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刘彻看她一眼,口气有点无奈,“你跟朕什么时候也要这样遮遮掩掩的了,朕又不会笑话你。”

“唉,我…没有…”陈娇有口说不清,主要也是不敢多说什么,硬着头皮装傻。

本就够尴尬的了,不小心一回头,发现韩嫣听了刘彻的话后正在用他那双十分漂亮的眼睛瞪过来。恐怕也是误会了什么。自己往日里都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保证对陛下再没多余的心思,这一来好像自己故意在他面前说谎了,他肯定不会高兴。

陈娇心里叫苦,这是怎么说的,自己日日谨慎,从来都不太出差错的,今天怎么竟然被母亲给算计到了。

49被打扰了

馆陶长公主在听说了陛下曾想带着阿娇一起去上林苑住上些时日,但却被她婉拒了的事情后就留上了心。

这也实在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论身份贵贱,做母亲的,为了儿女,总是会劳心费力,不辞辛苦的,馆陶长公主虽然贵为公主也是不能免俗,和普通人家的母亲一样,什么事都要替女儿去操心。

馆陶长公主想着既然阿娇性子太过倔强傲气,明明心里还是惦着陛下,却要硬撑着面子不肯表现出来,人家都有意示好了,她还矜持着不肯屈就,这可怎么成。

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刘彻谁也不需要仰仗,天下独他最大,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来哄着阿娇了,能做到如今这个份儿上就已经算是万分客气,非常顾念旧情。

正如阿娇所说,他的后宫中美女如云,难得陛下还能念着阿娇几分,这机会稍纵即逝,以阿娇现在的年纪来看,要是这次的机会因为她面子上下不来而被放过了,那以后再想恢复和刘彻的关系只怕就要千难万难。

仔细思忖了一番,毅然决定既然女儿不肯主动,那就由她这个做母亲的来辛苦一下,筹划筹划,推她一把吧。

于是就有了阿娇匆匆赶来母亲在长安城外的别苑,却发现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人倒是大摇大摆的来做客了的情况。

馆陶长公主给他们准备得很好,酒宴丰盛不说,侍从也临时又派过来了一批,都是长公主府中的熟练人手,甚至乐师舞姬也派了十余个过来。不过那些舞姬明显是仔细筛选过的,统一的容貌平平,舞技娴熟。

阿娇很省事,只管专心招待表弟就好了。

她稍微想一下也就明白了母亲的苦心,明白归明白,感动那也是十分之感动,但就是不能让事情顺着馆陶长公主的意思来发展。

一定要把这次和陛下在宫外暧昧的相聚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姐弟会面才行,万万不可以让刘彻认为她这是在欲擒故纵,欲迎还拒的使手段邀宠。

不然看表弟这架势,搞不好真的会看在最近和她关系还算融洽的份上,愿意勉为其难的吃了自己这棵已经送到了人家嘴边的老草,吃完之后恐怕还要认为是十分给她面子的事情,这可是要气死人的。

要怎么样才能把空气里这点暧昧的气氛消除掉呢?

陈娇把表弟恭迎进去,请到上座,命人摆上丰富精美的酒菜蔬果后,就开始开动脑筋想办法。可惜直到乐师歌舞姬们也都全部到位,能弹的弹,能唱的唱,能跳的都跳起来时,她还没有想出办法来。

瞅瞅在一旁端坐相陪着的韩嫣,递个眼色过去,想让他帮帮忙,韩嫣板着个俊脸没有反应,也不知道领悟了她的意思没有。

陈娇正在着急,忽听韩嫣那边终于开口了,“窦太主这处别苑当真不错,修缮得十分精美,外面也十分开阔,一路走来景色甚好,这酒宴也很细致,菜色都不是别处能常见到的。”

刘彻笑微微的在呷酒,“说得没错,姑姑向来是最会享受的了,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才行。”

韩嫣笑笑,“那倒是。”接着又赞道,“窦太主这里的歌舞也很好,这些乐师舞姬一个个的都技艺娴熟,音律流畅,舞姿柔美…”

陈娇看看他,心道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只得也跟着谦虚道,“韩大人太过夸奖了,母亲既然准备招待陛下,那自然一切都要挑最好的来准备,不然岂不是就要怠慢了陛下?陛下平日能享用的,比我们这里不知强了多少,我们只盼陛下不要太嫌弃就十分满意了。”

刘彻道,“阿娇你也不用太谦了,姑姑和你可都是少有的会享受之人。”笑道,“特别是阿娇你,朕有时去了你那里都舒服得不想走了。”

转过头去又对韩嫣道,“这些个歌舞不算什么,阿娇那里还有更加有意思的,也亏得她能把长门宫中那些内侍宫女们都训练得个个能歌善舞,而且编排出来的曲目还分外的新鲜有趣,比姑姑准备的这些有意思多了。”

韩嫣侧头想想,“能让陛下说好,那肯定是不一般的,我记得在有一次在宫中看过一场江都王带来的舞姬歌舞,也很不一样,不知…”

陈娇听他和刘彻废话连篇,仿佛是有些拖延时间的意思,到底也没明白他要干什么。便抽空起身叫过芙楠,压低了嗓子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待得芙楠脸色古怪的退下去后,她就又使劲递眼色给韩嫣,嘴角向外面努一努,那意思是让他找个借口到外面去。暗道自己实在抽不开身,就让芙楠传个话给他吧。

韩嫣先是不理她,过了一会儿起身笑道,“陛下慢用,我去外面看看,咱们骑马快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一队人,这会儿应该也到了。”

刘彻点头,以为他是有意避开。不想韩嫣出去不一会儿就又转了回来,微皱起眉头,“陛下,刚才有内侍来禀报,说长平候一大早就到了上林苑,正在等着陛下召见呢。”

刘彻一愣,“卫仲卿来了,朕是让他这几日来一趟的,怎么这般巧,偏偏就今日来了?”

韩嫣道,“也许是有什么事情呢,或者是长平候想着既然是陛下召见,就不敢耽搁,所以尽早来了。”

刘彻看看阿娇,心里有点为难,他肯定是不好把卫青也叫到馆陶长公主的别苑里来的。

可是卫青如今也要算是他的重臣,刘彻这些日一直在和卫青商议着操练骑兵之事,匈奴人虽然大败了一场,但是远远没有被打老实,最近一直有小股兵丁不停的来骚扰河朔地方,刘彻正筹划着让卫青训练一只骑兵,待到粮草军械都准备妥当就大举出击,誓要将匈奴的左右贤王彻底击垮。

这是最近最重要的一件事,刘彻十分看重,因此没有把卫青叫来商议却又不见,让他干等上一天的道理。而让他看到自己正在和前皇后幽会好像也不太合适。

正在犹豫着该怎么办,韩嫣又适时的推了他一把,“长平候最近一直在忙于军中操练骑兵之事,今日来只怕是有些军机要务,陛下要不然还是回去见见吧。”

刘彻嗯一声,看向陈娇,“阿娇,朕还有些事情,今日,今日就先这样吧,等过些时候再…”斟酌着该怎么说才婉转。

阿娇已经很有眼色的接话了,“陛下千万不用介意,我这里的都是些闲暇时消遣的事情,今天陛下能赏光驾临,母亲和我就很感欣慰了,现在有臣子求见陛下,陛下自然要以国事为重。”

50好凶啊

刘彻心想阿娇现在真是越来越识得大体了,温婉体贴,一点都不会儿做让他为难的事情。

这么一来,他不禁心里有些歉然,嘱咐韩嫣道,“阿嫣,昨日咱们猎的那两头鹿不错,等会儿记得派人给阿娇这边儿送些鹿肉过来,朕记得阿娇有一个厨子很会做烤肉的。”

韩嫣应了,吩咐随行的众人都上马,簇拥着刘彻一路飞尘的又回去了。

陈娇命侍从们将酒宴全部撤下去,又再叫过芙楠来询问,“你刚才和韩大人是怎么说的?今日运气真好,竟这么巧,长平候卫仲卿会一大早的赶过来求见陛下。”

“娘娘,我还没有和他说呢,韩大人刚才就匆匆出来了一趟,叫过去一个人问事儿,问完就立刻又进去了,我根本就没机会和他说话。”芙楠其实对自家娘娘刚才打算干的事情很不以为然,要不是方才实在不方便说话,她肯定要劝上一劝的。

此时正好得便,于是道,“娘娘啊,不是我不分尊卑,没大没小的总想要管你的事情,可是你刚才那想法也太…太…太大胆了,真要是不管不顾的驳了陛下的颜面,他万一翻脸生气,那,那后果难料啊!唉,我知道你不想回陛下的后宫去,但是也不至于要这么防着陛下吧,你们到底也曾夫妻一场。如果陛下自己能回心转意,那他以后总会照顾着你些,处境不见得就会像你想的那样艰难,你到底和陛下的关系不同一般,后宫里的那些女子不敢轻易把你怎么样的。”

陈娇听着不顺耳,心里不快,瞪着芙楠嘴硬,“驳了陛下的颜面又能怎么样?我以前这种事情难道干得还少吗?哼,他以前背着我乱找女人时,我不是发现一次骂他一次呢!”

这时芙琴也小心翼翼的蹩进来了,看着屋内气氛不对,轻声开口道,“娘娘你别生气啊,芙楠她没有坏心,你也不想想,你说的那些威风事儿都是多早以前干的了?那个时候窦太皇太后还在,自然是可以由着你作威作福,你哪怕横着走呢,陛下他最多也就是笑笑而已,现在可不行了。”

陈娇接着朝芙琴瞪眼睛,“瞎说,你这是败坏本娘娘的声誉,我还作威作福?还横着走?我什么时候横着走过了。”

芙琴吐吐舌头,低声叨咕,“你那点声誉,败不败坏还不是一个样。”

芙楠也不畏强权,虽然刚才被她瞪过,这时仍然勇敢直言,“芙琴说的没错,你是霸道过嘛,那时候谁敢惹你啊,你霸道了自己也不会觉得。”

耐下心来,柔声道,“娘娘,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反正威风也威风过了,现在局面不同,你就别再摆以前的架子,千万要忍住,不能得罪陛下。”

陈娇颓然坐倒,终于是平心静气下来,不再使劲瞪眼睛了,“我知道,自从进了长门宫后,我不是也一直小心谨慎着呢,只是这次母亲她也太自以为是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我,她一个人就做了主,唉,气死我了,被自己亲娘闹了个措手不及。”

芙琴和芙楠都是长公主府里出来的,对馆陶长公主十分的衷心,自然要一起劝她想开些,千万别和亲娘怄气。

一个道,“娘娘,你也别怪长公主这回擅自替你做了主张,她做此事前肯定也是仔细掂量过的,觉得对你有好处才会这样做。”

另一个道,“是啊,长公主肯定是想着,娘娘你现在什么身份都没有,就只有她一个靠山,长久下去总不是办法,公主她肯定也是在替你以后的日子做打算呢。再怎么样,哪怕不能回后宫呢,只要陛下肯多上点心,你日后就多一分依凭,不怕被人欺负了去。”

“那是因为母亲她一直是公主,身份尊贵,所以总是认为如果没有了权势和陛下的恩宠就没法过日子,要可怜死的。我可不这么想。”陈娇大摇其头。

沉思一会,站起身来,“芙楠,你去命人把东西收拾一下,让她们动作快点。芙琴,你让人去准备马车,也要快点,咱们这就回去吧,我实在是没心情继续待在这里了。”

两个侍女看阿娇的脸色还是挺难看,没有了往日的轻松温和,知道她心里依然是不痛快,搞不好这是准备回去找她母亲理论了,不敢再多说,一起出去张罗起来。

陈娇怕自己闲坐着要生闷气,于是也起身四处转悠,督促着大家快点收拾起身。

看看都收拾停当了,正准备要启程,韩嫣带人来送陛下说的新鲜鹿肉,看着长公主的别苑里车马齐备,挑挑眉毛,“娘娘这么急就要走,不再等等了么?长平候来见陛下,最多待一日,说不定明天就走了,万一陛下又想起娘娘来,这不是要错过了?那多可惜啊!”

阿娇正在烦恼,十分没有好气,她虽然不敢惹刘彻,欺负韩嫣却是敢的,更何况韩嫣这个时候还敢说风凉话,那正是自己找上门来讨打的表现。

看看周围人多不好行动,堆起笑容答道,“陛下国事繁忙,早上能来看看我就实属不易,我心里已经感激万分了,可不敢奢望陛下再来。”

看看韩嫣身后带着的随从,好几人马上都挂着大块的鹿肉,“这送鹿肉的些许小事,韩大人交给手下人做就是了,何必亲自又跑了一趟。”

吩咐芙楠道,“去准备一下,请韩大人进去擦擦脸,坐下歇歇再回去。”说完自己扭身先走了进去。

韩嫣吩咐随从帮着将送过来的鹿肉装上娘娘回去运送东西的马车,然后才跟着芙楠进了内室。

进去后就发现,说是要给他擦把脸歇歇,可是里面热水手巾什么的统统没有,只有脸黑得好像锅底一样的陈娇一名,顿时就想再退出来。

可惜为时已晚,被某人使劲儿一敲矮几喝道,“韩嫣,站住!”

这么大嗓门,不好假装没听见,只好过去,小心跪坐在陈娇的对面,“娘娘你怎么这个脸色?生气了?”

“你还好意思问!!有你这样的吗?我早上都危急成那个样子了,拼命朝你使眼色,想让你帮帮忙,你竟然装没看见!!要不是长平候正好过来,我要怎么办?”陈娇说着就要怒发冲冠。

“早上那事…在娘娘看来十分危急?”韩嫣眼睛忽闪忽闪,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这不是没事了嘛,别生气了。”

“别生气了?!!!你让我别生气了!!”韩嫣竟然说得这么轻巧,陈娇这可是真的生气了,刚才听了他的风凉话就在火着,这时更是火上浇了勺油,蓬的一下就烧起来了。

左右一模,顺手抄起身边一块供人跪坐时垫在腿下的羊毛垫子,卷一卷,勉强变成一个棍子的形状,就朝韩嫣敲了下去,“你气死我了,亏我平时和你这么好,岂有此理!这可真是危难见真情!让我看到了你的真面目…给我坐好了!…不许躲!…”

忽然有羊毛毯子一卷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韩嫣岂有不躲的道理,左闪右避,使劲讨饶,“唉,哎呀,娘娘,你停停啊,别这么大火气,消消火,哎呦,快停,快停下来…”

眼看着陈娇双眼圆瞪,气冲斗牛,挥舞着手里一卷不软不硬的凶器,乒乒乓乓的就砸下来了,虽然打着不太疼,可也实在狼狈。

估计光凭喊的,她是万万不会停手,韩嫣无奈,只好推开面前挡在两人中间的矮几,凑过去,一手抓住羊毛毯子卷,一手压住陈娇右臂,哄道,“娘娘,娘娘,你先停一下,使劲挥舞这东西多累啊。”

陈娇被按住了,动不了,呼哧呼哧喘几口气,看着韩嫣点点头。

韩嫣小心问道,“不打了?” 陈娇再点头。

韩嫣松口气,正要放开她,不想陈娇趁着他放松之际,忽然伸左手,在他脸上狠狠拧了一把,手法十分刁钻,正掐住了不大不小一块肉,手腕一转,就是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回旋。

韩嫣‘哎呦’一声,连忙放开她,后撤出老远,揉着脸十分委屈,“怎么这么凶啊!谁说我没帮忙,要不是我昨晚派人飞马回长安安排,长平候难道今天早上能从天上掉下来?”

51、解释 ...

“咦?”陈娇一愣,火气顿时降下来不少,“怪不得长平候来得这么巧,原来是你安排的?你怎么不早说!”

看韩嫣躲得她远远的,眼神中满是控诉,捂着右边脸颊使劲揉,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凑过去关心一下,柔声道,“很疼啊,手放开让我看看。”

轻轻拉开韩嫣的手,只见光洁细滑的右脸颊上明显一个印子,只怕等一会儿就要变青了,本来份外漂亮白净的脸,这下可好了,弄块淤青在上面,只怕好几天都消不掉,陈娇十分汗颜外加心虚,“这个嘛,这个应该过两天就能好。”

韩嫣‘哼’一声,这是小伤,就是刚被掐的时候疼,缓过劲儿来就好了。

看陈娇睁着大眼睛,凑得近近的,一脸的关切神情,正在仔细的看他的右颊。几乎能感觉到她呼出来的气息,还有身上的馨香,被欺负了的郁闷顿时消失无踪,问道,“过两天脸上的痕迹就能消下去了?”

陈娇继续心虚,“我是说过两天就不会疼了…”不敢说青紫的淤痕想要消下去估计需要十来天,只怕韩嫣这个一向爱臭美的家伙要被气坏。

韩嫣抱怨,“你可真够凶的,怪不得以前连陛下都不敢惹你呢,想干点什么事都要悄悄的。”

陈娇摸摸鼻子,干笑两声,辩解道,“那不是因为我凶,是因为我那时候的靠山比较厉害,陛下他惹不起。”

韩嫣不同意,坚持己见,“主要还是因为你太凶了。”

陈娇理亏,被人指责很凶也没办法,她其实很少会这样子的,实在是心里已经把韩嫣当成了自己人,才会行事这么不加掩饰,一着急了就原形毕露。

只得十分讨好的跪坐在一边,伸手轻轻替韩嫣揉揉。想一想认为这也不能全怪自己,谁让他刚才不赶紧说清楚,反而阴阳怪气的乱说话,这才惹得自己发火。

连忙问道,“你刚才干嘛没事做,偏要说那些风凉话来气我,我这还不是被你气的,本来被母亲算计就已经够烦恼的了。”

韩嫣身子微微一僵,侧开眼神,略有点便扭的看向别处,不过倒没有避开陈娇的手,乖乖的让她给揉,低声道,“真的是窦太主自作主张拿的主意?不是你自己…?”

陈娇趁着没人看见,很不顾形象的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个表情她从早上看见刘彻时就很想做了。

万分无奈,,“我知道这挺容易让人误会的,陛下他前脚来上林苑,我后脚就也跟着赶到上林苑边上母亲的田庄里,还把一切都准备得那么周到,一副就等着陛下来了好投怀送抱的样子。”

韩嫣看着她,正色道,“陛下应该就是这么想的。”

陈娇苦起脸,“韩嫣啊,天地良心,我真的是被我母亲给骗来的,她老人家前日忽然派人来说天气热,想和董君来消暑,想我闷在长门宫中也没事,就邀我一起来,你说我怎么知道她竟是另外打了这个主意呢!”

“真的,窦太主做这事前都没有和你商量一下?”

“当然是真的,唉,真是连亲娘都不能信了。”陈娇说起来有点发愁,顿时没有了旁的心思,将那只借着帮韩嫣揉脸上的伤处为名,暗地里已经使劲吃了好几把豆腐的手收了回来。

接着烦恼,“其实我已经和母亲说过很多次了,我现在这样很好,自己过得十分舒心。在我的心里,陛下他除了是天子就还只是我的表弟而已,真的再不想有其他关系了,可母亲她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韩嫣对她这番说辞很满意,对她把手收回去又很不满意。

有些失落的看看阿娇,那只娇嫩细柔的手掌轻轻在脸上揉搓的感觉十分美好,几乎难以用言语来描画,温柔舒适又带着一丝诱人,因此十分不愿阿娇把手收回去,过了一会儿才答道,“看来窦太主还是很希望你能与陛下复合的。”

陈娇摇头,心想只怕要叫母亲彻底失望了,再怎样和表弟复合那都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情。

这种决心她已经表过多次,可惜没几个人相信,自己都觉着怪厌烦的,不想再多说,换个话题问道,“长平候卫青怎么会听你的,你让他今天来他就今天来?”

韩嫣答道,“我昨天晚上忽然得知窦太主派人来向陛下禀报,说你来了这边,就住在窦太主的别苑里,想要今天见见陛下。就…就想起我收了平阳公主那么多的礼,还一次有用的消息都没有透露给她过,这回的消息告诉给她正好,所以便连夜派人去平阳公主府,给她送了个信儿。”

说起平阳公主来韩嫣就有些好笑,“平阳公主心思还是挺机敏的,办事也快。我只是稍微提了一提陛下前两日曾命人告诉长平候卫青,让他将操练骑兵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就来上林苑见驾,所以长平候这几日肯定得来上林苑一趟,早两日或是晚两日都可以的,不会有问题。平阳公主听了之后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陈娇没想到平阳公主除了送礼,还管办事。这次这个十分棘手的局面竟是多亏了她的‘大力帮忙’才得以化解。

立时就将平阳公主大大的夸奖了一番,叮嘱韩嫣可一定要保持住和平阳公主的‘良好密切’关系,这可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能再用上呢。

两人不好独自在房中待得太久,韩嫣看看自己该问的都问清楚了,便起身告辞,“我该走了,娘娘既然想要回去,那就也趁着天色还不晚,赶紧走吧。”

陈娇本来怒气冲冲,打算直接冲去馆陶长公主府上,找母亲理论。不过现在心气已经平和下来,知道这个话题已经说了多次,如果母亲听得进,那早就应该听进去了。

既然她现在还是抱着撮合自己和表弟的老想法不放,那自己就应该另想办法,无谓的唾沫就别再多浪费,免得说不好还要惹她老人家生气,那可不划算。

52、大方的韩嫣 ...

刘彻大概是对于自己半路撇下阿娇回去上林苑见卫青的行径有些内疚,因此过了些日子,等他回长安未央宫之后,就又派了一批赏赐下来,命人送到长门宫。

陈娇收着这批东西都有点不安心,暗道要是表弟知道了当时自己其实并不是打算想要留下他而是巴不得赶他走,不知他会做何等反应,只怕是要恼羞成怒了。

不过看刘彻这个被人一叫就走,回来也没急着要再召见,而是给点东西安抚一下的做法,陈娇倒是很放心了,看来人家无所谓吃不吃老草,上次一大早就来别苑,恐怕真是以为自己那是主动送上门去,为着给自己面子才来的。

这个推断稍微有点伤人,竟然要倒贴上门去,表弟才会考虑是否吃一下,碰到这种事情,是个女人都难免会心里小有郁闷的。

不过到底是利大于弊,陈娇又十分善于自我安慰,想一想刘彻那充斥后宫,数都数不清的众多妙龄美人们,陛下要挨个挑选一遍都是个浩大的工程,在如此‘繁忙’的情况下,还能拨冗给她点面子,她就立刻气平了。

陈娇其实是一个很懒的人,最不爱做的事情就是费心力在上下各色人等中周旋应对。

以前的具体表现就是在人际关系方面的本事太差,既不会巴结领导也不懂拉拢同事;现在的表现就是偏安一隅,在长门宫中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不到万不得已,就不去和成安城中的王公贵戚们打交道。

唯有一日之长,就是现在总算在巴结领导方面小有进步,表弟刘彻如今看她还算顺眼。

自己感叹果然有压力才会有进步啊,主要是刘彻比她以前的领导权利大得多,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所以陈娇不得不费尽心思的讨好。

主要也是不敢不讨好,如果得罪了此人,只会发生些给她穿个小鞋,降个职之类的小事情,那陈娇肯定就没有这么大的动力了。

因此懒人在解除了别苑中的危险警报回到长门宫之后,又恢复了本来面目,开始悠闲起来。着手安排踢球,踢毽子,打牌的各项赛事娱乐活动,闲暇之余还要分一部分精力放在理财上面。

陈娇发现她花重金置办的大产业都不怎么挣钱,反倒是小打小闹的酒肆获利颇丰。仔细想一想就明白过来,主要是那些田庄都离得太远,很难监督,大都会有管理不善的弊病,所以才导致得收入十分低下。

隐约觉得自己以前的思路不对,当时就想着把手里的钱财转移一部分出去,以防万一,现在看来,这些田庄都太过分散了,管理起来着实不易。应该想办法把它们集中到一两个地方才好。

这事情还得找老家人孙坷商量,于是就命人去馆陶长公主府上传话,让孙坷过两日来见自己一见。

结果老家人孙坷还没来,母亲馆陶长公主先找上门来了。

陈娇因为最近和她母亲怄气,所以一直都没有去长公主府。不想她压住了脾气没有去找她母亲理论,结果馆陶长公主却来找她要说法。

看看阿娇赌气一样,一直不肯去见她,她便亲自来了长门宫,进门就道,“阿娇,你想气死我啊!我费了那么大心思才安排好让陛下去别苑会你,你怎么只在城外的别苑住了一日就回来了!回来还和我闹别扭,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肯来说一声!”

陈娇觉得她母亲这是在恶人先告状,于是也不客气,板起脸张罗着把馆陶长公主请进内室坐下,摒退了左右,就开口道,“母亲你还好意思说我,我这次可差点被你害死了!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就擅做主张把我给送到陛下手边上去了!幸亏那日有长平候卫青来求见陛下,陛下他担心着政务,临时又回去了,不然可就要有大麻烦,我非得大大得罪陛下不可!”

馆陶长公主瞪起眼睛,“你要怎么得罪陛下?!”

“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婉拒了他的,那不是大大得罪是什么?陛下现在可不比小时候好说话,他皇帝做了这么久,尊贵惯了的,被人推拒了能开心吗?况且还是我们先示好请人家来的,万一陛下以为我是在故意削他面子,念着旧仇,想要给他个难堪,那可怎么办!”

馆陶长公主被她气得一个倒仰,深觉女儿是被自己给宠坏了,都三十多岁的人,做事还如此任性!

自己调息了半天,觉得压下了进门时的那股冲动,这才重又开口,“阿娇,我知道你这几年十分委屈,对陛下肯定还是心有怨艾,表面上看着高高兴兴没事人一样,可是心里肯定不好受…唉…母亲我这不是看着心疼吗!我这么做也是为着你好啊。”

陈娇心软,知道母亲也是为了自己在打算,虽然堪称好心办坏事,但心意总是真的。

不好再和馆陶长公主摆脸色,“母亲,都说过多少次了,你别总这么想,以为我是在强颜欢笑,我其实真的是过得挺好的,在长门宫中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是真的挺开心的,你不用觉得我委屈。”

馆陶长公主叹口气,不接阿娇的话茬,自顾往下说道,“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啊!阿娇,我现在已经没有本事在你身后撑着,让你随意任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如今也就只是陛下的姑姑而已。说句实话,现在连平阳那个丫头都比我威风,你看我近来总是安安静静的待在家中,宫里和朝中的事情都很少再参与,面上说是因为董偃的身体不好,我没有心情管别的,其实是咱们家的权势不再,对很多事情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陈娇默然,馆陶长公主为人向来强势,特别是在自己这个女儿面前,很少会说这些丧气话,如今肯对着自己说这些,可见她确实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阿娇,我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反正也是富贵了一辈子的,该有的都有了,如今年纪已大,在家中安养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唯一还担心着你,我不可能活到一百岁,等到哪天我不在了,留你一人在长门宫中孤苦无依,我做母亲的如何能够放心!”

“唉,我要是个儿子就好了,没可能和陛下牵涉这么多关系,母亲也就不用替我操那么多的心。”陈娇趁着她母亲说话的间隙忽发感慨。

馆陶长公主说了半天,没想到得到了她这么一个反应,气得抬手就拍了阿娇一巴掌,“你想气死我啊,乱说什么呢。趁着现在陛下对你还不错,你老老实实去陛下面前说些好话,讨讨他的欢心。他能把你接回去重新给个名份最好,实在不行,咱们就住在长门宫,只要陛下他有空暇的时候能来看看你,我也就放心了。你现在又自己挺会玩的,躲在这里,与世无争,也不用人总陪着你,只要有了陛下的圣眷,日后总不会过得太差。”

陈娇被她母亲说得哭笑不得,“什么叫我自己挺会玩,不用人总陪着,母亲,你当我几岁啊?”

馆陶长公主对她此问不予回答,心说你现在除了吃就是玩,我都快替你急死了,你自己还一点不知忧心,还想让别人当你几岁?

理论上说,馆陶长公主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也算得上是一个稳妥的安排,可惜阿娇总认为她母亲提这个建议有坐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她老人家可是从来没在男人身上受过这种委屈的。

摸摸头发,“唉,我有的时候可是真羡慕母亲你,你身边的男子可是都得看你脸色的。我也想这样,不愿反过来去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我对陛下早就没兴趣了,也不想勉强自己去装出一副依旧对他情意绵绵的样子,要我说,那才是真的受委屈呢!”

馆陶长公主长长叹气,半晌无语,看着女儿头疼,“都怪我从小对你千依百顺,宠得太过了,要是早知道会把你宠成今天这个样子,那我说什么也要从小对你严加管教才是。”

陈娇吐吐舌头,心说就您那教育方法,严加管教估计也管教不出什么人才来,劝道,“你也别自责了,不光是你宠着我,还有外祖母呢,都把我的脾气给养成这样了,现在想改可也该不过来了啊。”

馆陶长公主摇头,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退让,“你如今是越来越有主意了,我管不了你,哼,我不管了,你今后自己看着办吧!”

馆陶长公主拿女儿没办法,长吁短叹了一会儿,放心不下府中的董偃,起身准备回去。

陈娇起身送她母亲,顺便问问董偃的情况。

问完之后发现她母亲这些天日子也真是不好过,摊上自己这个操不完心的女儿不说,小情人的状况也是令人堪忧,年纪轻轻的,却是越来越体弱多病,馆陶长公主除了着急焦心却也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