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这句话是出于真心,还是欺骗,她都觉得够了。

顾渊却自怀中将那哭得像花猫的脸庞捧起。

清俊的面容上仿佛写满痛苦却又携着宠溺。

他用满含柔情的眸光凝视她,而后轻语:“无论发生何事,臣都不会让公主受委屈。”

说罢此话,他竟俯身将薄唇印上她的朱唇。

怀中的温香软玉彻底的僵住。

惊慌失措的双眼甚至忘了闭上,偶尔擦过肌肤的密睫蝶瓣儿一样轻盈,让人心痒难耐。

终究还是抵御不住诱惑,就这么放纵了自己。

清寒无尽的顾大人就像落进了深渊里,从最初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结局,无论他如何挣扎,也只不过是越陷越深而已。

烛火不知在何时熄灭,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自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却逐渐清晰,笼在那窗前相拥的两个人身上,仿佛也觉得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竟变得柔和起来。

第44章 邀约

春光渐暖,冬日的阴霾慢慢褪去。

正如顾渊所说,自从林姬入宫以来,皇后和司徒氏就再没闲着。

所以他们暂时也就没有功夫搭理长乐,这于是给了长乐难得的一段安宁时光。

“繁花已盛,不可辜负,泛舟于湖,以慰春光。”长乐偎在顾渊的怀里,就着滑过窗棂的微阳,懒懒的念着手里的帖子。

自打冬日起就养成了这个习惯,说是怕寒,在他怀里才暖和,如今早已是开春,衫子都换了薄些的,她却还是喜欢赖在他的怀里。

顾渊倒也纵着她,还紧了紧双臂以免她从软榻上掉下去。

“皇后到底是什么意思?”帖子念完之后,长乐却不由的眉尖轻蹙:“难不成,她还想故技重施?”

“不应该呀,她如今对付婉妃尚且不及,怎么有功夫来招惹我?”

猜来猜去也没个结果,她将那帖子放下,有些为难道:“我本想推了的,可她却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说到此处,她诧然回头,看向身后的顾渊:“会是什么事呢?”

“身后的人将她披散的发丝捻了一撮,绕在指尖细细把玩,而后柔声道:“依臣所见,恐是皇后对付婉妃有些吃力,所以想拉拢公主。”

“呵!”长乐不禁迸出一声冷笑,心道她之前做了那样的事,如今还想来拉拢,当人是傻子不成?

顾渊却像是知道长乐的心思一样,接着道:“公主虽然知道刺杀之事是她所为,但表面上不动声色,她心里想是拿不准公主是否已知晓,如今或许是试探,也或许是想赌一把。”

在他简短的三两句间,皇后的心思似乎无处遁形。

“眼下还未到和皇后撕破脸皮的时候。”顾渊说着,又将环在她身上的手臂紧了紧:“公主可放心赴约,臣会想法子与公主偶遇。”

“什么法子?”上次春宴的事情还心有余悸,这一次可一定要先问个明白。

感觉到怀中的温香软玉因为紧张自己而变得有些僵硬,那一双秋眸里也透着担忧,顾渊不禁薄唇微弯,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的发丝,柔声道:“请公主放心,臣只是假装与婉妃游湖,想来在这百般芥蒂之人眼前,她不敢对公主如何。”

见他终于不对自己隐瞒,长乐心下颇有几分受用,脸上却露出不满的表情:“你与婉妃同去,就不怕本宫在她面前不小心同你举止亲近了,让她吃醋。”

瞧着她这说话的神情和语调,显然已经在吃醋的人是她自己。

出乎意料的是,顾渊竟握住了她的柔荑,微眯双眼倾身靠近,仿佛在歆享着属于她的气悉。

在她微诧的目光中,他道:“她不过只是一颗棋子而已,公主不必一再确认臣的心。”

长乐的心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说不清是因为两人过近的距离,还是因为又被他猜中了心思。

这让她想起那日的忽然表白,那么的意外、甜蜜而又充满忐忑。

那样的感觉很奇妙,想要再经历,所以常常不经意的试探,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俨然又恢复至原本的优雅与清冷。

长乐还是答应了皇后的邀请。

为了万无一失,这次她不光带了宫婢,还带了不少侍卫,浩浩荡荡的一行去的。

到了御花园中才知,外面已经是□□满园。

冬日残余的寒凉早已被拂面的暖风扫尽,再找不到一点踪迹。

春衫都显得有些厚了,只怕过些日子就要燥热起来。

湖面亦被馥郁的阳光照得波光粼粼,若能乘一叶扁舟,沏一壶清茶,与倾慕之人相对而饮,倒真是一幅不错的好光景。

长乐这样想着,脑子里都是那清俊之人低眉煮茶的场景,然而事实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她不得不收回心魂,看向湖面,才发现今日游湖并不是她想象的众嫔妃同游,原来皇后只邀请了她。

“怎么还有个男人?”身畔传来灼夏惊诧的声音。

长乐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停靠在湖边的扁舟上有一锦衣玉冠的男子立在船头。

“那是什么人?”浅冬也按捺不住,不安的说道。

长乐唇边泛起嘲讽的笑:“还能是什么人?长安城出了名的风流公子、纨绔子弟。”

“咦?”浅冬和灼夏互相对望一眼,露出诧然的表情。

长乐因多年远居封地,故而长安城的人认识得不多,可站在皇后身旁的那个人她却是知道的。

此人名司徒翎,封宣平候,是司徒氏嫡系的公子,锦绣堆里长大的,别的倒不擅长,唯独喜欢流连于秦楼楚馆之中。

关于他和那些所谓花魁娘子的风流韵事,甚至都被写进了戏本子里,还被宫里那些天真又寂寞的婢女传看。

眼下皇后让他来一同游湖,想来不是安的好心。

短暂的出神之际,皇后已经看到了长乐一行人,于是向她们招了招手。

长乐不动声色的至她面前见礼,却始终未正眼瞧那司徒翎。

皇后瞧见她身后乌泱泱的架势,似乎有些尴尬,于是扮作微诧道:“长公主怎的带了这么多人来?”

长乐端然不动的应道:“前些日子,本宫照着在封地习惯,身边总只带着两个婢女,也不带侍卫,后来有人劝本宫说这样太没有排场,恐失了大晋的脸面,本宫没有法子,这才把排场端着。”

见她并没有提起秋宴遇刺之事,皇后一直绷着的弦才似放松下来。

皇后于是满面笑容道:“长公主请放心,本宫今日请了宣平侯及左金吾卫将军司徒翎来作陪,即便有宵小之徒,忌惮着将军的威名想必也不敢造次。”

那司徒翎也十分配合的来向长乐行礼:“末将参见长公主殿下。”

长乐抬眸,这才将他打量了一眼。

只见此人生得剑眉星目,身形也十分高大,行动间带着股习武之人的利落与孔武。

这样的外貌很容易让人迷惑,难以将其和流连于花丛的纨绔子弟们联系到一起。

然而他看着长乐的目光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那目光过于直接,还带着挑逗的意味,显得很不安分。

长乐很不喜欢这样的目光,于是只冷冷的应了一声,便绕过他往湖边行去。

面对长公主毫不掩饰的冷待,司徒翎虽然怔了一瞬,但并没有就此作罢。

他转身看向正和皇后并肩而行的尊贵女子,唇边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后一了衣摆,跟了上去。

到了舟船上,皇后和司徒翎你一搭我一搭的配合着说话。

长乐端着茶盏偶尔应上几句,却始终心不在焉的张望远处的湖面。

这样的气氛实在太尴尬了,她一点儿也不擅长应付,他为什么还不来?

当司徒翎一脸得意的炫耀着自己身为将军的功勋时,长乐却撑着脑袋,心里有些埋怨顾渊。

下一刻,她的双眸却蓦地一亮。

司徒翎此时正讲到两年前自己在御前击退刺客的故事,见她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还以为自己终于让她提起了兴趣,于是前倾了身子,愈加激动的说道:“公主有所不知,当日那刺客…”

怎料面前的女子却忽然坐直了身子,对着他身后道:“哟,这不是婉妃吗?”

伴着一阵哗哗的划桨声,一艘扁舟不急不缓的靠近了他们的舟船。

皇后和司徒翎回过头去,看到婉妃正在舟船中向他们行礼,而她的身后则坐着那位清俊无双的男子,将一架七弦琴侧摆在身边,似乎打算等到了湖心再抚弄。

“婉妃好兴致啊。”皇后的语调中透着明显的不悦。

婉妃却端着恭敬道:“今日忽的就暖了,臣妾怕辜负了春光,这才邀顾大人一同泛舟抚琴,不想竟和皇后娘娘有缘了。”

对于婉妃刻意套近乎的说辞,皇后也不便发作,只能维持的着表面的礼节。

那司徒翎见了婉妃也连忙起身行礼,一双眼睛更立刻黏在了她的身上。

长乐无意间看到他这垂涎欲滴的样子,不禁可怜皇后,要谋划也没能找个可靠的棋子。

寒暄过后,婉妃提出要与他们并至一只舟船中同游赏琴。

皇后蹙着眉欲婉言推拒,却被长乐先一步道:“正好人多了热闹。”

“正是正是!”旁边同时传来了附和的声音。

长乐寻着声音又瞥了一眼司徒翎,果然见方才一直保持沉默的他,双眸登时精亮。

见此情形,长乐已预感将有好戏上演。

她正这样想着,眸光移至前方时,却撞上一双幽潭般的眼眸。

继而那始终优雅而清冷的男子,面容上竟浮现出笑意。

这一笑犹如阳光照进湖水,将融融春光漾在了水波清许之间。

长乐有一瞬的失神,片刻后却和着春光,在另外三人并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对他回以更加灿烂的一笑。

这样背着其他人偷偷相望,有种非比寻常的满足感。

就好像彼此之间默契的守护着一个共同的秘密。

那个秘密没有人知道,始终就只有他们两个而已。

周遭的一切都在一瞬间隐去,她竟生出一种错觉,今日他们果然是来游湖的。

只有他们俩人,长乐和子皙。

第45章 游湖

扁舟缓缓移动,在偌大的湖面上,宛若一片漂浮的树叶随风而行。

不一会儿,她们就来到了湖中央。

司徒翎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身为婉妃的林姬身上。

偏生婉妃又十分的给面子,睁着一双期盼的眼睛听他说那些所谓的英雄故事,到精彩时还配合的鼓掌叫好。

“司徒将军好勇猛!”

“那次真是太惊险了!”

女子娇柔的声音饱含感情的传来,让司徒翎仿佛飘到了云里,亦不时迸发出爽朗的笑声。

不得不承认,婉妃懂得适时的表达崇拜,满足那些不时膨胀的虚荣心,对付男人确实很有一套。

皇后则始终阴沉的脸坐在一旁,偶尔刻意的咳嗽一声,可那聊得尽兴的两人也只是收敛片刻,却又很快情不自禁的变得旁若无人。

看着眼前高谈阔论的司徒翎和小鸟依人的婉妃,长乐觉得就像看着两个武林高手在过招,从而始觉今日的游湖有些意思。

眼见着离正午近了,湖中央又没有垂柳遮蔽,被暖阳一蒸,竟觉得有些口渴。

长乐于是重又端起茶盏,却在未饮之际被那修长的指尖搭着皓腕轻阻。

她携着微诧抬头,看进一双幽潭般的眼眸。

此时的顾渊噙着浅笑,瞳眸是难得的温柔。

他凝视着长乐的秋眸道:“那一盏茶已经凉了,这是臣新沏的龙井,请长公主尝尝。”

说罢,他就从她手里接过茶盏,顺势将里面的茶倒进了一旁的湖水里,继而重新为她斟上他的茶。

原本的茶其实还冒着热气儿,长乐明白过来,他是在警惕着皇后给的饮食。

竟如此细心,这倒显得她自己太过大意了。

思及此,长乐不禁唇瓣微弯,接过他递来的茶盏,点了点头:“嗯。”

阳光投射在帷幔下垂着的琉璃珠上,随着阵阵轻晃,闪烁成星子般的辉光。

和煦的春风拂过面颊,偶尔摘落一两片桃红的花瓣,悄然撒在桌机上。

青烟缭绕于香炉,弥漫着怡人的气悉,琴声悠扬,在湖面上一圈圈漾开去。

长乐全部的注意都在那抚琴之人的身上,眼里既没有旁边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也没有始终黑着一张脸的皇后。

原本仿佛快要凝滞的时间忽然就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就这样也不知过去多久,皇后终于忍无可忍,让划船的太监掉头。

“时间过得真快。”到了岸边,长乐不紧不慢的起身,叹了这一句,继而侧过身子,拢袖对皇后道:“多谢皇后娘娘的款待。”

“正是,今日颇为尽兴呢。”婉妃也回过头来,附和着说了一句。

“二位何需如此客套?”皇后虽是这般应着,阴沉的面色则掩饰不及。

长乐对此只装作不知,移开目光准备上岸。

船停在水上难免有些摇晃,她才刚迈了一步,便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颠簸。

若是失了平衡掉进湖水里,那可就狼狈了。

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不知怎的就冒出这样的想法,长乐于是下意识的扶住船舷,准备稳住身子再继续前行。

正当她欲重新迈步时,一只手却伸到了她的面前。

长乐下意识的抬头,才发现原来是那司徒翎终于在最后一刻想起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在将婉妃扶上岸之后,又转过身来欲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