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嫣本来扛着儿子想和阿娇打个招呼就走,听她不放心,问了一堆问题就干脆挑起门帘走了进来,微笑道,“他已经三岁了。”

“还差几天呢。”陈娇提醒他,主要是认为这么小会打什么猎啊,在家中花园里跑跑就可以了嘛,多安全。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就带他去后山的杉树林子里打打鸟儿和兔子什么的,不会走远,他可喜欢了。是吧?”最后的‘是吧’韩嫣是问他儿子的。

小小嫣会说话了,不过还不是很顺溜,睁大眼睛,用很大声音告诉他母亲,“是!喜欢!要去!”

陈娇对儿子很有馆陶长公主当年对她的劲头,虽然知道不能对小孩子太过溺爱,时常要克制着自己,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恨不得能上天去给宝贝心头肉摘星星月亮以讨他欢心。

这时看儿子十分言简意赅的大声表明了态度自然不能再拦着,伸开双臂,“来,亲一下,亲过就让你去。”

韩嫣把儿子放下地,小家伙扭动着还很有些婴儿肥的小身躯,飞快的跑到陈娇的面前,使劲仰起头在陈娇俯下来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又飞快的跑回韩嫣的身边,不等韩嫣弯腰抱他,自己就性急的往韩嫣身上爬,一边催促,糯声糯气的,“走,走吧!”

韩嫣一笑,俯身抱起儿子潇洒离去。

陈娇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愈发觉得这两个人连后脑勺都长得一样,对着正给她按摩肩膀后背的芙琴感叹,“他们怎么生得这么像啊!”

芙琴抿嘴笑,手下不停,给陈娇拿捏据她自己说因为打牌时间过久而导致十分酸痛的肩膀,边答道,“他们两个是父子啊,自然会像,这可有多好,小公子长大了一定也是那么的漂亮俊气。”

陈娇遥想着自己一天天看着小肉球变成迷死无数少女的小妖孽,不由得十分神往,认为这必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轻笑一下,回头问芙琴,“你觉得咱们现在这样过得可还好?比留在宫中如何?”

芙琴手下放缓,慢慢的思索了一会儿才答道,“别说,好像还是在这里好呢,虽然益州这里没有长安繁华,夫人你也没有以前的尊贵风光,可是这里没人能管到咱们,打点好那几个地方官之后就真的是万事无忧了。咱们家大业大,手下仆从又多,不去欺负别人人家就谢天谢地了。安安稳稳的,挺好!”说完再自己点点头,自认为总结得很是到位。

芙琴说的都没错,陈娇十分赞成,只是听到最后的安安稳稳时很无奈。

她一直有着想要畅游天下名山胜景,饱览四处民俗风情的‘远大’志向,可惜总是不能遂愿。

以前是身份所限不能自由行动,后来下决心抛却了那尊贵又麻烦的身份,本以为这下总能如意了,和韩嫣商量要走就走个远点的地方,她陈娇也要去西域看看异域风光!胡琴骆驼,舞姬美酒,戈壁大漠,多么的令人向往啊。

可惜这次以为十拿九稳可以成行的事情,在陈娇一行人一路边走边玩,慢悠悠晃到益州西部时宣告结束——陈夫人怀上了身孕。

这下哪儿都去不了了,急急忙忙的安顿下来,好在陈娇和韩嫣两个人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亲信随从也多,置地建房招募家丁的安顿下来。经营了这二三年,山庄已经小有规模,此处的官府也打点到位,飞鹰堡在当地已是小有名气,算得上是方圆百里内最有势力的所在。

陈娇这些年住过的地方虽说都是富丽气派极尽奢华,可是只有这一处最有家的感觉,越住越舒服就把暂居的打算改为常住。虽说山庄地处益州的西边稍嫌偏远了些,但是他们本就需要隐姓埋名,躲远点才安全,所以就没什么好多挑剔的了。

韩嫣除了对陈娇给他们的家起了个飞鹰堡这样古怪的名字有些不适之外,其它都没意见,每日里除了管管山庄中的事务,剩下的时间全部都用来扛着儿子四处转悠,父子两个其乐融融,让陈娇很觉得轻松,想儿子的时候就抱来逗逗亲亲,剩下的时间都交给韩嫣,再派上两个稳重的仆妇跟上,绝对可靠放心。

忽然想起一事,跳起身来,带了芙琴就往外面走,赶到临近山庄大门的地方,正好看到韩嫣骑在马上带着一队十余名家丁从马厩方向过来,儿子被他放在身前,小心揽着,小家伙一脸兴奋,正仰着头唧唧呱呱的说着什么。

陈娇迎上去大声道,“韩嫣,你们随便玩玩就好,不要又用金弹子去打鸟啊兔子什么的,十只兔子也顶不了一颗金弹子的。”

芙琴莫名其妙的匆匆跟着陈娇忽然出来,快走了好长一段路,连问一句都没顾上,一口气赶到快大门前,没想到她却是想起了这个事情,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韩嫣脸色也有点尴尬,摸摸鼻子,“阿娇,用不了几颗的,我只有这一种弹子,这个重,好打。”

陈娇叉腰,“不行,儿子还这么小,你不能现在就把这种奢靡之风传授给他。”走到韩嫣的马前,伸手在搭在马背上的侧囊里一摸,笑眯眯的掏出来一个沉甸甸的小牛皮袋子,“看,我早就命人给你准备好铁弹子了,放心用吧,里面还有好几袋呢。”

韩嫣哭笑不得,“好好好,你怎么连这些个小事都记得,那我们就用这个好了。”

陈娇这才满意放行。

芙琴在陈娇的身后使劲笑,“娘娘,咱们又不缺这点钱,金弹子好用就让他们用嘛。”

陈娇扁扁嘴,也知道她和韩嫣两个人私产丰厚,就算韩嫣带着儿子天天玩金弹子打鸟也不值什么,可是受了前世的思维影响,总认为这种是做风问题,奢靡之气不能纵容,过于的铺张浪费一定要制止才行。

不答芙琴的话,直接说起别的,“今天天气好,咱们赶快去吃些东西,等下带人踢球去。前天咱们赢了,芙楠还念念不忘的想要扳回一局呢。”

芙琴答应,兴致勃勃,摩拳擦掌的的随着陈娇回去,“扳回一局?再输一局还差不多。”。

待到晚上,大家都各自尽兴,韩嫣也终于放下了儿子交给了绿琥带去睡了,自己回到内室改为陪夫人。

“小家伙今日怎么样?”

“嗯,可有意思了,我打鸟给他看,他高兴得不行,非要自己来,结果费了半天劲儿弹子也只能射到马头前面一点点的地方,气得他啊,这么小就会生气了,有趣。”

“你要小心,不要惊到了马,摔着他就不好了。”

“嗯,你放心,我有数的。”

此类对答几乎每天上演一遍,有时韩嫣也会想起点别的,“阿娇,你偏心,我可也坐在那马上呢,你怎么只怕摔到儿子就不怕摔到我啊!”

陈娇很老实,“啊,我光顾得担心他,忘记你也坐在上面了,你也要小心点才好。”

韩嫣没脾气,“你总是这样,”一笑靠近,“咱们晚上算帐。”

结果晚上刚上床就发现不对,“唉呀!”

被子中间鼓起来一块,一把掀开,他家的小小嫣正在里面爬呀爬,恨得轻拍一巴掌,“白天不是和你说好了吗,给你打够十只鸟,你晚上就乖乖的和绿琥姑姑睡,不来爬我们的床了!”

小家伙不依,也不太说得清楚道理,干脆翻过来嘟起小嘴冲着两人使劲眨巴眼睛,大眼睛里水意充盈,眼看就要哭出来了,不一刻两人就一起败下阵来,“好好好,乖啊,不哭,不哭,咱们一起睡!”

陈娇和韩嫣什么活动都做不成了,只能隔着儿子轻声说话,也不能说久,过了一会儿,陈娇也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韩嫣一时睡不着,看着枕旁两张恬静的睡颜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情,自己本来是个最最无拘无束的人,只愿过那种随心任意的日子,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也会有围着妻儿团团转,还转得开心无比的一天。

他是什么时候决定要下半辈子都不离不弃的和阿娇这个身份无比尴尬危险的前皇后一起过的呢?

记不起来了,是在陈娇谆谆叮咛他远离王太后远离刘彻后宫的时候?还是两个人一起卖酒贩香料,无事时聚在酒肆里开怀畅饮,谈天说地的时候?

又或者是心底里其实早就有了这个念头,只是自己一开始的时候还不太明白,直到那次在平阳公主那里听到了阿娇竟然和东方朔在外幽会的消息时才被刺激得陡然醒悟?

反正那次他是真被气得够呛,也说不清那么生气的原因是在怪阿娇大大咧咧的行事不谨慎,将她自己的安危当儿戏;还是因为惊悉阿娇竟然跳过自己另有了情人。

选那个竹竿一样好色成性的东方朔还不如选他韩嫣,起码他不会每年都新娶女人,他可以保证这一世都一心一意的和陈娇一人在一起!

那次之后自己的心事就已经十分清楚了,可是还很有顾虑。顾虑的主要是陛下,陛下明显是还没有对阿娇放手的打算的,要是冒冒失失的就和阿娇私下里定情只怕会害了她。

结果就在他进退维谷的时候阿娇自己打破了他的顾虑,后来想想真是老天开眼,安排得及时。

辛苦去徐州走了一圈之,虽然冒了点小风险,但是绝对值得,此后一切都趋于明朗,阿娇心里也是有他的,看到那张脸上带着泪水的笑容,韩嫣认为这是这辈子所见到过的最美的一张脸,为了这笑容的主人他可以做到披荆斩棘,勇往直前,死而无悔。

想到这里,不由微笑一下,伸手轻轻摸摸儿子柔软的头发,现在值得他为之披荆斩棘,死而无悔的人又多了一个,这两人是他最心爱的人,他要和他们一世相守,永不分离!

正在忽发感慨的想着心事,陈娇忽然睁开眼来,看看他奇怪问道,“韩嫣,你大晚上不睡觉在傻笑什么?虽然你傻笑也挺好看的,不过没人看得到啊,还是早点睡吧。明日早起咱们抽空对对庄子里的事务,吴瑞押的那批货快到益州了,你不是说要带人去接一下吗?我呢,也想趁着这几日带着儿子出门走走,不能总是你在他面前卖好表现,也要让他知道,我可也是很会带着他玩的才行。”

韩嫣闻言笑笑,忽然手臂一撑,一个轻巧的翻身翻到了陈娇那一边,拉过被子盖好,伸手在被子下面搂住陈娇的腰身,密密实实的贴着,将脸埋在她的肩头,含含糊糊的小声道,“好,早点睡吧。”

陈娇觉得他这样很孩子气,摸摸左边的韩嫣,再看看右边早就睡得香甜的小宝贝,十分满足,点点头,“睡吧。”

番外二

居雍州的靖远县,山环水绕,地域辽阔,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离陈娇现在所住的益西地方也不算太远。陈娇带着儿子出门游玩,选来选去,就挑中了靖远。

一路走来,有山有水,景色委实不错,西部民风彪悍淳朴,也别有一番风情。小家伙高兴得不得了,用他那还不流畅的话问东问西,嘴就没停过。

陈娇也很高兴,自认为终于打破了韩嫣在儿子心目中最会陪玩的垄断地位。

………

“阿娇!”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语气里透着不尽的惊喜。

陈娇坐在马上,身前搂着儿子,愣愣的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一队拦路人马,为首一个高大威严,面目深邃,乘在一匹同样高大气派的骏马上,正一脸惊喜的看着自己。

老天爷!这不就是她那表弟吗?

陈娇的第一反应是想揉揉眼睛,她一定是眼花了,此处可是靖远县,离着长安有几千里地呢,陛下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阿娇,真是你!”表弟也很惊讶的样子,盯着陈娇的脸,“朕远远的看着像就赶紧追过来,没想到真的是你!你,你可还好?”

目光终于转到了陈娇身前坐着的漂亮宝宝身上,神色不由一黯,叹口气再看向阿娇。

陈娇僵了半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陛下!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我挺好的,只是…”望向刘彻身后一大队人高马壮,看着就十分矫健精干的侍卫心里直打鼓。

拉着马倒退了几步在心里暗暗计较着纵马逃脱的可能性,她这次出门因为带着儿子,为着安全考虑,特意骑了韩嫣的汗血宝马,论跑起来的速度和耐力应该是没有问题,别的坐骑很难追上的。

掂量一番之后心中稍定,暗道实在不行就跑吧,只要表弟别狠心的命人放乱箭她就不怕。

刘彻朝后挥挥手,“你们都退到后面远一点的地方去等着。”

身后的侍卫有丝迟疑,不过见陛下脸色一沉就不敢多说什么,一起远远的退开。

刘彻这才又看向阿娇,“阿娇,你不必紧张,朕早就知道你没有死。朕不怪你,只是很想再见你一面,其实一直都打算派人找找你的,不想这趟出巡竟然就碰上了。”说到这里欣慰微笑,“上天一直待朕不薄。”

陈娇暗自松口气,赞道,“陛下英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陛下怎么想起到雍州巡游了,这里离着长安可有点远。”

刘彻不语,他嘴上说得轻松,自称是远远看到相似所以才追上来看看。其实对于陈娇的下落,陛下已经暗地里派人查了很久,只是查到益州陇西一带就再没有进展了。

刘彻也说不清找到了阿娇能怎样,他就是想再看看阿娇,想和她说几句话,再听听她的声音。

心里莫名惦念,不知道她过得可还好,有没有偶尔想起自己的时候。

有没有像自己一样,

会一直记得对方的音容笑貌;

会一直记得对方说过的话;

会在无人时把他的东西拿出来静静的看一会儿;

会有一把小锉总是在胸口轻轻划过,不是很痛,但总是揪心;

会慢慢的明白那就是深藏心底的思念;

所以陛下不辞劳苦,车马劳顿的亲自来了一趟。

本来也是很茫然,没有目标的随便转转,不意刚到靖远就听说这两日有位美貌夫人,独自带着家人来游玩,他就想起阿娇那个很爱四处玩个性,以前被关在长门宫里都不老实,总要找机会偷偷溜去长安街市上逛逛。现在没了拘束,只怕更要随心所欲的玩个痛快了。

抱着个碰碰运气的心思也快马加鞭的追了上来,拦住一看之后不由诚心感叹上天对他当真不薄,这不就是阿娇吗。

细腻清秀的容颜依旧,脸上多了一丝温婉柔和之气,看着比以前圆润一点,可见一直过得不错。还有一个漂亮可爱,十分惹眼的孩子,想装看不见都不行,小孩子被她温柔细致的搂在身前,瞪着天真的大眼睛也在看着自己。

心中苦涩起来,自己一直在念念不忘,看她这样子却其实是早就已经放开了。

冲口而出,“阿娇你真狠心,就打算这样永远再不见朕了吗?我们少年夫妻,十几年的情谊说不要就真的不要了?”

饶是陈娇屏息凝神的正在认真等着他发话,听了这段忽如起来的质问之后也是眨巴着眼睛消化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陛下说不怪我,其实还是在生我的气?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会出此下策,抛亲弃友远走他乡并不是什么好事。”

“朕没生你的气,朕只是觉得你这么做太过狠心,你不知朕当时有多难过后来又有多揪心。”

陈娇直视着表弟,忽然有些生气,“我不再见陛下就是狠心?那当初陛下一道旨意就将我关进了长门宫又算是什么?被打入冷宫的后妃要怎样才能活下去你有没有想过!”

看刘彻张口欲辩解,就抢先拦住了他,“陛下别说当初那事是我自己干的,你其实早就想废我了,你我心知肚明,就算没有巫蛊之罪你迟早也会找出其它借口。”

刘彻有些没话说,“阿娇,你,朕当初那是太过年轻气盛,过两年自然就会好了,你就不…。”想说你就不能忍忍,可是自觉此话说不出口,只好顿住。

陛下脸上的尴尬苦恼神色很似他们小时候闹别扭时的样子,陈娇心一软,叹口气,“我说话太直率了,陛下你别往心里去,你是天子,想做什么都可以,能这样宽宏大度,我心里其实是很感激的。”

刘彻苦笑,“朕不用你感激。”半晌无语,过一会儿又轻声问道,“要是朕当时答应你呢,你还会离开吗?”

陈娇不明白,“答应我什么?”

“答应你把上林苑中的那些女子都送回去,那里只留你一个。”

这个陈娇实在不好回答,暗道那也不行,咱们之间已经没有情意了,并不是你忽然想对我好我就要感恩戴德的立刻又得爱上你的,就算是你让我再当皇后我也不会愿意,更何况只是偏安一隅的放在上林苑中。

不过这话说出来有些伤人,不能直言,只好婉转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陛下天子之尊何须委屈自己,我这个表姐其实是很有些任性的,还是不要放在宫中的好,不然一定又会烦得陛下头疼。”

忽觉衣襟一紧,低头看却是她儿子不耐烦了,正在拉她,奶声奶气的指着刘彻问,“这个是谁啊?”

“他,他是你表舅舅,嗯,乖,叫表舅舅。”陈娇找了个最能拉上点关系的称谓,能攀亲戚总是没错的,先看看表弟到底什么态度再说。

表弟态度难得的和蔼,刚被顶撞了也没多说什么,冲着表外甥笑一笑,“表舅舅?唉,我们倒真有点亲缘关系呢。”

正色看着陈娇,“阿娇,朕过几日就要回长安,你自己保重,姑姑年纪大了,你方便时还是回去看看她吧。”

陈娇惊喜,“陛下准我回长安了?那可太好了!母亲还没见过小雅呢。”说着拍拍儿子的头,“也该带他回去给母亲看看,陛下放心,我一定谨慎不会给外人知道的。”

刘彻点头,“不过有个条件。”

“条件?”

“你看过了姑姑之后也要进宫来看看朕才行。”

“嗯,好!”陈娇觉得这个简单,她也愿意。抛开这些年的恩怨过往不谈,刘彻其实要算是她一个很亲的亲人,若说没有亲情,那是自欺欺人,回去探望母亲时若是觉得没什么危险那顺便去探望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阿娇抱着儿子庆幸告辞,刘彻看着她苗条的背影渐渐远去,只觉得心中的那把小锉刀变得锋利起来。

阿娇一定忘了,可他还记得很清楚,很久很久之前,在他们两个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时曾一起谈论过,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要叫做‘雅’,四诗风雅颂的‘雅’…

这些陈年旧事在阿娇的心中一定是越来越模糊,可是却被刘彻这两年一件一件的想了起来。

诗经小雅有云:‘心乎爱矣,何日忘之!’他还没忘,因为心里的深爱;她却已经忘了,因为心中的爱意已逝。

他贵为天子对此却无能为力。

何日忘之?何日忘之!

谁知道要到何日呢,恐怕只有无奈坐等自己也能够忘记的那一天了。