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韦明伦已经领舒曼走进一间宽敞明亮的教室,整个教室不过十来个学生,跟传统的音乐学院教学完全不一样。韦明伦给老师做了个手势,站到一群十几岁的孩子面前,笑容可掬地说:"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们非常喜欢的著名钢琴家舒曼老师,她即将来我们学校执教,大家欢迎!"说着带头鼓掌,孩子们也跟着热烈鼓起掌来,"哇,太好了!""呀,她是舒曼啊,好漂亮!""好年轻啊!""她真的来我们学校呀?"…孩子们一边鼓掌一边抑制不住兴奋的表情,以最诚挚的目光注视着舒曼。

舒曼已经很多年没有面对过掌声以及人群,显得很不适应,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她像是连笑都不会了,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孩子们的热情。韦明伦见好就收,因为这已经达到了他要的效果,把舒曼领出教室后跟她说道:"你都看到了吧,他们都盼着你来。"

舒曼刚好站在一个回廊上,目光又落在了庭院中的那尊铜像上,漆黑的眼眸瞬间蒙上泪影。

韦明伦没有说话,观察她的反应。

她穿了件黑色毛衣外套,下面配了条长长的格子薄呢裙,围巾刚好也是咖啡色格子的,虽然是很随意的装束,却仍掩盖不住她清冷的美丽。她的确是美丽的,长发零乱地在脑后绾了个髻,光洁的脸庞宛如一朵白莲,浑身有股仙气儿似的,纤尘不染。她目光眺望远处时,睫毛像两把小刷子似的忽上忽下,风吹动着她额角的碎发,迎风而立,站在她身边隐约有茉莉的香气。

这样一个女子,对于任何男人来说应该是没有多少抵抗力的。她绝对是值得男人粉身碎骨的那类女人。比如林然。

"好吧,我留下来试试。"她终于点了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尊铜像,好像是对铜像说话一样。

韦明伦才不管这么多,忙对舒曼伸出手,难掩激动之情:"舒老师,我代表我们全校师生欢迎你的加盟,欢迎!"

舒曼却完全无动于衷,依然望着林然的铜像,像是自言自语:"他一个人在这里,该有多冷,多寂寞,每天盯着大门口…我想陪他,不能陪伴在他的墓前,陪着他的铜像也是可以的。"

这,这个…韦明伦尴尬不已,悻悻地缩回手,他也望向那尊铜像,苦笑着摇摇头,转过脸对舒曼说:"我们去公寓看看吧。"

他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舒曼这才三步一回头地跟随着韦明伦走出庭院。

韦明伦给舒曼安排的住处虽然是跟仁爱医院隔街相望,但其实隔得很远,因为小区没在路边,车子开进去颇有些路程,似乎是个树林,非常幽静。小区就掩隐在树林中,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海棠晓月",面积不大,但是一看就是非常人能入住的高级公寓,戒备森严,里面的设施也很齐全,泳池、球场、葡萄架长廊,非常漂亮。

当然,既然是海棠晓月,肯定少不了海棠,错落的公寓楼群间种着很多海棠树,因为是秋天,跟樱花大道上的樱花树一样,海棠树的叶子都掉光了。不过这么大片的海棠树林,如果到了春天,必是花荫遍地,蜜蜂嗡嗡,站在露台上赏月看花,真是难得的胜景。

韦明伦领舒曼进了一栋小高层公寓,复式结构,三居室,装修非常奢华,一切生活设施齐备。

舒曼目瞪口呆,连连摆头:"不,不,我哪需要住这么好的地方,随便有间宿舍就可以了。"

"舒老师--"韦明伦笑容温和,彬彬有礼,"别忘了我们是林然钢琴国际学校!学生住的宿舍都是高级公寓楼,何况是你这样的大腕老师,如果让你住普通的宿舍,传出去会被同行笑话的。再说林希已经打了招呼,务必安排好你的生活,他是大老板呢,我们可不敢得罪…"

舒曼仍觉局促:"我一个人也不用住这么大的房子吧。"

"这没办法,房子有这么大嘛。每天学校都会派专车来接送你,还有保姆,待你搬过来后,会照顾你的起居…"

"韦先生!"舒曼叫道。

韦明伦举起手做投降状:"别,舒老师,你就依了吧,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能来我们学校,是我们的无上荣耀,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他笑了笑,耸肩道,"其实我们已经是很俭朴的了,去年我们请了个日本的钢琴老师来授课,还是临时的呢,安排的可是城东的别墅,委屈你住在这,我们已经很过意不去,因为林希特别交代过,说你不喜欢奢华,喜欢安静,而且特别低调…"

其实林希压根就没说过这话。韦明伦觉得自己撒谎的本事是越来越高明了。

但是舒曼却信以为真:"我确实…不喜欢张扬。"

"我能看出来!你放心,这里的保安措施非常严密,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你的私生活不被打搅。"

这话说得有点…舒曼倒笑了,她很少笑,一笑就有种隔世的恍惚:"我只是希望安静点就可以了。"

韦明伦也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打圆场:"不好意思,我这人很随性的,尤其在国外待的时间长,都不大习惯中文的咬文嚼字了,有时候说话不经大脑,你别见怪。"

"哪里啊,我觉得韦先生很有头脑。"舒曼不动声色。

"何以见得?"

舒曼看他一眼,微笑道:"你很善于利用外界的因素,比如刚才在孩子们面前,呵呵,您真是费心了。"

韦明伦暗惊,原来她都知道啊。好聪明的女人!可见她外表疏离冷漠,内心却是极其细腻敏感的,她是个很智慧的女人。韦明伦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虽然接触短短一个小时,他已经被她的气场折服,甚为欣赏地说:"看来我以后要学着诚实点了,尤其是对舒老师这样的大智之人。希望你别见怪,我是太想把你留下来了,之前又没跟你接触过,摸不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看来你也是个性情中人,哈哈哈…"韦明伦一下就放松了,大笑起来,"这就好说话了嘛,我就是个性情中人,其实最不喜欢拘礼,我觉得人与人最好都像朋友,比如我跟学生们,都处得像朋友,希望能跟舒老师…"

"那你就不要再叫我舒老师,就叫我的名字吧,这样自然些。"舒曼笑着说。韦明伦忙不迭地点头,换了种语气说话:"没错啊,我其实一直就想叫你的名字,又怕对你不敬,舒曼,我觉得你是个很可爱的人呢。"

舒曼显然被逗乐了:"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可爱,而且我又不是菩萨,你要那么敬我干什么?"

"哎哟喂,我原来还真是想把你当个菩萨供起来哩,全校师生必将顶礼膜拜,而且你看上去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不是菩萨,也是菩萨下凡。"韦明伦收起了一本正经,尽显幽默本色,开玩笑一套一套,逗得舒曼笑个不停,这是很难得的,舒曼已经记不起自己多久没这么开怀地大笑过啦。

两人聊了会儿,韦明伦邀舒曼吃晚饭,舒曼说跟哥哥约好了,韦明伦只得作罢,顺便说了句:"替我向舒隶问好。"

舒曼诧异:"你认识我哥哥?"

韦明伦又是耸耸肩:"舒曼,离城很小的,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怎么不认识?你哥哥跟林希经常在一起切磋刀子功夫,我又常跟林希混在一起,不认识才怪,只是我不太理解,他们谈论手术刀运用的时候,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舒曼说:"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大夫。"

虽然舒、林两家长辈断绝往来多年,但是孩子们一直有来往,大人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上辈人的恩怨没有必要延续到下一代,恩怨这个东西是最伤人的,这一点林仕延和舒伯萧难得地达成了默契。

清晨,舒曼被小棠的电话吵醒时,天已经大亮,酒店房间的窗帘缝隙间透出刺眼的白光,隐约听见窗外车水马龙的声音。

小棠在电话里显得很急:"你在哪呢?"

舒曼说:"我在离城,过来和韦先生见面。"

"你快点回来!小区已经在拆了,你的东西还没搬出来呢…"小棠一句话就把舒曼的瞌睡吓醒了,她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什么,已经在拆了?"

"是的,一大早推土机就开进了院子,各家各户都在忙着搬东西,政府已经出面了,说是暂时安顿到郊区的一个安居工程。我和我老公现在都在外地,一时没法赶回去,刚给葛雯打了电话,看她能不能帮忙去搬东西出来…"

舒曼首先想到的是林然的那架琴!她翻身下床,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狂奔出酒店。还好,赶上了最早的一趟火车。

一到桐城就下大雨。

舒曼没有带伞,差点晕倒在小区门口。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狭小的院子里堆满了家具、箱子、蛇皮袋和锅碗瓢盆,家家户户都在冒雨往楼下搬东西,老的少的,忙得不亦乐乎,而门口停着好几辆货车,走了一辆,马上又来一辆,显然都是在为住户搬家。

不是说不搬的吗?怎么一夜功夫就投降了呢?

"舒老师,你怎么还在这啊?"邻居马大婶抱着一床被褥刚下楼就跟舒曼撞了个正着,"快点把你的东西搬出来,房子要拆了,明天施工队就要进场了!政府出面了,帮我们大伙找了地方安置,是刚建的安居工程,楼层任选,谁先搬过去谁就抢到好的楼层…"快人快语的马大婶抱着被褥边走边冲院子里吆喝,"喂,有哪个男劳力去帮舒老师把东西搬下楼?"

众人各自忙着,都似没听见。突然,杂乱的货堆里伸出一个头,回道:"舒老师的东西已经搬出来了,她同学叫人搬的,大部分都拉走了,就只舒老师的琴还有几箱子书在这,说是待会儿再过来搬…"

琴!琴!舒曼四处张望,寻找她的琴,东西太多,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她艰难地在那些旧家具、旧电器间穿梭,衣服很快被雨淋透,手和脚也被铁钉刮伤,她也顾不上。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丢掉,就是那琴,比她的命还重要!那是林然给她留下的唯一的纪念,她和他的爱情,现在只剩这架琴,它是她今生仅有的高山流水的知音。

终于,她在一个大衣柜后面发现了那架琴。上面竟有被人踩过的泥泞的脚印,不知道谁家的高压锅和一坛子泡菜放在琴盖上,还有,一条小孩的脏兮兮的裤子搭在琴上。她尖叫着,将那些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林然一生爱整洁,惜琴如命,如何能忍受这样的玷污?

林然…她哭泣着,脱下风衣,就着雨水擦拭琴上的污垢。来来往往的人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在哭泣,都在各自忙着快点把东西搬下楼,装上车,好去新小区抢个好楼层。他们都有地方去。她呢,哪里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哪里都可以成为她的墓地。唯一伴着她的,只有这架琴。

雨越下越大。

院子里渐渐空旷起来。

只有少数几户还在搬仅剩的几样家具。

舒曼将钢琴擦拭得光亮似镜,坐到了琴边演奏,没有人再来打搅了,她可以好好地弹上一曲,献给自己吧。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许推土机从自己身上碾过去也说不定。

依然是那首《秋天奏鸣曲》。

此时此地,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更恰当的曲子。琴声伴随着风声和雨声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回旋,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渗透了雨意,湿湿冷冷的,那么的空茫无助,恍然奏出了尘世的味道。

有人在朝她走来!她没有转过头,余光看到一个打着雨伞的男人走向她,穿了件米色风衣,踩过满地的垃圾,一步步,站到了她身后。她确定身后站着一个人,可是她连回头看的力气都没有了,视线一片模糊,琴声戛然而止,她摇晃了几下,从琴凳上滑坐在地上。

恍惚中,感觉那个人站到了她面前。她想睁开眼睛,可很无力,虚弱得连呼吸都接不上。只觉那人俯下身,探她的鼻息还有脉搏…接着又拍她的脸,使劲摇她:"喂,你要死了吗?"

舒曼耷拉着头,没有反应。

"你真的要死了?"那人丢下伞,扶住她,语气中露出一丝惊慌。舒曼已经呼吸不上来了,努力抬起眼皮,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眼前一片模糊,"看清了吗?"那人的嘴角分明含着笑意。

"你…你是谁?"她虚弱地问。

"你命里的人。"那人双眼如暗夜寒星,目光森冷,冷得生了刺,直刺到人心底去。舒曼本能地打了个寒噤,半睁着眼睛看着他,模糊的视线中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是真的似曾相识,那眉眼,那目光,分明在哪里见过。在哪里见过呢?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她喘着气,挣扎着,努力搜索记忆:"我…我不认识你…"

他露齿一笑,一口整齐的白牙:"可我认识你,我是你命里的人!"那笑透着邪气,只有魔鬼才有这样的笑。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他凑近脸庞,眼中似燃着两簇幽暗的火苗,在阴暗里也似有火星飞溅开来,溅到她的脸上,"十三年了呢,我都惦记你十三年了。我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能耐让林然去死,别以为你活着就行,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活着给他陪葬,你觉得怎么样?你这么爱他,一定很乐意吧?"

她已经说不出话。最后看了他一眼,猝然歪在了他怀里。

第二乐章《秋天奏鸣曲》

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她才发出含糊不清的几个字节,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唇中颤抖而出的,

是什么声音。

但他听清了,是"林然"…

组曲一 粉墨登场

杜长风犯糊涂了,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女人。医生说,她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因长期得不到很好的治疗,病情已经无法控制,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心跳和呼吸。杜长风懊恼地想,还没开始呢,就结束了?

他在病房里走来走去,护士要他别抽烟,他当做耳边风。一脸雀斑的护士小姐很生气,警告道:"你再抽,我就叫保安来。"

"你脸上的小雀斑真可爱!"杜长风戏谑地瞅着她笑。

"神经病!"

"你怎么知道我是神经病?"

"你就是神经病!"护士气得摔门而去。

杜长风故意大声嚷:"喂,小姐,你怎么知道我是神经病?"

"我当然知道你是。"门外传来一个男人嘲弄的声音。

接着门被推开,韦明伦大步走进来,呵呵地笑。见他进来,杜长风一点也不意外:"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打电话跟我说你在这儿的吗?"韦明伦一屁股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诧异地打量着病床上睡着的舒曼,抬眼狠狠瞪着杜长风,"前天还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你把她怎么了?!"

"你管我呢!"杜长风不耐烦。

"Sam,你有点人性好不好,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劲才说服她留下来执教,你别给我搅黄了…"韦明伦盯着床上的舒曼很是惊讶,虽然她脸色苍白,可是五官精致玲珑,哪怕双眼紧闭,神态中竟有一种冰山雪莲般的冷光令人无法逼视,凌乱的长发堆在洁白的枕头上,仿佛枕了一头乌亮的云,更加衬出如雪的姿容。韦明伦不由感叹,"美人就是美人,病了都这么美。"

"怎么,你动心了?"杜长风继续吞云吐雾。

"呃,你不能对着病人抽烟!"

"我也是病人。"

"除了神经有病,你还有什么病啊?"

杜长风哧地笑出声:"我脑残。"

谢天谢地,他还知道他"脑残"。对于这样的"脑残"人,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韦明伦苦口婆心好言相劝:"Sam,算我求你了好不好,离演出真没几天了,你一次排练都没有参加过,这个样子,让其他人很有想法!"

没办法,谁让这位"脑残"一贯的作风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呢?谁也奈何他不得。因他一直拒绝露面,关于他的传闻也就越传越多,五花八门,无奇不有,而他本人根本不在乎。

最开始的说法是,他是个弱智天才,除了会拉琴,生活都不能自理;后来又说他是个阶下囚,犯下命案终身囚禁只能拉琴打发时间,结果一鸣惊人;也有说他是个精神病人,除了认得琴谱,爹娘都不认得;还有说他是个艾滋病晚期患者,为了纪念同患艾滋病已经去世的恋人,他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中用音乐记录下他们的爱情;有的甚至干脆说他早已不在人世,生前穷困潦倒默默无名,死后反倒名扬海外,而且一夜之间冒出十来个私生子,争相继承版税为他带来的巨额遗产…最近又有了新的说法,说大名鼎鼎的Sam Lin是个同性恋,目前和伴侣隐居在瑞士某山林之中,听说即将做变性手术…之所以说他隐居山林,是因为他最近的作品中总能听到很多大自然的声音,如流水声、鸟鸣声、风声、雨声等等,不由得让人猜测…

不过伟大的Sam Lin本人却懒得回应这些传闻,除了录制唱片,他成名之后从未在舞台公开亮过相,也不接受媒体访问,人们大多只能通过唱片认识他。但也仅仅是认识他的作品,关于他个人的事情,外界只大体知道他早年留学日本时,小提琴演奏就在国际上屡获大奖,毕业时他创作并演奏的一首曲子被好莱坞的一部电影选作了背景音乐,结果一举成名。其他如家世背景、目前的生活状态,包括他的真实姓名,除了最亲近的朋友,没人知道。

韦明伦当然是他最亲近的朋友,这家伙即便可以摆些架子,可也摆得离谱了些。韦明伦花大价钱从上海请来乐团,一大帮子人日夜排练,可这位爷连新闻发布会都没参加,发布会一开完就玩失踪,打他的电话,永远是关机。前天倒是在海棠晓月露了会儿脸,韦明伦正要抓他去排练,第二天就不见了人。

这会儿,他居然一点歉意都没有,仰着脸孔,眯着眼睛,一脸的漫不经心:"演出嘛,你去搞定就可以了。"

"是你演出!到时候在台上拉琴的是你!"韦明伦又气又恼,脸上愁云密布,"你不知道吧,昨天下午钢琴师也病倒了,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另外再物色一个,否则这次演出就真砸了,明天我去北京…"

"你是说姚靖?好端端的怎么病了?"谢天谢地,他还知道关心。韦明伦唉声叹气:"我哪知道怎么突然病了,说是腰肌劳损,得做理疗…"

"鬼话!我大前天都跟她在一起。"

"什么?你跟她在一起?"韦明伦差点跳起来,瞅见杜长风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下立即明白了几分,"说吧,是不是你得罪她了?拜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少添点麻烦。"

"这不能怪我,她约我去上海看时装周,我有事就没去,她总不会是为这点破事退出演出吧?"杜长风还强词夺理。

韦明伦差点晕过去:"你放人家的鸽子,她不生气才怪,就是陪她看个时装而已,有什么嘛。人家长得也还不错,又是国家级的钢琴师,美女主动投怀送抱,你摆什么臭架子!"

杜长风连连摇头:"太胖了,我瞅见她的腰身就倒胃口,再说我杜某铮铮铁骨,岂会为个演出出卖色相?"

"你,你的确是有色!"后面的字韦明伦省了,"可是Sam,都火烧眉毛了,你说一时半会的我上哪去找合适的钢琴师,北京那边的未必肯过来。"

杜长风沉吟着不说话,深黑如夜色的眼眸望向昏睡不醒的舒曼。他眉头微微蹙着,眉宇间微有一丝倦怠,目光是虚的,仿佛穿透了她,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雕塑似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你在这守着,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大摇大摆地往门口走。

"喂,你去哪里?"

"去散散心。"

"你回来!舒曼怎么办?"

"你看着办吧。"人已经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