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终于停了下来,“我以前总以为最大的麻烦是卫子夫,现在看来她十分会做人,又懂得隐忍,暂时倒不会对我怎么样,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平阳公主!”

握拳道,“不成,总躲着也不是办法!我得想法子让陛下去告诫她一下才是。”回头看看韩嫣,“平阳公主是陛下的姐姐,我可也是呢,虽然不是亲的,但是陛下小时候跟在我身后跑的时间可比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多多了!论亲厚,她恐怕还不及我!我问你,一般皇帝的姐妹都是凭什么手段邀宠讨好的?”

“啊?”韩嫣被她嚷嚷得思路有些混乱,反问道,“皇帝的姐妹,凭什么手段去讨好?这个嘛…好像是…”

“是送美人!哼,谁不会啊,我也会送,保证比她送的还好,不光送美女!我可还会别的呢。”

韩嫣擦擦汗,心有戚戚,“娘娘,你还会什么?”

陈娇不答,又开始满地乱转,一边转一边喃喃自语,“这算什么,这可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我本以为是要一直独居长门宫的,所以也没计划太多,没想到…看来是需要动动脑筋了。”

30

30、投其所好 ...

送礼,且要送厚礼,更甚者这厚礼不是金银珠玉,而是美女!目的只是为了巴结领导,进而获得一些特权优待。

这事情要是放在早几年,还在某人勤勤恳恳当小护士的时候,打死她也不能相信这会是自己要挖空心思去干的事儿。

不但不会想到是自己要去干的,说不定还会狠狠唾弃针砭一下,这都是些什么腐化堕落的行为啊,行贿受贿不说,还外带倒卖人口,一定要交纪检检查部门严肃处理才行。

结果,严酷的事实告诉陈娇,此一时彼一时,在什么立场说什么话,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在这个贵族和富人还可以大量蓄养家奴的时代,她只要别是硬去抢了哪一户殷实人家的女儿,而是通过正常渠道或买或挑几个美女送人,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做出来。

那些被送人的女子也未必就要算是命运凄惨可怜,只能算是她人生的一个过法。

于是,在克服了自己的心里道德障碍之后,陈娇真的就开始着手去置办这些事情。

到底以前在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刘彻喜欢什么类型的美女,陈娇还真是心里有数,比那些总要冒猜冒送的人要沾光不少。此君素好年轻鲜妍的娇嫩美女,最喜清纯温柔,不施脂粉也能依然妩媚动人者上佳,换句话说,就是喜欢小鸟依人,天生丽质,气质清纯的,另外身材一定要玲珑有致,最好还能有歌舞方面的一技之长。

陈娇在总结的时候先是被自己表弟的恶俗喜好寒了一下,然后又觉得自己实在不必大惊小怪,这应该也算挺正常的,估计大多数身居高位的男子都喜欢这个类型的美女才对,刘彻不过是比别人更有权利享受挑剔罢了。

那些不求外貌,只关注内在美的男人少得凤毛麟角,而且就算有,也怀疑是作秀成份居多。

总结好了之后就去找母亲馆陶长公主,让她帮忙按照这样的要求去挑数个年轻女子来,还没仔细描述完对这些女子都有什么样的要求呢,就被馆陶长公主一把抱进怀里,可怜的心肝女儿的哀叹了一通。

陈娇被她吓一跳,安慰解释了半天,发誓说自己早就对陛下死心了,他随便再有多少个女人都和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绝不会为此而有什么心里不痛快,伤痛欲绝之类的情绪产生,请母亲不必担心。

馆陶长公主叹道,“先皇还在的时候,你母亲我不也是三天两头的物色美女往宫中送吗?先皇他和我关系一直很好,除了我们两个是同一个娘的亲姐弟之外,我做事情很能讨他的欢心也是原因之一。我能不知道怎么去做这些事情吗?何须你来教?可是,可是到了陛下这里,我因为你的缘故就无论如何不能再这么做了啊!”

陈娇这才想起,说起给皇帝送女人,她母亲可比平阳公主入行早多了,应该更加的有实战经验。

顿时放心,“母亲,你尽管去做,我一点都不介意的。女儿我要是一直都躲在长门宫中,那可以不想这些事情,但是现在情形不同,陛下对我的态度有松动的意思,不仅答应我可以回家中探视,最近又同意我可以执翁主礼进宫,这翁主总是要出来见人的,我以前得罪的人多,要是陛下不多照拂着一些,我怕我在宫中寸步难行,别说宫中了,就是在长安城中不小心撞见了什么平阳公主之类的,那人家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馆陶长公主早就听女儿说了在宫中被平阳公主为难的事情,一直十分气愤,这是又再提起,还是忍不住怒道,“岂有此理!想当年,她跟在太后身边,对着我们母女毕恭毕敬的…”

陈娇连忙伸手去捂她母亲的嘴,在她耳边轻声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当年可不光是平阳和她母亲,就是彻儿不也得看您的脸色,那有什么用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人家皇帝,太后的,一个比一个大,您还是少提几句当年的威风吧,万一被人听去了就是大麻烦。”

馆陶长公主气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能不知道这个道理,还不是因为你的事情才提起的。你真的想好了,要…要我挑些女子送给陛下?”

“想好了,反正就算咱们不送,别人也会送,那就别谦让了。”

馆陶长公主点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这就去挑人,咱们家的声望现在也是每况愈下,再这样下去,也真是不行。”

馆陶长公主干这个选美女送人的活儿肯定是经验丰富,驾轻就熟的,陈娇十分信任,交代好之后就放心而去。

果然过了没两个月,馆陶长公主就传来消息,说她已经选了两个美人,借着一次饮宴之机,送给陛下了。这让陈娇对母亲的行动速度大为赞叹,钦佩了半天。

其实,馆陶长公主能这么快就把人送出去,也是运气好。刘彻自从接到汉军在河朔打败匈奴的消息后,就一直挺忙,先是将这一大喜讯公布于朝野,盛赞此仗汉军‘全甲兵而还’,卫青立有大功,下旨嘉奖,特册封其为长平侯,赏食邑3800户。

之后又和众朝臣拟定要在河套地区修筑朔方城,征募工匠前去修复秦时蒙恬所筑的边塞和沿河的防御工事,以作为日后进一步反击匈奴的边塞要卡。

前两日终于有了些空闲,想要放松一下,于是大宴群臣,接着再宴请众王公贵戚,正在热闹之际,就有姑母馆陶长公主借口助兴,献上两名美貌舞姬歌舞一番,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取悦陛下专门准备的。

刘彻最近心情大好,做什么都很有兴趣,看看姑母给准备的这两个女子还确实不错,很合自己的口味,自然就顺势笑纳了,心中还在暗自计较,姑姑做这些事果然在行,可惜前些年碍着有阿娇在宫中,她都不肯在这方面费心思讨好自己。

这就又想起了阿娇,顺便和馆陶长公主抱怨了两句,说道阿娇现在可真是够懒的,朕都下旨准许阿娇可以执翁主礼进宫见驾的,怎么一次都不见她来,上回好不容易来一次,还是好早前朕亲自派人去宣的,最近朕事情多,自然顾不上这些,她自己都想不起来的么?

馆陶长公主自然不能放过机会,连忙告诉刘彻,阿娇她可一直惦记着你呢,只不过就算是有陛下的那道旨意,她来宫中也委实不便。

陛下您也别怪阿娇矜持,总是拿着以前的架子不放,她确实是有苦衷的,你想啊,您不宣她,她冒然来了,万一您正忙着,她在宫中连个正经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而且按照礼仪,翁主进宫应该是先去拜见太后和皇后的,阿娇这身份还是有些尴尬,万一惹出什么误会事端就不好了。

所以她轻易不好自己来见驾的,不过她人虽不来,心意可不曾少,这两个舞姬就是她叮嘱姑姑我给你选的,陛下看着可还满意。

刘彻美人收都收下了,自然不好说不满意,而且刚才看着也确实是挺满意的,只不过听说这是阿娇送他的,心里那满意顿时被诧异盖过了。

要知道,谁送他美女都理所当然,哪怕是现在的皇后卫子夫亲自给他挑选的,刘彻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其实卫皇后在这方面非常的贤惠,雅量能容,刘彻在后宫放多少女人,爱宠着谁她都绝不多话,依旧温婉自若,更显得陈娇以前的作为刁蛮无礼。

没想到现在阿娇也愿意这么做了,按理说这是好事,只不过心中真的是诧异之情盖过了其它。

过了几日,刘彻为了大胜匈奴之事去城庙祭拜先祖,正好在长门宫停一停。

他现在进长门宫养成了习惯,也不让提前进去通报,自己就带着人溜达了进去,私心里是很喜欢此处的一派悠闲自如的气氛,觉得若是正儿八经的命人接驾,这番恬淡的景象就看不到了。

一进到上次看陈娇绣花的内室,就惊呆了,“阿娇,你这是做的什么?”

只见室内原先摆放着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收拾不见,一面墙上挂起了一幅能有十余尺高,二十尺宽的绢帛,满满的占据了一面墙,上面沟壑回寰,细细看是山脉,河流,道路,居民驻地,竟然是一幅无比大的地图。

北至匈奴控制下的大片地域;南到哀牢,南越国一带;西面更是标出了西域乌孙、康居、大月氏、安息的大片疆域,东临大海,气势十分恢宏。

陈娇正在指挥两个宫女做最后的缝边工作,不想刘彻又闯了进来,轻轻哎呦一声,“陛下你怎么来了,”下意识就想把他往出推,“我这个还没做好呢,你怎么就进来乱看!”

推了两下没推动,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此举十分的无礼,连忙讪讪的住手,好在刘彻一心在看墙上挂着的大图,也没多认真计较她的粗鲁举动。

细细看下来,才发现这只是一幅略图,大汉靠近长安的几个郡地形标注最为详细,偏远的地方就逐渐粗略,出了大汉的疆域就更加的简略,一大片地方就只圈出来标上乌孙,大月,匈奴,南越等字样,只是即便如此,看起来也是磅礴气派。

转头问道,“阿娇,你怎么想起来做这个?”

陈娇心想投你所好啊,不然我没事费这个劲干嘛。

31

31、物以稀为贵 ...

陈娇隐约记得,自己很早以前看过一部电视剧,名字已经记不太清,具体内容也没什么大印象了,单是记得里面有一个踌躇满志,一心要做一番大事业的臣子,在被朝廷中的一些权利倾轧事件牵连贬谪之后,就花费了年余的时间,潜心绘制了一幅十分详尽,又非常巨大的全境地图献给皇帝。

那个皇帝很年轻,胸怀大志,别说和刘彻还有些相似之处,看到地图之后,先是被大大震惊了一下,然后就是龙颜大悦,不是一般的龙颜大悦,而是真正的大喜过望,有人能够明白他心怀天下,开疆扩土的雄心,并送上了这么一份实用而又有气势的大礼,这不是心腹重臣又是什么!

于是心里充满了雄心壮志被激发出来的振奋,和发现了栋梁贤臣的喜悦!

陈娇当时就觉得这个臣子真是太有心机了,讨好皇帝能做到这般既让陛下龙颜大悦又大大抬高了自己的身价的双赢水平,这可真能算得上拍皇帝马屁的至高境界,令人叹为观止。

她在宫中受了平阳公主的恶气,回来后对韩嫣信誓旦旦的说她不能干坐着等人欺上头来,一再的退让只会引得人家更想来多踩她两脚,所以也得想想办法,卷起袖子,毅然加入陛下诸姐妹争权邀宠的行列。

当时在气头上,这些话说起来容易,决心也下得很痛快,连牛都吹出去了,扬言除了送美女这个大家都会的手段之外,她还会其它的呢!

等到静下来之后就烦心了,其实她陈娇数世都是草根劳碌命,一直都是个正儿八经的平民,唯一离权势中心最近的一世,就是这辈子了,可惜心思也从来没有用到正道上,徒然将绝大多数时间浪费在和刘彻那滔滔不绝的后宫大军争风吃醋上面。

如今就碰到了‘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尴尬局面,她现在最拿手的除了吃喝玩乐,大概也就是打针换药的小护士技能还记得最清楚了,这有什么用处啊!

削尖了脑袋和人比拼争做领导跟前的红人,这事儿陈娇可实在不拿手,要是有这种本事,她当初至于小护士混了那么久吗,以她的业务水平和积极努力的工作态度,早两年就该有机会升护士长了。

好在苦思了两日之后,忽然福至心灵,不知怎么着就想起可以仿效那位大臣给年轻又有雄心的皇帝送一副大地图。这个东西虽然坐起来麻烦,但是效果一定好。

没条件做得很精密,好在前一阵子,为着在各地置产,孙坷很是细心的给她搜罗了一堆各处郡县的地图,所以大概样子还是搞得出来的,反正象征意义大过实际用途,刘彻也不可能就将她一个冷宫女子做出来的东西当做正经的军事地图用。

在抄袭了不知是哪位天才编剧同志想出来的妙招之后(注,也可能是历史上真有这么个大臣干过此事),表弟果然也龙颜大悦了,看了半天,睁大眼睛,脸上满是兴奋之情,回头道,“阿娇你可真是有意思,怎么想起来做这个了?”

陈娇自然要顺便表表忠君爱国之心,“前些日,和陛下在宫中一起听说了卫将军大败匈奴之后,我就心中感慨,陛下正在年轻鼎盛之期就能有此奇功,那日后的功绩必然不可限量。我就想着把我们大汉的疆域做一幅大图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刘彻笑,“你这疆域划得大了点吧,怎么匈奴,大月都在上面。”

陈娇道,“这大图是我命人先用数块上好厚实的绢帛拼成一张大的,在上面描绘出样子,再由十余名巧手宫女精工细作,绣上去的,做起来十分耗时费力,所以干脆一次把地方都描绘齐全了,省得日后陛下开疆扩土之后,我还得重新命人去做。”

这话可实在是说到了陛下的心坎上,刘彻笑得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顿时将这几年身上越来越重的帝王威慑之气去了不少,看起来都有了几分少年时的率真模样。

“阿娇,你连这个都要偷懒!”

陈娇抿抿嘴,顺便欣赏了一下如今已经很难见到的陛下傻笑图,暗道,看你笑得眼睛都看不见,就知道我这个懒偷得有多合你心意了。

正在想着怎么找个借口,顺势就把这图送给刘彻,却听刘彻道,“这个也是绣出来的啊,确实是要费不少功夫。不过,阿娇,朕上次来看到你自己绣的那个百花还有小鸟什么的,你怎么就送给阿嫣了?你要缺东西送人就告诉朕啊,那么件好东西竟然随随便便就送掉了!”

陈娇讶异,“啊?我是送给韩王孙了,不过陛下你怎么知道的?”

刘彻扁扁嘴,“前些日和阿嫣去上林苑狩猎,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他系在腰间的,开头他还不肯说呢,后来朕说在你这里见过,他才承认。”

“这个…”陈娇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她送旁人东西应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不过韩嫣到底是个年轻男子,她无缘无故的送人家一件可以贴身系在腰上的东西,很容易引人猜忌误会,看刘彻这口气好像也不是很乐意,但也没有特别怪罪的意思,一时搞不清他的态度,不知该怎么回答才是。

刘彻接着道,“平阳公主在宫中为难过你?”

“是啊。”这是事实,陈娇也不必去替平阳公主遮掩,立刻老实承认。

“阿嫣说他正好碰见,就劝走公主,帮你解了围,所以你送他那幅百花图以示感激。”

陈娇松口气,暗自将韩嫣从头到脚夸了一遍,真是聪明的乖孩子啊,解释了为什么身上有她的东西不说,还顺便告了平阳公主一状。

“真是的,阿娇的好东西,连朕都还没有给呢,倒先让他得去了,就算他帮你忙,你也不用送那个给他啊,随便找点明珠黄金的他都喜欢。”

陈娇微笑,心说我的好东西自然是要先给韩嫣的,“韩王孙那时真是帮了我大忙,我是从心底里感激的,不然我处境尴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特意不愿送那些平常的珠玉锦帛,想要送他一样能表示心意之物。陛下要是不嫌弃,那我把这幅大地图做好后献给陛下吧,这个可比他那个大多了。”

陛下确实是不嫌弃,只是想想心里还是有些不平衡,“那幅可是阿娇自己动手绣的,你不是说费了快有一年的功夫吗,要不然,朕帮你要回来吧,你不用管了,朕另外赏给阿嫣些东西做补偿好了。”

“唉,那怎么行,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要回来,要被人笑话的。”没想到陛下也有小气的时候,不过这话说得挺有自家人的口吻,听着还算顺耳。

“那等这地图做好了,阿娇你就自己来宫中一趟吧,别总是等着朕派人来接你,朕有时事情多顾不上。你不用担心,平阳那边,朕会说说她的,让她不要这么霸道。”

“呀?平阳公主是陛下的姐姐,陛下要是为难就不要去说她了,我反正也去不了宫中几次,不见得回回都能碰上,就算遇到了,躲着她些就是。”陈娇窃喜,不过嘴上谦让一下总是要的。

刘彻自然不能同意,笑道,“平阳是有些过份,连阿嫣都看不过去了,要帮你敷衍她一下,朕怎么说也不能比阿嫣差啊。”

刘彻再坐一会儿也就走了,陈娇这边命人继续赶工,争取能够趁热打铁,趁着刘彻的新鲜劲儿没过,赶紧把地图给他送进宫去。

看来还是物以稀为贵,人人都送美女就不稀罕了,表弟对她送的舞姬连提都没提,对着大地图可是开心了老半天。东西还没收到,就立刻答应帮她解决一个大大的麻烦,相信有了刘彻的警告,平阳公主日后就不敢明目张胆的为难她了。

想想又有些心疼,早知送礼贵在精,那就应该省掉头一样,买那两个美貌舞姬可是花了母亲一大笔钱呢。

平阳公主这个大隐患暂时解决之后,陈娇心中轻松,又开始悠闲起来。她毕竟离后宫朝堂都还很远,又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倒霉样子,碍不着大家什么事,除了要小心以前得罪过的人,其它会受到的敌视威胁都很有限,不用过于紧张。

再过数日就是大将军卫青回朝的日子,这次和上回一样,刘彻仍是命他带着队伍从雍门进城,穿过京中最为繁华的东西两市中的主要街道,让长安百姓都能够见识一下大汉将士的雄风英姿,然后再去未央宫见陛下和文武百官。

陈娇闻讯心喜,诚邀韩嫣和自己一同在酒肆楼上看看大军回朝的热闹。无奈韩嫣对她这个建议没有任何兴趣,声称自己怕吵,还是不去了,请娘娘自便吧,只是别又当街对着人家吹竹哨就好。

陈娇秉承着同性相斥的道理,自认为比较能够理解韩嫣的心情,因此也不勉强,他既然不想看热闹,那就自己带着芙琴,芙楠去吧,机会难得,混在人群中喊上几声也是很爽快的。

32

32、王太后 ...

没有勾心斗角经验和天赋的人很快就发现自己疏忽大意,轻松得太早,漏算了如今天下就算是刘彻最大,但也还没到那般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态势,自然还有他也要顾忌的人——他的亲娘王太后。

陛下现在对陈娇的事情挺上心的,答应过的一般都不会拖延,没几日就趁着平阳公主进宫的机会,好好说了她几句,让她有些公主的气派风度,别要总是无缘无故的去和已经被废的前皇后过不去。

不过刘彻到底是个男人,在这些女人关系的事情上,粗心些在所难免,他觉得自己说说平阳,要她大方一点,别再多为难已经失势的阿娇,这事情就算解决了。

而平阳公主却万万没有想到弟弟会专程为了这么个已经什么都不是的女人来责备自己,真是气冲斗牛,窝火无比,不敢多和刘彻计较,干脆绕弯将状告到自己的母亲王太后那里,请她老人家给自己做主,自己是公主,陈娇却已经不再是皇后,凭什么还要她处处都让着那个以前的悍妇!

刘彻这弟弟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以前他们在阿娇那里受的气还少吗?怎么这么没出息,明明都已经下决心废掉她了,却还要受她影响,隔三岔五的把她弄进宫来不说,竟然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帮她来教训亲姐姐!

况且平阳公主自思那日在宫中教训阿娇的话都是正理,阿娇不小心悔过,还要找机会向陛下告状,这成什么话!既然陛下心软,总要念着以前那点情意就对她一再忍让,那还是请母后出面拿出太后的威严来主持公道吧,不然这后宫中岂不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刘彻年幼时,其母王太后是他帝王之路上的坚强后盾,她周旋于皇后阿娇、馆陶长公主刘嫖和太皇太后窦氏之间,委曲求全,一路谨小慎微,不断为自己的儿子扫平前路的障碍。

直到建元六年太皇太后窦氏驾崩,皇后陈阿娇和大长公主刘嫖也就此失势。精明干练的王太后才彻底摆脱了束缚,效法她的婆婆窦氏干预朝政,扶持其弟田蚡坐拥丞相之位,数年间权倾朝野。

所以王太后现在不论是在朝中还是在后宫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情,一般刘彻也是不能反驳的。

听了女儿平阳公主告的状,王太后也是惊讶,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自己女儿还能在阿娇那里受委屈,这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当即派人去长门将陈氏叫到长乐宫来,要给女儿出出气。

陈娇头天去看了卫青率大军回朝的热闹,随着满街喜悦欢庆的百姓欢呼热闹了一通,晚上就去馆陶长公主府上探望母亲。

母亲的小情人董偃身体终于是好了一些,不用再卧床,可以出来走走,就也陪着公主出来见阿娇,陈娇当他自家人的,从不见外,看他病情好转,十分高兴,笑道,“谢天谢地,你可终于是病好,你要是再不好,母亲大人可就要担心得病倒了。”

董偃有些不好意思,“劳娘娘费心,我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小毛病,精神不济,所以前一阵不太出来见人。”

陈娇看看他,大概是卧床太久,不见阳光,所以肤色有些青白,人也很显消瘦,觉着还是一副病弱小美男模样,摇头叹气,“你把心胸放开阔些,心情好了,自然什么毛病都没有,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用太放在心上,自己的身体才最重要。”

陈娇其实很想多劝劝他,生命诚可贵,能得到陛下的喜爱赏识自然是风光体面,不过没有了也实在不必为此就一蹶不振,旁人的闲言碎语不要去多理会也就是了,自己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

可惜这位到底是母亲的情人,她不好太热情,话只能说这么多,再往深里就不好细谈了,只盼董偃能够自己想开。

董偃闻言微微苦笑,“我知道了。”

馆陶长公主因小情人身体终于好了起来,心情十分不错,晚上留下女儿家宴。

陈娇明白母亲现在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心中除了小情人董偃就是操心自己,其它权势之争她已不再多想。于是就尽量说点轻松话,让他二人都高兴高兴。

第二日回来长门宫,衣服还没换,就有王太后派人来让她立刻跟着去长乐宫见太后。

陈娇先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惴惴不安的去了,等到了长乐宫,被人带进去拜见太后,见到了坐在太后身边,一脸趾高气昂神色的平阳公主,立时就反应过来,自己母亲把自己这个女儿当宝儿,人家母亲自然也不会委屈了自家女儿。

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参见,“见过太后。”

只听太后缓缓开口道,“阿娇,你现在早已经不是皇后了,没有封号品级,怎么见了公主也不知拜见的?”

王太后自从阿娇被废,迁谪长门宫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她,本也不打算再见她了的,今日为着女儿的恳求再把人找来纯属意外。

陈娇当年自恃窦太后的宠爱,对她这个婆婆一直都是态度平平,有时反而要她倒过来来看馆陶长公主和阿娇的脸色,所以王太后对阿娇没有什么好感,隐隐还有一丝厌恶。那时儿子刘彻最后终于决定废了阿娇的皇后之位,王太后乐见其成,没有丝毫干预。

这时看看面前这个垂首低眉,老实行礼的女子,心里稍有些感慨,不过肯定是不用对她再客气的,其实窦太后故世后的几年,王太后就不再对阿娇客气了,阿娇那会也有感觉,当时碍于靠山不再,刘彻也越来越烦她,不可能帮着她说话,因此一直尽量对太后避而不见。

此时更是尴尬,不过知道要是光对着平阳公主,自己还有可能强硬一下,对着太后,那是万万不敢顶撞的,只得隐忍着对平阳公主又见了一礼,“见过公主。”

平阳公主冷哼一声,“这可不敢当呢,陈氏啊,莫要今天勉强向我施了礼,心里其实还要气不愤,转头又去陛下跟前搬弄一番,说我的不是,我和陛下姐弟一场,一直情意甚好,要是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在背后挑拨了,那本公主可要伤心死的。”

陈娇微微抬头,只见太后沉着脸看过来,心里一凛,低声道,“公主误会了,我怎么敢做这种事,况且陛下英明,公主尽可放心,公主和他姐弟情深,陛下自然心里有数,不会轻易就被人挑拨了去的。”

平阳公主道,“这可难说得很,陛下他一时被人说得心软,偏听偏信了也是有可能的。”

陈娇暗恨,谁心软刘彻也不会心软啊?睁着眼睛说瞎话!又不能和她吵,只好道,“公主真的想多了。”

王太后不欲女儿和阿娇多吵,觉得此举自跌身份,且没什么用处。摆手道,“平阳,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这样吧,我来做个主,阿娇你好好向公主赔个罪,下次别要再这么无礼顶撞,看在馆陶长公主的面子上,平阳就别多计较了。”

一边说着,一边看看眼前的阿娇,王太后其实心里有点吃惊,当年她就很看不上阿娇张扬跋扈的个性,认为那绝对就是被窦太皇太后和馆陶长公主给宠坏了,根本没有母仪天下的胸怀和气度。

按照王太后的猜测,以阿娇那样的性情,被儿子废了之后,就算不发疯,估计也得以泪洗面,郁郁终日,比发疯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现在看来,阿娇可和她想象中的样子差太多了,乌黑如云的头发挽成一个最简单的坠马髻发式,簪着花鈿,一袭及地深衣,就再无其它装饰,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十分素雅,这些都算了,以她现在的身份,穿戴打扮确实是不宜再像以前般富贵华丽。

最让太后吃惊的是阿娇的气色模样,简单说就是她那张脸,乍一看也是不施脂粉的素淡,但就是看着很舒服,仔细瞅瞅就会发现这张脸上神色温和,肌肤细腻光滑,白里透红,双唇粉润,明媚的大眼睛中没有一丝黯淡灰涩,失意痛心的神色,反而很有神采,莹然动人。

腰身也很细溜挺拔,苗条的身材,细柔灵动更胜往昔。

这哪里像是个年过三十,且还被人休弃的女子啊!自己女儿平阳公主,和她差不多年纪,兼且养尊处优,得意风光,也没有她显得年轻娇嫩,难怪儿子现在还肯为了这个前皇后去开罪自己的姐姐。

王太后自然不知陈娇现在什么都不干,每天最大的事业就是保养,保养,再保养。

身材好是每天踢球,踢毽子,踢出来的;脸色好是好吃,好喝,好睡,沐浴,按摩,古方养身,保养出来的;神色温和,那是每日吃喝玩乐,不事劳作,心情舒畅的必然结果;至于服饰淡雅,那就只能说是懒出来的了,不高兴梳复杂的头发,穿繁琐的衣物,一切以简洁舒适为主,她又十分有钱会搭配,衣料一定选最好的,颜色花饰也没有旁人那么多讲究,什么深色为贵,春青夏朱的,看着好看顺眼就行,所以就搞出了王太后现在眼中的这个形象。

陈娇也不知王太后正对着她心里小有点吃惊,暗道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别的女人进冷宫必然万念俱灰,活不长久的,而你竟然能够进冷宫而心气不倒,犹有余力把自己装扮成这个样子,还能引诱得皇帝对你余情未了,这可实在是不简单啊!

这种既有家世背景,还有心思手腕,经历过世事起伏的女人,心思必定不同一般,要是儿子忍不住,再把她弄进宫来,只怕后宫中会起风波,倒要抽空提醒儿子一下才好,美女有的是,这个虽然现在看着也不错,但到底年纪大了些,不要也罢。

最好就是老老实实把她拘在长门宫中,不要再让出来了。

太后心里慢慢转着念头,平阳公主则在一旁得意洋洋的等着阿娇向她赔罪,看阿娇半晌不动,忍不住出声催促,“怎么,连母后都发话了,阿娇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地方?”

陈娇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惜不愿意也没她多说的份,咬咬牙,先在心里将平阳公主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丑八怪,母夜叉,蠢驴,白痴的,把能想到的难听话都过了一遍,暂时得到了一个心理上的平衡,这才转向平阳公主,低声道,“上次是我不对,在这里向公主赔礼了,公主你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保证下回一定会对公主恭恭敬敬,再不无礼顶撞。”

平阳公主就是为了要出口气的,得了这个结果就算满意,她也不想闹得太大,不然弟弟刘彻面上就下不来了,点点头,“算了吧,看姑姑的面子,我就不和你多计较了。你日后在长门宫中不出来便罢,要是出来,那自己还是要注意着些才好。”

33

33、眼泪的魅力 ...

陈娇这两年自在惯了,除了偶尔要敷衍一下刘彻,其它没有什么人能来直接管着她,而敷衍表弟的事情,每回她都有充足的心里准备,没有什么特别难受,不像这次,昨晚才在母亲那里安慰她和董偃要放开些,早上一回自己的地方,就忽然被拉进宫中硬逼着给人赔罪,没有一点心里准备。

所以陈娇心中的郁闷程度可想而知。

在长乐宫中的时候,心知自己绝对得罪不起太后,硬是忍住了,没敢露出丝毫的不满怨气,低眉顺眼的给人赔不是。

回来长门宫之后,心里的火气实在是淤积得不行了,命人立时开赛踢球,在球场上横冲直撞,勇猛无比的将芙琴领着的那一队踢得大败亏输(当然了,也有可能是那组人看她脸色吓人,所以谁都不敢和她争抢),身上撞青了两处,出了一身透汗,这才觉得胸口堵着的闷气松快了一点。

芙琴,芙楠还有几个近身的宫女,内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谁都不敢惹她,任她横冲直撞的折腾出气。

运动使人快乐,那么不高兴的时候运动会怎么样呢,陈娇得出的结论是火气稍减与恢复理智。效果也算不错了。

于是泡在热水里让芙楠给揉揉肩头和小腿,累得筋疲力尽之余,心情慢慢平和下来,暗道自己这两年环境优渥,过得太舒适,可真是连挨骂受委屈的本事都退化了。

想当年,自己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上学的时候要不停的去打工,自己挣钱贴补生活费,碰到好东家还算了,碰到那些刻薄的,工资一直扣着不发,非得等到合同期结束才给,这期间态度恶劣,颐指气使,把打工的小姑娘当自己家佣人使唤,别人有忍不下去的,干脆不要工资,直接拍桌子走人,自己舍不得,还不是得忍着。

再想当年,自己刚毕业,进了医院,运气不怎么好,科室里氛围很差,领导带头,都欺负新人,有什么脏活累活都推给自己,自己为着每月的房租水电,伙食费还不是要任劳任怨,埋头苦干。

还有最过分的一次,自己的领导得罪了一个很难缠的住院病人,不知是言语得罪的,还是治疗方案被人家质疑出了问题,当时想也不想,直接就把自己推出去顶缸,难缠的病人家属更加的难缠,围着自己这顿臭骂,差点要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