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摇摇头,知道芙琴说的是实情,她现在的处境比较特殊,所以乐得偏安一隅,什么事情都是能偷懒则偷懒,若说是其它人,就算是生于王侯富贵之家,也很少能有她这么闲在的。

男女都一样,男的要忙于争家产,争爵位,有点本事的还要争取能够入朝为官,讨得陛下的重视,以求自家的富贵能够长久。

女的也不能闲着,管丈夫,斗姬妾,西汉女子也有继承权的,所以还要分出大量的精力去争家产,累着呢。身份尊贵的公主翁主们应该能好些,不过也难免会被卷入朝堂后宫之争。

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福兮祸兮,她当初被废,从皇后的位子上摔下来,人人都觉得她可怜无比,谁又能想到长门宫中的日子是如此悠闲惬意的呢。

梳好头发,穿戴好了,自己揽镜照照,觉得脸色差了不少,明显的没有以往滋润有光泽了,眼睛也因为连着睡得太多,微微有些肿。

熬夜真是健康第一杀手啊,特别是熬一整夜,对身体的消耗极大,怪不得都都说熬一晚,睡三天都补不回来,可怜她最近被养得十分娇气,忽然被拉去折腾一晚,连提前打个招呼,让她做做心理准备都没有,更别说夜班津贴什么的了,实在是亏得大发。

正在自己没事瞎算,以她如今的身家,如果有人想要请她,那每天得付多少工钱,才有可能让自己看上眼。就有小内监来禀报,陛下派人送赏赐来了。

陈娇忍不住嘿嘿笑出来,笑得芙琴了绿琥一起看她,芙琴快言快语,忍不住道,“娘娘,您也收敛些啊,一会儿陛下派来的人进来了,看到您有了赏赐就乐成了这样,回去宫中还不一定要怎么说呢!你的颜面何存!”

陈娇忍住了笑,告诉她,“颜面乃是身外之物,本娘娘我向来都是不在意的。”

等到来派赏赐的人进来一看,陈娇忍不住又笑了,“韩大人!怎么陛下派你来了?”

韩嫣脸色有点古怪,因为身后带着一队宫中送东西的小黄门,所以不便多说,只是道,“陛下昨天提起要赏赐娘娘些东西,我正好在边上,就让我来送一趟了。”

陈娇觉着听这意思,应该是他自己请缨来的,点点头,“真是有劳韩大人了。”

等到韩嫣装模作样,端着架子,说了一遍陛下都赏赐了长门宫些什么东西后,陈娇便也跟着装模作样一番,谢了陛下的隆恩,说些场面话,又道韩大人辛苦了,请到里面坐下歇歇,另让人将韩嫣带来的宫中内侍们都让下去用些热汤点心。

因为太后的事情,大家一齐谨慎,韩嫣最近也很少出来,她都有好久没见了,陈娇如今见到他就十分高兴,“韩嫣,你一大早就带人骑马过来的,累不累?我这里正好有他们早起准备的肉粥,味道不错,吃一碗吧。”说着拍手唤人进来,吩咐去端些肉粥小菜进来。

韩嫣不语,貌似是有些心事,等送吃食的人退下去后,才开口道,“我前两日因为陛下心情不好,谁也不愿见,所以也就没进宫去,却没想到,陛下把娘娘你接去了。”

陈娇应道,“是啊,折腾了一晚上,差点累死我。”

韩嫣微微睁大眼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晚上…?娘娘你,你们…?”推开面前放着肉粥的矮几,凑近一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你终于还是…,那陛下今后要怎么安置你,接你回后宫?”

陈娇被他吓一跳,“什么回后宫,你想什么呢!太后过世,陛下感伤过往旧事,我陪陛下说了一晚上的话,他连他八岁时候的事情都想出来说说,我还得动脑筋跟着一起想,所以累得慌,没干别的!”

“真的?”韩嫣漂亮的脸凑得十分近,都快贴过来了。

“当然是真的!”陈娇伸手把他推远一点,这么张无瑕俊脸忽然在眼前放大,视觉冲击还真强,“陛下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心情干别的,况且现在是太后的丧期,这要是万一被传出去,那还了得,他可是最要面子的。”

“哦,”韩嫣坐了回去,笑笑,“是我想多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韩嫣端起面前的肉粥开始吃,尝了两口之后,眯起眼睛,表情十分享受,“没什么,这个的味道确实不错,娘娘让她们再送点过来。”

陈娇看看他面前那分量挺足的一小桌菜,还有他正在吃的那碗肉粥,皱起眉头,“韩嫣,你不会是早上没吃东西就出来了吧,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早上不要偷懒啊,要记得吃饭的,不然对身体不好。”

“唉,娘娘别小气了嘛,不就是吃了你点东西,我昨晚上就忘记吃饭了,一直到现在。”

陈娇十分诧异,“昨天晚上?这也能忘?”

韩嫣点点头,很笃定的告诉她,“确实忘记了。”

46破财的平阳公主

韩嫣发现平阳公主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她竟然又为着阿娇的事情来给自己送礼了。

不过这一次的目的和上次的大相径庭,这一次平阳公主是想要通过韩嫣在刘彻面前探探口风,看陛下心里对陈娇这个前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以便她能采取相应的对策。

于是韩嫣就老实不客气,顺便先探了探平阳公主的口风,“公主何以对陈娘娘的事情这般上心?”

平阳公主因为需要韩嫣帮她办事,所以也不遮掩,叹道,“韩王孙你也知道,现在的卫皇后就出自我的府里,当初阿娇为了此事和我差点翻脸,后来虽然碍于陛下和母后她没敢找我大闹,可是这仇怨却是记下了的。所以陛下要是万一又再宠爱了她,我只怕…”

韩嫣微皱眉头,想一想含笑道,“其实我上次就有些不解,想要问问公主的,只是怕有些冒昧,没好开口。”

韩嫣的女人缘很好,他以前把眼睛顶在头顶上,四处摆着架子的时候,都很招人爱慕,现在愿意堆起笑脸来说话,自然没有被拒绝的道理,平阳公主听他问起,便和声道,“韩王孙但问无妨。”

韩嫣道,“我是有些奇怪,公主你何必要担这个心?

长门宫中的那一位毕竟早就不是皇后了,她的母亲窦太主现在年纪也大,不复往日在朝中的风光权柄,就算想要帮着女儿,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陈娘娘怕是没可能再有什么大的作为。

公主你却不同,卫娘娘出自你的府上不说,她的兄弟也是,卫将军这两年战功昭著,被封了长平侯,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他们现在这般显赫,自然要念公主的恩情。

况且公主你本就是陛下的亲姐姐,身份贵重,要我看,论身份权势,再怎么说也该是陈娘娘忌惮着你才是啊!”

平阳公主点点头,“话是这么说,不过陛下近来对阿娇的态度却实在是让人不放心,我是陛下的亲姐姐没错,可若是细论起来,阿娇她自小就和陛下在一起,其亲厚不亚于我的。”

“哦,公主觉得近来陛下对陈娘娘很不一般?”

平阳公主很是忧心,“是啊,韩王孙不觉得吗?母后故世后,陛下这些日心里一直难过,精神不振,和谁说话都没有耐心,此是有目共睹之事,谁知他都这样了,偏偏竟然还记得要把阿娇接进宫去见面,也不知道避避人,据说那时候在陛下宫外等着觐见的几个大臣都看到了,你说陛下这样的举动能不让人担心吗?”

韩嫣颔首,窃以为平阳公主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还是有些道理的,忍不住问道,“那,那万一若是陛下还有意再将陈娘娘接回宫中,公主打算怎么办?”

问到这个,平阳公主就不肯多说了,只是叹道,“我可也还不知道呢,唉,只盼是我多虑,陛下他并没有这个心思才好。”

韩嫣了然,心道既然这样,那我过段时间就来劝劝你,就说陛下对长门宫的那位没有什么大的想法,你不必太当回事了。

过了几天,再见到陈娇时,就把平阳公主又来找他帮忙的事情转述一遍给陈娇听。

陈娇听说因着自己的事情,韩嫣竟然已经连收了平阳公主三次厚礼,就很有些眼红,替平阳公主大呼上当,怎么就找上了韩嫣这个惯会收受贿赂的家伙呢。

不过陈娇对平阳公主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印象,因此虽然大呼平阳公主白白花了冤枉钱,但是没有一丝打抱不平之意,就是比较羡慕韩嫣这么轻松的连续进账了数笔灰色收入。

打趣道,“韩嫣,你这些年都收了多少礼了,可有数没有?还记得清吗?”

韩嫣这方面对她向来老实,有什么说什么,摇摇头,“挺多的,经常都有,早就记不清了。”

陈娇望天,怪不得他前些年会过得那么挥霍奢侈呢。真可惜,要是有人能帮他好好管管只怕会是不小的一份家业。

但是呢,自从有了自己的指导后,貌似韩嫣很懂得了一些理财之道,已经开始晓得要开源节流,认真持家了。

微笑建议,“那你从现在开始算好日子,隔上五六天就去平阳公主府上转一圈,把陛下日常说的话,挑一些似是而非,稍有关系又关系不太大的和她说说,让她心痒难搔,却摸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保管三两次之后,她还得再送你一份礼。”

韩嫣很诧异,“娘娘怎么知道我的打算?我一般都是这么做的。”

陈娇大乐,“竟被我说中了?韩嫣,看你漂漂亮亮的,一幅贵公子模样,怎么还会这一手啊。”

“他们有事来求我,我要是一下子就办好了,岂不是显得这事情做起来特别容易,没的要让人家以为被我沾了光,还不如拖一拖,他们反而会更加承我的情。”

这个可是韩嫣的经验之谈,没想到自己摸索了这久才懂得的道理,阿娇这么矜贵的人竟然也知道,十分的奇怪,“娘娘你怎么想到的这个?”

陈娇笑,暗自得意,这可是她当年看韦小宝看来的心得体会,看来韩嫣也已经深蕴此道的精髓,解释不清,便不多说,摆摆手道,“别人我不管,平阳公主的油水,不赶紧抓住机会揩一揩,那也太说不过去。而且要使劲拖她一拖,让她多难受几天。”

韩嫣也是这么想的,两个人一拍即合,坐下来开始仔细商量要怎样说才能让平阳公主无比着急,又觉得韩嫣的消息万分重要,因此愿意花费重金的。

韩嫣对女人的心思不是很清楚,因此十分需要阿娇的一些‘指导建议’。

陈娇兴致勃勃,这几天属这件事是干得最开心的了,依着她对平阳公主的了解,详细提点了韩嫣一番之后,就等着平阳公主破财了。

47老草的小心思

王太后的逝世对后宫乃至朝堂中的很多人都有影响。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刘彻,王太后是他的亲娘,在刘彻早年的帝王路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不止是母亲,更是他的坚强后盾,特别是在刘彻初登基的那几年,窦太皇太后还在世的那段时间,王太后小心谨慎的周旋于太皇太后,馆陶长公主,阿娇这几个女人之间,对于自己儿子皇位的稳固,实在是功不可没。

因此她故世之后,刘彻的伤心难过可想而知。

后宫中的局势也有微妙的变化,原先当然是以太后为尊,现在就变成了皇后独大,不过因为刘彻的强势和威严,这方面的表现不是很明显。陛下的后宫中依然是美女如云,但又井然有序,并没有谁敢因为擅宠独大,而影响了后宫的秩序。

朝臣中也会有一些势力的替换,原先太后扶植起来的那些臣子彻底失去了后台,日后必当夹着尾巴做人,低调一段时间。这倒也还罢了,毕竟刘彻亲政时日已久,太后又年事已高,这些年不太插手朝政,在朝堂里的势力已是微乎其微。

这样看来,最受影响的应该就要算是平阳公主,南宫公主,隆虑公主等几个太后的女儿了,兄弟再怎么说都没法和亲娘比,陛下就算对自己的姐妹们都还不错,但也肯定比不上太后对她们照顾得周到。

至于陈娇,她很不厚道的悄悄认为,太后去世对她来说应该是件好事,最大的原因自然是韩嫣,韩嫣安全了,她就能大大的松一口气。其次就是平阳公主再没法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威胁到她了。

其实陈娇很想去和平阳公主当面谈一谈的,告诉她我真的不介意你曾把卫子夫弄进宫来的事情,也从来没想过要报复你,咱们俩个握手言和吧,以后谁也别找谁麻烦,你好我好大家好这多好啊。

只不过她想来想去,总觉得不管自己怎么说,平阳公主都没有相信她的可能,最后只好悻悻作罢。

现在太后死了,平阳公主的大后台倒了一个,陈娇十分欣喜的发现,平阳公主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采取了保守战术,对着她竟客气了起来。

刘彻大概是觉得那次陈娇进宫去安慰他安慰得效果还不错,因此不仅转过天命韩嫣送了一批赏赐到长门宫,隔了些日子之后就又把陈娇召了去。

陈娇看看眼前形象已经基本恢复正常的表弟,暗叹时间果然是一剂治愈伤痛的良药,过了这许久,他的丧母之痛总算是快过去了。

夸奖道,“陛下今日的精神看着好了许多,不似我上次来那么憔悴了。”

刘彻笑笑,“阿娇上次辛苦了,听他们说,第二天一大早的,朕还没睡醒呢,你就带着人坐马车赶回去。”

陈娇听他有点揶揄的意思,不禁稍微有些脸红,“我想着陛下那段时间都休息不好,精神看着也不济,好不容易睡安稳了,怕是要到午后才能起身的,我总待在宣室宫里也不太好,所以就回去了。多谢陛下第二日还费心命人给我送了那些东西来。”

刘彻也觉得自己前段时间太过痛心伤神了,最近虽然缓过来些,但还是有点没精打采的,体力也大不如从前,因此打算着将宫中和朝堂上的事情安排一下,过几日就去上林苑休整一段时间,问道,“朕过些日要去上林苑住几天,阿娇想不想跟朕一起去散散心?”

陈娇也正闷得难受,本想过些日去馆陶长公主府中住两天也给自己换换环境,听着刘彻这个提议十分诱人,不免有些心动,不过头脑还是清楚的,心知不能在太后死后就这样使劲往刘彻跟前凑。

表弟,表弟,带一个表字就和亲弟弟不一样,该避嫌的时候还是要避的,虽然陈娇不以为凭着自己这三十余岁的徐娘容貌能引得陛下再感兴趣,放着宫中一群群青春娇艳的美少女不找,偏要来吃回头草,而且还是棵老草,可旁人不一定能想得这么明白,平阳公主会起的猜忌,别人也一样会有。

况且她对刘彻也不是百分之一百的放心,以她积累数世经验,老得快要成精的心态来看,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肯定不会费劲儿来吃老草,但要是老草正好就在他的嘴边,吃起来一点都不用费劲儿,那可就难说得很了。

万一他自我感觉一良好,说不定认为吃了是给老草面子,就勉为其难屈尊一下,那可真是没地方说理去,吃大亏不说,以后可就不好办了。尴尬都还在其次,只怕要影响到了自己在长门宫中的长远安居大业。

迟疑了一下,便推辞道,“我还是不去打扰陛下为好,最近,最近…。”想找个借口说自己最近生病,身体不适,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保养得十分不错,脸色一直有红似白,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装病恐怕没人会信,改口道,“我现在年纪大了,喜静不喜动,不大适合去上林苑的。”

刘彻被她说得无言,瞪着她看了一会儿,“阿娇现在都自称年纪大了?朕怎么看不出来?还喜静不喜动?你什么时候喜过静啊?”

陈娇干笑两声,“唉,我进宫来见陛下,自然是要打起精神来的,总不能做出一副颓废样子来给陛下看啊,其实我最近都很静的,每日里就是在长门宫中看看书,绣个花什么的,不太做其他事情。”

刘彻很疑惑,“阿娇现在每天都在做这些?不闷么?”

陈娇心里想告诉他,闷,怎么不闷,闷得都快发霉了,嘴上却只好说自己这是在修身养性呢。

刘彻十分聪明,隐约觉得她这大概是有些避嫌的意思,皱起了眉头,“阿娇,这些日子朕没有心思管太多事情,见你也少,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些什么?不会又是平阳吧?”

陈娇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陛下你千万别多想,我最近在长门宫中谁也没见过。”暗自擦把汗,平阳公主一直提防着自己还真是有些道理的,刘彻这不是一下子就顺着自己想到她头上去了。

好说歹说,费了无数口舌,终于打消了表弟想带她一起去上林苑住几日的打算,不过陛下想做什么,一般是很少会被人拒绝的,这脸色就难免不好看了。

也就是陈娇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现在又身份地位全无,不需要有什么顾忌,才敢偶尔唱唱反调,唱的时候也得万分小心,仔细观察着,只要是觉得陛下不高兴得厉害了,就准备立刻妥协。

好在刘彻没有特别坚持,脸色不好得也还有限,看她实在不愿也就算了,只道,“那这次就算了吧,阿娇下回可别这么偷懒了,也别要去多理那些人的闲言,有朕在呢,你本就是朕的表姐,来宫中或是去上林那都是光明正大的事情,谁要是觉得不妥就让他来见朕。”

48被母亲算计了

刘彻告诉阿娇,说是有他在呢,阿娇根本不必去理会别人的闲言,只管正大光明的进宫见他就好,谁敢有意见须得先过他这一关。

说得好像他是阿娇的大靠山一般,这让陈娇哭笑不得。

看来表弟是贵人多忘事,已经忘记了自己现在这个在世人眼中看来,十分凄凉尴尬的处境是出自他的手笔了。当初不是他把自己的身份一降到底,远远的贬去了长门宫吗?

过了几天后去馆陶长公主府中探望母亲,闲聊时就把此事说了一遍,问道,“你说陛下他是不是皇帝做得太久,都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了,小时候看他也是满明白道理的一个人嘛,怎么现在什么话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呢!”

馆陶长公主还是没有放弃想让女儿重新获得刘彻宠爱的打算,劝道,“他是天子,当然不能像平常人一样想事情,我倒觉得陛下他现在能这么顾着你,已经是十分难得了,你也应该温婉柔顺着点,别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

陈娇不同意,“我都这么小心谨慎的奉承着他了,怎么还叫由着性子乱来啊?你可千万别再提想着要求他接我回后宫去的话。我都和母亲你说了多少次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女儿我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没有可能争得过他那后宫中无数的莺莺燕燕,娇艳美人的,去了就是自己找罪受。”

馆陶长公主知道一说起这个话题,女儿必要是这个腔调,干脆对此避而不谈,岔开话题,说些别的。

她不说,阿娇觉得母亲应该是被自己说服了。没有了压力,八卦热情随即涌起,凑近了低声问道,“母亲你在宫中不是一直有几个能传消息的人吗,难道都没有告诉过你,现在卫皇后宫中也已经很不容易见到陛下的身影了?”

馆陶长公主拍她一下,“你怎么知道?还敢嘴硬说你对陛下没有那个心思了,怎么这些事情都打听得这么清楚?”

然后又微微一笑,看那表情应该是十分的解气,“哼,让她当初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拼死命勾达着陛下不放,现在怎样?那点美貌一但不在了,陛下连着一两个月都不去她宫中一次,就算去了也不是为了她,去是看看皇子,公主的,据说陛下已经很久没有在那女人的宫中留宿了。”

陈娇虽然不至于像她母亲那样幸灾乐祸,不过她和卫子夫也没有什么交情,不至于要去悲天悯人,就是最近无聊,想要三姑六婆的八卦一下,“唉,母亲,她现在到底是皇后,你小心点,别总这么说话。所以说啊,陛下的后宫是绝不能进的地方,我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卫皇后她比我还小着几岁呢,如今在陛下的眼里都要算作姿色不再,更何况是我了。”

这话馆陶长公主肯定不能赞同,阿娇在她做母亲的眼里,那当然自小就是最最漂亮的一个,就算现在年纪大了,青春娇美之类形容词无论如何都不好再用在她的身上,那在馆陶长公主看来她的女儿那也是成熟婉约,年纪越大越有风韵。

陈娇听她母亲这样大言不惭的夸她,很有王婆卖瓜的精神,准备将自己硬从老草夸成一朵花的趋势,笑得前仰后合,道,“是,是,是,看我是谁生的女儿呢,你的女儿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笑过之后然后接着八卦,“那现在陛下的后宫中是哪个最受宠?王美人?邢美人?说起来卫皇后现在也不是唯一有儿子的了,王美人不是也生了一个儿子?那邢美人我上次进宫见到过一次,还真是长得不错的,妖娆妩媚,光彩照人。”

馆陶长公主到底根基深厚,在宫中颇有些耳目,虽然不能有什么大作为,但若是传传小道消息什么的,那是绝对够用了,因此她还真的是对刘彻后宫里的动向十分清楚。

她觉得阿娇就是性子太过自傲了,十分嘴硬,其实肯定对刘彻还是有心的,所以多听听这些宫中的动向,对她以后大有裨益,因此也愿意耐心向女儿传播八卦。

陈娇和自己母亲抱怨过了表弟的不通情理之后,见到韩嫣时,也再习惯性的抱怨一下,话说她要是有了什么对陛下的不满微词,也就只敢和这两个人说说了。

韩嫣到底年轻,比较和阿娇说得来,听她说陛下当皇帝当得都不通人情世故了,听得十分高兴,表情很好,不时垂下双睫抿嘴微笑一下,俊眉星眸,睫毛也是又长又黑,笑起来迷人之极。

阿娇忍不住要多看看,暗道好像自从韩嫣成年后再见他就一直是这个模样,没有再变过样子,以他的年岁来算,这副养眼尊容应该还能保持很久,自己这算不算是很有眼福呢。

韩嫣见她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盯着自己看,一边看一边还若有所思,便问道,“娘娘怎么了?想什么呢?”

陈娇叹口气,又想起了上次那‘到口的鸭子又飞了’的遗憾,暗自琢磨,我上一回大概是反应太慢,那事情没过多久就风平浪静,所以韩嫣这个没信用的家伙,假大方了一把就装作忘记了!下回要是又有了机会,我可一定要速战速决才行。

夏日的长门宫中,树荫葱郁,花木繁盛,这个时候太后薨逝的阴霾气氛终于在长安城中散去了不少,陈娇也总算敢随意一些,不用总是闷在房中了。

聚众踢球,奏乐歌舞什么的还是不太敢玩,不过偶尔两三个人一起踢踢毽子,荡个秋千的运动就已经敢做了,最近阿娇踢毽子的水平明显提高,以前总也踢不出的喜鹊登枝,和金龙探爪几个套路,一下子就练了出来,果然是熟能生巧,有什么学不会的,多多练习才是硬道理。

正在阿娇琢磨着是不是要悄悄的在长门宫中搞一个踢毽子锦标赛的时候,她母亲派人来传话了,说是最近虽然天气不错,但到底是夏日,长安城中稍嫌闷热,董偃这两年一直身体不好,有些体虚畏暑,因此长公主想要和董偃一起去长安城外的田庄上住几天,想让阿娇一起去。

阿娇自从得了刘彻准许她出门的旨意后,这项福利还一直没有用过,难得母亲有兴致相邀,自然高高兴兴的就答应了。

命人收拾了一下,第二日便乘着馆陶长公主府上派来的马车,去了母亲在城外的别苑。

到地方一看,发现母亲还没到,暗道她老人家怎么这样,邀自己过来陪她,她怎么反倒没来,只好自己先在附近游逛玩玩,耐心等着。

等到了晚上,馆陶长公主没有等来,倒是把老家人孙坷给等来了。

孙坷是馆陶长公主专门挑出来帮阿娇管理酒肆和她的各地置办的田庄产业的心腹老家人,从小看着阿娇长大的,跟她十分亲厚,办事也一向是尽心尽力。

陈娇见了他就笑道,“你怎么来了,我母亲呢?她把你派来,不会是她自己不来了吧,她老人家怎么这样啊?把我折腾来了,她却不露面!”

天气确实是有些热了,孙坷走了一头汗,拿块手巾擦一擦,笑道,“我走得慢,累娘娘久候了,今早董君他忽然觉着有些头晕胸闷,公主她怕董君这样子不适合赶路,所以就没有出来,等到午后看董君他还没有好转,就派我赶紧来给娘娘你送个信儿,公主让娘娘在这边等她两日,等董君身体好些了他们就来。”

陈娇对董偃的身体一直很是担心,眼看着他的情况越来越差,年纪轻轻的,竟还不如自己母亲结实,不由叹息,“他最近怎么样?这身体都养了快两年了,怎么越养越差呢!”

孙坷说起这个也叹气,“唉,就是这么说呢,他年纪也不大,正该是结结实实精精神神的时候,董君他可是略嫌娇弱了些。”

陈娇心想看来还是得找个机会和母亲认真说说,想个什么法子能让董偃舒心开怀才好,他这个样子应该是一直心情抑郁使然的,点头道,“反正我也不着急去做什么,那就在这里等母亲他们几日吧,正好晚上咱们还能对对酒肆里和我那几处田庄的账目。”

孙坷笑,知道陈娇这些年不知怎么着,忽然变得很爱理财,以前被她的外祖母窦太皇太后和她母亲宠得挥金如土,十分散漫,现在却知道要勤俭仔细了,这样子在他看来还挺可爱的,应道,“我就知道娘娘你肯定想要对对帐,所以特意把东西都带来了。”

陈娇经过一晚上查账之后,发现她的财产小有增值,甚喜。

酒肆肯定是挣钱的,和投入的成本相比,利润还挺高,可惜只有那么一小间,总数上来看,对现今财大气粗的陈娇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几处田庄产业自然是没有酒肆那么挣钱,不过这两年没有遇到什么天灾**,收成也都还可以。

总的算来,她是有赚没赔,陈娇现在不缺钱,不过有得挣还是很高兴,乐呵了一晚上,许愿到了年底就给芙琴,芙楠,还有长门宫中的大小宫女,内侍们都发厚赏。

芙琴还记得她的酒肆刚开起来的时候,有次一算账,乐呵呵的说挣钱了,要给大家分,害得众人翘首以待,结果到手了才发现,每人竟只分到几十钱,搞得大家哭笑不得的事情。

急忙推辞道,“娘娘你别又和上次一样,先嚷嚷得人人都以为有重赏了,高兴好几天,结果到手之后发现才几十钱,全部傻眼。要真是这样,可千万别再派我去分钱了,要被他们抱怨死的。”

陈娇拍胸担保,“不会,不会,这次肯定是厚赏,你就放心吧,本娘娘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啊!”

估计着第二日馆陶长公主和董偃肯定来不了,她一早起来就带着几个侍女自己出去玩,夏日里的田野风光十分怡人,走出去就会嗅到浓浓的草木香气,几个侍女还有两个小内侍带着些吃食水果,厚厚的毡垫,毛毽跟在后面伺候着。

馆陶长公主的这一处别苑占地十分宽广,就在上林苑的边上,景色开阔,很是不错,陈娇带着大家随意乱走,眼看着快靠近上林苑了,远远的就见到了上林苑那边有一队人骑马往她这边来。

在野外没什么遮掩,她们看到了人家,对方肯定也看到她们了,陈娇不知要不要扭头往回走,避开这些人,轻声问芙楠,“芙楠,你看那边什么人过来了?”

芙楠吐吐舌头,“上林苑里过来的,自然是陛下的侍从了,反正看这架势应该不是羽林军。”忽然想起,“娘娘,你上次不是说陛下准备来上林苑住段时间的,他还在这里吗?有没有回去?”

陈娇诧异,“唉,我不知道啊,谁晓得他准备住多久,不过母亲总该知道的才对,如果陛下的大队仪仗,随侍们都还在上林,母亲应该是不会想着带我一起来散心的…”忽然有点不确定,反问道,“你说是吧?”

芙楠摇头,“那可不一定,不愿意在陛□边人多的时候抛头露面,那是娘娘你自己的主张,窦太主她可未必也这么想。”

“啊呀!“陈娇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母亲给算计了。

那一队人骑着的马都脚程很好,她们说话间就已经跑过来了,可不就是陛下,身后还跟着韩嫣和数名侍卫。

刘彻近来在上林苑休养得不错,神采奕奕的纵马到了跟前,陈娇只好上前拜见。

“阿娇免礼吧,”刘彻说着就翻身下马,“姑姑说你来了这里她的别苑,怎么一早就跑出这么远来?”

陈娇郁闷,这什么世道啊,连亲娘都不能信了,“母亲说她最近觉得长安城中太闷热了些,想来这边住几日消暑,就接我一起来了,谁知道她那里临时有些变故,被拖延住,没能过来,所以我就自己随意四处转转。”

刘彻一笑,将马缰绳交给身后的侍从,揶揄道,“是么?姑姑说她早就想请朕来她这一处别苑游玩,今日已经准备好了酒宴,由阿娇招待朕,朕便过来了,你要不说是随意走走,朕还以为你是专程出来迎朕的呢。”

陈娇干笑,不好说自己是被母亲诳来的,根本没有要招待他的打算,“这里走回去还挺远的,我们走了半天才到这里,这…陛下要不先骑马过去,我们随后就…”

刘彻摇头,他今日心情很好,“不要紧,朕和阿娇一起慢慢走回去好了,又不急着做什么。”

陈娇只得调转方向,恭敬陪着表弟往回走,倒是不担心别苑里有没有准备好,估计母亲早就命人安排妥当了。

微一侧头,眼角的余光瞥见韩嫣面无表情的牵着马跟在后面,暗道他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

只听刘彻笑道,“上次朕说要你一起来上林住些天,你还不肯,说什么现在喜静不喜动,结果偏要劳烦姑姑送你到这边,你这又是何必。”

“啊?”阿娇有点不明白,“我是来陪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