹如重磅炸弹炸开。林如涵连忙跪下求罪,林如海也跟着跪下。连着,沈渭,卫若兰都接连跪下了。老太太这才收起眼泪。孙师爷是平一辈的长辈,看的事多,也心知肚明了:扬州地面看上舒玉的可不少,而卫若兰输在家世。就凭这一点,这亲事就难成了。不禁暗暗为老弟卫若兰叹息。

看这席面抹不开,孙师爷便起身告辞,去内屋看望孙女。

要说孙师爷是个大胆的:居然将女儿许配给臭名远扬的林二爷。打算的不过是林家老太太疼爱二儿子,不说如渊混个三品大员。靠着林老太太这个二品诰命夫人,混个四五品总是没问题的。何况小女儿本就有意。这才牵线成功。如今轮到给孙女牵线。不想她出落得比女儿还好,许配给进士老弟,的确是低就了。

唱戏才唱到一半。舒玉看着戏,正乐着。孙师爷便进来了,老者一身玄色衣袍。端的是仙风道骨,依稀可见当年青葱少年模样。舒玉连忙让座,又谄媚地挨着外公,拉着老人家的手。孙师爷宠爱女儿,如今看到孙女出落得与女儿越发的相像。不禁悲从中来,说着“若是你母亲在就好了”之类伤感的话。掉下几滴货真价实的老泪。舒玉努力想挤出几滴眼泪,不过看黛玉开始捂住眼睛,心想还是不要吓人了。

回忆一番后,舒玉问道:“卫公子是否找到了家人?”

孙师爷叹息道:“这老弟也是个苦命的。流落在外面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有点消息,说是卫大将军与他相像。不过到了京城,那地盘上的人都是狗眼看人低,哪里肯与他相交往。只将我这老弟当一般的账房先生看待了!卫老弟又不敢声张,唯恐是认错了人。如今他中了进士,再以后生的名帖去拜访。想必就不会吃闭门羹了!”

舒玉回道:“若是卫公子能认亲,固然是好的。不过外公,我的亲事,是老太太做主的。”其实这两位公子都对自己有意思,舒玉知道。所以总有脚踏两只船的狗血感觉。孙师爷看孙女执拗,不肯轻易与卫若兰结亲。就暂且将这事儿放下,祖孙两个又说了一番话。正气氛融融着,忽然听到外间有小厮进来通报。说是沈家派人来了。

“少爷,表小姐身体不好,老爷让您回去看看她。”

来报的沈家下人一身素服,显然沈渭的舅母还未入土,全家都在戴孝。沈渭一听这话,就要起身告辞了。林如海就让下人拿来寻常孝服给沈渭换上。再让人用马车送走。舒玉得到消息时手一抖,一杯茶差点滑下来。浅碧色的茶水溅出来不少,洛兰连忙拿帕子给舒玉擦了,心中却诽谤:这沈家的表妹,是个什么来头?!怎么此时将沈渭叫了回去。

“这事儿不要声张。”

舒玉觉得累了,也不管老太太派人来喊自己。就先去歇息了。

第二日天才亮,这沈家的马车又到了林府。马车上走下来一位袅袅佳人,水袖素白,眉眼弯弯。很是清秀可爱,几个丫鬟都看呆了。暗地里思忖:这回可算见到与大小姐能相比的人儿了。也不知这姑娘如何的来历,沈倩居然亲自出门迎接。又带着这姑娘见过了老太太,乐得老太太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皆是宫中出产的宝物。

之后,这姑娘就直奔梧桐轩。梧桐叶子没有,粘地的飞絮也无人打扫。姑娘让两个丫鬟提着裙子。踩着青石板走向竹林幽深处的闺房。这眼神,也不看春花,也不看飞絮。什么也不看。直到见到舒玉,这水灵灵的大眼才有了着落。不待舒玉问起来者何人,来者就自我介绍:沈家二小姐的女儿。沈渭正经的表妹。父亲就是江苏巡抚刘大人。闺名叫刘娉婷。舒玉挤不出一个笑,就问道:“无端天与娉婷?”

“不错,正是取自苏学士的“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之句。看来姐姐也是读过书的人,怪不得表哥夸赞你。”说完,刘娉婷笑了起来。花枝乱颤:“不过我刘家也是时代清贵的书香门第,论功名,我父亲可是前科状元呢!”

或许是早霞亮了些,舒玉看这刘表妹。不仅不像是母亲过世后的悲伤样子,反而面有红光。不淡定了,直接问你来干嘛。甩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变脸比翻书还快。刘娉婷愣了一下,舒玉已经从微风淡淡,变成了一副煞气逼人的脸色。只差说一句你滚我要睡觉。面子上撑不下去,刘表妹干脆抹开来说道:

“林姐姐。别人都羡慕我是个大家闺秀,可是不知道咱们养在深闺也有无限烦恼呢!比如我母亲病重,我夜夜为母亲忧心。食不下咽。多亏了沈哥哥来劝我吃东西,这才熬到了伤心过去。经此一场,我也明白了:无怪乎人家说:至亲至疏兄妹。”

舒玉囧:“应该是我记性不好:至亲至疏夫妻才是呀!”

娉婷笑:“沈表哥对我如此,也许…可以考虑。哎呀姐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取笑我?!我刚才还听三姑姑说,淮扬地面的大才子卫若兰对你有意,对不对?这话不早说嘛,省得表哥一天到晚赖在林家。与你的关系~说~不~清~楚。”

看看,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舒玉反而淡定了:总比发展到捉奸好。沈渭赖在林家的原因一向正大光明。舒玉可不认为:沈倩是刚刚才告诉这位小姐的。该是看出了昨晚撮合不成,就再出一计,让侄儿媳妇候选人来了。

曾几何时,王嬷嬷就打听清楚这沈家的人口关系了。刘娉婷的母亲是沈渭的三姑姑。自从十五年前嫁给了刘大人之后,很少回娘家。直到一年前病重,刘大人才让妻子回娘家养病。所以这刘娉婷,不过与沈渭相处了一年。听闻沈渭对她大感头疼:人家闺女平日被看护得太好了,遇见一个美男就纠缠不休。舒玉很想让卫若兰,冯紫英来。让这位小姐长长见识:什么叫做观赏性美男,什么叫做实用性美男!

不过眼下:“我看,这话该是奉劝你才是:出了热孝就搬回应天府去吧!再这么相处下去,坏了女儿家的名声。小心您嫁~不~出~去!”

“什么?!”刘娉婷拍案而起。终于挤出几滴眼泪:“姐姐在诅咒我?!我,我这是好心好意。没想到姐姐居然是如此无礼之人。这种伤天害理的话都说得出来。大家可听清楚了:是你们家的小姐辱骂我——老太太不仅是你的祖母——也是我的祖宗。我这就将你这个没有家法的腌渍儿的话告知老太太——你等着!”说完,女孩就要冲出去。舒玉目送她离开,一点也不着急:看着吧,这下沈渭到底是维护谁呢?

若是这位娉婷小姐,对不起江湖不见!

第34章 逼迫

从梧桐轩到后院不远。路旁的迎春花已经开了,但是花开得早未必是好事。方才瑞瓶来喊她,说老祖宗心情不好,她就知道这刘小姐的确有些本事的,或者可以说,刘小姐的确对沈渭上心的。舒玉其实不想与她为敌。到了祖母屋中。果然看到了啼哭的刘娉婷,祖母端庄坐在大堂之上。一声断喝传来:“还不跪下!”

“祖母!”舒玉软绵绵地唤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下:“事情您也知道了:是这位刘小姐言语无礼在前,孙女也是一时冲动罢。您要打要罚请便!”死猪不怕开水烫,能耐我何?老太太果然没办法了,看那边哭的惨烈。也要给刘大人一个面子,免不了数落舒玉一通,无非是骂她出言不逊之类的。一直数落到那刘娉婷止住了哭泣。舒玉以为这事可以完了,就让喜梅来搀扶,不过她还是想的太天真了。

互相行了礼,握了手。就算言和。刘娉婷以袖掩面,淡淡道:“老祖宗,怪不得外人常说,林家大小姐与卫公子是一对儿。敢情这脾气也相像:在您面前孝顺得不得了!”老太太吃了一惊,舒玉面面相觑,满屋子的下人都将眼光投向了这位小姐,还有丫鬟窃窃私语:老太太什么时候放出这种风声了?!

舒玉与老太太几乎同时问道:“你听谁说的?”

刘娉婷梨花带雨道:“但凡淮扬本地有点名声的人物都知道了:老太太半年前就开始牵线,将卫公子带入林府学习。其实是想要招赘入府…不过,这也是我等小女儿听到的闲言碎语,事情到底如何,却是林家的私事。”

“肯定是哪个疯言疯语的丫鬟放出了这等混账话!”老太太气急了,忽然咳嗽起来。舒玉连忙给老太太拍背部,老人家的呼吸就像一架风箱,呼哧有声。舒玉担心这个当儿老祖宗出事儿,就让瑞瓶送祖母回房。自己出门去恭送刘娉婷。一路上,几名丫鬟看着,这话也不能说的太明白。好在很快到了门口,舒玉笑靥如花道:“姐姐走好,妹妹就不送了。下次欢迎你和你表哥一块儿来做客,人多热闹嘛!”

“不了不了。既然林大小姐是待嫁之人,我们就不前来打扰了。”女孩的脸蛋稍稍扭曲,忽然凑到舒玉耳边,几乎是不可闻地淡淡说了一句:“你们林家的人,个个都是低三下四的野杂种。你们林家的小姐,个个都是不要脸的贱人!”

“这是连我的祖母一块儿骂了么?”舒玉斜睨着女孩,双眸凝碧,面若冰霜。骂她还不要紧,但是这话,可就把老祖宗与黛玉一起骂了!一个是最疼爱她的人,一个是与她关系最好的姐妹!以为她林舒玉是个**包子?!我呸:“那么,我祝刘大小姐出门撞鬼,从此不得见人。我再祝刘小姐四十岁嫁人,还是嫁给个鳏夫!”

“那我们走着瞧!”

“不送!”

目送红尘远去。舒玉的心里出奇的平静,召唤系统:“我积攒的任务奖励有几次了?”

【五次。可以执行高级的奖励回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